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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当局称，前班班市市长 Alice Guo 的真实身份是诈骗集团的头目，身家超过1亿美元。她是中国公民，本名郭华萍。图片来源：路透社

班班——菲律宾首都马尼拉西北60英里处、一个人口7.8万的小城市。31岁的市长 Alice Guo 用不到两年的时间，将这个小城变成了暴徒和骗子的天堂（另有报道说她生于1990年）。

从Alice Guo的市长办公室向外眺望，可以看到班班市中心繁华的街区，其中最显眼的建筑是一个豪华别墅区，12栋豪华别墅环绕泳池，其中一些还未完工——这里隐藏着 Alice Guo 真正的产业——一个“杀猪盘”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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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班班市中心，郭华萍拥有的园区里，计划为诈骗头目们修建的12栋豪华别墅环绕泳池，其中一些还未完工。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

直到2024年3月，数百名执法人员冲进这个区域之前，Alice Guo 依然在市长和诈骗集团头目之间自由切换身份。

2024年8月，菲律宾对郭华萍和她的35名同谋提起洗钱指控，这些人被控实施了一项复杂的计划，为包括人口贩运和欺诈在内的犯罪所得洗钱。当局试图追回价值超过1亿美元的资产，他们说这些资产是郭华萍和她的同伙通过非法活动获得的。

郭华萍目前在押候审，面临包括人口贩运和贪腐在内的约六项指控，同时也在接受涉及更多罪行的调查。

杀猪盘

英文为 pig butchering scam，又称浪漫骗局，通常是指诈骗分子利用网络交友，诱导受害人投资赌博，卷走钱财消失不见的电信诈骗方式。

在诈骗团伙内部，培养感情、发展恋爱关系被称为“养猪”。吸引受害者到博彩网站投注，并用小额奖金引诱受害者进一步加大投入是“喂猪”。最后，骗子卷钱消失，是“杀猪”。

随着互联网新技术的发展，“杀猪盘”交友诈骗从传统的婚恋网站渗透到社交媒体各个层面，AI换脸、换声技术的升级，更让此类诈骗变得更加隐蔽。

受人爱戴的市长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菲律宾调查人员说，他们目前确定的是，Alice Guo 其实是中国公民，真名郭华萍，十几岁就从中国来到菲律宾。2005年，十几岁的她以Alice Leal Guo的名字骗到了菲律宾出生证明。

当地人在谈到郭华萍时语带欣赏之意。据四位与郭家相识的人说，郭华萍大约14岁时和她的华裔父亲一起来到班班。她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人们很同情她，因为她没有妈妈。

一位名叫Arsenia Mamangan的居民说，大约在2005年，她把一小块地卖给了郭华萍的父亲，他在这块地上开了一个养猪场。现年90岁的Mamangan说，她很喜欢这个女孩，有时邀请她到家里吃饭，还从花园里摘新鲜的木瓜让她带回家。

当地人说，他们很佩服郭华萍小小年纪就努力工作。他们说，到她17岁左右的时候，就已经在经营养猪场了，而她的父亲很少露面。他们形容她是一位有进取心的女性，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她涉足房地产行业，购买和管理房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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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华萍于2022年当选为班班市市长。即便是在她被免职后，许多当地人依然支持她。图片来源：法新社

郭华萍于2022年当选为班班市市长。即便是在她被免职后，许多当地人依然支持她。当地人说，她是乘坐自己的私人直升机参加竞选的。孩子们每次看到她的直升机从头顶飞过时都会欢呼雀跃——黑色的机身上画着一条粉红色的条纹。

郭华萍赢得了选举，并于当年6月就职。她当上市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市政厅刷成粉红色，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当警察逮捕她时，她穿着粉色睡衣。

她很快就在班班赢得人心，当地人说她修缮了道路，还举办了有美食和音乐的大型派对。在她任职期间，该城镇新增了两家快餐店——麦当劳(McDonald’s)和快乐蜂(Jollibee)，以及一家炸鸡连锁店。

“杀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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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2018年，班班市中心还是一块农田；下图，2024年，这里已经变成郭华萍的“杀猪”集团。此园区位于班班镇中心，毗邻主干道，是当地规模最大的开发项目。图片来源：谷歌地图

郭华萍从事“杀猪”生意的时间，远在她担任市长之前。

官方文件显示，2019年2月，郭华萍在市中心买了一块农田，毗邻市政府大楼。同年3月，她向当地政府申请将这块土地改划为商业用地。不到三周后，她的申请就获得了批准，官员们称这次的审批异常迅速。

为了管理这处房产，郭华萍与其他几个人于2019年5月成立了一家名为Baofu Land Development的公司。

其中一位联合创始人名叫Huang Zhiyang，他因与经营非法网络博彩活动有关的指控而被中国政府列为通缉犯。菲律宾警方称，具有华裔血统、持有塞浦路斯护照的Huang Zhiyang是该园区犯罪活动的幕后主使之一。当局认为，他在突击搜查后逃离了菲律宾。目前菲律宾在通缉他。

还有两名联合创始人是中国公民，他们在2024年新加坡有史以来最大的洗钱案中被判有罪。新加坡当局指控这两人在新加坡为“海外有组织犯罪活动”洗钱，但未透露班班的行动是否是他们调查的一部分。

该园区的建设始于2019年公司成立前后。文件显示，一年后申请了建筑许可证，并在一天内获得批准。该园区一度确实持有经营涉及境外玩家的网络博彩（即POGO)许可证，但菲律宾调查人员表示，该园区的主要活动是诈骗，大约始于2020年。

从外面看，此处就像一片普通的建筑群，有商店，办公场所，住宅，但实际上，这里隐藏着郭华萍的“杀猪”帝国。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这园区占地25英亩，约3,000名“员工”，其中大部分是中国人，还有一些越南人和菲律宾人，园区离建有宿舍，宿舍附近就是多间办公室，警方在办公室里查获了数千台设备，里面存有虚假社交媒体资料和金融交易记录等证据。

在警方查封这里几个月之后，华尔街日报记者来到这里，房间里仍然弥漫着烟灰缸的味道，午餐盒里还残留着腐烂的水果和其他食物。

警方发现了数辆装甲路虎和一辆凯迪拉克，以及一条隧道的隐蔽入口，警方怀疑这条隧道是犯罪头目为躲避突击搜查而安排的一段逃跑路线。

在这处园区对面的街道上，各家店主和理发师都表示，他们对这个犯罪团伙并不知情。一些邻居以为这是一家客服呼叫中心，这类中心在菲律宾很常见，因为英语在菲律宾被广泛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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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骗窝点里摆满了一排排桌椅和电脑。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

在新冠疫情期间，像班班这样的诈骗窝点在东南亚各地涌现。它们每年产生数百亿美元的非法利润，雇佣了数十万人，其中一些人是被贩卖到那里并被强行留下的。那些设法逃脱或获救的幸存者表示，他们受到了威胁，不敢向外界发出警报。

菲律宾当局表示，班班飞地内的大多数诈骗犯都是自愿在那里工作的，但也有一些人是被迫留在那里的。他们通常在借钱到那里并安顿下来后，就被欠雇主的债务困住了。

突击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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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岁的马来西亚人Lim被骗入园区，被要求通过微信和QQ联系目标人群，说服这些人投资于虚假的炒汇和石油项目。当他拒绝做这项工作时，遭到了殴打。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

2024年初，一个名叫Dylan Lim的马来西亚人联系了马来西亚驻菲律宾大使馆，说他被一个朋友骗进了班班的诈骗集团，并被扣押了下来。他说，一名男子拿走了他的手机，告诉他如果他想离开，就必须在那里工作六个月。

27岁的Lim在诈骗集团接受了五天的培训，学习如何实施“杀猪盘”骗局。之后他拿到一部手机，并被要求通过微信和QQ联系目标人群——他要说服这些人投资于虚假的炒汇和石油项目。当他拒绝做这项工作时，遭到了殴打。

一个偶然的机会，Lim用这部手机向马来西亚驻马尼拉大使馆的警务专员发送了秘密信息，后者追踪到了他的位置，并通知了菲律宾总统反有组织犯罪委员会。

2024年3月13日，菲律宾当局对郭华萍的园区展开了突袭行动。他们抵达时，看到数百人拿着行李在园区入口附近排队，准备逃跑。当局表示，犯罪分子事先得到了消息，已有2,000多人逃脱。

当警察赶到Lim的宿舍时，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有时我觉得我可能会死在那里。”他说。

当局对现场进行了数天的搜查。许多豪华别墅仍在建设中，但有四栋似乎有人居住。在其中一栋别墅的地下室里，有一个冰柜后面的一堵假墙掩盖着通往隔壁房子的密道。当局表示，这条密道帮助头目们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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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部门在办公室内发现了被丢弃的SIM卡，诈骗者利用这些SIM卡创建虚假的社交媒体账户，并与受害者线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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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称，这栋别墅是该窝点的主要头目之一Huang Zhiyang的家。他逃脱了突击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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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头目们建造的住宅宽敞且装饰华丽。图为Huang的别墅客厅，这栋四层别墅有11间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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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ng的别墅地下室还设有私人卡拉OK休息室，旁边是台球室和存放昂贵酒水的酒窖。

抓捕、躲藏与归案

2024年5月，议员们传唤郭华萍在参议院的调查听证会上作证。在参加了几次听证会后，她失踪了。

郭华萍于6月份被停职。几周后，市长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说，市政大楼又被刷成了白色。

2024年9月，在印尼首都雅加达附近的一处公寓里，追捕人员发现郭华萍躲在一扇门的后面。视频显示，被警察带离之前，她请求允许她换掉身上的粉色睡衣。

郭华萍后来作证说，她在7月下旬的一个晚上趁着夜色逃走了。她说，她在马尼拉的一个港口登上了一艘游艇，开始了前往马来西亚的长达数天的旅程，途中两次换船，并在海上停留了很长时间。她从那里进入新加坡，然后去了印尼。

在潜逃一个多月后，当局用飞机将她送回了马尼拉。警察Jessie James Domingo少校在郭华萍下台后接任班班市代理警察局长，他说，尚不清楚郭华萍的罪行规模。“我们仍在努力将这些线索串起来。”他说。

虽然大规模的诈骗园区已经在东南亚各地涌现，但它们通常位于法律废弛或饱受冲突蹂躏的国家，比如缅甸。而班班的这个窝点表明，诈骗园区背后的犯罪分子因为多年来一直逍遥法外而变得肆无忌惮，甚至不愿劳神躲藏。菲律宾是亚洲较为稳定的民主国家，它们在首都附近的一个小镇上公然设立窝点，利用该国普遍存在的腐败现象钻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