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有朋友留言让我谈谈生育率的问题，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然而，这段时间思来想去迟迟没有下笔。生育率问题早就已经是一个全世界性的问题了，但是我感觉现在网络上大家对这个问题，怎么说呢，还是充满了各种“戾气”。

但凡文章里说到提高生育率的，网友评论里靠前的无非就是这么几个——这么鼓励生，作者你和你爱人怎么不多生个十个八个。这么鼓励生，作者的母亲怎么不给你多生几个弟弟妹妹。这么鼓励生，作者你们全家族的女性怎么不多生几个。反正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具体用词一般都骂的挺凶的。

不过骂归骂，骂的有没有用那就得分对象了。某些顶着人口研究学者，实际上早已经富的不得了的大V、专家和教授们，他们嘴上喊着全面放开生育，实际上人家真的是奔着放开生育，好让自己多生几个的。所以骂这些人其实没什么用。反过来，家庭中等水平左右的小作者们，其实放开生育也就是说说而已，放不放开，他们都是不愿意生的，所以骂他们还是有点用的。

在现在的社会环境和制度下，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受教育年限延长，生育率下降是一种客观趋势。在这种大背景下，真正有生育意愿的是社会财富头尾两端。

对于富到一定程度的人来说，生育早就自由了，房子、教育、育儿的成本完全负担的起，之前也有富人愿意交罚款或者到香港、美国这些地方去生。越多的孩子，越能选出优秀的后代继承家业。

对于真的比较穷的人来说，生孩子哪里还要考虑什么房子、教育、育儿，生就完事了，不就是每顿饭多加几个菜。孩子越多，万一哪个学习特别好，或者长的好看，直接带领全家改变命运，岂不是美哉？

反倒是中间的所谓中产阶级，真正养育一个孩子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因为中产阶级大多都是希望孩子能够至少保持父母的生活水准的，甚至还希望能有所提升，那么与之想配套的房子、基础教育、开眼界这些花销就少不了。所以少生优养，才是中产阶级的最优选择。

那么既然放开生育对于社会大部分人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的，为什么还要支持放开生育？这也是我最近一段时间的思考，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之前有说过鼓励生育的话，是站错队了。

站在同样的角度来思考，普通人对放开生育难说有什么支持和好感，只有那些能够从放开生育里获益的人才会全身心地为放开生育摇旗呐喊。正是因为放开生育能获益的人不是社会的绝大多数，所以我个人认为放开生育的条件还远远不够成熟。

这其中最最重要的是，当前条件下，放开生育的潜在后果可能非常严重。不可否认，现在社会贫富差距是有的，而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在古代，世家大族们三妻四妾，每一个大家族都生好多。这其中固然有医疗条件地下，延续香火的考虑，但更重要的是，通过子女之间的联姻，可以形成更广泛的利益联盟，进一步把家族做大。

就好比说，以前地方上龙头企业实际控制人家里就一个孩子，再怎么宝贝也只能跟其他方联姻一次。如果放开生育，龙头企业家族生个三五个，不仅可以选择跟地方的官员子女结婚，其他可选择的余地也就大多了。

现在年轻人追求真爱不考虑物质条件的有是有，但是不能说这是主流。而放开生育之后，门当户对的要求只会更多不会更少。那么这样一来的结果就是——阶层以一种更加难以想象地速度固化在一起，成为一种牢不可破的界限。

以前年轻人还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通过高等教育进入一个很好的学校找到一个很好的工作。放开生育之后，随着阶层的迅速固化，今后没点关系要往上走根本寸步难行。当有钱有势的人都选择生好几个的时候，很容易通过子女联姻的方式建立起巨大的人脉网络。不在人脉网络上的外人，很难进入到核心阶层。

古代解决这样问题的方式，是汉朝的推恩令，逼迫权力巨大的藩王们，将自己的土地、权力和财富平均分给自己的所有子女，从而逐步瓦解能够对抗朝廷的藩王。但是现在一方面推恩令根本无法执行，另一方面推恩令就算真的能推出也没用。

推恩令的社会背景是封建的生产方式，土地兼并的速度赶不上子女瓜分的速度。现在进入资本运作的时代，资本累计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每年保持8%的增长率，10年就可以翻一倍，20年可以翻两番，30年是最初的9倍。就算生了5个，30年平分给5个子女，每个子女的财富反而比父辈更多了。

所以一旦在现行的条件下贸然放开全面生育，获益最大的一定是富人、地产商、需要市场和劳动力的资本，普通人根本得不到半点好处。

回到开头朋友请我聊的问题上面，如何有效地提高生育率，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从长远来看，国家和社会的发展最终离不开人，一定会走上放开生育的道路。那么如何不留隐患地全面放开生育，我认为至少要做到下面三个方面。

首先，改变生育保险、生育补贴“国家请客、企业买单”的现状，让生孩子的家庭和职工所在的企业真正拿到“实惠”，让生孩子这件事的“外部性”内部化。

现在一提到生孩子，哪个企业、哪个领导不是直皱眉头。前段时间，为了“恶心”生完孩子的哺乳期员工，甚至有上海企业要求员工每天手写心得，不能出现重复句子和错别字，否则就罚款。逼人走的意图直接写在脸上。这背后的原因是，虽然生育津贴国家出了，但是劳动生产率下降，职工请假这些隐性却占大头的成本实际上是企业负担了。

所以必须要让职工生孩子的企业从职工生孩子这件事上面拿到真正的好处，不论是减税也好还是补贴也好。哪天，企业欢迎职工生孩子了，不再压迫生孩子的职工了，提高普通家庭的生育率才谈得上可能性。

其次，改善当前的税收等制度，特别是遗产税、资本利得税制度。一方面，能够为鼓励生育提供财政上的支持。另一方面，避免前面说的富人多生情况下，以其优势资源形成牢不可破的人脉关系网。

西方遗产税制度已经被各种金融、法律创新冲击的一塌糊涂，所以遗产税制度要真正有效，是一个需要攻关的难点。否则富人越生越多，普通人不敢生，生育率没上去，其他问题反而会越来越多。

第三，做好鼓励生育与延迟退休政策之间的平衡。咱们国家经济发展的好，一方面是制度有优势，另一方面是劳动参与率高，双职工加爷爷奶奶一辈帮忙带孩子是常态。所以鼓励生育与延迟退休这两个政策之间存在冲突的地方就需要搞好。

如果只提倡延迟退休，那么延迟退休之后，不仅年轻人没有工作岗位，不敢生育担心子女也没有工作，同时家长也担心没有人照顾子女也不敢生育。生育降低导致劳动人口下降，养老金压力增大，又不得不进一步延迟退休，形成恶性循环（参考日本低欲望的一代）。

反之，有限度地进行延迟退休，能够及时空出不少工作岗位给年轻人，年轻人有工作有希望愿意生孩子，生孩子还有爷爷奶奶一辈帮忙照顾，免除后顾之忧。劳动人口增加同时又能缓解养老金压力，形成良性循环。

所以，放开全面生育也好，提高生育率也好，需要调整的政策还有很多，条件也远远没有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