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广花荣是梁山第一神箭手,可能也是整部水浒中的第一神箭手,倒在花荣神箭之下的至少有十个人——之所以说至少有十个人,是因为不同版本的水浒传,花荣的战果略有差异,还有一个人是不是被花荣射杀,一时间也难以说清楚。
花荣到底射死了十个还是十多个“敌人”难以数清,他跟宋江的关系更是说不清道不明:宋江与花荣重逢的时候,花荣也才只是个“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的“少年将军”,但是他跟宋江却至少五六年前就认识了,那么将门之后花荣给押司小吏宋江当小弟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十四五岁?
在古代十四五岁确实不算小孩,但也绝对算不上大人,也不可能加冠,更不可能行走江湖作案——花荣是正经官家出身,跟富二代李勣(徐懋功,十二三为无赖贼,逢人则杀;十四五为难当贼,有所不快者,无不杀之)所受的家教还是不同的。
有人说宋江上梁山动机可疑目的不纯,还有人说他就是朝廷派往梁山最大的卧底,他歼灭八都监、是节度使,是帮助赵家朝廷“以盗治盗强干弱枝”——八都监是地方势力,十节度使“旧日都是在绿林丛中出身,后来受了招安,直做到许大官职”。
如果宋江是受了朝廷指使打入梁山内部,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了:宋江一开始拒绝将梁山军拆分,但是打完方腊之后,只活着回来十二天罡十五地煞二十七个好汉,宋江再也不提“生死相随,誓不相舍”,而是愉快地他的当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去了。
没有人喜欢去战场上出生入死,宋江当然也不是视死如归,他带领梁山好汉南征北战,目的可能就是多消耗一些人马,为朝廷省下几十顶官帽,也免得数万喽啰被遣返回乡后再次啸聚山林。
喜欢听评书的读者,肯定经常会听到大侠们常说八个字:“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宋江在梁山竖起“替天行道”四个字大旗,表示要替宋天子赵佶干活,那些脏活就是所谓的“除暴安良”,也就是打田虎、灭王庆、征方腊——破辽国纯属虚构,童贯带领北宋最后的二十万精兵也打不过被金军打残的辽兵,而宋江在《宋史》记载中,确实是参加了征方腊之战。
宋江“替天行道”是幌子,“除暴安良”才是任务,他所谓的“暴”,当然就是梁山好汉的“同道中人”。
宋江除田虎王庆方腊之“暴”,是带兵征讨,除梁山好汉之“暴”,当然是借刀杀人,也可以说是黑吃黑,不管哪一方出现重大伤亡,朝廷都减轻一些压力,宋江也就多了一些功劳。
不管宋江是不是朝廷奸细,晁盖之死他都难辞其咎:曾头市有史文恭苏定两大高手外加曾家五虎和五七千子弟兵,晁盖只带着二十个头领和五千喽啰前去征讨,无疑是犯了兵家大忌的飞蛾扑火。
史文恭能二十回合击败并刺伤霹雳火秦明,曾家五虎也有梁山马军八骠骑的实力,而晁盖带去的头领中,也就是林冲、呼延灼、徐宁、孙立、黄信有些统兵作战经验和能力,其他的山贼水匪江湖游侠小偷小贩,在战场上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初版本的水浒传,劝阻晁盖亲征曾头市的只有吴用而没有宋江,金圣叹在点评的时候还大发感慨:“夫晁盖欲打祝家庄,则宋江劝:哥哥山寨之主,不可轻动也……晁盖欲打高唐州,则宋江又劝……晁盖欲打青州,则又劝……欲打华州,则又劝……何独至于打曾头市,而宋江默未尝发一言?宋江默未尝发一言,而晁盖亦遂死于是役。通篇皆用深文曲笔,以深明宋江之弑晁盖。”
宋江除了“晁盖之暴”,其手段不能说不高明,其他梁山好汉有没有发现另当别论,就是发现了,又有谁会揭穿?
晁盖坐头把交椅,不可能接受招安,宋江为梁山之主,那些变节军官才能起复委用,山贼水匪才能洗白身份,土豪劣绅才能摇身一变成为官身,所以晁盖之死,对绝大多数梁山好汉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宋江要夺取梁山领导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晁盖“死于敌手”,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被曾头市干掉的,但是我们细看水浒原著,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史文恭射箭,晁盖中埋伏的时候,也没有一个梁山兵将在灯笼火把照如白昼的战场上看见史文恭那匹名为照夜玉狮子的大白马。
史文恭提曾长官写信向梁山求和的时候,还说“奈何无端部卒施放冷箭”,可见他并不知道晁盖所中毒箭上有他的名字,更不知道宋江已经把黑锅扣在了他的头上——如果晁盖真是史文恭射杀,那么即使曾家三虎(曾涂曾索已经被干掉了)肯讲和,史文恭也不会允许,实在拦不住,史文恭也会逃之夭夭。
如果是史文恭射杀了晁盖,那么当曾头市决定与梁山讲和的时候,他就有大把的机会的出走,而且当时梁山的包围圈还没有形成,也没有发起总攻,史文恭要走,根本就不会走不掉。
宋江明说“替天行道”,暗图“除暴安良”,晁盖是“暴”还是“良”,宋江肯定会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评判,所以说他暗害了晁盖,也就并非无端猜测了。
宋江要想除掉晁盖,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甩锅给曾头市史文恭,负责嫁祸于人的,就极有可能是小李广花荣——花荣神箭无双,跟宋江的关系也无人可比,这件事只有花荣去做,宋江才能放心。
金圣叹说施耐庵用深文曲笔暗指宋江弑杀晁盖,同样在花荣箭下亡魂中,我们也能看到晁盖的影子。
粗略盘点一下,倒在花荣箭下的“敌人”至少有十个(统计可能有疏漏,这张名单可能超过十人):薛元辉、李成副将、曾涂、钦差天使、琼妖纳延、兀颜统军、方琼、张翔、王绩、晁中。
我们细看水浒原著,就会发现花荣射箭,并不像其他高手那样自重身份,而是逮哪射哪,甚至还会背后偷袭,他最喜欢射的,还是对手面门:花荣赶上,觑兀颜统军面门,又放一箭……手里的弓已开得满满地,觑定方琼较亲,飕的只一箭,正中方琼面门……望张翔后心,觑得亲切,弓开满月,箭发流星,飕的又一箭,正中张翔后心,射个透明,那枝箭直透前胸而出。”
晁盖在曾头市中箭的部位并不是眼睛:“晁盖众将引军夺路而走,才转得两个湾,撞出一彪军马,当头乱箭射将来。不期一箭,正中晁盖脸上,倒撞下马来。”
睿智的读者诸君把“替天行道”后面隐藏的四个字说出来,再把花荣射杀十人的姓名连着读一下,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