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1969年,插队岁月的河畔记忆:我们的欢笑与青春

文史有料见真章 2025-03-06 17:02:51

1968年,我到莫旗的一个小村庄插队,村旁有一条河。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清晰地记得这条河曾带给我们的酸甜苦辣。

如果你想出村去外面,就必须过河。而过河则需要脱鞋脱袜。河水并不深,清澈见底,十分干净,脚踩在河底的小石子上感觉很舒服,一点也不硌脚。不像有些河底满是烂泥,又脏又扎脚。然而,如果遇到下雨涨水的情况,那就得把裤子也脱了!夏天还好,到了春秋季节就会感到有些凉意,上岸后穿上衣服和鞋子后,通常需要跑上一会儿,以便让腿脚暖和起来。

第一次过河是在我刚从北京来到此地的时候,那是在9月份。我们这十几个北京知青在老乡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踏过了小河。跟在后面的大轱辘车摇摇晃晃地载着我们的行李,缓缓驶进了村子。从那一刻起,我们便成为了这个村庄的新成员。

这条河并不宽阔,大约十几米宽,河面上没有桥梁。村边的渡口恰好是一片几米宽的浅滩。这条横跨小河的浅滩或许不为人知,我们刚下河时,老乡便热心地为我们指点哪里水深,哪里水浅。原来,这片浅滩的两侧水深都超过了胸口,而浅滩本身则如同一条由小卵石铺就的水下小桥,静卧在河底。

河的两岸是高出水面的土坡,土坡参差不齐的断面裸露出黑土,坡上长满了茂密的青草。一丛丛粗壮的红柳整齐排列在两岸,其间偶尔点缀着几棵大树。这条清澈的小河,我们虽不知其源头所在,但它最终定会汇入嫩江。

除了冬天,只要水温不至于刺骨,我们都会到河里去洗衣服。有时独自一人前往,有时则结伴同行。几个年轻小伙子各自端着一盆衣服,在河边一字排开,边洗边聊,激起的雪白肥皂沫儿随着水流匆匆漂去。夏天时,我们索性坐在河里洗衣服,洗好的衣服就搭在岸边的红柳枝上,人则下河洗澡游泳。不一会儿,微风和阳光就把衣服晾干了。有时我们也会躺在河

边的细石子上晒太阳。天凉时,则蹲在岸边洗衣服。

记得我们刚到那年,天气渐凉,大家一起去河边洗衣服。每个人都找了个地方,低头忙碌起来。突然,简桦大喊了一声,原来是他从北京带来的新运动裤被水冲走了。这条裤子是第一次下水清洗,是一条天蓝色的纯棉针织裤,款式非常好看。由于天气转凉,大家无法下水,只能纷纷捡起树枝,在岸边追赶着打捞。

那件衣服顺水漂流的速度极快,我们在岸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追赶,而它在水里忽沉忽浮,几次冒出水面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简桦对此感到十分无奈,那时丢一件衣服确实非常可惜。就这样,几个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漂走。简桦把手中的树枝扔进河里,懊恼地说:“我刚穿了一次。”

村里有些人看到我们经常洗衣服,便调侃说我们的衣服不是穿破的,而是洗破的。原来,他们通常很少洗衣服。我曾看到有的村民穿着自家缝制的白衬衫,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满是油渍,却依然不洗。

天气炎热的时候,我们几乎每天都去河里游泳,地点就在渡口。村里的男人们看到我们的泳裤,总会笑着说这是女人们穿的。女人们看到后则掩嘴而笑,而孩子们则一边指指点点,一边模仿我们的样子,笑个不停。

在我们这群人中,肖平游泳技术最为出色。他曾在体校的游泳班接受过训练,各种泳姿都游得非常出色。他常常站在高高的土坡上跳入水中,一会儿表演“冰棍式”跳水,一会儿又换成“茶壶式”。他那怪异而有趣的动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一些胆大的孩子也学着他的样子往水里跳,溅起高高的水花,扑通扑通地响。

村里确实有几个会游泳的小伙子,但他们只会狗刨式游泳。这种姿势费力且速度不快,游不了几米就气喘吁吁,难以继续。

夏天最炎热的时候,也是农忙铲地的时候。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汗流浃背,此时跳进清凉的河水中,别提有多畅快了!有时从河对岸回来,我们总是迫不及待地跳进河里,先喝几口清澈的河水,然后尽情地洗澡和游泳。而村里的老乡们只是到河边简单地洗洗手和脸。有个小伙子更有趣,他站在齐胸深的水中,突然一蹲,水没过脑袋后又迅速浮起,整个过程仅用两秒钟就完成了。

在河里游泳时,我们还会遭遇马蝇的叮咬。马蝇是一种专门叮咬马的昆虫,能把马叮得满身是血点子。当你把头扎进水里游一会儿,浮出水面换气时,空中的马蝇就会迅速落在你的脑门上,狠狠地叮上一口,有时甚至是两三只一起落下。那种疼痛感非常强烈,当场就会出血。

村里的孩子们告诉我们一个报复马蝇的办法:抓住马蝇后,把它的脑袋揪下来,这时可以看到它身体断裂处有一个小小的晶莹水珠。将这水珠放进嘴里,竟然是甜的,类似于蜂蜜的味道。许多马蝇就这样被我们消灭了。

当你站在水中时,总会有许多不知名的小鱼从四面八方游来,它们身长两三寸,围在你身边,用小嘴不停地啄你,弄得你痒痒的。若想用手去抓,它们会立刻四散逃开,但眨眼间又会重新聚拢回来。

春天时节,蔬菜供应短缺,我们只能依靠从北京带来的酱油膏和咸菜度日。有时也会去老乡家讨些大酱配饭。那段日子着实艰难!常常是一碗苞米碴子或小米饭,没有任何菜肴便匆匆下肚。

幸运的是,村边有一条小河。我们把从北京带来的鱼钩、鱼线、鱼漂和铅坠系在树枝上,制作成简易的鱼竿。在河边的草地里随手一挖,就能挖到蚯蚓。将蚯蚓挂在鱼钩上,用力一甩鱼竿,不一会儿,鱼漂就沉了下去。一抬竿,少则一条,多则两条,叫不上名字的小鱼就被钓了上来!三个人钓一上午,把鱼带回来撒上一把盐,在锅里一煮,就够大家美美地喝上一顿鲜鱼汤了,每人至少能分到半碗鱼——可不是小碗哦!我们带的都是大号搪瓷碗。

有时,我们还会去钓鱼,身后会点上一堆篝火。钓到大一点的鱼,就直接扔进火炭里,等钓到下一条鱼时,第一条鱼已经被烤熟了,吃起来那叫一个香!小一点的鱼则直接放进嘴里,既不腥也不扎嘴。那清澈的河里生长着同样清澈的小鱼。河里还生长着一种类似如今人们爱吃的小龙虾的生物,我们称它为水蝎子。没人吃它,因为它看起来有些吓人,两只大钳子总是凶巴巴地挥舞着。我们还在河里见过像是水獭一样的动物,它们在水中游得飞快,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见过黑色的蛇在水中游动,但这两样东西都非常罕见。

春天来临时,起初我们并不清楚村里的小孩为何总是挎着小筐子往河边跑,后来才得知他们是去捡野鸭子蛋。原来,河边的草地上藏着野鸭子的窝,它们在那里下蛋、孵蛋。运气好的话,一早上能捡到十几个。我们也尝试过去捡,但运气不佳,从未捡到过。

春天,河边的草地上依然生长着野韭菜。我们曾品尝过用野韭菜作馅的饺子。四个人只需在河边采摘两小时的野韭菜,便足以供大家饱餐一顿饺子。那野韭菜长得又粗又壮,格外鲜嫩,高的可达一尺,轻轻用手指一夹,便会“啪”的一声断开,断口处还会立刻渗出一滴晶莹的水珠。

我们的村子是一个仅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屯子,在村前大喊一声,村后立刻就能听见。夜里的山村静谧极了,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说是夜里,其实不过是八九点钟的光景。老乡们大多都已入睡,村里一片漆黑。而我们屋里的油灯总是熄得最晚,常常是全村都睡了,我们的屋里还传出阵阵歌声。

夏夜,河边偶尔会传来凄厉的狼嚎,有的叫声近在咫尺,有的则远在天边。听得出来,叫声并非来自一两只狼。那嚎叫声有时会越来越近,令人不禁怀疑狼是否已来到我们的房前。每当这时,旁边的老乡家便会放一两枪,叫声随即戛然而止。记得有一次,枪声响了好几次,狼却依旧嚎叫不止。老乡说,狼有时会进村,甚至会咬死牲畜。更令人胆寒的是,还有疯狼!它们就像疯狗一样,无所畏惧,见什么咬什么。而且,狼似乎都是从河边来的!

当屋里的喧嚣渐渐平息,小河的流水声便清晰可闻。那潺潺的水声,宛如一首轻柔的摇篮曲,伴我们安然入眠。有一年夏天,连降暴雨,闪电在草地上肆虐,乌云在树梢间翻滚,屋檐仿佛成了瀑布。我们的屋子开始漏水,灶坑里也涌出了水,所有人都被困在家中。我们只能整日待在屋里,打牌、下棋、唱歌、睡觉,消磨着漫长的时间。

天气骤然变冷,许多人不得不穿上棉袄。大水阻断了道路,我们的粮食也所剩无几。夜里,河水的声音变得异常响亮,那原本轻缓的吟唱化作了令人烦躁的咆哮。

我们来到河边。昔日清澈见底的小河已不见踪影,河面拓宽了好几倍。河水浑浊不堪,水中夹杂着乱草和断树杈,急速地翻滚而过。河边的丛丛红柳只剩几枝残叶,在混浊的水流中摇摇欲坠。轰隆隆的水声让人不敢靠近。岸边的土坡塌落了大段,两岸的距离明显增大。一只早已死去的小猪直挺挺地顺流而下,不知它来自何处。听说村里有人从公社回来,正值河水暴涨,他赶着马车无法过河,只好揪着马尾巴游了过去。

大水退去后,两岸的土坡上满是凌乱的树枝和杂草。一层薄薄的淤泥覆盖在河岸上。红柳枝条一人高的地方挂着被河水冲来的脏兮兮的枝叶,宛如路标,标示着水流的方向。河水不再像以前那样清澈,一条鱼也看不见。它仿佛大病初愈,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天气逐渐转凉,秋天的河流变得愈发宁静,水质也愈加清澈。河底铺满了晶莹剔透的小石子,色彩斑斓,其中一种墨绿色的小石块尤为引人注目。老乡说,以前还有人专门来收购这些石块。

秋风拂过,大草甸子渐渐染上了金黄,小河边的青草也随之变色。红柳的红色枝条上点缀着片片黄叶,在风中摇曳生姿。一阵疾风卷过,黄叶纷纷扬扬地飘落河中,河面上霎时铺满了一层黄叶,它们又急匆匆地顺流而下。河里的鱼儿仿佛也躲了起来,不知去向。此时,既无人游泳,也无人洗衣。清澈的河水静静流淌,仿佛在默默等待着什么——它们在等待冬日的冰封。待到河面封冻,厚厚的大雪将覆盖其上,小河便能安安稳稳地休憩一个冬天。那时,再无人会去打扰它的宁静。

某个秋日,一队人马打破了小河的宁静。河岸上人声鼎沸,马嘶阵阵,我们都好奇地奔向渡口,想看看究竟是何方来客,闹出这般喧嚣。对这个偏远的小山村而言,如此热闹的场景实属罕见。

我们站在高高的河岸边,身着破旧的棉袄,腰间系着绳子。对岸,一群年轻人正赶着几辆罕见的胶皮轱辘大车。他们似乎不清楚河水的深浅,正犹豫着从哪里渡河。从他们的装束来看,应该是建设兵团的成员,清一色的绿色服装,头戴皮帽。后来我们得知,他们是进山采药的,为兵团开展副业,大约有一个连的规模。

既然决定过河却又不了解水深,那就向对岸的人打听一下吧——瞧,那儿不是站着几个人吗,穿着破旧的棉袄。然而不!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其中一个看似小干部模样的男子,正操着一口流利的北京话,不停地发号施令,指挥几个女生爬上一辆大车。车上满载着行李,她们挤坐在一起。后面的几辆车同样装满了行李和粮食,都静静地停在那里,注视着这支先头部队渡河。

渡河开始了,岸边围聚着许多人注视着他们。那名小干部精神抖擞地站在车上。起初,车子下水的位置还算不错,但快到河中心时,车夫猛地挥鞭催促马儿快走,马儿却突然向右偏移了两步,结果偏离了正路,水位瞬间变深。右边的车轮仿佛陷入了坑中,车身随之向右倾斜,停了下来。车上的女生们惊叫起来,却不敢动弹。我们看到车内开始进水,行李也被泡湿了。

那个小头头急了,脱鞋扒袜子,卷上裤腿下了河,表现得挺勇敢。他走到马前头去拉马,情急之中竟也不知往哪边去,水都到他的大腿根儿了,衣服裤子也全湿了。有人叫他别乱走,这小子猛然喊了声:不要管我!似乎他马上就要和宣传中的人一样英勇就义了!

岸边的男男女女乱叫着,出着主意。

我们转过身,回去了。

他们进山采药归来时,再次路过我们这里,并在村子附近逗留了几日。一天晚上,悄悄来了几个北京学生,与我们闲聊了一会儿。他们透露,他们的领导不允许与我们接触,因为我们是从北京来的知青。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担心什么!我们不禁反问:难道我们看起来像土匪吗?!

天气转冷,小河结冰了,哗哗的水声也随之消失。几片树叶静静地躺在透明的冰层中,冰面晶莹剔透,河底的石子清晰可见。我们不敢相信河水竟冻成了坚固的冰,小心翼翼地用脚试探着踩上去,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起初,只是在岸边水浅的地方走走,渐渐地,胆子大了,便走到小河的中央。我们用力踩踏,又使劲跺脚,冰面硬得像石头一样。我们在冰上滑行,奔跑。

小狗在岸上注视着我们,不停地吠叫。它似乎很纳闷:为什么人们能在水面上奔跑呢?这是一只从未见过河水结冰的小狗。夏天,它常随我们到小河里游泳,而这次,它却不敢下河了。我们把它抱到冰上,它坐在那儿依然不敢动弹,尾巴摇个不停,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们,哼哼唧唧地叫着。我们在冰上推着它跑,推了一会儿,它高兴起来,站起来和我们一起奔跑,时不时滑个四脚朝天,然后站起来对着冰面汪汪叫几声。一会儿,它撒着欢儿跑向岸边,一会儿,又在冰面上跑起了圈儿。

下雪了!走在雪地里,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们去看望我们的小河。白雪像厚厚的被子覆盖在小河上,它静静地沉睡着,没有一丝声响。整个河面在阳光下显得洁白而美丽。

我们没有踏上小河,生怕留下脚印,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小河。

如今,离开小河已经数十年。听说在小河的旁边修建了一条大道,小河不再孤单了。

然而,它是否还依然清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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