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仁宗坐汴梁,君正臣贤民安康。可恨西夏来入侵,致使中原遭祸殃。
三月的天气,万物复苏,八百里秦川,绿柳成行,风景如画,这时顺着大道来了一个人。
此人长得真是与众不同,身高八尺左右,溜肩膀,两条大仙鹤腿,往脸上看面如紫羊肝,小眼睛,鹰钩鼻子,菱角嘴。
最显眼、最特殊的是长着两条刷白刷白的眼眉!大片牙,黑牙根,眼角往下耷拉着,嘴角往上翘着,要不注意看,活像个吊死鬼。
此人,头上戴着软底六棱抽口软壮巾,顶梁门倒拉三尖慈姑叶,鬓插青绒球,周身穿青,遍体挂皂,腰扎五福丝鸾板带,左肋下佩带一口金丝大环宝刀,手里拿着一把纸折扇。
他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秦川的风景,可能走高兴了,居然还唱起了家乡小调,他的家乡是山西省祁县徐家庄。由于他不通音律五音不全,这个味唱出来,不太好听,旁人听了,乐得腰都直不起来。
他每过村庄镇店,身后都跟随着一群儿童,一边指一边乐。
这个白眉毛是谁?他就是白眉大侠山西雁徐良。你别看这人长相难看,可谁知,他的父亲就是大五义的三爷穿山鼠徐庆。他现在在开封府当官,身为三品护卫之职。
自幼受高人传授,学有绝艺在身,高来高去,陆地飞腾,走高楼、越大厦如履平地,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又练就各种拳术和掌法,掌中耍一口金丝大环宝刀,真可谓所向无敌。
这徐良还有一种绝艺,善打暗器,双手可以发镖,双手可以接镖,白天打箭靶,晚间射香头,使用暗器百发百中,因此江湖上给他送了个美称,称他为三手大将多臂人熊。
因为徐良扶保四帝仁宗,平贼灭寇,立下战功,四帝仁宗非常高兴,在金殿亲口加封徐良为三品带刀御前护卫,在东京汴梁夸官三日,在开封府效力当差。另外,又给徐良假期百日,让他同他父亲一起回山西原籍祭祖。
一个练武之人,能有今日,可算露了大脸。徐良和父亲徐庆,衣锦还乡,到了祁县徐家庄,把县城、府城俱都震动了,当地头面人物,无不列队迎接。
就在徐良回到家的这些天,接待亲朋,应接不暇。可是对于这些,徐良从心里往外不高兴,他虽文墨粗浅,但没少看书,他知道“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个道理。有些人,总愿锦上添花,很少雪里送炭。
徐良心说:数年前我摊上人命,和母亲逃离在外,那时穷得揭不开锅,走遍亲戚家,连一升米也借不出来,而今天,都来了,阿谀奉承,尽说拜年话,整个换了两副面孔。
徐良对这些事非常反感。但是,人家都来祝贺,也不能过于冷落,只好勉强答对。
十天之后,徐良呆不下去了,心说:“万岁和包大人给我一百天假,祭祖之后,趁还有些时日,不如去名胜之地,游玩一番,同时也可以摆脱这些人整天的纠缠。”
就这样徐良对父亲说了自己的心事,父亲答应后,他就带足了所需的川资费用和兵刃,离开祁县徐家庄来到太原府。
其实太原他到过多少次了,觉得没有太大意思,忽然他心里一动:不如远些走,何不到关中最好的地方长安府,那是一座古都,风景如画,何不到那儿玩些时日,就这样,他只身就赶奔长安。
他在一路上欣赏了沿途风光美景,很快到达了长安城。在长安,他首先到了有名的钟楼,玩儿到晌午时感到肚中有些饥饿,就在钟楼附近找到了一家大饭馆,字号叫三香居。
这家馆子是三层楼,店面也还宽阔,徐良就进了酒楼。伙计看到来了客人,忙着往楼上相迎。徐良找了一张靠窗沿的座位坐下,店伙计拿来手巾,让徐良擦了擦脸。
然后伙计就问:“客官您吃些什么? 喝些什么?您吩咐下来,小人可以准备。”徐良这人好诙谐,其实他官话说得也不错,可是他故意说家乡的土话,他先是一乐,说:“伙计,你们这里尽卖些什么东西?”
伙计说:“大爷,我们这饭馆,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大饭馆,各种炒菜,包办酒席,无一不全,只要您能点出来,我们就能有。”
徐良说:“那很好,这么办吧,你给我来个醋溜丸子、醋溜豆腐、醋溜韭菜、醋溜白菜……”“我说大爷,你别醋了,把牙都要酸掉了。”“你不知道山西人爱吃醋?”
“这倒也听说过,可是您太过分了。”“我这是跟你说笑,你把你们拿手的饭菜准备一些,我不怕花钱。”“可以,您少坐片刻。”
伙计沏了一壶茶水,摆了四个压桌碟和两壶好酒,就回厨房继续去做。徐良把衣襟扣解开,挽起袖口,自斟自饮,喝得非常痛快。
他一边喝着,一边欣赏着街景,正在这个时候,他忽听街上一阵大乱,隐约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声。老西儿他心里一动,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打仗的,哭得怎么那么惨呢?
他便把酒杯放下,扒着楼窗户,探出身去往楼下观看,正好看到楼下老百姓哗地一阵都躲开了。
原来大街上来了一伙人,这伙人歪戴帽子斜瞪眼,手里边不是鞭子就是马棒,前边有四匹马开着道,马上坐着四个大个儿。
开道的一边在头前开道一边喊:“闪开,快闪开!”随手将鞭子乱抽一气,老百姓捂着脑袋直跑。就在这些人的后边,有一张桌子,这桌腿朝上,四面一围,在里边躺着个女人。
可能找轿没找着,临时想了这么个办法,叫四周人看不见,可是从高处就能看到。这个女人缩作一团,已经变成个泪人了,原来嘴堵着呢,也不知她是怎么挣扎的,把嘴里东西挣扎掉了。
就在这桌子周围,围着二十几名打手,抬着桌子直奔东面走去。老西儿还没看过这个,不由得有些惊呆了。
徐良一边看,一边纳闷儿,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娶媳妇?不像!娶媳妇是喜事,得吹吹打打。抢亲?不能!光天化日乾坤朗朗,这是长安府,是有王法的地方,谁敢这么大胆!逼债?也可能,不过抢人总是犯法的。老西儿左思右想猜不透,眼看这伙人消失在东边胡同里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徐良就想找人问问,正好伙计把红烧鲤鱼端来,放在桌上正待回身要走,徐良叫住了伙计:“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客官请说!”
“方才我看了个热闹,有一伙人用八仙桌子抬了个女人,奔东边去了,那是怎么回事?”伙计一听,晃晃脑袋说:“大爷您就品尝品尝这鱼的滋味吧,有些事少管为妙,常言道‘耳不听心不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完打算要走。
徐良一听,知道这话中有话,一伸手把伙计拉了回来说:“告诉我没事,听听解解闷儿,我对这些事从来不认真,请您放心,我还要多给小费。”
伙计听说多给小费,就侧目向左右看了一下,看到左右没人,就凑近徐良,压低了声音说:“大爷,您说那伙人是哪的?那伙人是长安侯府的。这儿有个长安侯,此人姓贺,叫贺兆雄,太厉害了,那是本地的土皇上,执掌着生杀大权,叫谁死谁就活不成,我们这地方的人都掌握在他们的手心里头。”
“贺兆雄的爹是谁你知道吗?就是新提升为太师的贺建章,满朝文武都对他惧怕三分,他在皇上面前都说一不二。这贺兆雄就是依靠他爹的势力,在这儿无恶不作。”
“像今天这种抢女人的事经常发生,并不奇怪。我已听说,刚才被抢的女子姓朱,叫朱似玉,她爹朱焕章是个教书先生,人缘儿很好,可是老伴早故,只剩下他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这姑娘识文断字,人品很好,这就叫贺兆雄知道了。”
“其实贺兆雄妻妾成群,不计其数,但他还到处寻花问柳.起先他派人到朱家提亲,后来遭到拒绝,恼羞成怒,就派打手去抢。在头前的四个,人称四大金刚,是仅次于他手下的恶霸。今天把这姑娘抢去,这姑娘就很难活着回来,真惨哪!”
“我常听说,当今万岁是有道明君,包大人铁面无私,那么为什么不派人到这儿来看看呢!我们命苦啊,生在长安这地方,就得受这种窝囊气。像这样的事,谁不生气?生气有什么办法?所以我不想说,说了也没有用。”
徐良闻听虽然生气,但并不露声色,待伙计退后,他想起过去曾听说在朝里有个太师叫贺建章,没想到他儿子在这儿胡作非为。今天既然让我看到,那我就不能不管,待我先去向他要人,他若认罪,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就别怪我这金丝大环宝刀不认你是什么人了!
他想到这里,叫来伙计,算完酒账,还多给了二两小费,而后便下了酒楼,直奔长安侯府。这才引出白眉毛徐良抖神威、斗群寇的精彩故事。
白眉徐良怒冲冲走下酒楼,直接赶奔长安侯府。他心里想:我见着那姓贺的,他要不把那姑娘放出来,他要不当面认错,我决不能轻饶他。他一边想一边往前走,等到离侯府不远了,他才突然停住脚步。
是什么原因呢?他想到自己不能冒失地直接去向人家要人,俗话说:“捉贼要赃,捉奸要双。”我既没皇上的圣旨,也没开封府的堂谕,空口向人家要人,人家能承认吗?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是当地侯府,不能莽撞。
徐良这样一想,有点犹豫,就决定先不向他们要人,晚上先到侯府探听一番,看他们如何对待朱似玉。等我抓住证据再当面对质,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我也别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还以侠义的身份来对待你,纵然把你杀了,你也没地方告我去。对,这个办法较为稳妥,他越想越对,所以当时就没去。
他虽然没进侯府,可他却在侯府周围踩了踩道。因为晚上要动手,地形不熟怎么能行呢。一切准备工作做妥,他就在附近找了店居住下,趁酒足饭饱,倒下就睡,一觉就睡到定更天。
他揉了揉眼睛起来,下地擦了把脸,然后把包裹拿出来,换好了夜行衣,将随手用的东西往腰里一系,短衣襟,小打扮。而后把灯烛吹灭,门关上,把窗户推开,噌一声飞身上房,直奔西安侯府。
徐良还有个绰号叫山西雁。他的动作比雁子还快,比雁子还轻,三晃两晃就到了侯府的西墙外,看看左右无人,就脚尖点地飞身上墙,往院里观看。
他见到院里有花池子,有石桥,还有凉亭.噢,这是侯府的花园。他掏出问路飞蝗石掷到下面,然后俯身侧听,一无狗叫,二无人声,这就放下心来。
他双腿一跳,“噌”地落在园里,凭着自己的经验,寻房、串宅,寻找姑娘朱似玉。找来找去,发现一个宅院十分宽阔,屋中灯光明亮。
他转到此屋的后窗户,用舌尖舔破了窗棂纸,往屋里观看。见到屋内甚是阔气,在正中央放着一张一丈多长的大桌案,上边是南绣屏锦的桌围子,桌围子后边是一把虎皮高脚椅。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头上戴着软相巾,身披团龙袍,腰系金带,借灯光看是一张红脸,看岁数不超过三十。浓眉毛,大眼睛,三绺短墨髯,一看这个傲慢劲儿,就可以断定他是长安侯。不然的话,他不能穿这身装束。
往两边看,左右站着十几名仆人,桌子前边,还跪着一个人,这屋里正在审讯。侧耳一听,原来长安侯贺兆雄正骂手下一个伙计。这伙计属于内宅总管。
就听到这么说的:“饭桶!一个弱小女子你都制不服,她到底答应不?”
“回侯爷的话,我们估计错了,原先认为她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只要软硬兼施,还能不听话?谁知这女孩那么倔强,软硬不吃,成天又哭又喊。这还不说,当我们给她解开绳子后,她把自己的脸都抓破了,头发也扯得一绺一绺的。看没办法,我们又把她捆上了。侯爷,您看怎么办?依奴才看,让我们再劝几天,等她老实些,您再和她开心取乐。”
“放屁!你回去给我打,大骡大马都能打老实,何况是个人!我宁愿活活把她打死,快去!”
“侯爷,是!有您这句话,奴才心里就有底了。不然咱不敢打,我这就去,就去。”这个当差的站起来,把灯笼点着,转身出来奔后院。
徐良很聪明,知道他们指的那女孩子定是朱似玉。正好有人引路了,自己就在后边跟着。这跨院的院脖子很长,进了院有一座二层楼。楼上灯光明亮,楼梯在外边,还有挺大一个凉台。就见这人提灯上凉台了。
老西儿看看左右没人,两脚点地飞身纵上凉台,扒在后窗户上,桶破窗棂纸,偷偷往里看.一看这屋里按新房布置的,缎子被褥鸳鸳枕,红油漆地板新床罩,满屋的珠光宝气。
就看到在双人床边上坐着一个女子,徐良一看,正是在酒楼上看到的那个女子。不过变样子了,发髻蓬松,脸上鲜血直流,双手被倒绑着,两只脚捆在床腿上,在她面前站着十几个女人,有年轻的,也有土岁数的。
一看便知是丫鬟婆子,都是王府的人,其中有个五十来岁的正在劝说朱似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你嫁给我们侯爷能有亏吃吗?这是造化,还不乐意。你爹也能跟你借光啊!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又哭又闹,一百个不乐意。你说,你再能耐,还能逃得出去吗?再说一旦把侯爷激怒了,不但你这条小命保不住,连你爹也一起受株连。我说你还是往宽处想想,就答应了吧!我告诉你,总管到前边见侯爷去了,侯爷要一怒,你不会有便宜。”
这朱似玉什么都不回答,就是一个劲地哭。这时侯总管一推门进屋了,把灯笼吹灭了说道:“刘妈、李妈,刚才我请示侯爷了。”“侯爷怎么说的?”
“侯爷有话,她要不识抬举,宁愿把她打死。”“是啊,好了,既然侯爷有这话,咱们心里就有底了。”“对呀,真气人,说什么都不听。“拿鞭子来,看这女人听不听!”
这十几个人要收拾一个人,这朱似玉能活了吗?徐良真想进屋,又一想,这样进去不行,万一有人把我认出来呢?最好的办法是化装。
他就从百宝囊中拿出了个假面具。这件假面具真够吓人的,往脸上一戴,活脱是个大鬼,龇牙咧嘴,红眉毛大眼珠子。
他把假脸套上以后,一推窗户,“咔”的一声,先把屋里人吓了一大跳。当屋里的人看到窗口的那张鬼脸时,一阵大乱,当时就吓倒七八个。
老西儿飞身跳到屋里,压低声音对那些人说:“听着,都不许动!谁要动一动,我就掐死谁!”那些胆稍大没昏过去的,站着光哆嗦,就不敢动了。
老西儿用手一指:“来!门后边宽敞,都到这儿来!”他让这些人都在门后边蹲着,要他们都闭上眼睛,他又把床上所有被褥,给他们盖上,并包得严严实实。当时天气虽不十分热,但蒙上这些被也够受。
他告诉他们:“谁也别吱声!谁也不许动!谁要不老实,我就掐死谁!”这些人还真听话,不但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再说朱似玉,她开始也吓了个半死,心说:这是人还是鬼?不过她看出来了,这个鬼出现好像对自己有利。
就在这时,徐良怕把朱似玉也吓坏了,就赶快把假脸摘下来,露出本来面貌,对她一笑,其实徐良的本来面貌也不比这假脸好看多少。
他对朱似玉说:“不用害怕,我是来救你的.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赶快跟我离开虎口。”说着把匕首拿出,割断了姑娘身上的绑绳,顾不得男女有别,转身背起这女孩子“噌”一声飞身上房,一晃身奔了厢房。
朱似玉感觉像飞也似地,闭上眼睛,两耳生风。时间不大,徐良把她背出长安侯府,找了个肃静的地方,轻轻把她放下。
到了这阵儿,朱似玉才相信这是事实,便两膝跪下,口称:“恩公啊!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我终生难忘!”
徐良忙把她扶起:“你不要这个样子,夜深人静,哭喊容易惊动他人.来来来,我送你回家,找你爹去。”“是,恩公!你认得我家?”“你告诉我就可以了。”
为了争取时间,徐良二次把姑娘背起,由朱似玉引道,一拐弯儿到了西门小胡同,门牌二号,就是她家.这个家可不怎么样,一个小破院,两间房,屋里除了一个破柜和两口缸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她的爹朱焕章已经哭死过去,直到徐良把女孩子背进屋,朱似玉才把她爹叫醒过来。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难道我在做梦?”“爹,这不是做梦,我是被人救了,这就是恩公!”老头儿用手把眼揉揉:“这是真的,恩公在哪里?”
姑娘转身一看,见恩公踪迹全无。“他,他怎么没了呢?”“孩子,这大概是神仙救的你吧!”朱似玉赶忙把遇救经过跟爹爹讲了一遍,朱焕章坚信是神仙保佑,就跟女儿说:“这回遇救,是神仙所救,但这里不能久留,万一侯府发觉,一定还会派人来抢。”说罢父女收拾了一下所能带走之物,就连夜逃走了。
再说徐良为什么不露面呢?一是徐良施恩不图报答;二是时间很紧,他还要返回侯府对付那帮坏蛋。因此徐良没有露面,离开朱家,便二次返回长安侯府。这次回来,他一心无挂,已不用担心姑娘的安危。
心说:长安侯,看我怎么收拾你吧!他又想了一下,这次我还是不露本来面貌为好,我这白眼眉太缺德了,走到哪里没有不认识我的.假如我伤了人命,有人在京里奏上一本,别的我倒不怕,就怕给包大人惹麻烦。
于是他在墙外又把那个包儿打开了,从包儿里取出一套很特殊的服装。这是一个两尺多长的白布大口袋,连着一个尖帽子,袍子又肥又大,腰间系一条五尺多长的麻绳,加上一副假脸,还有二尺多长的假舌头。
徐良穿上,谁要一看,准能吓趴下,活是个吊死鬼。你说徐良准备这个干什么?徐良大闹南洋府的时候,曾经路过一座古庙,古庙里有个贼,为了夺取过路人的钱财,装成吊死鬼来吓唬人。
结果让徐良把那小子给抓住了,教训了一顿又把那小子给放了,就得了这么套衣服。徐良利用这套衣裳,没少吓唬别的贼人。
心说,我只要不想露本来面目,便可以穿上这套衣裳,这玩艺儿可以作我的护身符了。故此徐良今天又把这套衣裳给穿上了。
穿罢之后,飞身上墙、直接奔前厅而来。这时侯府里已经乱套了,徐良在救朱似玉的时候,把十几个丫鬟、婆子,连同总管,全用被子包起来了。
时间一长,这帮人在被子里闷得汗水直流,腿疼腰酸,实在受不了时,便有人在被子里喊:“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们实在受不了啦。”
但只管喊叫,不见外边有一点动静,终于有一个胆大的把被子掀了个缝儿,往屋里一看,发现空无一人。不但那个妖怪没有了,连那个朱似玉也没有了,捆人的绳子割成多少段,后窗户还开着。
他们这才知道事情不好,赶忙钻出来奔往前厅,禀报给长安侯知晓.长安侯一听,又惊又恼,惊的是;这是谁干的?这里是侯府,虽不比皇宫的三尺禁地,可也差不了多少,是谁这么大胆,竟敢神不知鬼不觉地能把人救走?足见此人胆大,而且武艺高强,恼的是自己马上就成的好事成了泡影……不行,全城戒严!我必须把朱似玉追回来!特别是要把救她的人抓住!
正在他大发雷霆的时候,徐良回来了,老西儿心里说:你不用叫唤,老西儿我回来了,正要找你算账呢!他把帘栊一挑,往里边一蹦,老西儿就在院里叫唤了一声,极为刺耳。
贺兆雄先是一愣,“院里什么声音,前去观看!”几个恶奴就挑帘出来,不看还则罢了,一看,在天井院内站着个吊死鬼,二尺多长的大尖帽子,刷白的大白袍子,腰里系着白麻绳。
往脸上一看更可怕了,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二尺多长鲜红的大舌头耷拉着。这鬼在院里连蹿带蹦,把几个恶奴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回到大厅,哭丧着脸禀报说:“……报……告……侯爷,可了……不得了!闹……闹鬼了。”
贺兆雄一听,也吓了一跳,倒退了几步。屋里的人也瞠目结舌。原来贺兆雄这小子干的坏事太多了,现在心里发虚。
他心里说,唉呀,这是哪个冤鬼呀,不定是哪年哪月死在我手上,今儿找到我头上来了。可是又一想,我是堂堂的长安侯,我手下有兵有将,怕你什么。我要显出胆小,会叫人耻笑。
想到这儿,贺兆雄又把腰板挺起来了,吩咐一声:“来人!抬我的宝刀!”亲兵将他那五金宝刀,给他抬过来了.贺兆雄把宝刀接到手,把外边的袍服脱掉,到院里一看,也吓得倒吸了口冷气。
在他身旁的一些教师,很多出身于绿林,其中有四个教师,一个姓鲇叫鲇鱼头、一个姓鳠叫鳠鱼尾、一个姓鲤叫鲤鱼刺、一个姓甲叫甲鱼腿。
您听这四位的名字:鲇鱼头、鳗鱼尾、鲤鱼刺、甲鱼腿,这四位似虎吃人,那是贺兆雄手下的帮凶啊。他们都出身绿林,对于绿林这套事了如指掌。
这四个小子有点不信,看了一会儿就跟贺兆雄说:“侯爷,您别相信这是真的。假的,这是人装的。朱似玉被救肯定与他有关,他是怕别人认出他的本来面目,这是化装改扮。”“噢,对!”
贺兆雄一听有理,“我虽然没见过鬼,可听人说过,神鬼怕恶人。”他向前迈了两步,把大刀晃了三晃,摇了三摇,高声喊道:“呔!对面的狂徒,你是谁?你敢不敢把假脸摘了,露出你的本来面目,让你家侯爷看看.你要真是英雄,把你面具摘了,你如果胆小不敢,你就甭听我的。但是,今天你进了侯府,要想出去,那势必比登天还难,速速报上名来!”。
徐良暗中好笑,心说:我这套衣裳真有用,哪一回穿上,都把人吓一跳,省了我不少事呀。老西儿不但没理他,蹦得更欢了。
长安侯一看,也火了,大喊一声:“休走!看刀!”“嚓”一刀,力劈华山,直奔徐良的顶梁门。徐良一不慌,二不忙,透过假脸上的小窟窿,一看刀到了,就往旁边一歪脑袋,刀落空了。
徐良忙一转身,转到了长安侯的身后,把腿抬起来,照着长安侯盆骨上那块脆骨就是一脚,“啪”,把长安侯蹬得站立不稳,往前跑了十几步远,用大刀一拄地,才没有趴下。
你别看他没趴下,可是把他疼得嗷嗷直叫,用手一摸,坏了,脆骨给踢断了。长安侯汗珠子也下来了,大喊:“还不给我快上,抓住他!”
鲇鱼头、鳠鱼尾、鲤鱼刺、甲鱼腿、滚地炮、坐地雷,这帮小子各拿刀枪往前便砍,把徐良团团围住。
徐良一边打,一边心想:我今天是抱打不平,已经达到目的,就不要把事情扩大了,也免得给当地官府带来麻烦。徐良想到这里,就和这些人开玩笑。
怎么开法?他拿两手弹这些人的脑袋,他的手劲儿真厉害,弹一下就出一个大包,梆梆梆弹了一阵,没有摊不上的,把这些人疼得“嗷嗷”直叫。
这时,他估计快到四更天了,不能久停,便从怀里一伸手把事先写好了的纸条拿出来,一抖手奔长安侯贺兆雄就扔过去了。
贺兆雄不知是什么玩艺儿,往下一甩头,这东西落到了地上,骨碌一阵,滚出多远。这帮小子光注意这个了,徐良趁这机会飞身上房,三晃两晃踪迹不见。
再说那个东西是什么?有胆大的过去把它捡来。原来是个石块,外边包了一张纸,把纸打开,上面有四句话,这才交给贺兆雄。
他就亮一看,写的是:告诫贺兆雄,居官要正经,如若不听劝,严惩不留情!落款是:云游大仙是也。
贺兆雄一看吓得一缩脖子,唉唷!好险哪!可能不是鬼就是仙,要是人哪能这么快呢?一转眼没了,算了,还是保住我这条命要紧。他率领人收拾收拾,不敢吱声了。
徐良离开长安侯府回到店房,一看天色尚早,便把吊死鬼的衣服脱掉,往被窝里一钻,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吃了早饭,把店饭的账结清,就离开了长安府。
等到出了长安,走过霸桥,徐良这个痛快就别提了。心里说人生一世,就得干点儿活儿,干活儿还得干好事,拿我说吧,皇上给我一百天假期,如果我就在家里一呆,无所事事,这多无聊啊!
结果到长安这地方溜达溜达,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件事,打抱不平,救了难女,真比吃顺气丸还痛快。
他掐手指头一计算日期,一百天的假期已过了多一半,临出门的时候,父亲徐庆一再告诫,叫自己早点回家,以防有点什么事。干脆我早点回家吧!
徐良打定主意,沿着关中平原上的大道,准备出潼关回太原府。他一边走着一边想这些事情,一高兴他又唱起那山西小调。
这人五音不全,嗓音又不好听,这一唱把走道的人吸引住了。大家都想:从来没听到过这么难听的嗓音。徐良也不顾这些,沿着大道直往前走。
这一天徐良来到了华阴县,干脆打打尖,吃完饭,最好住到潼关去,他心里想着,迈步就进了城了。
但是进了城他发现一件怪事,本来华阴这地方白天挺热闹,徐良没少从这儿路过。今天怎么大街上冷冷清清,道路两旁关门闭户,甚至街上连个小孩儿都没有,你得走半天,才偶而看见一两个人。
徐良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是要打仗,老百姓都逃难去了?不能,要打仗,我能事先知道,也能从督提府那儿得到消息。现在国泰民安,不可能有这种事。放假?也不能。怎么家家都把门关上?
徐良心里疑惑,往前走着,忽然看见旁边有个小饭馆,老西儿一想,干脆我进去吃点饭,顺便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再离开华阴县。
这样迈步进了饭馆了,一看有两三个伙计,正在收拾。他们把地已扫干净,把板凳摞在桌子上,一个伙计拿着竹竿出来正挑幌子。干什么?九点多钟要关门? 哪能这么早就关门呢?
老西儿来到里边就愣了。拉了把椅子刚坐下,有个伙计发现了:“客官,您有事?”“我打算吃点东西。”“实在对不起,您没看到我们要关门了。”
“我说伙计,天色甚早,你们为什么要关门呢?”“因为我们有事,东家给了一天假,连东家和我们都要出去,实在对不起您哪。”
“我现在正十分饿,这么办行不?你们收拾你们的,把熟食卖给我一份,吃完之后我加倍给钱。”“你这人怎么那么啰嗦,等你吃完得什么时候?请您高升一步吧,这钱我们不赚。”
徐良闻听就有点不痛快,正在这时候,东家从后屋出来了。这东家穿了一套新衣服,一边系腰带一边往外走,一看这意思就明白了。
这东家还比较通人情:“老三你怎么这样呢?还差客官吃顿饭的时间?咱有现成的包子、面条,端上点来让客官吃呗。”“唉唉。”
伙计一看东家吩咐了这才答应,不太痛快地端上一盆包子来,还端来一碗辣面,又拿了双筷子,给徐良放在桌子上。
老西儿冲着东家一抱拳道:“山西人多谢了!”“没说的,您吃您的。”东家说完转身要干别的去,徐良把他给叫住了,一边吃一边问:“唉,我说东家,我跟您打听点事情,我说你们这儿是什么规矩,怎么这么早就要关门?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为什么这个街上冷冷清清?”
“唉呀,客爷您是外地人吧!今天我们这儿有件热闹事,你看全城老少都去看热闹。”“什么样的热闹事?”
“咱们这儿立了一座擂台,一不比武献艺,二不为赚钱,你说为什么?这擂台的名字叫招夫擂,你听这新鲜不?这姑娘可了不起,她爹是我们华阴县的大财主,人称外号叫小诸葛,姓沈叫沈仲元。”
“这沈仲元的老闺女叫沈春莲,人送绰号娥眉女,可有能耐,曾向华山九云老尼学武,马上步下,长拳短打,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
“除了这个,我还可以告诉你,那人样子长得绝了,天仙似的.家里又有钱,长得模样又俊,能耐又大,因此一般人看不上眼,尽管保媒的人有的是,全被姑娘推出门外,后来爷俩一商量,立了一座招夫擂台,所以说大伙儿都想开个眼,瞧瞧这位沈小姐沈春莲,能找个什么样的丈夫,这不,我们大伙宁可少做点买卖,也要去开开眼界。”
徐良一听,感到又可气又可笑。心想:别人不熟悉小诸葛沈仲元,我太熟悉了,那是我亲师叔啊。他们一共师兄弟三人,大师兄云中鹤魏真魏老道,出家在玉泉山三清观,那是我的老师;我二师叔就是这儿陕西人,凤翔府五柳沟的,人送诨号叫白面判官柳青;三师叔就是小诸葛沈仲元,我们爷俩倒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他怎么落到华阴县了呢?对了,我听说他华阴县有亲属,唉唷,这老头挺倔啊.想当初大破冲霄楼、铜网阵,立了很大功劳,皇上给他加封官职他说什么也不要。
我听说仁宗皇帝赏给他一面金牌,还赐给他很多金银财宝,就这样,他还归原籍了,从此就再没见着他,不想他落到华阴县了,要是今儿不是在这儿吃饭,不是多嘴在这儿问一问,那就错过这机会了。
沈仲元的女儿沈春莲那就是我师妹喽,这主意谁出的?怎么就找不到一个好女婿呢?非得立此擂台去冒此风险。
唉!师叔啊师叔,你哪叫小诸葛呀!现在你成了老糊涂了!这叫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如果找到好女婿也则罢了,弄不好会引起麻烦,幸亏我来了,不然这破摊子怎么收拾。徐良想到这儿就赶快吃,吃完付了钱就起身赶奔招夫擂。
徐良临走前问东家:“请问,这个擂台在什么地方?”“您出东门,离东门八里有座庙叫碧云寺,这擂台就设在碧云寺的前面。其实您就顺着大道往前走,那道上有的是人,随走随打听,准保不能迷路。”“好了,多谢,多谢。”
徐良出了饭馆,过十字街出东门,顺着大道走下来了.人们川流不息,有的人跑步,有的赶着车,还有骑着牲口的,大道之上乌烟瘴气。
徐良脚下加紧赶奔碧云寺。一共八里地,时间不大徐良就来到了。抬头一看,真是人山人海啊,支着栅的,打着伞的,两旁的山坡上都坐满了人。果然在前面有一座大庙,离老远就看见钟鼓楼了。在庙前,是个广场,搭着一座擂台。
徐良紧往前走,但是,他来晚了,好地方全叫人家占了。老西儿窜到这儿,也挤不进去。挪个地方,也挤不进去。
他打算见到沈仲元,劝说师叔最好撤擂,老西儿心里是这么想的。不就是给我师妹找女婿吗,包到我身上得了,这里实在不行,我到开封府给找去,我们那儿人有的是啊。
因为他心中着急,就使劲往前头挤,看热闹的不乐意了。有几个年轻人一回头:“喂,挤什么?跟大蛆似的在这直咕蠕,你没看前面有人吗?”
徐良没言语,旁边几个回头一看徐良这模样:“我说这位长得这尊容可不错呀!”一瞅徐良挺大个子,虾米腰,面如紫羊肝,两道刷白的白眼眉,眼角往下耷拉着,嘴角往上翘,大片牙,黑牙根,活脱是个吊死鬼。
这帮年轻人一乐:“我说老兄,您稳当点,这是‘招夫擂’,挑谁也不能挑到您头上,您家若是没镜子,您尿泡尿也把自己照一照,能选到您头上吗?你说你挤什么呢?”
这话说得就过分了,徐良一听火就大了,心说:我招你惹你了?你不让我过去就得了,你干什么损我呀?我今天非打这儿过不可。
于是老西儿一乐:“你这个人真会说话,你真说对了,招夫擂,招夫擂,我非要较量一下不可,你们赶紧给我闪闪,让山西人过去,不然的话我可不客气了!”
“呵,不客气了,这么说你有两下子,你想干什么?”“我想借路而行。”说个借路而行,徐良往下一哈腰,膝盖撞前胸,就好像蹲在地上似的,把两只手往前一伸,去扒拉前边的人.往哪扒啦? 往肋条上扒拉。
徐良那手跟钢条一样,练过鹰爪力,真要用上气功,能把铁板打穿,何况肉人哪。徐良拿手指头一磕这些人的肋条,这帮人可受不了,呼拉朝左右一闪,徐良就这样硬钻进去了。
这一招叫“恶蛆钻裆”,是纯粹的气功。徐良心中暗笑。挤着挤着离擂台不太远了,他站住了。这阵离擂台还相差十五六丈,看得格外清楚。
闹了半天,这座擂台不像普通比武的擂台那么高,那么雄伟,但修得也不错,台高能有八尺挂零,上头铺着三四寸厚的台板,上面还铺着毯子。四角都有台柱子,上边搭着个席棚。
席棚的四角吊着四盏宫灯,席棚的上面挂条横幅,上面有三个金色大字:“招夫擂”。台上挂着上场帘,下场帘,摆着八仙桌,太师椅。擂台挺宽绰,如果两个人比试拳脚,那是挺有用场。
靠着台口有上场门、下场门,有刀枪架子,什么刀枪剑戟斧铖钩叉……十八般长家伙,二十四路外武行的短家伙,石礅子、石锁、硬弓,应有尽有。台上站着五六个伙计,家人打扮,一方面在台上看东西,一方面维持秩序。
徐良一看,没人比武,可能招夫擂还没开始呢。他站在人群中边休息边思索:看来我师叔是下了苦心了,就兴修这台子得花多少钱哪,人工不说,光这材料也是若干银两.费了这么大的力,我到这儿三两句话就给破了,也显得不妥,大概是我师叔心里有把握,所以,爷俩才下了决心非用这擂台招夫不可。干脆,我也别拦着。我看看,如果事情进行得顺利,真能挑一个有所作为、五官端正的妹夫,那就好了。如果有人捣乱,破坏招夫擂,我再出头露面也不为迟。
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听老百姓一阵大乱,“来了,来了……”徐良踮着脚往四外一看,没人。往前一看,看见了。小诸葛沈仲元跟女儿沈春莲早来了,在碧云寺休息呢。
沈仲云和庙里方丈很有交情,为什么擂台设到这儿?就为使用东西,使用水等,求人跑道送信,比较方便。碧云寺的长老特意给倒出个院子来,让姑娘在这儿休息。
这时他们从庙里走出来了,徐良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前面七八个家人开着道:“闪闪,闪闪!借光了!”老百姓呼啦一闪,徐良看得更清了,在后面正是小诸葛沈仲元。
他仔细一看,师叔可见老了。当年那时候长得可真帅,眉目清秀,尖下颏,雁尾八字胡。这人言语不多,肚子里可有东西。不然的话,能叫小诸葛吗?大破冲霄楼铜网阵,他帮了不少的忙。
另外我师叔有能耐,掌中一把厚背尖刺燕翎刀,在武林之中是有一套的。他人可老了,抬头纹多了,鱼尾纹也密了,胡须里也见了白的了。
他真想过去跟叔叔谈谈,又一想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他一颗心哪,光想我妹子的婚事了,我过去一搅乱,不好,反正我们爷俩有说话的机会。
在小诸葛沈仲元的后面,是四名丫鬟、两个老妈,中间就是这姑娘。但是丫鬟老妈都是短衣襟小打扮,汗巾煞腰,手里头拎着柳叶刀跟花枪,一方面保护姑娘,一方面在这儿给助威。
徐良还没见过这位师妹呢,他一看妹子低着头,浑身上下穿着一身绿,腰里扎着粉红色汗巾,脚下登着红色帮帮战鞋,鞋尖上还有两个绒球,用绢帕勒头,鬓角斜打麻花扣,腰中挎着口宝剑,在众人陪同下顺着梯子登上擂台。
这个擂台分前后台,姑娘先弃后台了。沈仲元把帽子整了整,衣服抖了抖,来到台口,冲着底下看热闹的一抱拳:“各位父老乡亲们,子弟老师们,在下姓沈名仲元,华阴县东街的人。今天立这个擂台要替我女儿招个女婿。大伙听着新鲜吧?连我个人都觉着新鲜。”
“不过,这是我们父女俩商议的,原因大伙很清楚。我女儿今年二十岁,有点个性,一般的人她看不在眼里,她要当面挑选女婿。第一,人品得端正,第二,武功得高强。在场的各位,谁都有权登擂台。”
“只要你登上擂台之后,我女儿相中你,通过比武认为可以,那你就是我们的娇客,这门婚事就定下来。假如说,你相貌长得挺好,武功不行,我女儿没瞧得起,这婚事也不行。”
“反过来说,你武功特别好,人样子不行,我女儿也不同意。总而言之,二者必须兼有。但是,这事得我女儿说了算。欢迎各位踊跃登擂。”
“但是有几个条件,您定了亲的人,就不必多此一举,您有妻子的人就站脚助威看看热闹,我女儿决不给别人当妾。婚姻已经定下来,招夫擂就宣告结束。”
“如今我看来了上万的人,各位捧场啊,我是衷心的感谢,来日方长,我希望好好和大家处处。还有一件事我要说说,咱们华阴县是个大地方,是南来北往东西交通的咽喉要道,每一天路过的人不在少数,我相信台下众人不一定都是本地人,过路的朋友也不少,您也只当看个热闹,好好捧捧。”
“我这是官准立擂,有县太爷的堂谕,如果您心术不正,企图在这儿搅闹,那对不起,我要把你扭送到官府按律治罪,我希望不要发生这种事情。”
沈仲元说得非常客气,往后一退:“招夫擂就今天半天,掌灯以前就结束,如果挑不出女婿还可以延期。”说完他就奔后台找春莲去了:“姑娘准备好了没有?”“员外爷,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开始吧。”
沈仲元说完退到台口边,早有家人给准备好椅子桌子,上边摆着茶壶茶碗,老头儿往那儿一坐,一方面是压台,另一方面帮着女儿参谋参谋。
沈仲元坐下之后就见上场帘“啪”往上一挑,姑娘由后台来到前台,一句话也不说,先练了一趟五花拳。
徐良仰面往台上看着,啊,这就是我师妹?人长得可真不错,是个美人,像她这样美貌的女子,真是不可多得。
再看看武术,徐良频频点头,不愧是名家所传。心想,九云老尼真有两下子,名师出高徒啊。他一边看一边点头,说话间四外掌声如雷,姑娘在掌声中收住拳脚,气不长出,面不更色。
她冲台下飘飘万福道:“在下沈春莲,哪位英雄愿意登台,小奴陪伴,我请头一位英雄,哪位登台?”
姑娘说话的声音不高,有点不好意思,沈仲元站起来了:“众位,我女儿说了,哪位先登台,我们欢迎。”言还未尽,就从第二排的人中出来一位,声音瓮气瓮气:“喂,借光!”老百姓往旁边一闪,这位就提着袍子,顺着梯子登上擂台。
沈仲云不看便罢,一看就一皱眉,心说:“这位不行,我女儿乐意我也不乐意。”什么原因?这位长得太难看点儿,平顶身高一丈一尺挂零,肩膀宽度超过三尺,可以说肩宽背厚,腚大腰圆。太蠢了,如果这位长上毛,就跟大狗熊差不多。
您再瞧他这脑袋跟五官,脑袋就好像坛子翻了个儿,底朝上,肚朝下,大嘟噜腮,面如青蟹盖,满脸都是鸡皮疙瘩,大酒糟鼻子,鲇鱼嘴,满嘴大黑牙。
看岁数,不小了,三十五六岁,头上戴着软胎壮帽,身穿皂青色短靠,腰里扎着牛皮板带,大衣早就脱了,在胳膊肘上当郎着,背一把金背鬼头刀。看模样不是本地人,不一定是哪里人从这儿路过。
这位一上台就把大嘴咧到了耳根,四两重的包子,一对儿往嘴里塞都不带碰着腮帮子,您说这嘴有多大?“哎,我说这什么规矩,是标名挂号,还是伸手就来?”
沈仲元赶紧站起来:“朋友,欢迎您光临,请把大名赏下来吧,您告诉我一声就行。”“哈哈,对了,我告诉你,在下姓于,名大鹏,人送外号勇金刚。我是潼关的,十天前我就住到华阴县。一日三餐再加上店饭账,多少钱哪,我盼的就是今天,终于把这好日子盼来了。方才贵千金这一登台,一练武,真使人着迷呀,我算相中了。这么办吧,您,就是我的岳父老泰山,我就是您门前的娇客,请受小婿一拜。”
说着,就跪下要磕头,把沈仲元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还没比呢,你自己就先认定了,这不是胡来吗?
沈仲元一笑:“且慢,且慢,壮士别着急,刚才你没听见吗,我女儿亲自挑选,还要看看你的武功如何,现在磕头为时过早。”“是啊,这还真得比比呢。好,我就按你的规矩办事。”
再看这于大鹏,把大衣放在台口转了两圈儿,把胳膊抡了抡,练了两趟拳,迈步来到沈春莲面前:“美人儿,咱俩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来来来,比武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