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赵文尧
编发/史乎文乎
注:为使得大家阅读流畅,文章包含部分虚构情节
古人云,“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许多人,经历许多事,走过许多路。但等到年逾古稀、悬车之年时,往往回想起的,还是那一去不返的青春岁月。
1972年12月,当时十八岁,已经高中毕业的我(在七十年代,中学是四年制,初中两年,高中两年),放弃了在村里小学当民办老师的机会,毅然决定报名当兵,走进那让我魂牵梦绕的部队。
但作为家里的长子,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毕业生(在当时,在一个村里,高中毕业生是少之又少),我的父母,其实是想让我留在村里的民办小学当老师的。要知道,在当时,在七十年代,小学民办老师,相对来说,是一份非常好的工作,每天不用下地干活就能挣工分不说,每个月还有额外5元的补贴。
再加上,我年迈的奶奶,因为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因此家里七口人生活开销的重担,全都落在了父亲和母亲身上,日子也十分拮据(我是家里的长子,我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现如今,我顺利高中毕业,本能成为村里的民办小学老师,留在父母身边,为他们分担一些压力,可我却想报名当兵,离开家乡,走进部队。想到此,我那因为渴望去当兵而变得炙热的心,也开始忐忑了起来。
就这样,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下,我去到大队,找到民兵连长报了名。在报名时,民兵连长(姓李,是退伍老兵,为人十分和善,平时对我也很好),还笑着鼓励我说,“小赵啊,你是中学毕业,有文化,要知道,在部队里,这可是优势。所以你要是能去当兵,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提干,然后留在部队,别像我们一样,一辈子与这黄土地打交道。”说到此,李叔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眼中还闪过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忧伤。
可当时刚满十八岁,还青春懵懂的我,显然不懂李叔话里的深意。就这样,在报完名后,我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开始朝家的方向走去,因为正值傍晚,家家户户的屋顶,也都飘起了炊烟。平时到家,只需要三分钟的路程,那天,我却走了足足十分钟。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父亲那已经有些佝偻的腰,和母亲那发黑肿胀的手。我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父亲和母亲说明,我已经报名当兵的事。
站在家门口踌躇许久后,心里忐忑不安的我,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走进院子,母亲已经做好晚饭,见我回来,连忙笑着招呼让我洗手吃饭。看着眼前的母亲,我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在心里盘算着,等下在饭桌上,该如何跟他们表明我想去当兵的事,和我渴望当兵的决心。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当我在饭桌上,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跟父母说明我报名当兵的事后,父亲和母亲,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不同意,相反,他们都十分开心。就连一向话少的父亲,也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很好,有想去当兵的想法很好。但既然报了名,有这样的决心,就要认真准备。”
当时听了父亲话后的我,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认真努力,穿上那身让我羡慕已久的军装,走进那让我魂牵梦绕的部队。报完名后,照例就是征兵体检和社会调查。得益于我中学毕业,再加上我家三代务农(按现在比较时髦的话说,就是“修理地球”),所以我很顺利的通过了征兵体检、社会调查和家访,并在1972年12月23日那天,跟家乡县城的一百多名新兵一起,踏上了前往部队的路程。
我们这批新兵,虽然在1972年12月26日就到达了部队,但按照惯例,还是算1973年的兵。七十年代时入伍的兵,如果是冬季征兵,兵龄均从次年1月开始算起,以此类推。但计算工龄时,还是以发放入伍通知书的年份为准。因此,我是1972年12月23日入伍的,就是1973年兵。但我参加工作的工龄,还是从1972年算起。
自1972年12月26日到达部队后,我在部队工作和生活了11年,在1984年3月,由副营参谋职位,转业回到地方。在我11年的军旅生涯中,发生了许多让我难忘的事,但让我最难忘的,莫过于1975年我当班长,在老挝一次上山砍柴时的经历了。
在当时,在老挝,我们连队一日三餐做饭,主要是靠烧柴,因此也需要大量的木头。尽管老挝山上的树到处都是,并且还可以随便砍,但一到雨季,连阴雨不断,泥泞的山路十分难走,很不适合砍树,所以在当时,我们连里一般都会在雨季到来之前,就储备好半年做饭用的木柴。
那是1975年7月的一天,轮到我们班上山砍柴了。因此,在吃完早饭后,我和副班长就各带三个人,然后拿着拉锯、斧头,出发了。因为是要当柴烧,所以我们就专门挑选那些长得比较直,木质松软,直径在三四十公分的树砍。而我们班的任务就是:先把树放倒,砍成一截一截的(一截大概两米左右),然后抬回连队,回连队后劈成小块,最后再把小块的木柴堆放整齐,以供炊事班做饭使用。
当时,一起跟着我砍树的有小王,一个73年入伍的河北兵,个子不高,整个人看起来胖乎乎的,特别有喜感。另外两个是刚入伍不久的云南兵(光阴似箭,到今天,转眼已经四五十年过去了,他们两个的名字,我已记不太清),其中一个个子很高,有一米八多,长得很端正,人也十分老实。但唯一遗憾的是,他有点驼背,再加上很瘦,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十分单薄。另外一个云南兵,则跟他恰恰相反,身高不到一米七,稍胖,平时话很多(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话痨)。
到了山上,选好要砍的目标树后,我就开始跟他们三个交代砍树的注意事项了。在当时,我们砍树的方法是:先清理目标树周围的杂草,然后用拉锯在树根处锯开一个囗子(口子的深度,至少要超过树直径的一半),接着再用斧头从锯缝的上方往下砍,砍成长三角形状(目的是便于控制树倒的方向)。
本来进展一切顺利,但就在我准备放倒目标树时,忽然听见在我们附近砍树的副班长大喊,“班长,你们小心点,我们的树要倒了。”听到副班长的话,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要砍的树,距离我们大概有二十米远(他们砍的树比较高大)。于是我站起身来,对他们三个说:“你们先躲避一下,歇一会儿,等下再过来砍”,听到我的话后,他们三个放下工具,然后往后走了十几米。
但当时的我判断错误,我以为副班长他们砍的那棵树,虽然看着比较高大,但高度不会超过二十米,因此就算是倒向我们这边,也砸不到我,于是我就没往后走,只是站在了我们砍倒的树的一个木桩上,然后我就大声对副班长喊道,“没事,你们可以砍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话音刚落,就只听“砰”的一声,我好像看到有树枝朝我砸来,然后我脑子一片空白,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后,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在大个子云南兵的背上了,他正背着我飞快地往山下跑。
很快,我就被送到了团卫生队。到卫生队,经过医生的一番检查后,万幸我只是肩膀被砸肿(砸到了我的肩膀),腿部有外伤(是摔倒时擦伤),并无大碍。因此,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后,我就回连队了。
回到班里,副班长在见到我后,还心有余悸的说,那天砸中我的,是一个碗口粗的树枝,它是另外一棵树的树枝,是他们砍的那棵树倒下时,连带下来砸到我肩膀上的,力道非常大。而且假如树枝再往右偏几公分,就砸到我的脑袋上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说到此,副班长还后怕的大喝了一口水。
而我,在听完副班长的话后,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笑着对他说,“没事,小曲(副班长是1974年兵),你看我这大脑袋,还不是好好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