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42岁的伊斯兰叛军领袖艾哈迈德·沙拉（Ahmed al-Sharaa），脱去迷彩服换上西装，忙碌地接待一连串来访者——有美国外交官，也有来自土耳其、约旦、卡塔尔和叙利亚宗教派别的领导人。

这些外国来访者都想知道同一件事：沙拉打算如何治理新的叙利亚——这个拥有 2300 万人口的国家，刚刚从阿萨德家族长达54年的独裁统治中解放出来。

从“恐怖分子”到万国来朝，沙拉只用了11年。

2013 年 5 月，美国将沙拉列为“特别指定的全球恐怖分子”， 四年后，美国宣布悬赏 1000 万美元，征集可帮助抓捕沙拉的信息。

2024 年 12 月，在沙拉会见了由美国负责近东事务的助理国务卿芭芭拉·A·利夫率领的美国代表团后，对沙拉的悬赏被撤销。

12月20日，美国助理国务卿芭芭拉·利夫会见了沙拉，她表示，她听到了“一些非常务实和温和的声明，涉及从妇女权利到保护所有社区的平等权利等问题”。“第一次见面很好，”利夫说，“我们会根据行动来判断，而不是只看言辞。”

▲土耳其外交部长哈坎·菲丹（左）和叙利亚的新领导人沙拉在大马士革。图片来源：土耳其外交部新闻办公室

被悬赏千万美金缉拿的恐怖分子

沙拉 1982 年出生于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父亲是石油工程师，母亲是地理老师。1989 年，沙拉一家返回叙利亚，定居在大马士革富裕的梅泽区。沙拉的传记作者胡萨姆·贾兹马提称，同学们记得沙拉是一个好学但平凡的男孩，戴着厚厚的眼镜，避免引人注目。沙拉年轻时在大马士革攻读医学学位——被他推翻的巴沙尔·阿萨德也是医生出身。

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前不久，21岁的沙拉乘坐公共汽车从大马士革前往巴格达，并加入了伊拉克基地组织，化名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并对美军和什叶派平民发动袭击长达三年之久。2006 年，沙拉被美军俘虏并监禁了5年，直到 2011 年才获释。

2011年沙拉获释时，正值叙利亚革命爆发，2012 年，沙拉带着六名手下从伊拉克返回叙利亚，并得到了伊拉克基地组织头目阿布·巴克尔·巴格达迪的支持，后者为沙拉提供每月 5 万美元的津贴，沙拉创建了努斯拉阵线（ANF），反对巴沙尔·阿萨德的复兴党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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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拉曾经的“大哥”、美国眼中的头号恐怖分子——伊拉克基地组织头目巴格达迪，后者于2012年派遣沙拉重返叙利亚，开启了反抗巴沙尔·阿萨德政府之旅。图片来源：美联社

巴格达迪开始不信任沙拉，因为沙拉拒绝执行消灭反对派活动分子和敌对叛军组织的命令。到了2016 年，沙拉干脆切断了努斯拉阵线与基地组织的联系，并于次年将其与其他组织合并，成立了“沙姆解放组织”（下文简称：HTS）。

自与基地组织决裂以来，沙拉放弃了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倡导的跨国圣战，而是致力于叙利亚治理，以此寻求国际合法性。沙拉表示，他的目标是推翻阿萨德政权，让叙利亚摆脱俄罗斯和伊朗的影响，并让流离失所的叙利亚人返回家园。

另一个独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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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 2 月 7 日，伊德利卜与土耳其接壤的贝斯纳亚村发生地震，沙拉正在检查地震造成的损失。 图片来源：法新社

在叙利亚 2011 年革命后的十年战争中，在俄罗斯空军和伊朗盟军的支持下，阿萨德政权将沙拉的 HTS 和其他叛军赶入叙利亚西北部以伊德利卜市为中心的山区。 伊德利卜是一个人口约450万的城市，其中约有200万人口是来自叙利亚其他城市的难民。

近年来，沙拉试图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更为温和的人物，提倡务实的伊斯兰政治。 沙拉在伊德利卜建立了一个半技术官僚政府，多年来，沙拉一直试图与暴力极端主义世界中的前盟友保持距离，并禁止在国外发动袭击。沙拉的政府在伊德利卜设立了法院和学校系统，并向外国非政府组织开放了该地区。

但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圣战研究专家亚伦.泽林(Aaron Zelin)警告说，这并不意味着乔拉尼是一名自由民主人士，并称他是“独裁政权的魅力领袖”，沙拉因对阿萨德政权的军事胜利及其组织提供的社会服务而广受欢迎。

沙拉统治下的伊德利卜，是叙利亚最保守的城市之一，几乎所有妇女都戴着头巾，同巴沙尔·阿萨德一样，沙拉也不允许任何反对其统治的人。

2024年年初，伊德利卜爆发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示威者反对沙拉政府的政策，要求罢免沙拉、释放被拘留者并改善生活条件。

人权组织和当地观察员对 HTS 最近在伊德利卜对待异见人士的方式表示担忧，他们指控该组织对抗议活动进行了严厉镇压，并对异见人士实施了酷刑和虐待。但沙拉最近接受 CNN 采访时，监狱虐待事件“不是在我们的命令或指示下发生的”，HTS 已经追究了涉事人员的责任。

“建议大家保持耐心”

巴沙尔·阿萨德政权被推翻后，大马士革举行庆祝活动。 图片来源：路透社

推翻阿萨德政权▲之后，沙拉的军队控制了大马士革，印有伊斯兰救国政府标志的警车驶入，身着战斗装备、肩扛突击步枪的 HTS 战士控制了总统府以及军事和情报大楼。并将大部分行政机构从伊德利卜迁出。

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沙拉身上，人们怀疑这位曾经的“恐怖分子”和“温和的独裁者”能否把自由和民主带给叙利亚人民。

沙拉告诉媒体，“我带回了完整的机构”，包括武装部队、部长和教育体系蓝图。他建议大家保持耐心。

大马士革是一座拥有500 万人口的城市，人员构成复杂，包括阿拉维派、基督徒和库尔德人。在阿勒颇，即最近攻势中被占领的第一座城市，沙拉的军队没有破坏教堂，并承诺实施包容性治理。 沙拉表示，他需要尊重叙利亚的多样性。

HTS 政治事务局成员穆罕默德·哈立德 (Mohamed Khaled) 在向记者介绍情况时介绍了该组织的待办事项清单：将反叛组织合并为国家军队、带回叙利亚难民、制定宪法并为政府各部门配备人员。

哈立德表示，他和沙拉计划进行为期一年的过渡，为新政府奠定框架。他们表示，将讨论女性着装规范、同性恋者待遇和酒精消费等热门社会问题，选举将不得不推迟。

新政府已重新开放学校，并让公务员复工。它控制着国家电视台和国家控制的新闻机构。HTS 官员表示，尽管新领导人解散了政权的军事和安全部门，但他们决定保留许多国家机构。

人们对 HTS 漠不关心，但很享受新获得的言论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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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霍姆斯的叛军战士和居民庆祝阿萨德政权垮台。 图片来源：法新社

西方官员普遍认为，叙利亚新领导人已经展现出对技术细节的掌控，能够管理发电和外汇储备等国家责任。本月与沙拉交谈的一位欧洲外交官表示，他预计新政府会犯错误，“西方的问题在于，可以容忍哪些错误。”

许多流亡的叙利亚人表示他们计划返回家园，包括那些希望创办企业、慈善机构或媒体企业的人。大马士革的许多人表示他们对 HTS 漠不关心，但很享受新获得的言论自由。

位于大马士革市中心的八世纪伍麦叶清真寺的白石广场，曾是叙利亚人的民族骄傲之源、内战前的旅游胜地，也是全球数百万穆斯林的情感象征。，后来却被阿萨德政权关闭。

12 月中旬，沙拉的军队开放了广场，大批民众鱼贯进入广场。许多人挥舞着新缝制的绿白黑三色叙利亚革命旗帜，这些旗帜在阿萨德政权时期被禁止。

“现在我可以为国家做点什么了。以前我做不到，”大马士革大学 22 岁经济学专业学生 Zoya Abdullah 说道。“我们现在感觉轻松多了。”

沙拉和他的团队作为解放者取得了成功，但尚未证明自己是领导者。国家易手后不久，数百人聚集在大马士革广场高呼“世俗主义”和“反对宗教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