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桌腻歪的情侣,是我未婚夫和闺蜜

每读故事 2025-01-16 13:33:15

我意外失明过一段时间,也在那时遇见了我如今的未婚夫。

他救了欲寻短见的我,还温柔地开导我。

重见光明后,我们火速交往了。

但……最近我总感觉,他和我失明时印象里的人,似乎不太一样……

贺昭好像很讨厌我,初次见面时我就察觉到了。

那是在齐溪为我准备的小型画展上,除了我的作品,还邀请了不少同行拿出作品互相鉴赏探讨。

我学画的时间不长,虽小有天赋,却算不得拔尖,被簇拥着站在展厅中心时难免局促。

好在齐溪陪在我身边,他早没了从前的寡言木讷,变得进退有度左右逢源。

我偶尔还是会怀念曾经那个陪伴过我所有狼狈脆弱的少年,但又不得不接受这样被迫的成长。

齐溪为我付出过很多,所以我也愿意尽力让他高兴。

比如这样名不副实又劳师动众的画展,比如他穿梭于衣香鬓影间的蓬勃野心。

眼见着他急躁地来回观望,我适时提出想单独看看,他在我侧颊吻了一下便快步离去。

我沿着走廊慢慢踱步,被大厅西南角放置的一幅人像吸引了注意力。

是一个长发少女的背影,构图简单、轮廓线条流畅饱满,笔触却略显急躁,裙摆也没完成……

我不由皱眉,下意识地“啧”了一声。

贺昭就是这个时候站到我身侧的,低沉的声线很有压迫感:“你好像很看不上这副画?”

他身量很高,眉眼冷硬凌厉,黑沉的目光压下来,让我有些忐忑,以为他是作者。

“不是的,您误会了,我只是感到遗憾,这幅画如果完成的话,一定会更加……”

我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真的就只是一副普通的肖像画而已。

他哼笑一声:“倒也不必为难硬夸,本来就画得没多好,主要是模特不行。”

对于他这种勇于自嘲又转头甩锅的行为,我不知该如何评价,只好闭嘴,他却不依不饶。

“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在画作中,‘背影’多少带了些幻想和憧憬的成分,既然您不喜欢,为什么要画呢?”

“可能他更不想面对那张脸。”

我没注意到他奇怪的表述,而是在努力回忆我是否得罪过他,答案是没有,我们甚至都没见过。

那他这阴阳怪气的又是为什么呢?

沉默间齐溪过来同他握手,互相介绍时,第一次把我的身份从“女朋友”换成了“未婚妻”。

贺昭也说了几句客气话,我才知道他是一家新兴艺术传媒公司的老板,脚下的会展场地就是他家的产业。

齐溪一直有意让我走商业化的道路,那么包装和运作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贺昭正是他需要的人。

可惜他句句试探,贺昭却不肯接招,我伸手去扯他的衣角,却被他侧身避开了。

贺昭眼眸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后落回到我脸上,递给我一张名片:“邵小姐,有空的话可以多看看这副画,随时欢迎你品鉴指教。”

直到贺昭离开后很久,我才想过来,方才齐溪向他介绍时好像没提过我的名字。

回去的路上,齐溪兴高采烈地讲述着他又同谁交换了名片,又和谁约了打高尔夫。

我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着车窗外,偶尔搭腔,来来回回就只有“是吗”、“真的啊”、“太好了”三句话。

眼看着齐溪的心情逐渐低落下去,我有些懊恼,但他的快乐我实在很难感同身受,更没办法给出令他满意的回应。

我对功成名就没有太大的兴趣,比起那些虚的,我更喜欢做些切实有益的实在事情。

“我上个月跟你提过的给山区孩子免费开设书画班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齐溪面色微僵:“我不是不支持你,只是我们目前还不具备足够的实力开展这项公益活动。”

“谈不上公益,只是贡献一份力量而已。不需要太大投资,建两件房舍,我去授课一段时间就好了。”

“只是这样的话我怎么开展宣传……”齐溪顿了顿:“邵甜,你别觉得我功利,既然是做好事,我们为什么不借此获取更大的回报呢,给我们工作室挣个好名声也行啊!”

我垂下眼,一时间无言,却又无法反驳他。

“刚才那位贺总,他既然那么说了,你就要抓住机会,以那副画为借口多和他联络,建立关系……”

“还有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们可以借你从前的……故事做一下营销,反正是事实,而且早晚也瞒不住,不如给你营造出一个‘身残志坚勇于追梦’的形象……”

“齐溪!”我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我不想用自己的伤痛去换取利益,你明白吗?”

齐溪愣了两秒,踩下刹车停在路边,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才降下车窗将夹烟的手伸出车外。

因着我讨厌香烟味,他之前从没在我面前抽过烟,某一次他身上烟味没散尽就来抱我,我也忍着没给出太大的反应,从那以后他便没那么克制了,直到现在已经完全不再避开我。

人似乎就是这样,总是不断地试探别人的底线,然后一点点得寸进尺。

“邵甜,你曾经说过,因为有我的出现,你的伤口已经不再疼痛了……那些话你忘了吗?”

“你也说过,永远会以我的快乐为先,不会勉强我……”后半句我没说出口——你又为什么没做到呢?

齐溪掐灭烟头,凉凉地看着我:“我知道你觉得我变了,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你一直念着那个记忆中的我。或者说,你只喜欢那时的我?”

我心头狠狠一颤,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直到猩红的尾灯消失在车河中,我才感觉后背一片冰凉,双腿发软跌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胸口有一团刻意包裹严实的东西在被屡次重击之后,终于开始摇摇欲坠。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包里叫嚣起来,是我的闺蜜段琪涵。

她是一名记者,因为出差去了外地,在关切地询问了画展是否顺利之后,转而说起了我从前的一些事,顺理成章地提起了齐溪。

说来说去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齐溪做什么都是为我好的。

我静静地听着,对于齐溪找段琪涵做说客这件事毫不意外。

只是她今天的状态似乎不大好,话说的语无伦次,声音也蔫蔫的,偶尔还有些干呕。

我问了一句,她说是水土不服有些肠胃炎,我便只能劝她吃了胃药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后,一辆轿车缓缓停到了我的面前,漆黑的车窗后露出贺昭的脸,在路灯下像是发着光。

我就这样坐上了贺昭的车,虽然方才有些不豫,但他收起锋芒之后,又让人很难拒绝。

重点是,天色愈晚,我也开始后悔方才的意气用事了。

贺昭并没询问我为什么会自己站在路边,他只是抽出一张薄毯盖在我膝头,又问了我的地址。

那之后,再也没出过声。

他是真的话少,我上一个见过话这么少的人,还是十几岁的齐溪。

我儿时家贫,父母为了生计忙的顾不上管我,上下学都是自己走路,鞋子坏了不敢说,下雨天也没人送伞。

后来父亲发了点财,全家搬进了大房子,吃穿不愁,一切都在变好,除了父母的感情。

他们闹起了离婚,并且要求我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不过是当做谋取财产的筹码罢了。

我觉得可笑又觉得寒心,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称心如意,便一直用沉默做对抗。

就在我以为会一直这样煎熬下去的时候,老天又给了我更大的苦难。

因为一场意外事故,我双目失明了,整个世界瞬间崩塌,不止一次想到过死,那年我十七岁。

父母因为我放弃了离婚的念头,但猜忌和指责从没停止过,渐渐分不出过多的时间去照顾一个拖累又无用的女儿。

在我终于下定决心自杀的那天,我偷偷跑去了海边。在那之前我曾骗母亲陪我来过几次,知道那里行人稀少,海水深且冰凉。

在海水堪堪覆盖过脚背之时,我被一双宽厚的手掌从后抱住了脚踝。

那就是齐溪了,他当时因为受伤还坐着轮椅,为了拉住我整个人摔进了海滩里,衣服全都湿透了,嘴里噗噗”地吐着沙子。

那就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声音有着砂砾的质感,并且惜字如金。

他没有劝我,也没有同我讲什么大道理,只是陪着我吹了好久的海风,塞给我一个贝壳,据他描述是金粉色的。

切,真当我从小就瞎啊这么糊弄我!

但我也没戳破,反而问起了具体的细节,听他支支吾吾的临时现编,有种久违的恶作剧的开怀。

直到母亲找过来喊我的名字,他才小声说了句:“贝壳还有很多种颜色,活着才有机会看到,所以……你别死。”

我答应了他,后来便经常跑来海边“见”他,聊的话不多,我甚至没问过他的名字。

就像是沙滩上的两座礁石,并肩承受着潮来潮去,沉默且固执,却又有种难以名状的安定。

这大概就是陪伴的力量,我想要的仅此而已,却可悲的只能从一个陌生人那里获得。

某一天,齐溪牵引着我的手去摸他的膝盖,骨骼坚硬皮肤温热,指尖下的脉搏规律而有力,他声线也比平时清亮了些。

“我的腿就快好了,总有一天你的眼睛也会好的,到时候你想做什么?”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在经过多次的检查和治疗之后,我潜意识已经认为自己无法复明了。

但齐溪却坚定地说我的眼睛会好,为此还试图构建一个全新的未来去诱哄我,很难不憧憬。

“那我想成为一个画家,把眼睛看到的所有色彩都用画笔留住,永垂不朽。”

狂乱的心跳声淹没在海浪声中,连同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一起成为了我一个人的秘密——

我第一个要画的,就是这片海和你。

在动身去接受手术之前,我和他约定,复明后会再来到这里“亲眼”看看他。

没想到在我重见光明时,齐溪已经站在了我的病床前,这大概是父母为我做的最用心的一件事了。

我捏着手指在被子下头比划,他比我想象的似乎高一些,鼻梁没有那么挺但是弧度很好看,嘴角的笑意确实很温柔……

只为那一眼一瞬的深刻,齐溪在我这里,总是被纵容着拥有多一次的机会。

我无声叹口气,试探着开口:“这一路上我都在回想那幅画,渐渐品出了些意境,不知道贺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再和您请教一下。”

“是吗?那你先说说对那幅画名字的理解吧。”

我一瞬间涨红了脸,刚才匆匆一瞥,我根本就没留意!

贺昭勾起唇角:“接近我可以,有所图也可以,但你至少要准备充分,这一点你可比不上你未婚夫心思缜密。”

直到下车时,我四肢都还是麻的,前所未有的窘迫让我扯不出一丝笑意。

倒是贺昭毫不在意的对我扬扬手机:“留个电话吧……邵甜。”

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对我直呼其名了,除了齐溪和段琪涵,其他人基本都客气地称呼我“邵老师”。

我对此原本无所谓,但被贺昭这么一叫,莫名就觉得别扭,偏偏又没毛病。

跟段琪涵说起这件事时,她惊奇大呼:“你不正想跟他套近乎吗,他这是给你机会啊!”

虽然我不理解,但我觉得她说的对,毕竟在人际交往方面,她一向比我厉害得多。

外貌出众,双商皆高,性格又开朗温和,我几乎没见过有人不喜欢她的。

高中时有同学看不起我家是暴发户,明里暗里刁难我,总是她替我解围,并且坚持和我做朋友,其他人也渐渐少了些敌意。

可以说,我就是爱屋时被及的那个“乌”。

后来我双目失明,她时常逃课出来看我,为了不影响她学习,我一直装的很坚强。

我跟她讲过许多和齐溪的故事,但始终没提过我们相遇的契机,所以她至今也不知道我曾经试图自杀。

我曾把他们两人看做我生命中的光,只可惜短暂地照亮我一程之后,在某一天猝不及防地熄灭了。

贺昭给我打来电话时,我正在展厅里对着他的画出神。

确切地说,我已经看了好几天了,绞尽脑汁找了各种话题跟他交流,他却始终不远不近的。

眼下突然主动,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我胡思乱想着接起电话,顺口就叫出了来电备注的名字:“喂,贺昭?”

对方明显愣了一瞬,而后淡淡开口,竟是要约我吃晚饭,还特意叮嘱我最好在一小时内赶到,为此我还差点闯了红灯。

贺昭站在门口等我,凌厉的侧脸在门灯映衬下显出几分温柔,看向我的眼神却藏着残忍。

我皱皱眉,竟有种转头逃跑的冲动,被他轻轻扶着脊背往里推:“赶紧进去吧,我都饿了。”

他动作自然,仿似相识已久的老友,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转头望去,却依旧是那张新鲜又冷峻的脸。

后来回想,女人的第六感果然准的可怕,就是从那一刻起我觉得一切都开始不对劲。

这是家日式餐厅,内里雕梁画柱曲水流觞,绕过一座人工假山,我跟着贺昭走进了一间包房,席地而坐,侍者一言不发地煮茶。

满室寂静,周遭传来隐约的低语声,我僵硬地接过他递来的茶,被隔壁包间突然拔高的男声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你怀孕了?开什么玩笑!”

很快有人应答,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女声,如同一道炸雷劈在我头顶。

“我没有骗你……已经两个多月了,就是之前我们去B城那次。”

齐溪好像骂了句脏话,冷静下来:“你听我说,孩子不能留,也绝对不能让邵甜知道!”

“为什么?我可以不让她知道,也可以只做见不得人的小三,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段琪涵急出了哭腔:“齐溪,我对你是真心的,她不爱你我爱你啊,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质问、崩溃、哭泣、安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黑暗又密闭的大网将我裹住,在短暂的时间内,我丧失了听觉和行动能力。

对话的这两个人,一小时前都分别和我联系过,一个说要加班,一个说明天回来。

现在却……

还有什么,哦,B城。

那次也是段琪涵去出差,在酒店入住时遇到点麻烦闹进了警局,我因为有个临时的访谈走不开,便让齐溪连夜赶过去帮忙……

说起来,倒是我亲手给他俩创造的机会。

尖锐的心痛过后,我竟只觉得可笑,也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贺昭安静地看我,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他不可能没听到我的名字,却似乎毫不意外。

又想起他今天的反常,一股莫名的怒气混杂着屈辱从心底涌出来直冲头顶。

我狠狠打翻了他凑到唇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泼溅在他大腿上,我却只觉得不管不顾的痛快。

“原本握在手里的东西被打翻的滋味怎么样?有点痛对吧,那就是我现在的心情。”

“贺昭,你真令人讨厌!”

其实齐溪和段琪涵之间有瓜葛,我是早就察觉到了的。

第一次是两年前在我家给我庆祝生日,齐溪过来时我刚好在厨房做菜,段琪涵去开的门,打了声招呼后顺手就接过了齐溪的公文包。

第二次是去年段琪涵肠胃炎住院我陪床,齐溪来给我们送早饭时我去了卫生间洗漱,段琪涵揉着眼睛着醒来,看到旁边站着的齐溪,含糊又娇气地问了一句“几点了”。

……

这些说起来都称不上异常,可偏偏他俩平日里在我面前一向是客气而疏离的,这些不经意间的亲密流露就变得很有问题。

我不是傻子,我只是怕失去,不敢戳破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宁愿自欺欺人的粉饰太平。

结果,这一切全都被贺昭的自作主张给毁了。

秋夜的风已经带了凛冽,刮在脸上一道道刺痛,我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头发也在奔跑中变得杂乱不堪。

我停住脚步蹲在地上,满心的愤懑与悲凉从背脊透出来,将我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与其说我讨厌贺昭,不如说我讨厌懦弱的自己。

我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想死时无惧无畏,决定活下去时又拼尽全力,而不是如今这般优柔寡断。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深呼吸了几口气,我撑着地面站起身,右脚猛地崴了一下,鞋跟……断了。

可真是倒霉。

我苦笑一声,单脚跳到了桥边,上半身趴在栏杆上,将右脚抬高准备脱掉鞋子,下一秒被身侧骤然蹿来的一股风掀翻在地。

贺昭按着我倒在地上,双腿死死夹住我膝盖,声音嘶哑:“你又要干什么……你都多大了能不能别这么冲动?”

这人该不会以为我要自杀吧?可他为什么说“又”……

莫名的怪异之感从我心中一晃而过,很快被胸口切实的重量淹没。

那是贺昭的胸膛,几乎严丝合缝地贴着我的,体温透过衣服扩散出来,氤氲出些许不合时宜的暧昧。

我下意识推他,手上却使不上力气,说话也磕磕绊绊:“你……你先起来!”

他身体一僵,很快动了,半边身子压上了我的右脚,疼的我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两把。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贺昭站起身,顺手捡起我的高跟鞋看了看:“让你瞎跑,活该!”

我木着脸揉脚腕:“不然呢,等着他们出来迎面撞上,给你看笑话?”

“呵,那能怪谁,只能怪你自己有眼无珠……”

“还真让你说中了,我以前确实是个瞎子。”

长久以来遮遮掩掩的伤疤就这样坦然揭开,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痛苦,反而有种自嘲般的解脱。

出乎意料的是,贺昭并没表现出意外,也没多问,只是将我坏掉的高跟鞋扔进垃圾桶,才伸手扶住我:“走吧”

我睁大眼睛:“那鞋修理一下还能穿呢!”

“再好的东西,坏了就是坏了,就算修好了也不会跟从前一样舒服。”

我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胸口“咚咚”狠跳了两下就归于平静,像是某种无声的赞同。

回去的路上,贺昭说起了他偶然看到齐溪和段琪涵在街边亲吻的事,之后便派人留意了一下,得知他们今天在这里碰面,才特意找了我来。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你看上去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

贺昭侧过头,车窗上映出他凌厉又深邃的眼睛。

“与你无关,只是有些人抢走了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就该承受失去。”

贺昭的话我听不懂也无心深究,我整个脑袋都是昏沉的。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两个人。

撕破脸未免太难看,继续装作不知又实在做不到。

况且,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我自虐般的好奇齐溪会如何处理,甚至有点为段琪涵担心。

齐溪应该很难放弃我,准确的说,是放弃我的前途与价值。

想来我似乎确实没那么爱他,或者说根本不爱。

我把他看的过于透彻,只是靠从前的感激和依赖维持我对他的滤镜,这份习惯大于情感的关系,注定只会渐行渐远。

在挂掉了齐溪第三个电话后,我将他的微信解除了置顶,最后看了一眼他发来的晚安消息,扔掉手机,开始收拾行李。

后半夜睡得很不安稳,久违地梦到了从前失明的日子。

压抑、绝望,冰冷的海水和温热的掌心……齐溪的脸时隐时现,在海浪涌起之时突然变换成了贺昭的模样。

我从梦里惊醒,心头笼罩着挥不去的诡异之感,早饭都没吃,拉着行李箱就出门了。

转过花园听到有人叫我,竟然是贺昭。他从汽车后座搬出一幅画,径直走到我面前。

“这个送给你。”

正是最近我看了无数次的那副画,这次我记住了它的名字——惜。

我愣愣地接过:“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你可以当做是道歉礼物,以后可以凭借它让我为你做一件事。”

“是我该说谢谢才对……”我扯扯嘴角:“是你帮我做了决定。”

贺昭瞟了一眼我手里的行李箱,几不可察地皱眉,却并没追问,倒是我很好奇:“这幅画的作者是你吗?”

“不是,是我哥哥。”

“那你可以介绍我和他认识吗?我想向他讨教一下……”

“他去世了。”贺昭不欲多说,驾车扬长而去。

最后,我带着那副画登上了远行的列车,虽然画功一般,但我很喜欢,也很适合给孩子们做入门的教程。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觉得对逝者不领,连忙双手合十在心里道了个歉,想着贺昭那么随心所欲又傲娇的人,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哥哥。

等跟着人潮下车时,才意识到我这一趟旅程的思绪被贺昭占了个七七八八。

也罢,总好过想起糟心的人。

我看了眼手机上齐溪一连串的微信,还是腾出手回了一条,告诉他我出去写生了。

辗转乘坐公交车,我于傍晚时分抵达了那个位于山区中的乡镇。

青壮年都外出谋生了,只剩下了老人和儿童,教育设施和师资力量都很落后,更别提音乐或者美术等艺术科目了。

我之前对这里唯一的一所小学进行定向捐助的时候,就留有校长的联系方式,他得知我要来,特意在村支部为我腾出了一间房子。

孩子们躲在门外伸着脖子看我,有个胆子大的跑进来塞给我一个苹果,指着我的画具很好奇,我便掏出手机给她看我的画。

忽闻院中传来一阵惊呼,孩子们呼啦一下全跑了过去,我也跟在后头看,猝不及防捕捉到一张熟悉的侧脸。

贺昭正弯腰给孩子们分烟火,又示范性的点燃,而后直起腰,转头间对上我的脸,眼中蓦地亮起。

我心尖狠狠一颤,分不清是惊喜抑或只是头顶炸开的烟花。

没料到我们会同时来,村委会只腾出了这一间房,校长满脸为难,贺昭便主动说可以和我挤一挤。

等到校长离开后,我俩站在十来平米只有一张单人床的房子里,大眼瞪小眼。

我虚心:“请问怎么挤?”

他挠挠后脖子:“我没进来看,也不知道房间这么小啊……你都知道你刚才干嘛不说话?”

还倒打一耙了,我哪有机会发表意见!

“要不这样,我们坐在门口聊个通宵怎么样?”

贺昭皮笑肉不笑的尴尬模样十分好笑,我抿抿唇,瞥了眼门外:“你自己坐个通宵吧,我累了,先休息了。”

说完就快步走进去,坐在床上开始准备明天要教授的课程,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贺昭在门外叫我。

他脸上带着少见的稚气,待我走到院中的空地时,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将他藏在背后的手覆在我掌心。

星星点点的绿光四散飞起,是萤火虫!

我惊喜万分,连忙拢手,到一半时又放弃了,只是专注地看它们忽闪着飞远。

“怎么放了,我好不容易捉的?”

“因为一时的欢心就拘禁生命做代价,未免太残忍。”

我走到台阶上坐下,忍不住吐槽:“你有钱买那些花里胡哨的烟火,还不如给孩子们买些书籍文具来的实在。”

贺昭瞪了我半晌:“邵甜,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啊?”

我不懂他的梗,只用沉默表达不服,又听他继续道:“有吃有穿也该有快乐和美好,这才是完整的童年。况且,谁说我不干实在事了。”

贺昭给这里捐了一座图书馆,他此行就是为了亲自落实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校长来找他时我才得知,立刻开始反思自己。

竟然让爱心人士打了一夜地铺,还没借给他花露水,以致于他现在像个猴子一样在身上抓来抓去,形象全无。

我忍不住笑出声,被他瞪了一眼,连忙跑出去给他打了盆洗脸水,又从包里掏出一块崭新的毛巾递到他手上。

门口传来很细小的一声笑,是昨天给我送苹果的那个小姑娘,名叫小桃。

我把她拉进来,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问:“你笑什么呢?”

小桃害羞地揪着裙子,眼睛在我和贺昭中间来回瞟:“姐姐,叔叔是你男人吗?从前我妈就是这么伺候我爸的,她说女人嫁给男人就要把男人看做天。”

我心里一咯噔,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你妈妈说的不对。不论男女都是平等的独立的人,不存在谁比谁低,而是要彼此尊重相互扶持,记住了吗?”

小桃懵懂地点头,转身跑走了,校长在后叹气:“我们的教育,仍旧任重而道远啊!”

只有贺昭小声嘟囔:“凭什么你是姐姐……我是叔叔啊?”

我“噗嗤”一声笑了,踏着山间的晨风去了树林里找灵感,蹲在清澈的小溪边摸石头,才发现自己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贺昭。

像是个从天而降的宝藏,因为新鲜和未知而充满趣味,也让我暂时忘却烦恼得以喘息。

我有预感,这段时间不会过的太差。

山区的孩子们因为没有接触过多的新鲜事物,反而保有着更天然的想象力和好奇心,对于绘画的学习和创作十分有利,对教授者也是极大的挑战。

于是我在不知不觉间重新变得兴奋又鲜活,是贺昭告诉我的,他说:“邵甜,你的眼里有光了。”

我对上他专注的目光,不知怎的就有些慌,心跳的很快,没好意思告诉他这光里也有他一份功劳。

图书馆的事几天就处理完了,贺昭却没离开。

白日里给孩子们上体育课,跟着老乡去放牛或者捉鱼,晚上就睡在我隔壁,半夜里依旧能听到他拍蚊子的巴掌声,在寂静的长夜里让我莫名的安心。

齐溪和段琪涵都分别联系过我,那些关怀起初令我作呕,而后是长久的空洞,渐渐又变得无足轻重。

我更愿意花时间来记录描绘山间的朝暮与草木,还偷偷画过贺昭。

当时他正怀抱着一个哭闹的幼童哄睡,手足失措侧脸却极温柔,我便提笔将他画入了天边的云,并没拿去给他看,而是藏在了我的枕下。

我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却又好像知道,心跳在每一个想起的当下失去节奏。

那画被翻出来的时候,贺昭正在跟我一起“抢险救灾”。

秋后的山里下起雨连绵多日,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到处漏雨,我找出了所有能用的容器去接,贺昭则忙着用扫帚往门外扫水。

小桃一手抱着我潮湿的枕头,一手拿着画惊呼:“是哥哥,是邵老师画的哥哥!”

这段日子我成了邵老师,贺昭也成功把自己“纠正”成了哥哥,终于不算差辈了。

贺昭迅速从小桃手里接过画,看了两眼,对着我似笑非笑:“邵老师,我记得这画面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吧,你怎么单单只画我?”

明明是很正常的疑问,被他刻意拖长的语调问出来偏偏就带了些调笑和暧昧,我窘迫万分,伸手去抢画,被他闪身躲开,抱起小桃就往门外跑。

“邵老师恼羞成怒了,好可怕,哥哥还是先送小桃回家吧。”

孩子清脆的笑声藏在贺昭怀里,连同他的背影一起隐在风雨之中,竟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远处响起轰隆的闷雷,在第三次闪电过后,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停电了。

窗外雨声喧嚣,周遭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蹲在床角,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些年我还是最怕黑,那些深入骨髓的无助与恐惧使得我常年睡觉都不敢关灯。

可现在,在这样一个还不算熟悉的地方,不知道自己能依靠什么时,竟然只想到了那个人。

“贺昭……贺昭……”

我双唇嗫嚅着,大脑一片混沌,直到被抱进一个湿漉漉的怀抱时,僵硬地四肢才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贺昭轻抚我后背,呼吸急促:“我回来了,邵甜,别怕,我在。”

我深吸一口气,憋胀的胸口重新活泛起来,抬起手想抱他更紧一些,却不小心摸到了他脸上。

他眉骨略高,眼型狭长,雨水顺着他挺拔的鼻梁往下滑,似乎被什么阻挡了一下,骤然分成两股落在他脸颊上。

久违的黑暗让我恢复了从前灵敏的感知力,手指缓慢的摩挲,浑身蓦地一颤。

贺昭的鼻梁骨上有一处凸起,是我曾被人抓着手触摸过的熟悉的,而后又被忽视并没验证过的,来自于那具身体儿时意外弄断鼻梁骨留下的陈旧疤痕。

脑海中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恰好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了贺昭惊慌又兴奋的扭曲脸庞。

我推开他就要起身,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异响,朦胧的黑影落下,我已经下意识反身将贺昭压在了身下。

沉重的旧电扇砸在我后脑勺上,一时鲜血如注,昏沉之间只感觉贺昭在抱着我狂奔,雨已经停了,却不断有温热的液体落在我脸上。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县城医院的病床上了,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脑后的头发剃了一大片。

这比伤口还让我痛苦,也太难看了!

贺昭坐在床边,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还没干透,头发凌乱嘴唇干裂,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按住我的手:“别乱摸,小心伤口,都缝针了。”

我扯扯嘴角:“贺昭,你先去给我买顶帽子,快点,记得挑我喜欢的颜色。”

贺昭不理我,在找来医生给我检查一番确定没问题之后,倒了杯水放在我床头才出门去。

我摸出手机给段琪涵发微信,开门见山:“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我,我就和齐溪分手,给你孩子一个爸爸。”

那头的慌乱显而易见,微信上方的“正在输入中……”反复出现几次后,终于打来了电话。

我攥紧手机:“齐溪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段琪涵沉默许久,解脱一般叹息:“不是,当年我确实去找了,但是怎么都找不到那个人,我怕你失望,便按照你的描述找了一个相似的。”

“我告诉过他你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包括一些细节,他也伪装的很好,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即便你并不爱他。”段琪涵突然哭了起来:“对不起邵甜,都是我的错,安排他骗你是,爱上他也是。”

我懒得回应她无用的忏悔,又听她在那头急切地恳求:“我说了实话,你……”

“如你所愿。”

挂断电话后,我给齐溪发了一条微信说分手,然后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比起他,贺昭才更让我费神。

隔了太久的岁月,我没有十成的把握确认是他,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去试探。

半个小时后,贺昭带回来一顶黄色的帽子,版型过时做工粗糙,他说已经是能找到最好的了。

我没接帽子,而是直直地盯着他:“是你吧,六年前在海边救我的人?”

贺昭手一顿,帽子跌落在地,他弯腰去捡,淡淡否认:“不是我。”

“我们认识之后,我好像没跟你提过我喜欢黄色……”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你是怎么知道的?”

时间无声流逝,在我手心逐渐冒出热汗之后,贺昭终于给了我回答,却犹如一记重拳锤在我心口。

“救你的人是我哥,他叫贺鸣。”

贺鸣患有先天性疾病,九岁时双腿开始无法站立,遇见我时是他坐在轮椅上的第十年。

他沉静寡言却善良坚强,经常去海边散心,曾用他自身的遭遇和态度鼓励过许多失意绝望的人。

我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因为我连死都是蓄谋已久的。

为此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的耐心和时间去打消我的念头,开始每天出门去见我。

家人发现了他的异常,他却只把这件事告诉了贺昭,还说小姑娘脸皮薄,要求贺昭必须保密。

他曾经很期盼与我的相见,还画了那幅背影打算当做见面礼,不料病情突然恶化,草草收尾住进了医院去治疗,而我也一去无音信,就此成了永久的遗憾……

我抱着那副画,是贺昭冒雨从屋子里抢救出来的,湿了一个角,油彩已经糊成了一团。

他垂着眼:“我遵照他的遗愿把画交到了你手上,他没怪过你,所以你也不必介怀,只是希望你别忘了他这个朋友。”

我长叹口气,满心愧疚与怅然不知如何说出口,沉默许久才问到:“他长什么样子啊……我都没见过他。”

“跟我长得很像,你看我就行。”

“那他的鼻梁上也有一道疤吗,你俩一起摔的?”

我从善如流地凝视着贺昭,他却不知为何避开了目光,含混应答了一声,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护士进来给我换药:“输完这瓶液体就可以出院了,回去后记得吃药,过几天来拆线。”

“好的,记住了……”我低着头问出最在乎的问题:“我这后脑勺的头发什么时候能长好啊,不会就秃了吧?”

“不会,你发质不错毛囊也健康,会很快长出来的。那天看你颅顶往下还有一个发旋,据说这样的人都很勇敢,你怎么这么胆小!”

护士善意地调侃,贺昭也勾了勾唇,住院这几天来第一次看他笑,我憋闷的胸口也松了一块。

因为受伤,我提前结束了支教之行,跟着贺昭一起离开。

他司机开了专车来接,一路把我送回了家,玄关处依旧摆放着我最喜欢的栀子花,半月间已全部凋零,像极了我面目全非的生活。

只有贺昭,是我鸡飞狗跳中唯一的惊喜,因着那些特殊的联系生出了几分难以言表的亲密。

我已经跟他约好了,过几天一起去给贺鸣扫墓。

只是我复明后父母就把我从前的旧物全部处理掉了,包括他画里我穿的那条裙子,我自己都没见过。

所以我才没能认出画中的人,也无法穿着那条裙子再去见贺鸣。

遗憾啊……又多了几分。

我抹了把眼角,把画搬进画室,打算修补一下毁损的那角。

仔细看来,整幅画呈现出一种仰望的视角,原来他在背后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是了,直到我离开之前他都没能站起来,那只是他为了鼓励我而撒的谎。

一个早已没有希望的人,却用尽办法给了别人希望。

贺鸣,真的很好很好。

我缓慢而珍重地摩挲过那画的每一寸,在经过人物头顶时猛地顿住手指。

那里颜色比其他地方稍重,正是一个清晰而生动的发旋。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呼啸着席卷过胸口,我拨出电话的指尖都在颤抖,边等接通边往外跑。

“是你吧贺昭,后来一直陪伴我的人是你对不对?”

“贺鸣一直坐着,不可能看到我的后脑勺,是你告诉他的吧?还有我摸过的膝盖和鼻梁都是你吧,从某一天开始他突然就不咳嗽了,声音也有变化,我还以为是他嗓子好了……”

“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说话啊!”

贺昭的声音低的像一声叹息:“是我,后来他身体不太行了,又不放心你,就让我代替他去见你了。我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我不想抢走属于他和你的记忆,邵甜你该知道,原本对你好的人就是他。”

“那你做的一切就活该被藏起来不见天日吗,既然要藏就该连同你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可是我受伤那晚,你为什么要哭?”

“贺昭你听着,我会永远记住贺鸣,但我也很清楚当年和现在是为谁心动,我敢面对任何人,唯独怕你犹豫不决。”

那头长久的沉默,只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犹如绳索将我一颗心悬了起来,刚要加快脚步,忽然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拦住了去路。

齐溪比上次见面瘦了很多,颧骨凸起眼下发青,一开口就是质问。

“邵甜,你连个理由都不给就要和我分手,你把我当什么了……”说话间瞟到我的手机屏幕,劈手夺过摔在地上,眼中浮起狠戾:“原来是有别人了!”

我忍不住惊叫一声,被他一把攥住手腕:“你因为贺昭要跟我分手?你跟他才认识几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还是因为他有钱?你嫌弃我了,你忘了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齐溪双眼通红,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暗自心惊的同时又涌出怒意。

他果然是伪装的高手,把我耍的团团转竟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我狠狠甩开他,弯腰捡起手机,方才的通话已经挂断了,屏幕黑了一半,但还能使用。

“我认识他比你早多了,他才是我要找的人,而你只是一个顶替了他功劳的冒牌货,你拿什么跟他比?”

“你这些年的付出我承认,但你没有私心吗,你和段琪涵搞出孩子来也是为了我吗?”

我咬咬牙:“齐溪,你骗了我又背叛了我,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原谅你?”

齐溪面色巨变,瞬间没了方才的强硬,惨白着一张脸来拉我的手,不停地摇头:“不是我,是……是段琪涵,是她找我顶替的,也是她先勾引我的,真的,我根本就不爱她。我会让她把孩子打掉的,你相信我!”

他絮絮地哀求,见我不为所动,又猛地甩开我的手:“你就没有错吗,你总是从我身上找从前那人的影子,你说我变了,你不再赞同我,你离我越来越远……但凡你多喜欢我一点,我也不会犯糊涂。”

我冷笑:“呵,事到如今你还是只会推卸责任,段琪涵怀了你的孩子啊,你却说她只是一场糊涂!”

“那又怎么样,是她自己愿意的,就像你,对贺昭念念不忘,但人家说过喜欢你吗?”

齐溪几乎嘶吼出声,下一秒左脸就挨了重重一拳。

贺昭拧着眉,死死揪住他的领口:“听好了,我喜欢她,所以闭上你的狗嘴,赶紧滚!”

亲耳听到这句话,果然比想象中更有冲击力,胸口涌出酥酥麻麻的暖流,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对了,手机……

段琪涵压抑的哭声从听筒泄露出来,刚才我趁着捡手机的空隙给她拨了个电话。

“你都听到了,如果还继续执迷不悟,那么所有的后果都自己承担,永远别后悔。这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事,再见。”

从此人潮汹涌,或许会再擦肩,我和她却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模样了。

心口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我蹲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被贺昭轻轻揽入怀里。

“我在电话里听到齐溪的动静就立刻赶过来了,但还是让你受了委屈,对不起。”

“也正因此才让我更加明白,我绝对无法忍受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喜欢你,是我迟到了太多年的告白,但我希望可以成为我们新的开始。”

“不论命运从你这里夺走了什么,你一直拥有我,从前是,现在是,一辈子都是。”

贺昭语声低沉而温柔,一字一句将我错失多年的空洞一点点填满,整颗心都变得饱满起来。

我吸吸鼻子,伸手搂住他脖颈:“你之前说我可以让你做一件事……那么此刻,我想你吻我。”

贺昭眼尾拉出好看的弧度,凑近了轻啄我鼻尖:“这是我正要做的事,不算,换一个。”

“那我们去看贺鸣的时候,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了,好不好?”

“好。”

远处暮色深沉,我的怀里却熠熠生辉,那是我终于找回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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