《清贫公子》
择驸马那日。
一袭白衣的清贫公子误入。
我眼前飘过古怪文字：
【女配你快选男主，他听到你要选夫婿，都快急哭了！】
【他昨晚做梦还在叫着你的名字！】
【现在不选男主，以后追夫火葬场！】
我不为所动，点了美貌动人的国公府世子。
又指着清贫公子道：
「来人，掌嘴。」
1
【虽然男主现在只是一个庶子，但将来会权倾朝野！】
凌越被侍卫死死压制住。
嬷嬷撸着袖子上前道：「擅闯公主宴席，该打！」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眼前文字飞快地滚动起来：
【女配在做什么！】
【她知不知道，以后皇帝都会被男主架空！】
【她现在在狂什么！】
这些文字的主人似乎心情十分激动。
天上的神仙可不会这样。
前世。
我轻信了。
误以为，这些文字是神仙指引，我们活在神仙撰写的话本子里。
我成了凌越的踏脚石。
他利用我得到父皇的信任，登上高位。
又屡次故意让我有孕后再小产，致使我身体亏空。
最终，他迎娶女主，将我圈禁，活活饿死。
想到此处，我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什么狗屁仙人！
就是些精怪术法罢了！
没什么好怕的。
若真是神仙，那我也不惧！
「啪！啪！啪！」
一个个巴掌甩在凌越脸上。
但最令他难堪的，还是周围站着围观的人。
除了国公府世子温珩，其余男子皆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都是男子，谁不知道谁是绿茶？
今日是我的择夫宴。
作为最受宠的公主，父皇特许我自己挑选驸马。
前世，我按照文字指示，放弃了才高八斗的状元郎，温润如玉的少傅，貌若天仙的小世子，选了籍籍无名的凌越。
那文字说，我做了正确的选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凌越会成为我高攀不起的存在。
可它没告诉我，凌越是靠我一步步爬上去的。
绝望的撕裂感似乎还残存在身体里。
「公主生了只老鼠！」被凌越收买了的接生婆高声道。
他不仅要弄坏我的身子，还要毁了我的名声，动摇皇家威信。
此刻，我克制住手指的颤抖，看向被煽肿脸的凌越，盘算着怎么弄死他。
见我不为所动，眼前的文字突然转变了话题：
【男主实惨，若不是他嫡兄故意给他指错路，他也不会误闯进来。】
【若真要责罚，该罚的人是男主嫡兄！】
【唉，可怜男主平日在家都吃不饱饭。】
我早就知道，凌越会在今日「误入」我的宴席。
他一身素白普通的袍子，却在腰肢处做了剪裁，又垫了肩膀。
我又看了眼他的鞋子，显然也增了高。
脸上还擦了脂粉，假作素颜。
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若不是重来一次，我还真被这些文字骗了。
巴掌声一直没停。
凌越几欲晕厥。
我眼前的文字似乎也绝望了，滚动得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有一女子道：
「我看已经够了吧！」
2
又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背脊挺直，一身淡色锦衣，别有一番清冷气质。
是我那与凌越惺惺相惜的姐姐。
她的母亲是宫女，生下她后就死了。
谁都能踩她一脚。
我十岁那年，偶遇她被太监欺负，将她救下。
自此，我将她带在了身边。
可后来，她折断了我的手，划烂了我的脸，说，我不过是在侮辱她。
「你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彰显你的仁义！」
「我从未要求过，是你非要将那些东西送给我，都是你挑剩下来的！」
可她不知，我给她的，远不止那堆价值连城的首饰衣服。
皇宫是吃人的地方。
我给她的，是公主的尊荣。
眼前的文字又开始兴奋起来：
【是黑莲花女主！】
【她和男主相逢于微末，约定好了顶峰相见！太好磕了，太好磕了！】
【恶毒女配要是再不对男主好点，男主就更加不喜欢她了！】
我看了李知薇两眼。
她义正词严道：「我们身为公主，享百姓、臣子供奉，理应体恤下属，妹妹为何要对一无辜少年郎如此咄咄逼人，此举有失公主仪态。」
她话音落下，有不少男子朝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温珩更是两眼发光。
凌越擅入宴席，打的什么主意，在场不少人都看得出来。
可他能打这主意，我却得保持贤良淑德，大度地放过他。
哪来的道理？
前世，后来，李知薇倚靠在凌越怀里，轻描淡写地要切了那些帮我的人的四肢。
女配不够真善美，就会被称作「恶毒」。
女主却会被爱称为「黑莲花」、「杀伐果断」。
这些精怪实在是双标。
我可不会顺着她的话，陷入自证陷阱。
我要将恶毒女配的名头捍卫到底。
我笑了笑道：
「你这么着急为他求情，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3
当年，宫女下了药，与父皇春风一度，怀上身孕。
在产下李知薇后，她就被赐死了。
连带着，父皇厌恶这个孩子，刻意忽略了她。
皇室祠堂的族谱上都没有她的名字。
几日前，我央求父皇，让李知薇在今日和我一起挑选驸马。
父皇道：「你和你母妃倒是默契，都如此心善。」
想到母妃，我心里涌现莫名的情绪。
此刻。
闻言，李知薇一愣，眼神中闪过慌乱。
「妹妹，你在说什么……？」
李知薇笑得勉强：「今日是公主的择夫宴，我不能抢了风头……」
「可我看，他更喜欢你。」
「这位公子未必喜欢我，我们才见第一面……」李知薇脸上一红。
是了。
两人比我预想还要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李知薇见我胡搅蛮缠，生怕暴露出来，只得住了嘴。
她隐晦又心疼地看了两眼凌越。
现场又只余下「啪啪」声作响。
凌越两颊高高肿起，已经看不出原本清俊的五官。
【恶毒女配还不收手，就不怕男主以后将你们全家碎尸万段吗！】
这文字居然还会威胁人。
前世，父皇是被凌越毒死的，而我是被活活饿死的。
这两个死法都和「碎尸万段」关系不大。
果然，这精怪法术并不能预言未来，只是一种障眼法。
我命由我！
可不由这些精怪话本！
凌越晕过去的那一刻，我眼前的文字消失了。
我愣了一瞬，心中冒出来个念头。
可还没等我细想，又被人生生打断——
「我不做你的驸马！」
4
前世，温珩是凌越的妹夫。
但我挑选温珩做我的驸马，并不是想横刀夺爱。
因为——
他和我一样惨。
前世，他和我一样看到了那些天外文字。
那些文字说，凌越是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人，会开辟一个盛世。
他为凌越铺路，甘做陪衬。
堂堂国公府世子成了凌越的小弟。
可最后，我俩一起躺在地牢里，隔栏相望。
狡兔死，走狗烹。
凌越妒他出生高贵，长得还比自己高。
我饿得头昏眼花之时，他将胳膊伸长了凑到我嘴边。
「你吃吧。」
「你不要客气，凌越能有今天，也是我的罪过……啊！」
我没客气，一口咬了下去。
我重生到今日，事发突然。
为报「一饭」之恩，我下意识选了这个老熟人。
况且，我若能拉拢温珩，相当于断了凌越一臂。
却不想，他是个蠢的。
他刚刚对李知薇目露赞许，看向我满眼谴责。
我还轮不到他来评判。
「既然温世子不愿意——」
温珩本以为我会就此罢休。
不想，我拉长了语调，看着那张精致俊美的脸道：
「那就还请温公子自行去和父皇拒婚吧。」
他顿时瞪大了桃花眼，像只炸了毛的狸奴。
说罢，我不再理会在场众人，甩袖离开。
离开后，我眼前的文字就消失了。
难道，只有和凌越走话本子剧情，那些文字才会出现吗？
还是说……
5
没几日。
凌越擅闯公主宴席的事就传开了。
有人说我嚣张跋扈。
但很快，人们就被凌越和李知薇疑似情投意合的八卦转移了注意力。
是我让人放出去的。
果然，风月之事，最是吸引人。
父皇问我，真的假的选中了温珩。
我压下喉头哽咽，点点头道：「对，女儿肤浅。」
即便温珩不愿，我也要和他绑到一条船上。
绝不能让他为凌越所用。
只是这些，我不能告诉父皇。
重生之事，玄而又玄。
我不知能否对旁人道也，也不知旁人信不信。
而且，父皇最厌怪力乱神之事。
当年巫蛊之祸，致使母妃小产，宫里许多人牵扯其中。
闻言，父皇一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前世，凌越利用父皇对我的信任和宠爱，在我送去的血燕中添加了慢性毒药。
银针、试毒之人皆无法瞧出端倪。
毒药日复一日蚕食着父皇的龙体。
到最后，他缠绵病榻，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在凌越说要杀我时，他从床上跌了下来，死死抓住了凌越的裤脚，磕磕巴巴艰难地为我求他。
在我眼泪要掉下来的前一刻，父皇道：
「温珩对你无意，这般不识相，收进后院玩耍一番便罢，当不得你的驸马。」
我的眼泪堪堪刹住。
「父皇聪慧令儿臣叹服。」
就在这时，有探子来报。
道，温珩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宁愿娶大公主，也不会娶我。
与此同时，坊间开始说，李知薇才是真正有公主风范的人，我嚣张跋扈，根本不配做公主。
父皇皱了皱眉，让人将李知薇带了过来。
她那些拙略的小把戏，如何逃得过父皇的火眼金睛。
父皇略施小惩，她被罚跪在门外。
不多时，母妃居然派人来传话了。
母妃身边的嬷嬷道：「娘娘这两日受佛法浸润，让我给二公主传句话——」
「姐妹本是同根生，得饶人处且饶人。」
父皇愣了愣，感慨道：「你母妃这些年心肠越发软了。」
我盯着嬷嬷，问道：「这话当真是母妃说的？」
嬷嬷泰然自若：「正是。」
多年前开始，母妃就深居简出，终日礼佛。
前世，我本有机会逃走的，可为了去救母妃，被凌越抓住了。
我不知是何人出卖了我的行踪。
而母妃，一直到我死去，都没出现。
我一直将怀疑压在心底，不愿再深思。
父皇摆了摆手，让李知薇起身。
这日之后，我闭门了好几日，直到探子又来报：
温珩给凌越送去了国公府价值千金的伤药。
看来，我慢了一步。
温珩已经笃信凌越是大善人了。
我忆起前世情节，终是长叹一口气。
温世子虽愚蠢，但实在美貌。
我乔装打扮，连夜去了京城最大的花楼。
前世，温珩就是在这儿，被凌越诓骗，失去了清白。
6
满楼红袖招。
我女扮男装带着护卫走了进去。
今夜，凌越邀温珩在此吃酒。
温珩本不愿赴约，可被人嘲是个未经人事的小雏鸡。
这么一激，他就来了。
如此容易上手，狗听了都摇头。
二楼红栏后，一闪而过挺拔高挑的身影。
那锦衣玉面，正是温珩。
护卫就要上楼，被我一把拉住。
「不急。」
若是现在就将他救走，他可不会感激我，更可能不愿和我走。
下医治已病。
我做这「下医」，才能成「神医」。
只有在紧要关头救了温珩，他才会对我感恩戴德。
我慢悠悠地吃了会儿酒。
待到月上柳梢头。
我走到雅间门外时，里头已没了声响。
我偷偷戳了个手指洞，朝里看去。
温珩歪歪扭扭地躺在榻上，衣襟大开，艳色逼人。
整个人仿佛被煮过的虾肉，白里透着红。
他似乎喝蒙了，修长的手指揉了揉挺翘的鼻子，打了个酒嗝。
凌越要往他嘴里灌兑了药的酒时，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桃花眼迷茫地睁开，看了凌越两眼，然后又放心地闭上了。
「现在？」护卫问我。
我摆摆手。
再等等。
还有一位重要人物，没有登台。
前世，温珩为了娶凌越亲妹妹，凌家庶女凌雪儿为正妻，跪了七日祠堂。
婚后，更是未有妾室、通房。
京城人都赞他们伉俪情深，温珩是难得的好夫君。
这一切都始于今夜。
温珩喝了酒「狂性大发」，侮辱了凌雪儿。
这是在牢里时，温珩亲口告诉我的。
凌雪儿心有所属，婚后也不愿他碰她。
是他毁了她的清白，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他虽恨凌越，却觉得对不起凌雪儿。
可依我看，一个肚皮出来的，凌雪儿不见得有多无辜。
这时。
雅间帘后走出一少女。
她一身粉衣，长得与凌越有五六分像。
「哥，我真的能做世子夫人？」
凌越笃定道：「你失身于他，他必会娶你。」
「你放心，温珩愚蠢至极，不会发现端倪。」
这点上，我与凌越倒是所见略同。
凌雪儿迫不及待地去解温珩的衣服。
温珩很快就被凌家兄妹扒了个光。
二、三、四、五、六。
怎么才六块腹肌？
在牢里时，他衣不蔽体，我瞧见，分明有八块。
我看得津津有味，那头凌雪儿急了：
「哥，他怎么没反应？」
凌越懊恼道：「怕不是饮了酒，与药性相冲！」
「那怎么办？」
凌雪儿急得团团转。
凌越思索片刻，对凌雪儿道：「不碍事，你脱了衣服和他躺在一起，他自会以为你们已经发生了什么。」
凌雪儿犹豫：「这样真的行吗？」
「你放心，我已经打听过了，温珩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过。」
凌雪儿还是有些担心，但听话地躺去了温珩旁边。
凌越叮嘱着她，明日温珩醒来时她该如何做，又对她道：
「你成功嫁进温家后，也不要让他马上碰你。」
「以防万一，他忆起今日，发现根本没和你发生什么。」
凌雪儿点点头。
门外，我和护卫一时无语。
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好骗的人？
我对护卫使了个眼色。
几息后。
凌越和凌雪儿双双倒地，我信步走了进去。
天外文字还是没有出现。
看来，要等凌越醒了，那些文字才会出现。
我走到温珩床前，盯着那张貌若好女的脸，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我豁然开朗。
我脱了衣衫，学着凌雪儿的样子，躺在了温珩旁边。
至于凌越和凌雪儿。
我让护卫将两人扒光，扔到了隔壁雅间的床上。
月隐云后探头笑。
我的手搂上了温珩的六块腹肌。
被谁骗不是骗呢？
这等小弟，与其给凌越，不如给我。
温世子，一起安眠吧。
7
大清早。
我是被外头的吵闹声唤醒的。
嘈杂的人群里，还有女子的尖叫声。
应是凌雪儿。
我心情愉悦地睁开眼。
与一双桃花眼四目相对。
温珩坐在床角，与我隔了楚河汉界。
他似乎已经醒了很久了，就这么呆呆地坐在那里。
墨发垂在胸口，衬得肌肤更加莹白，腹肌板板正正，又端庄又可怜。
「……你醒了。」
他喉头动了动，嗓音有些干涩。
前世，凌越说，凌雪儿是担忧他，特来寻他，结果被兽性大发的温珩强迫了。
漏洞百出。
偏生温珩信了。
我脑子动了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还未来得及用上，他已开了口道：
「昨夜发生了什么？」
「李凤熙，我是不会轻易被你诓骗的！」
「当然，我也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
「……就算是你误入了这里，我也会给你个交代的。」
「我今日就去面圣求娶你！」
「但如果是你骗我，我、我……」
我凑过去好奇道：「若是我骗了你，你要做什么？」
他鸦羽般的睫毛疯狂颤抖起来。
哦，原来是他整个人抖起来了。
「你、你离我远点！」他结结巴巴道，往后又退了退。
比昨晚的虾子更红。
看他这幅不值钱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潇洒起身，大大方方地穿起衣服。
「愣着干什么，来服侍本公主更衣啊！」
温珩头顶冒烟，指着我道：
「不知羞！」
可见我实在不会穿那些繁琐的衣裙，温珩又紧闭着眼来了。
不想干，但很乖巧。
可他嘴里还要念叨：「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国公府的世子妃要求很高的……」
不听不听。
我冷不丁开口道：
「昨夜，你被凌越下了药，他想要了你清白，借此控制你。」
温珩一怔，脑子还没转过来，又听我道：
「你看到的那些文字，我也能看到。」
「这是凌越用来迷惑人的手段。」
让人误以为自己活在话本子里，奉他为男主。
这还只是我的猜测。
但不妨碍我借此策反温珩。
温珩久久回不过神。
我穿好了衣服推门而出。
隔壁的凌雪儿还在哭。
凌越脸色难看，恼怒地呵斥着，让围观的人离开。
众人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凌越几次想撇下凌雪儿，推开人群逃走，都没有得逞。
看到我出现，凌越惊讶后，眼珠子一转。
那些文字又出现了。
【男主怎么这么可怜，前脚被嫡兄陷害，后脚又被人设计。】
【恶毒女配要是现在美救英雄，一定能博得男主好感。】
【这事若是被传扬出去，男主的前途就毁了，今日你扶他凌云志，他日他还你万两金！】
【女配救了男主，一定能免于全家惨死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