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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沈平阳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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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临终前，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门外。

我们都知道他在等谁，却都没有说出口，而我外公，一直到咽气，也没等到他想见的人。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有一点悲戚外，没有一个人同情外公，也没有一个人会责备没有到场的那位。

人说，世上所有事，都是因果循环，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外公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他自找，怨不得别人。

01

我有一个小姨，名叫徐如玉，她跟我同岁，只是比我小两个月。

从我记事起，她就生活在我家，我喊她妹妹，母亲纠正：

平阳，不能叫妹妹，要称呼她为小姨。

起先，我听母亲的话，真的改口喊她小姨。

等我长大了一点，就不肯再喊了，她还小我两个月呢，凭什么做我长辈？

喊妹妹不行，喊小姨我不愿意，于是，我直接喊她徐如玉，为这事，母亲差点削我一顿，还是被小姨拦下的，她说：

大姐，我就喜欢平阳喊我名字，很好，很亲。

我始终弄不明白，明明小姨是外公外婆生的孩子，为什么在我家呢？为什么不回自己家？

如果没有她的话，家里所有好吃的好玩的，不就可以都属于我一个人？

等我长大以后，才明白所有事的来龙去脉，才真正接受了小姨的存在。

同时，我对外公，越来越反感，过年过节去他家，顶多见面喊他一声，余下时间，再也不想跟他说一句话。

听我母亲说，外公外婆一共生了4个女儿。

母亲是老大，1968年出生，后来外婆又生下两个女儿，然后就莫名其妙不再怀孕。

外公老思想，非常的重男轻女，他一心想多生几个儿子，认为儿子才能把门户顶起来。

可老天不如他愿，居然一个儿子没生出来，而且自家老婆还怀不上了，彻底断了他的儿子梦。

他一看到那三个丫头片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天天在家里大呼小叫的，要打要砸的，脾气大的不得了。

外婆生来性格懦弱，以夫为纲，只要外公声音大一点，她就吓得瑟瑟发抖。

她认为没生下儿子，就是她的错，是她让外公绝了后的。

有了这种想法，她在外公面前哪里能硬得起来？

母亲还告诉我，生下大姨（第2个女儿），外公就气得要把外婆离了，可考虑到自己家里吃饭都困难，哪里能再娶一个老婆生儿子？只好作罢。

然后外公就憋了一口气，非要生到儿子为止，于是，他坚持不懈的让外婆怀孕。

只可惜，第三胎又是女儿。

外公气的发疯，不但把外婆打了一顿，还要把二姨（第3个女儿）扔了。

外婆怎么哭着求都没用，最后，是村长出面，才阻止了他的疯狂行为。

02

外婆彻底不能生育后，外公才死了想要儿子的心。

可他心里不平衡，性格越来越暴躁。

尤其是他父母分家时，把好一点的房子和田地都给了他弟弟，他更是生气。

他跑去责问他父母为啥偏心？老人回答：

谁叫你没有儿子的？你弟弟给我生了三个孙子，我家产不给他给你啊？

两句话把外公噎住，气得他直翻白眼，回来又把外婆打了一顿，把三个女儿骂了一顿，然后破棉袄一披，出门找人喝闷酒去了。

这个家，只要外公在，谁都不敢说一句话哭一声，生怕惹到他不高兴，招来一顿打骂。

有一次，三岁的二姨没注意，在吃饭时把一只碗打碎，还没等外婆反应过来护，外公就把她扔出了院子。

孩子才三岁，哪里经得住吓？她哭不出说不出，小脸憋的青紫，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战战兢兢日子过了十几年，三个闺女都大了，能帮着外公下地干活了，他才脸色舒缓一点。

老话常说，上帝关上一扇窗，会留给你一道门，此话一点不假。

虽然外公没有儿子，但他三个女儿都长的如花似玉， 尤其我母亲，18岁时就出落得标致动人。

有一次她走亲戚，被那个村的书记家儿子一眼看中，立刻请人上外公家提亲。

听说对方家条件很好，还有四间楼房，外公喜出望外一口答应。

他要了五千元彩礼，对方没犹豫就给了。

90年代左右，五千是个不小的数字，父亲立刻拿着这笔钱，盖了三间大瓦房。

03

这桩婚事很盲目，幸亏我父亲不是纨绔公子，爷爷奶奶家虽然条件不错，却没把他养废。

母亲嫁过来后，跟父亲感情很好，结婚没三个月，就怀上了我。

搞笑的是，42岁的外婆随之也怀孕了，这令大家都不可思议。

外婆身体瘦弱，平时也爱生病，母亲害怕她岁数大了有危险，主张她去流掉，遭到外公的坚决反对。

他认为这一胎肯定是儿子，是老天对他最后的恩赐，他把名字都起好了，叫徐天赐。

全家拗不过倔强暴躁的外公，只能听之任之。

外婆生三个女儿都是在家里，这次待遇截然不同，她一开始阵痛，外公急急忙忙把她送进了镇医院。

只可惜，老天不遂人愿，这好不容易来的第四胎，仍然是女儿。

外公在产房门口双眼发黑，胸口一阵闷疼，差点栽倒在地。

对于这个小女儿，他深恶痛绝，坚持要把她送人。

这一次，无论外婆怎么哭泣哀求，无论亲朋好友怎么劝阻，外公始终是：

我年纪这么大了，哪里还有能力养这么点小的孩子？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到头来还不是要嫁到别人家去？倒不如现在就把她送人，省得我出钱出力不落好。

明了抱不走，暗里，他趁外婆晚上睡着，把才出生五天的小姨送了人。

外婆醒来后，一看没有了小闺女，哭的死去活来，不停的哀求外公别做傻事，外公骂她：

你还好意思哭？别家女人接二连三生儿子，你却一个子也生不出，你再跟我闹，我把你另外两个女儿都卖掉。

那时大姨与二姨也都成人，外婆还真怕外公丧心病狂把好好的女儿许配给那些歪瓜裂枣换钱，因此，她只好吞下所有的苦涩。

外婆没了小闺女，她伤心难过，经常背着人偷偷哭，身子越来越虚弱。

那时我才两个多月，有一次母亲抱着我回娘家，看到外婆瘦的不成样，她于心不忍，决定把小姨找回来。

可她不知道小姨被送去了哪家？如果就这么问外公，他肯定不会讲。

母亲回家跟父亲商量此事，父亲灵机一动，他说：

老丈人不是喜欢喝酒吗？哪天请他来跟我父亲喝，把他喝迷糊了，自然是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04

母亲认为这个办法不错，第二天找了一个借口，把外公请去了我家喝酒。

爷爷领了任务，各种好话各种酒的灌外公，终于把他灌晕乎，问出了小姨的下落。

原来外公通过中间人牵线，把小姨送去了一百多里外的金家渡村。

那对夫妻结婚十年没有孩子，花了500元，把小姨接回了家。

我父亲和母亲去的时候，还没满月的小姨正哭的撕心裂肺，那女人一边嘀嘀咕咕骂，一边对小姨摔摔打打换尿布，嫌弃她吃多拉多，净麻烦人。

母亲心疼坏了，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小姨就要走，被那两夫妻拦下。

知道母亲是小姨的亲姐，想把孩子带回去时，那对夫妻不让了，非要母亲给一千元不可。

胳膊拧不过大腿，母亲没办法，只能让父亲回家拿钱，她在这儿看着。

小姨赎回来后，母亲立刻把她还给了外婆，外婆喜出望外，这才停止哭声，抱着孩子不撒手。

外公反应截然相反，他怒火中烧，指着我父母一顿臭骂，从外婆怀里抢过小姨就要出门。

外婆急火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她本来已经病魔缠身，哪里还经得住这种刺激？

母亲急了，她一边跟外公抢夺哇哇大哭的小姨，一边吩咐父亲，赶紧把外婆送去医院。

一阵忙碌后，母亲抱着小姨坐在了病床前。

外婆悠悠醒来，她抓住母亲的手哭着说：

如花啊，妈估计活不长了，可我不放心你小妹啊，哪天妈走了，你能不能把她抚养长大？

如果你不管这事，你小妹迟早还要被你父亲送人，假如是这样，我去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安心。

此时的小姨，正喝着母亲的奶，满足的噫噫呜呜，这让母亲心疼莫名，她点头答应：

妈，你好好养身子，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你放心，我一定会帮着你一起养大小妹。

听到母亲的承诺，外婆很是安慰，她露出了久违的笑，爱怜的看着大女儿与小女儿。

此时此刻，她的心是宽慰的安宁的。

有了大女儿的这份承诺，她知道自己的小女儿这辈子不会再受苦。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第一次沉沉的睡去，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撕心裂肺。

外婆是三天后去世的，走的时候，脸色很安详。

想不到外婆的葬礼刚刚完毕，外公就来找母亲要回小姨。

母亲太知道他的用意了，她料定外公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才想抱回家，而是外公想把小姨再送人换钱。

对于他这种卑劣行径，母亲十分气愤，她随之说出一段话，彻底灭了外公的心思……。

（上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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