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刘晓博

重要会议结束了，300多项改革即将落地。农业农村部的最新表态引人注目：

从最新表态看，此前剧透过的“粮食产销区省级横向利益补偿机制”，即将迈出实质性步伐了。这个机制，可以理解为“产粮大省”对“用粮大省”征收的“粮食税”，是一种新型的“财政转移支付”。熟悉国情的人应该知道，中国的粮食生产非常不均衡。唐代中期以前，人口密集区和粮食主产区均在黄淮流域；安史之乱以后，粮食主产区逐步转移到江南。最近1000年来，江南的粮食、赋税支撑了国家的运行，南粮北运的大运河成为国家命脉。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英国侵略军就是通过攻占镇江、进逼南京逼迫清廷屈服的，因为他们掐断了帝国命脉——大运河的漕运。最近几十年来，中国的产粮区出现了神奇的逆转：城镇化的时代，南方集中精力发展第二、第三产业，种粮的事情再次交给了北方。北方，尤其是一度代表着中国工业化最高水平的东北，在中苏关系逆转、三线建设之后迅速去工业化，变成了农业大省。下图是各省市区人均粮食产量的排行榜：

黑龙江不仅是第一产粮大省，还是人均拥有粮食最多的省份，每年总产量为7763万吨，年人均5010斤，对全国粮食生产贡献最大。吉林、内蒙古、新疆、河南、安徽、辽宁、山东人均拥有粮食依次排在第二到第八位，也拥有较强的粮食输出能力。从粮食总产量上看，河南、山东、吉林、内蒙、河北都超过了3800万吨，分别位居粮食总产量的第二到第五位，是妥妥的产量大省。这些产粮大省有几个共同点：都在北方，经济发展水平都比较一般，部分省甚至出现了“铁锈地带”的迹象，比如东北三省。昔日的产粮大省如浙江、江苏，反而成为粮食输入省。按照“达到全国人均粮食拥有量需要输入多少粮食”来排序，广东名列第一，需要每年输入粮食4863.4万吨，把整个吉林粮食产量都给广东还不够。表格里的估算数是按照常住人口计算的，广东是1.27亿人，但“实际在粤人口” 是1.5亿到1.6亿，所以广东需要输入的粮食只会更多。其次是浙江，浙江人口虽然只排在全国第八，大约6500万人，但浙江工业化、城镇化进展比较快，本地的人均粮食产量只有188.8斤，相当于全国人均水平的19.4%，是人均产量最低的省（不算直辖市）。所以浙江要达到人均拥有粮食的指标，需要每年调入至少2577万吨粮食。内地31个省市区里，粮食自给自足的大概只有十二三个，大部分都需要产粮区输入粮食，或者从海外进口粮食。从需要输入粮食量排序看，广东、浙江、福建、上海、广西、北京、贵州、陕西位居前八。需要输入粮食的省市区中，大部分是经济发达的沿海省市，财政相对充裕。粮食生产关系到国家安全。即便国际市场粮食更便宜，作为一个14亿人口的大国，也不能把粮食安全寄托于国际市场，而应该立足本国、尽量提高粮食自给率。比如我们的邻国日本，人口多、面积小，完全实现粮食自给是不可能的，日本目前的粮食自给率大约是38%。即便如此，日本仍然大力保护本国农业和农民，在大米上实现了99%自给率，在蔬菜上实现了75%的自给率。为了实现大米基本自给，日本通过补贴把国产大米的价格搞到了国际市场的10倍、中国米价的4倍以上。为了鼓励农业生产，解决产粮省和用粮省发展不平衡问题，国家设立了专项转移支付。2023年，中央财政下达农业相关转移支付2115亿元。这是纵向（中央对地方）的转移支付，其资金来源是沿海用粮大省。但国家觉得还不够，还需要另外设立横向（省对省）的转移支付，也就是农村农业部说的“粮食产销区省级横向利益补偿机制”。说白了，就是让广东、浙江、福建、上海、北京等用粮大省，向黑龙江、河南、吉林、内蒙、河北、新疆等粮食输出大省缴纳补助，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粮食税”。前些年，国家曾印发过《跨省域补充耕地国家统筹管理办法》，可以看作是这种横向补偿机制的雏形。在这个办法下，给各省市设立了需要保护的耕地面积，如果某个城市（比如北京或上海）需要更多建设用地，占用更多耕地，则可以向黑龙江或者吉林等农业大省“购买”耕地，约定多少耕地是替京沪保护的，而京沪则需要支付费用。再比如，之前国家鼓励用粮大省跟产粮大省合作，共建粮食基地，或产粮飞地。浙江、广东、北京等都跟黑龙江合作过，投入过真金白银。其实最简单的办法是根据粮食输入量、输出量直接算账，每公斤多少钱补贴。“粮食税”的设立，对于黑龙江、河南、吉林、内蒙、河北、新疆等产量大省来说，是大利好。近年来，国家不断加大转移支付的力度。去年通过中央财政转移支付了10万亿，这些钱其实就是发达省市对“非发达省市”的支持和补助。在转移支付之外，又在设立更多的省际横向转移机制，除了“粮食税”，还有“养老税”——养老金中央调剂。比如在2023年，国家从养老金相对富裕的省市调拨了2440亿元支持“养老金短缺”的省市，其中广东省贡献了将近一半（1158亿元），北京贡献了364亿元，江苏贡献了177亿元，安徽贡献了116亿元。（见下图，图片转自“说财猫”）

拿到养老调剂金（养老税）的主要是辽宁和黑龙江，都超过了800亿元，其次是内蒙、吉林，都超过了200亿。这其实对人口流失地区的“人力补偿”，也是实现全国养老金一盘棋的重要一步。“粮食税”则是对产粮大省的又一项重要支持和补偿，广东、浙江、福建、北京、上海无疑是主要的“买单者”。“粮食税”的规模会超过“养老金调剂”吗？我们不妨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