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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相卫琴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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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外公的老房子拆迁，得了80万，按照他的意思，都留给大舅，没有我母亲的份，可我母亲非要得一半。

重男轻女的外公怎么肯？某天，他放下话：

小仙，你想谋算我的拆迁款，我让你一分得不到，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回娘家争财产的？你还要不要一点脸？

母亲慢悠悠回复：

爸，你如果不分给我四十万，我就去法院告你，你那套老思想，在法律上根本行不通。

外公一听说母亲要去告他，气得他抓起桌上水杯掷地，砰地一声巨响，把蹲在门口的狸花猫吓得扭头就跑，老人咆哮：

你有本事你去告，告到天边也是这个理，女儿不得分娘家的财产。

母亲不再说啥，迈开腿回了家。

母亲自然没去告发他，她害怕外公坐在被告席上老心脏受不了。

第二天，母亲又来了，这次她拿来一瓶敌敌畏，一看到外公，就说：

你给不给钱？不给我就喝下去。

说完，举起来就要往嘴巴里灌。

外公过去一把夺下，又气又怕道：

我给，我给，你就别跟我闹了，再闹下去，我这条老命就得交代。

大舅和大舅妈本来在边上隔岸观火，料定外公不会松口，一看情形不对，大舅妈蹦出来嚷嚷：

爸，如果你要分四十万给小妹，我们以后就不管你，你就跟小妹过去吧。

母亲不买账，立刻说：

好，既然你们不管父亲，就没资格分钱，80万都给我，父亲就不要你们赡养一天。

舅舅跟舅妈横竖弄不过母亲，只好捏着鼻子同意平分的建议，不过舅妈提出来，以后一家半年照顾外公，母亲爽快答应。

02

外公第一趟来我家居住，很是不情不愿，他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看到我老实巴交的父亲，忍不住会责骂几句泄泄火。

有一次吃中饭，由于正是农忙季节，没空去街上买菜，饭菜就简单了一点。

外公心里不乐意，他不敢说我母亲，看到父亲在水池边洗手，冷着脸大声道：

连福啊，你们拿了我40万，就让我吃这种猪食？你赶紧骑车去街上买点猪头肉与卤鸡爪回来，要不然，你就把钱还给我。

父亲老实，看外公发脾气，不敢吱声，真的推了自行车就要出门，被母亲一把拦住，她瞪外公一眼：

你没看我们都在忙吗？那五亩地的麦子你去帮我收啊？你手脚能动，浑身没病，在家里啥都不干，要吃要喝倒是能的。

这阵子你给我老实点，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等我忙过了再弄给你吃，还有，如果再对连福大声嚷嚷，我就把你扔出去。

外公知道母亲说的出做得出，连敌敌畏都敢喝的女儿，他可惹不起。

不过，母亲只是嘴巴凶，她对外公是真的好。

只要不是农忙季节，她一日三餐把外公照顾的很妥帖，穿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外公嘴巴刁，吃东西都要吃新鲜的，母亲每天会上街买点瘦肉或者河鲜来，烧好了端到他面前。

在我家的饭桌上，外公不举筷，我们是不敢先吃饭的，母亲说，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我们必须遵从。

我心里想，我这母亲还就双标呢，那财产传男不传女，不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吗？她怎么死活要争？

可不久，我就彻底明白了母亲的兰质蕙心。

第二年的上半年，外公去了大舅家。

母亲偷偷去看了两趟，没发现什么不对，父亲说：

你这是干嘛？你去看你亲爸，怎么还要偷摸着去？

母亲叹口气：

你不了解我那嫂子的性格，她惯会两面三刀，典型的笑面虎，如果我明了去她家，她肯定会表现出对我父亲很好的样子。

父亲笑道：

你就别乱担心了，我看你嫂子天天笑眯眯的就不是那种人，即使你嫂子会对老人不好，你哥也不会同意的。

母亲说：

我哥结婚前是不错，可是他自从结婚后，越来越听嫂子话，这几年我更感觉我哥好像变了一个人，都分不清是非了，我到现在还怀疑我妈的事。

父亲吓了一跳，不禁问：

咱妈又怎么了？她不是突发脑溢血正常死亡吗？有什么可怀疑的？

母亲道：

我妈身体一向很好，虽然有高血压，但是控制的不错。

你还记得不？她去世之前在我们这住了三天，当时正在收麦子，我妈帮我做了三天饭。

第四天我让她回家，我害怕哥哥和嫂子会生气计较。

我妈还说没事，哥哥家有父亲在帮着忙呢，说哥嫂不会那么小气的。

可是，我妈前脚回了家，后脚就出事了，而且还没抢救过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父亲一听，也觉得有点不正常，但他还是劝道：

事情都过去了五年，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性命攸关的事，传到你哥嫂耳朵里，他们不得跟你拼命啊？

母亲幽幽一叹：

这疑问我一直放在心里一直没说，就是怕惹起不必要的争端。

但我也不想让他们好过，我这次硬要四十万，就是想让他们心堵。

父亲恍然大悟：

怪不得了，我还奇怪呢，你本不是那样的人，怎么还拿上敌敌畏威胁你爸了？

母亲苦笑：

还不是被逼的？我总感觉我哥嫂有问题，他们绝对不会善待我爸。

如今我妈不明不白走了，就剩下一个老父亲，他又那么糊涂，我如果不用点心，他再着了我嫂子的道怎么办？

父亲爽快道：

好，我支持你，如果发现他们对老人不好，就让爸留在我家不要走了，我与你一起照顾他。

母亲朝父亲一笑，露出感激的神情：

连福，我一点都不后悔嫁给你，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男人，值得我依赖。

03

母亲的担忧没过两个月，就被证实。

这一天，父亲和母亲吃过中午饭，打算去大豆地薅草，扛着锄头刚出门，就看到外公一瘸一拐走来，母亲急忙问：

爸，你这是怎么了？摔倒了吗？

母亲这么一问不打紧，70岁的外公居然像孩子般呜呜呜哭了起来，那眼泪滴在胡子上，糊了一大片，看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母亲脸色骤变，她放下锄头，把外公扶进屋里坐下，冲了一杯奶粉给他喝。

外公喝完，情绪平复了一点，哽咽道：

闺女啊，我后悔啊，后悔给你40万。

母亲一听，气呼呼说：

你个糟老头子，又说什么胡话？难不成你今天是来要钱给你儿子的？

外公急了，他拉着母亲手分辩：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不该给你40万，应该把80万全部给你。

母亲与父亲惊讶对视，知道里面有事情，母亲立刻问：

爸，你告诉我，你的腿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弄的？

外公眼泪又滴下，呜咽道：

是的，你嫂子推我，井台边滑，我就这么跌倒了。

你哥回来看到，不但不扶我一把，还说我活该，说我不该给你40万惹你嫂子生气。

原来，自从外公到大舅家去，他的日子就一直过得不舒心。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以前外公没有在我家住过，他不懂我父母的好，因此，他对我父母总是不冷不热的，心里只有他儿子。

再加上那时大舅大舅妈贪图外公的拆迁款，一直对他还不错。

所以外公承诺，房子拆迁后，钱全部给他们。

谁知，母亲要死要活要去四十万，大舅妈与大舅那里甘心？

外公从我家去了大舅家，大舅妈就开始磋磨他。

两相比较下，外公开始怀念我父母的好。

70岁的外公，不但要一天烧三顿饭，还要帮着喂两头大肥猪。

这一天，外公把中饭烧好，大舅妈吩咐他去打井水把猪圈刷干净。

外公不敢怠慢，拖着疲惫的身子，朝着井台走去。

谁知，才打了一桶水，压水把子螺丝掉了。

大舅妈看了生气，走过去用力一推外公骂：

老fei 物，真是没一点用，干啥活都干不好，赶紧去你女儿家，看你就生气。

井台边都是青苔，外公一个没留神，啪嗒一个屁股墩重重坐在了地面，顿时疼得他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大舅妈不理他，径直回屋关门。

这时大舅干完活扛着锄头进院，看到外公跌坐地上，不但不拉一把，听了大舅妈的话后，还说外公自作自受，不该给我家四十万惹大舅妈生气……。

外公眼看大舅与大舅妈这德性，气得老泪横流，忍不住骂：

你们这两个不孝子，我瞎了眼相信你们，我就不该给你们钱，我就应该把80万全部给小仙。

这话一出，大舅妈更生气，她跑过来把外公拎着一路推出院子高声道：

好好好，既然你认为你女儿好，你就上他家去吧，再也不要回来。

大舅站在边上，一声不吭看着。

外公瞥一眼自己的宝贝儿子，悔恨的泪爬满脸颊，他再也没说一句话，就这么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出了院门，走到村口，拦了一辆三轮车，来到了我家。

母亲听完，气得火冒三丈，在院子里转着圈的骂大舅与大舅妈，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跑过去揍他们一顿吧？

冷静下来后，母亲对外公说：

爸，这下你知道我为啥要你那四十万了吧？

如果我不下劲要，如果你全部给了他们，按照他们的德行，也会一样的这么对你，到那时你是不是更郁闷？

关于妈的去世，我到现在还怀疑是被大嫂气的，那天你和大哥都不在家，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才两个月，她就对你这样，时间长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手段对付你呢。

爸，你也别担心，我与连福商量好了，以后你就在我家过，不要再回去大哥家了，你那个儿子已经被人洗脑，已经不是当年的他。

外公听完母亲的话，又看看我父亲，颤抖着手拉住他们说：

小仙连福，我对不起你们夫妻，是我老糊涂了，分不出好坏人，原谅我以前的不是，以后我再也不会了，我要回去把那40万要回来给你们。

母亲赶忙阻拦：

爸，你千万不能去，钱到了他们口袋，是要不回来的，你去要的话，大嫂还不知道会怎么气你呢，咱们就算了，咱们过点安稳日子，大嫂这种人，迟早会受到惩罚，咱们等着瞧便是。

父亲也及时出声劝：

爸，你心放宽点，咱家不缺那40万，你已经给了40万，够你以后花的，不够的话，还有我与小仙呢，绝不会饿着你。

看着老实巴交的父亲，外公第一次心里感觉到踏实，还有一丝丝愧疚。

以上的事发生在5年前。

正如我母亲所料，后来大表嫂因为大舅妈不肯拿出来那四十万给他们买房，她天天跑去骂大舅妈，逼她拿钱。

大舅妈不堪忍受，与大表嫂拉扯起来，急火攻心之下，引发脑梗，被送进了医院。

出院后，她成了半边瘫，被儿子儿媳嫌弃，被我大舅嫌弃，她满村子晃荡，见人就诉苦，指责家里人对她不好。

村里人背后骂：

活该，这都是报应。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不要以为自己做坏事，别人不知晓就能逃过惩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