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清样》—撰文 | 文一刀
春节,中国传统节日中最厚重、最具仪式感的代表,忙忙碌碌庸常人生中一年一度的盛日。老百姓把春节的到来叫过年,但对有些人来说,春节临近也意味着年关将至,在那些亡命天涯的罪犯、负债跑路的商人、讨薪无果的民工、顽疾缠身的病人、被骗套牢的股民眼中,过年如过关,他们没法儿过年。
还有那么一群人,他们虽然还不至于像“没法过年族”那般不堪,但也因种种现代“社会病”而对春节产生恐惧情绪,那些被逼婚的大龄未婚青年、终日拼搏仍手头拮据的打工者、身处家庭、事业等各种瓶颈的中年油腻男们共同构成了“躲年族”、“恐归族”,他们不是没法儿过年而是不想过年。
不想过年的人放眼全国哪儿都有,但最近收到的一些读者来信却让我看到在西安正诞生的一个群体,春节对于他们来说是:别想过年,不仅自己别想过年,家属也别想过年!别想过年的原因则是一年来响彻三秦大地的那两个字:烟头。
来信的读者就职于西安某景区(处于就事论事之考虑,来信所涉具体名称等隐去),其提供的单位通知内容称:为确保2018新春文化活动的顺利开展,增强人员后备力量,经公司领导同意,现拟成立一个名叫“家属应援团”的组织,报名人员范围是公司员工的家属和亲朋好友。应援团工作时间为大年初一到正月十六,每天早10点至晚10点。在应援团主要工作职责描述中,排第一位的是:烟头垃圾捡拾。
通知中,一方面称是本着自愿原则,但紧接其后便称要“及时做好部门所有员工的通知及动员工作”。
“有一句歌词唱到‘你不让我开心我不让你过年’,但(我们的)现实是,我不让你开心也不让你过年、连你家人都别想过年”,面对上述动员令,这位景区员工发出了如此感叹。
他在来信中写道:“过年本是举国同庆、家人欢聚一堂的日子、在外辛辛苦苦一年、谁不想在过年期间陪陪家人,看看每年新闻中的春运大潮,就知道,年是中国人永远割舍不下的乡愁。不过近年来,春节期间旅游也是不少人的选择,我作为景区工作人员自然也理解每个节假日都要值班。不理解也没办法,也习惯了。但这次真是令我无言以对,小小一个烟头、说的广泛一点,地上的各种垃圾,一点垃圾重要还是上下五千年的中国传统重要?大过年的不仅让员工要捡破烂,还让发动亲朋去捡破烂?个别人(此处编者删去三个字)就认为没人要脸似的(真实想法比这粗俗一点,为了和谐就不说了)五湖四海的游客作何感想?是说新一线城市西安就是好,这么多年轻人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为城市美化做贡献,还是说这些人脑子都有病呢大过年的拿个棍子胡转悠?”。
在来信中,这位读者也谈及自己在一年捡烟头实践中的一点儿辩证思考,他写道:“我每周根据公司安排、要捡6-12小时烟头、甚至更多,试问我把这些时间做其他事情更有用还是捡烟头更有用呢?不言自明。我去年平均约八天看一本书,如果不是因为捡烟头我相信这个数值会更小。去年跑步213.99km,如果不是因为捡烟头我相信这个数值会更大。西安出台多项措施来引进人才,包括解决户口等各项举措。引进人才、促进交流、当然也没错、但为何不着力培养属于西安的骨干力量、让本地人不用羡慕北上广的高工资与更多机会还有更好的平台。整天让西安人捡烟头,却高薪聘请外来人口希望西安有更好的发展,他们会不会因水土不服而无法施展拳脚或顾此失彼呢?说句玩笑话、如此下去、再过几年,西安各行各业的精英们将都是外地人,因为西安的这帮(此处编者删去三个字)们,只会捡烟头”。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西影拍的电影叫《神鞭》,是根据冯骥才“俗世奇谈”系列小说之一改编,讲述清末民初的天津卫,小贩傻二接连以祖传一百零八式“辫子功”打败流氓恶霸和日本武士,享誉津门,被称为“神鞭”,然而面对八国联军枪炮,傻二发现自己的辫子功根本无能为力,最终他改弦更张,剪掉辫子成为北伐军中的神枪手。
电影中有一句印象很深的台词是:鞭剪了,神留着。其中含义就是形式与内容的辩证关系,无论何种载体、何种形式,是要靠内容也就是蕴含的神来起作用。由此联想到西安的捡烟头活动,除了其本身具备的保洁内容之外,大肆推行一年多的实际是以烟头为载体与象征的内涵和精神。
正常理解这烟头精神,无非是由细节、专业和责任三方面构成:做事重细节、治理讲专业、履职需担当。这样的烟头精神,对于各行各业有各自对应的表现和要求:对医生来说,烟头精神就是中医好准脉、西医缝好针;对律师来说,烟头精神就是别吃了原告吃被告;对厨师来说,烟头精神就是菜洗净、肉切好,别拿抹完清鼻的手在食材上捏来捏去、莫用锅里的漏勺去在下水道又搅又通;如此类推。
而单纯保洁意义上的捡烟头,按照社会分工原则,理应交给干此工作的人员去干好,如果医生不看病了、司机不开车了、厨师不做饭了、学生不上课了、老师不教书了,都去捡烟头,这不仅是一种上山下乡式的运动,而且会引发得其形而忘其本的后遗症:捡起了烟头,丢掉了烟头精神,就像电影《神鞭》中的那些反例:辫子留着,神已空空。—《调查清样》
大雪过后天晴空气好了,捡烟头的又都出来了
还给300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