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霸凌,不仅发生在学生和学生之间,也发生于导师和学生之间。
近日,Science News 报道了荷兰莱顿大学知名学者科琳娜 · 霍夫曼(Corinne Hofman)和门诺 · 霍格兰(Menno Hoogland)夫妇,存在偷窃研究样本的学术不端行为,并且在长达 30 年的时间里,对课题组成员进行多种学术霸凌。
图片来源:Science 官网
妇唱夫随,学术霸凌
根据荷兰莱顿大学校方发布的调查报告,科琳娜 · 霍夫曼曾于 2013 到 2018 年担任莱顿大学考古学院的院长,她与曾任莱顿大学高级讲师的丈夫霍格兰,在过去的 30 年里做了诸多不可饶恕的事情。
霍格兰(左三)和霍夫曼(左四) 图片来源:莱顿大学官网
2009 年,在一次位于加勒比海区域的研究中,已婚的俩人遇到一个问题:他们想研究存放在当地仓库的头骨中的臼齿,但一直无法取得许可。
于是两人想出了一个偷天换日的办法。
科琳娜与一位当地的主管聊天,分散其注意力,霍格兰则率领两名博士生偷偷溜进了仓库,他命令学生把臼齿从头骨里直接拔出来。
当学生们在震惊中拒绝并离开仓库后,霍格兰「以暴力的方式使用钳子、锤子和螺丝刀」盗走了牙齿,完全无视考古领域公认的道德和技术规则。
图片来源:莱顿大学调查报告
报告没有提到这件事具体发生在哪里,但这并不是孤例。
在 2006 年的一次类似事件中,在同样未经许可的情况下,研究团队成员被强迫从国外的头骨中提取牙齿和臼齿,并将其带回荷兰。
这些只是两人众多违规行为的冰山一角。
根据校方的调查报告,这对夫妇在 30 年的时间里滥用权力、欺凌、恐吓、侵犯和歧视,在校外的调查研究期间尤甚。
两人还颇有经验地在研究小组中营造出一种「恐惧文化」,以确保受害者持续保持沉默。
这份总计 57 页的调查报告基于对 30 多人的陈述和采访,根据多人的回忆,夫妇两人经常羞辱小组成员,骂他们「没用」,对其发疯大喊大叫。
他们还嘲笑那些体型臃肿的成员,并存在「性别歧视」和「怀孕歧视」。
在校外的实地考察研究期间,两人还会对小组成员进行远程控制,例如限制上厕所的次数。
报告还指出,两人有时会无正当理由就撤回数据,令合作者无法适应;
甚至还向合作者要求共同撰写论文,而他们在此前并没有做出实质性工作;
在他们自己的论文里,他们也没有适当地感谢他人的工作与支持,这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以上这些行为,实在很难让人将科琳娜 · 霍夫曼与荷兰皇家艺术、科学院院士、世界顶尖考古学家等头衔联系起来,真的下头!
尽管夫妇两人强烈反对这些指控,但实锤已落下,校方已经启动了终止霍夫曼雇佣合同的程序。
校方的执行委员会对他们的不当行为深感震惊,让人感到不解的是,这种恶劣行为还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学术霸凌,愈发普遍
学术霸凌可以说是遍布世界各地的学术圈。
就在今年的3月,免疫学界权威大咖、诺奖得主 James Allison 的妻子 Padmanee Sharma 教授,同样也被指控学术霸凌,还被一位华裔女学者索赔 500 万美元。
Padmanee Sharma 与丈夫 James Allison 图片来源:帕克癌症免疫疗法研究所官网
Sharma 教授是免疫学界的重量级人物,在 MD 安德森癌症中心担任要职。她的研究在免疫治疗领域具有开创性意义。
然而,这位在学术界享有崇高地位的专家,却被一位华裔初级研究员 Jamie Lin 指控,称其辱骂、骚扰、剽窃学术成果,甚至仗势欺人。
Jamie Lin 博士 图片来源:statnews
Lin 博士在法庭上指控 Sharma 教授在未经参与的情况下,强行要求成为她主撰论文的通讯作者。
当 Lin 博士拒绝这一无理要求时,Sharma 教授对她进行了长达数月的辱骂和威胁。
曾遭受 Sharma 教授霸凌的人绝非 Lin 博士一人。
根据该中心众多初级研究员的爆料,Sharma 教授似乎很享受自己的「恐怖统治」。
霸凌、辱骂事时有发生,初级研究员甚至连上厕所或吃饭的自由都没有。
至于剽窃、破坏其他科学家的事业更不算什么稀罕事。
一位匿名的前组员称,在过去的四年里,Sharma 的一名雇员因工作压力而心脏病发作,另一名下属也产生了自杀的念头。
尽管 Lin 博士已经起诉 Sharma,但她似乎对这起官司的结果很不乐观,也因此出现严重的焦虑和妄想,人瘦了 10 磅。
Sharma 是一家政府资助机构的雇员,背后有国家力量作后盾。
在庭审之前,MD 安德森癌症中心曾试图调解双方的争端,但由于 Sharma 教授在中心的影响力,调解最终以失败告终。
尽管身处官司和丑闻之中,Sharma 教授仍在今年 4 月当选为美国癌症研究协会(AACR)院士,以表彰她在免疫检查点疗法领域的贡献。
图片来源:AACR 官网
学术霸凌的原因何在?
在等级森严、竞争激烈的学术圈,霸凌行为可能比大多数人想象得更严重,已成为全球性的问题。
也许其关注度远没有学术不端那么高,但这种行为对大多数研究人员的伤害却是无法掩盖的。
2019 年,德国最大科研学术组织马克斯普朗克学会(MPS)发表的一项研究表明,在旗下的 86 个研究分支的 9000 多名受访者中,有 10% 的人表示在过去 12 个月内曾遭受过霸凌。
Nature 在 2019 年对全球博士生的状况进行调研,有 1/5 的受访者报告了被霸凌的遭遇,其中 57% 的人表示,由于害怕受到报复而不敢与他人谈论自己的处境。
2020 年,Nature 对全球博士后研究人员的调查结果显示,竟有 65% 的人亲身遭遇过权力失衡/霸凌。
Nature 子刊也曾发文直言某些平庸的明星学者,是采取了霸凌行为才能登上学术顶峰。
这些人滥用权力、欺压虐待和贬低他人,偷窃学术成果不算,还毁掉了他人的研究生涯,如此便有效地消除未来同行带来的潜在的学术竞争。
图片来源:Nature 官网
造成学术霸凌的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但主要原因还是导师和学生之间或导师与小组工作人员之间存在的权力差异。
课题组的权力几乎完全集中在课题组负责人手中,如果负责人的自我约束不足,那么课题组很容易成为滥用权力的温床。
从以往的调查看,这种权力差异在导师与国际研究人员之间表现得更为明显,导致跨国求学或工作的研究人员遇到更严重的霸凌问题。
学术圈的内卷日益严重,竞争愈发激烈,而当身居高位的负责人,怀疑课题的进度过于缓慢是由于下属不称职导致时,往往会想尽办法提高下属的主观积极性,疯狂 push,一旦越界,也会产生霸凌。
另外,缺乏有效监管,举报机制不足等原因,也助长了这股妖风的兴起。
在某些学术机构,尤其是知名院校,霸凌行为可能更为普遍,因为课题组负责人在这里往往拥有更大的权力,而且课题组从来不缺乏工作人员或学生,用他们的话说就是:「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遇到学术霸凌怎么办?
显然,国内也存在导师对学生的霸凌现象,但似乎大家很少用到「霸凌」这个词,正式的研究文献中并不存在「学术霸凌」,取而代之的经常是「师生冲突」「师生矛盾」「导学关系」等略微中性的描述。
在诸多霸凌行为中,最严重的莫过于学术成果被抢,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学生论文被抢署名。
2022 年,中科院科研道德委员会就曾发布「负面清单」,列出七类学术论著署名中的负面行为,包括禁止无实质性贡献的人员参与署名,禁止荣誉性、馈赠性、利益交换性署名或夹带署名等。
另一种常见的疑似霸凌现象,是强迫下属或学生承担不必要的工作。比如,接导师孩子放学、辅导作业之类与科研无关的且不付费的事。
这类事情层出不穷,不少甚至发展到极为恶劣的后果。
图片来源:人民网
学术霸凌,普遍存在,假如你不幸遇到,该怎么办?
2021 年,Science Careers 栏目就发表了一篇文章,教大家如何对抗科研界的霸凌者。
图片来源:Science
首先,当你感受到任何不受尊重、被贬低,进而产生悲伤、沮丧或愤怒的情绪时,必须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正遭受霸凌,遑论被辱骂或被歧视。
随后,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让霸凌者支配自己的感受,更不能让他们的语言和行为左右自己的生活。
其次,要积极寻求周围人的支持和帮助,广泛收集信息,形成对自己所遭受行为的全面认识。
可以选择彻底离开,一定不要等待被彻底毁掉,自己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最重要的是,记录自己的遭遇,留存必要的证据,对关键的事件,即便发生突然,无法留存证据,但也一定要记录日期、时间、地点和事件经过,特别要注意记录目击者。
如果时机成熟,请务必行动起来,适时曝光,揭露霸凌。
学术霸凌是一个跨越国界、影响广泛的严重问题,想要彻底解决,在当前课题组负责人权力独大的学术现状下可能并不容易。
所以,最直接的做法,就是所有科研人都团结起来,从我做起,共同抵制霸凌行为。
最后以这位作者的一句话作为结尾:科研的代价不应该是你的灵魂~
参考资料:
1. Report slams Dutch archaeologist couple for intimidation, abuse of power, and theft of human remains
2. A junior scientist. A prominent oncologist. Now, a clash at MD Anderson over who gets research credit
3. Postdocs under pressure: 『Can I even do this anymore?』
4. How bullying becomes a career tool
5. 武汉一研究生跳楼自杀 家属:长期受导师压迫被逼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