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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方媛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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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今天，我来说说我小姑与小姑父的平凡故事。

我们先从六年前的某一天说起。

有一天，我家刚刚吃过午饭，小姑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眼睛瞥了一下我和母亲，急急忙忙把我父亲拉进了卧室。

母亲脸冷了下来，小声嘀咕：

真烦人，你小姑估计又要来借钱了，你表弟那个病啊，我家迟早也会被拖垮。

母亲的话让我无言以对，只能安慰她：

妈，等会你不要朝小姑丢脸色，她也是没有办法啊，表弟才25岁，总不能任他自生自灭吧。

母亲叹息：

可是，你爸已经借给你小姑六万了，我们家也不富裕，如果不是你在外面挣点钱，这日子可怎么过？

在这儿我说明一下。

我表弟邵阳，三年前患上白血病，正当22岁的好年华，还想大学毕业出来大干一场，就这么得了这要命的病。

小姑父与小姑就这么一个独子，他们拼尽全力筹钱带表弟去北京看病。

花了四十多万，病情反反复复，家里没钱了，夫妻俩亲朋好友借了个遍，却也没借到几个钱。

我家首当其冲，谁叫我父亲就这么一个小妹呢？

小姑来我家哭哭啼啼三次，父亲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掏给了她，一共六万。

母亲为这事怨言颇多，可在生死面前，她也不敢对父亲发飙。

这次小姑上门，不用说，肯定又是为了借钱。

母亲还在小声嘀咕，卧室门打开，小姑抹着泪低着头快步走了出来，她看也没看我和母亲一眼，径直出了院子。

我倒是没什么，母亲气的鼻子直哼哼道：

问别人借钱还这么神气，我哪里是上辈子欠她的？

说完，又狠狠瞪了父亲一眼问：

这次又借多少？你打算到哪里想钱借给你这个宝贝妹妹？

父亲眉心一皱：

你的嘴能不能消停点？这次小妹来，不是借钱，她碰到事了，让我帮着拿个主意。

这话一出，把我和母亲注意力全部吸引，母亲急脾气，她立马问：

什么事？看她悲悲切切的样子，是不是邵阳病情加重了？

父亲瞪眼吼：

你这乌鸦嘴，赶快给我闭上！

眼看父母又要呛起来，我出声道：

爸，看小姑神情不对，她是不是遇到难事了？你告诉我听听，或许我也能帮着拿个主意。

父亲长叹一声：

唉，是有人莫名其妙送来十万元给你小姑父。

我说：那不是好事吗？正好表弟需要钱看病。

旁边的母亲一叫起来：

这倒是奇怪了，居然会有人主动送钱来，小妹也是的，这不是好事吗？干嘛要哭？

父亲最不喜母亲这一惊一乍啰里啰嗦的性格，他吼：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赶快刷锅洗碗去。

母亲这才闭嘴，讪讪走开。

02

等母亲进了厨房间，父亲这才开口道：

你小姑告诉我，这十万元是你小姑父的初恋拿出来的，媛媛你说，这个钱能要吗？

过几天你表弟还要去北京一趟做手术，他们正到处筹钱，可亲朋好友已经被他们借了好几遍，实在借不到钱了。

这10万元，你小姑也想硬气不要，可这是救命钱啊。

她太矛盾了，所以让我帮着拿个主意，对于这件事，我也不好说，唉。

我听完，心里也是吃惊不少，觉得的确是一个难题。

要知道，我这个小姑父与他初恋的故事，当时在本地闹的很是沸沸扬扬，小姑到今天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呢。

28年前，有人做媒，把我小姑介绍给了邻村的小姑父。

小姑父的母亲很看好我小姑，认为她身强体壮贤惠本分，农村家庭就需要这样子的好儿媳。

奈何小姑父死活不肯，被家里逼的没办法，居然跑去了外地。

后来才知道，他是跟一个女同学跑走了的。

那个女同学是他的高中同学，两人早就私定终身。

小姑父也曾把她带回家，可他母亲看不中，说那姑娘病西施似的，身材那么瘦，骨盆那么窄，一看就不好生养，关键还不会下地干活，这样的姑娘嫁进来，不就是供一尊活菩萨吗？

当时他母亲就把那姑娘撵走了。

小姑父那个气啊，就在家里闹绝食。

可他母亲说：

你就是饿死，我也不许你娶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回来。

那姑娘也是好样的，为了爱情，她也是拼了。

即使知道不受欢迎，她还是硬着头皮上门讨好这未来婆婆，经常买点好吃的好穿的送给她。

可小姑父的母亲不吃这一套，每次姑娘上门，她都骂的很难听。

眼看拆不散这对恋人，小姑父的母亲索性跑去姑娘家找了她父母。

这样就把事情闹大了。

03

姑娘的父母这才知道女儿的事。

自己的闺女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眼看被人如此嫌弃，做大人的能不心疼吗？

再说了，哪里有姑娘家上赶着求娶的？这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吗？

姑娘的父母一生气，把她送去了她小姨家。

她小姨嫁在广东惠州，据说混得很好，手里有两个大酒店。

姑娘去了一个星期，居然偷偷跑了回来，又跟我小姑父搅和在了一起。

自然的，小姑父的母亲又跑去了姑娘家，她责问：

你家女儿怎么回事？你们到底管不管得住她？哪有女孩子这么不要脸的？

姑娘的父母气得差点晕过去，他们只恨自己的女儿不争气。

痛定思痛下，老两口什么都不管了，把家里一切都丢下，把女儿从外地骗了回来，亲自押着她去了惠州。

为了防止她再跑，老两口也留在了惠州，整天整夜看着她。

同时，她小姨也积极替她说对象。

在全家人的软硬兼施下，五个月后，姑娘还是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富户。

这个消息传到小姑父的耳朵里，他万念俱灰，喝了农药。

幸亏发现的及时，救回了一条命。

只不过，从此，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的干练帅气意气风发一去不复返，变得沉默寡言不肯出门。

当时这件事，方圆十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什么的都有。

这种情况下，我爷爷奶奶与我父亲，肯定是不同意小姑嫁过去的。

他们知道，小姑父的心另有所属，小姑嫁过去也不会幸福。

因此，当小姑父的母亲正式托人过来提亲时，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可是，我小姑却同意，还扬言，此生非小姑父不嫁。

我父亲问她为什么？

小姑说：

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我会用真心把他捂热，他迟早会爱上我。

小姑说到做到，她不顾家里人的阻拦，一有空就撒腿往小姑父家跑，帮着他家刷锅洗碗耙地插秧。

她还没过门，就跟未来婆婆处得像母女似的。

我爷爷奶奶没办法，只能哀叹一声：女大不由娘啊。

后来，全家还是没有拗过小姑，点头同意了这门亲。

04

小姑嫁过去后，日子过得平淡而平静。

她的婆婆是寡母，由于一路走来太过辛苦，导致老人浑身是病。

小姑嫁过去，老人一松劲，就病倒了，她抓住小姑的手说：

银霞啊，好闺女，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

我知道你嫁进门受了委屈，不过你放心，我儿以后不会亏待你，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只要他意识到了你的好，会对你好一辈子。

结婚一年小姑生下表弟，五年后，她婆婆含笑而逝。

这么多年来，夫妻俩虽然谈不上恩爱，却也把生活经营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尤其是表弟邵阳很优秀，他继承了小姑父的聪明帅气，也继承了小姑的厚道能干，高考考入了一个985大学，未来有无限可能。

谁知，这无限可能的好孩子，中途却折断了翅膀，怎不令人痛惜？

这三年来，他经常住院，几次的病情复发，把他折磨得失去了人形。

小姑与小姑父也是眼泪流干，每天一睁眼就是一个服侍儿子一个到处挣钱借钱……。

这次小姑父的初恋送来十万元救命钱，委实难坏了小姑。

所以她流泪，所以她找自己的亲大哥拿主意。

可是，这种事，谁还能拿得出来好主意呢？

我与父亲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此事过了两天，小姑又来我家，这次，她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自从表弟生病，三年了，她这是第一次脸色平和放松。

刚进门，她就跟父亲说：

哥，我们把十万元退回去了，邵兵说，他跟我做了26年夫妻，他要对得起我，要让我心里踏实。

他还说，过去了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他会一心一意陪伴我与儿子。

说着说着，小姑流下了激动的泪花。

我与父亲自然是高兴的，这证明小姑的真情没错付，真的换来了小姑父的真心相待，铁树开了花。

父亲问：

那邵阳的治疗费怎么办？

小姑回答：

邵兵说先把房子卖了，一家人租房住，等以后孩子病看好了，我们再挣钱买房。

听完小姑的话，父亲沉默了一会道：

银霞，房子暂时不要卖，大家再替你们想想办法。

过了几天，父亲与我出面凑到了十万元，交到了小姑父手里。

小姑父接过钱，惹得这死心眼男子泪流满面，他哽咽道：

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这一次又一次的帮助，我会铭记于心。

父亲说：

只要你跟银霞好好的，邵阳就不会有事。

小姑父点点头：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一切，可能是老天对我以前不作为的惩罚吧，以后，我会改变生活态度，会积极努力挣钱，会好好的守护我的儿子我的妻子我的家……。

时间悠悠，如今又是六年过去了，表弟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身体恢复了不少。

医生说，每天只要按时服药，问题不会太大。

小姑与小姑父前两年还是以种田为主，只不过小姑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农闲时，再也不闷在家里看电视看书了，他积极出去打工，积极寻找发财致富的门路。

原本他就是一个聪明人，如今为了儿子与妻子，他突然爆发出了能量。

有一次他在菜场打扫卫生时，突然发现一个外地男人的卤鹅摊生意兴隆，这让他灵机一动。

他上网查找关于做卤菜的各种资料，又买回来食材制作，然后就去镇上开了一家卤菜店。

他与小姑都是勤快人实诚人，小小的卤菜店被打理的干净利落，只用一年时间，就经营的人气旺盛。

现在虽然大钱挣不到，一年十几万的收入还是有的。

还有，聪明的表弟也在抖音与视频号开了账号，搞起了直播，经过两年的经营，现在的收入超过了小姑父的卤菜店。

这让我们大家看了很开心，感觉他们的生活有了希望。

每次经过小姑家的卤菜店，看着小姑和小姑父说说笑笑配合默契琴瑟和谐的模样，我心里就会感叹。

我感叹小姑的执着，感叹小姑父的悔悟，感叹他们这迟来的春天。

余生还很长，希望我的小姑与小姑父，能把前半生的遗憾补上，以后，只剩幸福与快乐。

也希望我的表弟邵阳，能早日康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