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7月27日,晋察鲁豫“南征野战军”胜利结束羊山集战役,全歼土木系精锐整编第66师,生俘中将师长宋瑞珂。然而由于整66师顽抗长达两周之久,我南征野战军伤亡亦多达10000余人,且粮弹消耗极大,在黄河以南的敌占区实施补充至为困难,刘邓首长犹豫再三,当天还是发了一封紧急电报给军委。
电文主要内容是:鉴于部队非常疲劳且消耗较大,请求在陇海路南北地区机动两个月,同时积累南下所需的物资和经费,然后再直下大别山。刘邓反映的当然是实际情况,12万大军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饷弹药,在敌占区突破层层封锁南下数百里,是极其危险的作战行动,然而一天之后,他们接到了一封后来被称为“极秘密的电报”,当然是毛泽东亲拟。
电文前半部分对刘邓的请求表示理解和原则上同意:“保持后方接济,争取大量歼敌,两个月后看情况”,然而后半部分却让刘邓大为震动:“现陕北情况甚为困难,如刘邓和陈谢不能在两个月内以自己有效行动调动胡军一部,协助陕北打开局面,致陕北不能坚持,则两个月后胡军主力可能东调,你们困难亦将增加”!
大概解释一下毛泽东密电的意思,我西北野战兵团虽然略有小胜,但是仅以26000多人面对胡宗南的17万大军,仍然是险象环生。如果在近期内不能迫使胡部抽兵回救中原,则陕北很可能失去回旋余地而被迫放弃。届时胡部以主力投入中原战场,那么无论是刘邓跃进大别山、陈谢挺进豫西的计划,都将面临更加严重的敌情。
许多年以后,野战军邓政委回忆道:“看到回电,当时我们二话没说,立即复电,半个月后行动,跃进到敌人后方去,直出大别山”!刘邓都是优秀的军事家,自然清楚一旦胡宗南集团主力东来的后果,那么中原战场的敌我力量对比将失衡,尤其是黄河以南地区,当时敌人的兵力是比较空虚的,因为顾祝同所部的主力正与华野激战。
除了前述军事因素外,毛泽东还必须考虑经济因素。因为一年多的解放战争,都是国军在进攻我各解放区,比如山东、陕北、苏北等等,国军一路大肆破坏解放区的人口、生产和经济结构,使各解放区和根据地遭到严重损失,百姓流离,村庄破败,土地荒芜,对各野战军的支前能力严重下降,形势已经到了非常紧急的地步。
换句话说,再不把战争引入到“蒋管区”内部,则我军的粮食供应、物资补充和新兵征募,都将面临重大困难。在几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的大兵团作战中,没有了这些后方条件的支撑,仗是很难打的。如果继续任由国军在黄河以南、长江以南的后方地区征兵征粮,然后把战争拖在解放区里扭打,各根据地将难以为继了,毕竟国统区有3亿人口,而解放区只有1亿人口。
所以刘邓大军必须出击大别山,与陈粟和陈谢集团等三路大军共同经略中原,而中原的这些地区原来都是敌人的后方。刘邓如不先行动作把敌人的防御体系打乱,则陈粟和陈谢亦不好完成展开,但问题是,出击大别山有千里之遥,途中还有沙河、汝河、涡河、淮河等水系横亘,更有泥泞难行的黄泛区,准备不足的刘邓大军有把握完成任务吗?
因此刘邓部队千里跃进大别山,固然是一招好棋,但同时也是一步险棋。如果蒋介石和顾祝同清醒过来,调动部队进行围追堵截,前方任何一道水系,都可以成为刘邓部队的致命障碍,在跋涉黄泥遍地的黄泛区时,南征野战军不得不抛弃了绝大部分火炮(指大口径炮),火力水平也大幅降低,自然也影响了部队的战斗力,这些都是困难因素。
这种冒险还体现在,一直依赖根据地而生存和战斗的人民军队,突然以大兵团形式离开解放区民众的支援而杀入“蒋管区”(也称国统区)以后,各类作战所需物资如何筹措?支前民工从何而来?指战员出现伤亡如何安置?遭遇敌人包围时向哪里转移?许多问题和可能遇到的情况,从高级干部到普通战士都没有思想准备。
然而这种冒险又是必须的,也体现出毛泽东的高瞻远瞩:“我军第二年的基本任务是,以主力打到外线区,将战争引向国统区,彻底破坏敌人将战争继续引向解放区、进一步破坏和消耗解放区人力物力、使我不能持久的反革命战略方针。敌人搞了个黄河战略,一个拳头打山东,一个拳头打陕北,我们呢给他来个针锋相对,紧紧拖住这两个拳头,如何对准他的胸膛插上一刀”!
而刘邓大军的任务就是插这一刀,在接到陕北密电不足10日的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8月7日,南征野战军迅速将伤员和俘虏北渡黄河送回晋冀鲁豫解放区,主力四个野战纵队分三路全部出动,保持无线电静默迅速南下,拉开了进军大别山和我军转入战略进攻的序幕!临行前刘邓首长收到了陕北的最后一封回电:“情况紧急不及请示时,一切由你们机断处理”,可见陕北对刘邓大军的信任和期盼。
刘邓12万大军以20日行程奔袭千里,以“走到大别山就是胜利”为行动口号,连续突破敌人的拦截,同时甩掉追兵,直入敌人统治腹心南京与武汉之间的大别山地区,迫使蒋介石从山东、陕北抽兵回援。与此同时,陈粟集团挺进豫皖苏,陈谢集团杀入豫西,与刘邓部队成“品字形”遥相呼应,把国军在中原后方的防御体系砸了个稀巴烂,解放战争的整体形势实现了大转折。
而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这步险棋,直接促成了战争形势的转变,也加速了解放战争取得最后胜利的历史进程,为此所付出的重大牺牲也是非常值得的,仅仅一年之后,中原大地已基本为我所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