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李凤英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李凤英,今年六十岁了,在延安杨家村长大。说起我的事,村里老一辈人都知道,我是王淑兰养大的闺女。
前几天收拾老屋,我翻出了一个旧皮箱,打开一看,眼泪就下来了。。。。。。
那是1968年的深秋,天还没亮,我爹就把我从热炕上拉起来:“凤英啊,走,跟爹拔萝卜去!”我迷迷糊糊地被爹拽起来,娘还躺在炕上咳嗽。那时候我才五岁,对娘的印象就是她总躺在炕上,脸色发青,咳得厉害。
爹是煤矿拉煤的,一年到头起早贪黑。他说:“凤英,咱爷俩多干点活,给你娘看病。”说这话的时候,爹眼圈都红了。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只记得爹的手粗糙得像树皮,但是摸我的头时特别温柔。
那天早上格外冷,我跟在爹后面,踩着他留下的脚印往地里走。萝卜地在村子西头,要走一里多地。爹一边走一边给我讲故事,说从前有个勤快的小闺女,干活特别利索,后来成了村里最有福气的人。
“爹,那个小闺女现在在哪儿啊?”我仰着脸问。
爹蹲下来,整理我的围巾说:“那个小闺女啊,就是咱们凤英!”
我记得那天拔了好多萝卜,爹用扁担挑着,我跟在后面拿着几个小的。路过张婶家,张婶在院子里喂鸡,看到我们就说:“大山啊,这闺女真懂事,这么小就帮你干活。”
爹咧嘴笑了:“可不是嘛,我这闺女能干着呢!”
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是我和爹在一起的最后一个秋天。腊月里的一天早上,村里人突然把爹抬回来了,说是拉煤的车在山路上翻了。爹浑身是血,躺在门板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喊他也不应了。
娘哭得昏死过去,姑姑李秀兰从隔壁村赶来,一边给娘掐人中,一边招呼村里的婶子帮忙。那天雪下得特别大,我站在院子里,看着白花花的雪地,不知道为什么,爹再也不会回来了。
过完年,娘的病更重了。有天半夜,我听见姑姑和娘在说话。
“巧云啊,你这病得治,二柱子那边有个大夫。。。。。。”
“秀兰姐,你就别劝了,我这病治不起。。。。。。”
“那凤英咋办?你总不能带着她跟着受罪啊。。。。。。”
“要不,你帮我问问淑兰嫂子?听说她一个人过。。。。。。”
我蜷缩在被窝里,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第二天一早,我看见姑姑往村东头去了,那是王淑兰家的方向。
王淑兰在村里是有名的寡妇,三十出头就没了男人,但是为人厚道,村里人都叫她淑兰嫂子。她家的香椿芽腌得特别好,经常给左邻右舍送去解解馋。
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姑姑领着王淑兰来了我家。我记得王淑兰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蓝布褂子,头发挽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提着一罐子腌制的香椿芽。
她一进门就蹲下来,摸着我的脸说:“凤英啊,长得真俊,跟你爹一个模样。”说着从褂子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塞给我。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糖,甜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没过几天,娘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那天早上,她把我抱在怀里,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凤英啊,娘对不起你。。。。。。”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死死抓着娘的衣角不撒手。王淑兰过来把我抱住,娘趁机转身快步走了。我哭喊着要去追,却被王淑兰紧紧搂在怀里。
“闺女,别哭,以后我就是你娘了。。。。。。”
就这样,我成了王淑兰的闺女。村里人背地里都说:
“这个王寡妇,也是个憨的,一个人日子过得好好的,咋还领了个闺女回来添累赘?”
“可不是嘛,这年头自己都吃不饱,还要养别人家的闺女。。。。。。”
王淑兰从来不理会这些闲话,依旧每天忙里忙外的。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还要编筐子、打絮棉花贴补家用。
晚上睡觉前,她总要给我梳头。一边梳一边给我讲故事,说从前有个小兔子,离开了妈妈,遇到了一只善良的母鸡。。。。。。
我问她:“娘,那小兔子后来咋样了?”
她停下梳头的手,说:“后来啊,小兔子在母鸡家过得可好了,天天有米饭吃。。。。。。”
可我知道,我们家连红薯都不够吃。每次我吃饭,王淑兰总说自己不饿,把稀粥里的红薯块都捡给我。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她常常饿得半夜起来喝凉水。
那时候村里孩子都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但王淑兰总要给我做新衣裳。她把自己的老布料洗得干干净净,一针一线缝制,生怕露出一点旧痕迹。
“闺女啊,你要穿得整整齐齐的,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都闭嘴!”她一边缝一边说。
七岁那年我要上学,可家里连学费都拿不出来。一天晚上,我看见王淑兰偷偷拿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有一对金镯子,是她结婚时的压箱底。
第二天,镯子没了,我的学费和书本费都有了着落。
上学第一天,她起了个大早,把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又给我煮了一个鸡蛋:“闺女,好好念书,将来有出息了,就不用受这苦了。”
我在学校很用功,因为我知道,每一分钱都是王淑兰的血汗钱。寒来暑往,我看着她的头发一天天变白,脸上的皱纹一年年加深,可她从来不说苦。
初中那年,我得了一场重病。那是个寒冬的夜晚,我发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王淑兰二话不说,把我背在背上,踏着厚厚的积雪往镇上医院走。
十里山路,她走了整整四个小时。到了医院,护士说我已经烧到39度8,再晚来一会儿就危险了。那一夜,她守在我病床前,握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
“闺女,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咋活。。。。。。”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给我治病,她偷偷去卖血了。村里老支书看不过去,骂她:“你这是要把命都搭上啊!”
她却说:“只要闺女好,我的命算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在王淑兰的疼爱下长大。她从不让我叫她养娘,说:“你就叫我娘。”
“可是村里人。。。。。。”
“不理他们,他们爱说啥说啥!”
1985年,我考上了县城师范。那天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王淑兰捧着那张红纸,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村里人都说:“这个王寡妇,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养了个能念书的闺女。”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福气,而是王淑兰用命换来的。为了供我上学,她起早贪黑地干活,还要编草帽、织毛衣补贴家用。冬天的早上,我常常看见她的手都冻裂了,可她从来不说疼。
上学那天,她给我收拾行李,硬是塞了一大包红薯干:“闺女,在学校饿了就啃两口。”其实我知道,那都是她偷偷存下来的。
读书期间,每次放假回家,都能看见院子里晒着各种各样的农作物。王淑兰总说:“闺女,娘等着你回来吃呢!”
毕业分配那年,我被分到县城一所小学。王淑兰高兴得合不拢嘴,说:“闺女有出息了,以后就能过好日子了!”
可没过多久,她就催我找对象:“闺女啊,你都二十三了,该成家了。”
我说:“娘,我这不是想多陪陪你嘛。”
她急了:“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耽误你嘛!”
就这样,在王淑兰的张罗下,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他是县城供销社的会计,为人老实本分。第一次见面,他就对王淑兰特别尊重,一口一个“妈”叫得亲热。
结婚那天,王淑兰张罗得特别欢。可当我穿上新娘衣服的时候,她却在厨房里偷偷抹眼泪。我过去抱她:“娘,你咋哭了?”
她擦着眼泪说:“闺女长大了,娘高兴!”
婚后,我们在县城买了房子,一直劝王淑兰搬过来住。可她总说:“我这老婆子,一辈子在村里住惯了,去县城住不习惯。再说地里还有些庄稼要收,我在这挺好。”
就这样,我每个周末都要回村里看她。可是1990年的一天,一件事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那天,一个陌生女人找上了门。她穿着时髦的连衣裙,手上戴着金戒指,一看就是城里人。我刚要问她找谁,就听王淑兰喊了一声:“巧云。。。。。。”
我愣住了,看着王淑兰,又看看那个女人。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张巧云。
张巧云带了很多礼物,一进门就抱着我哭:“闺女啊,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木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王淑兰打破了尴尬:“巧云,你快坐,我去给你倒水。”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娘改嫁到外地,是因为她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医药费。继父家里条件还不错,但是只愿意给钱救她,不愿意养我。
“那时候我也是没办法。。。。。。”张巧云哭着说,“现在病好了,日子也过得宽裕了,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二十多年,在我心里,王淑兰才是我的亲娘。是她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是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遮风挡雨。
那天晚上,王淑兰收拾碗筷的时候说:“凤英啊,你亲娘现在日子过得好,你跟她多走动走动。”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娘,你才是我亲娘!”
她甩开我的手,转过身去擦眼泪:“傻闺女,养你这些年,娘心里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从那以后,张巧云经常来看我,每次都带很多礼物。她想补偿这些年的亏欠,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每次她来,王淑兰就找借口出去,说地里有活要干。
更让我心疼的是,王淑兰说要搬回老家住:“闺女,你亲娘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我怎么劝都不行。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执意要搬回村里的老屋。临走时,她摸着我的脸说:“闺女,你要好好的。。。。。。”
这一年,我生了个儿子。张巧云高兴得不得了,买了好多婴儿用品。可我最牵挂的还是王淑兰,她每个星期都来看我们,给我熬鸡汤,帮我带孩子。
日子就这样过去,直到2023年春天,村里人来报信说王淑兰病了。我赶紧回村,看见她躺在炕上,瘦得脱了形。
“闺女,我这病怕是不行了。。。。。。”她喘着气说。
我立刻把她接到县城最好的医院。医生说是肺癌晚期,最多还有三个月。我整个人都崩溃了,跪在病床前哭得喘不过气来。
“傻闺女,别哭,娘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旧皮箱,“这里面有些东西,你看了就明白了。。。。。。”
我打开皮箱,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照片和信件。第一张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个小女孩,背面写着“1968年,凤英五岁”。
我仔细看那个年轻女人的脸,竟然跟王淑兰年轻时一模一样!更让我震惊的是,那一叠信件。原来,王淑兰是我的亲姨!她和我娘张巧云从小是难姐难妹,感情特别好。
“你娘得病那年,是我主动提出要养你的。。。。。。”王淑兰虚弱地说,“你娘每个月都偷偷寄钱来,可我一分都没要,都存起来给你读书用了。。。。。。”
原来这些年,我以为抛弃我的亲娘,一直在暗中关心我。而我的姨妈,却用一生的时光,给了我最完整的母爱。
“闺女,我不图你啥,就想看着你过得好。。。。。。”王淑兰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娘,您别说了,您永远是我亲娘!”
没过几天,张巧云也住进了医院。原来她这些年一直有病,只是瞒着所有人。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说:“闺女,是娘没用,让你受苦了。还好有你姨,不然娘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两个月后,我的两个“娘”先后离开了我。整理她们的遗物时,我在王淑兰的箱子底下发现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叠叠发黄的照片。每一张都是我从小到大的样子:第一天上学、得奖状、穿新衣服、结婚时的照片。。。。。。
翻到最后一张,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那是一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照片,我正在睡觉,而王淑兰就靠在炕边,眼神慈爱地看着我。照片背面写着:
“我最亲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