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7日,晋察冀军区成立后,由聂荣臻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唐延杰任参谋长、舒同任政治部主任。下辖4个军分区(其地域通常称为北岳区)。18日,军区机关移驻河北省阜平县。
12月,各军分区部队分别整编为支队,第1军分区兼第1支队,第2军分区兼第2支队,第3军分区兼第4支队,第4军分区兼第3支队,加上县、区游击队,约1.5万人。
太行山上,八路军司号员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1939年三四月间,华北一带早已经是春暖花开,此时,晋察冀军区第一分区主力部队正按照晋察冀军区的计划,在河北易县北娄山村一带进行军事、政治整训。
整训将要结束时,忽然接到情报:
驻易县城的敌第110师团第140联队3大队及部分伪军,共700多人,携炮3门,于4月中旬出城,沿涞易公路西进梁各庄。
敌军的突然出现,引起了杨成武等人的注意。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红一师师长杨成武作为“红大”第一期学员提前毕业。而后,红一师改编为八路军第115师独立团,杨成武担任团长兼政委。
8月22日,他率部由陕西三原云阳镇出发,向抗日前线挺进。在山西省繁峙县上寨镇,接受了挺进敌后、阻击日军后续部队,确保平型关主战场歼灭侵华日军第5师团第21旅团的作战任务。
24日清晨,独立团到达驿马岭(即腰站)。战前,杨成武对官兵反复强调:
必须死死顶住日军,绝不能放过日军一兵一卒。
很快,独立团尖兵排向日军骑兵前哨排开了火,打响了“八路军抗战第一枪”,击毙日军骑兵7名,其余日军骑兵调头逃窜。
次日7时多,日军占领驿马岭隘口,准备以其为支点向独立团发动进攻。杨成武当即命令:
1营1连进行正面阻击,伺机冲击隘口;2连从右翼袭取隘口;3连迂回攻占南面比隘口更高的山峰,以火力压制日军。
日军冲过隘口后,1连机枪首先开火。顿时,我军各个山头的阵地上枪弹齐发,几十个日军栽倒在地,大群的日军顿时散开,隐蔽起来进行还击。
就在独立团驿马岭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平型关战斗也同时打响,杨成武看到消灭敌人的时机来到,立刻令司号员吹起冲锋号,指挥2连从右翼阻击隘口之敌。
下午4时,林彪、聂荣臻给杨成武发来电报:
师主力歼灭日军板垣师团第21旅团1000多人,独立团已完成阻敌任务。
随即,杨成武命令预备队插到隘口东面,从日军侧后发动进攻,使日军一下子乱了阵脚,独立团主力趁势从正面发起冲击,官兵们乘胜追击溃逃的日军25公里。
此战,独立团歼灭日军300多人,不但保证了平型关主战场的胜利,还缴获了3辆摩托车,大车120多辆,骡马800多匹,步枪和机枪70多支,还有各种短枪十多支,以及炮弹20多箱,子弹四十多箱。
接着,杨成武分兵三路向东、西、北三面齐头推进,不到20天的时间,独立团就收复了涞源、广灵、灵丘等7座县城,为创建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奠定了基础。
八路军连战皆捷,颠覆了人们对中国军队抗战不力的认知,大家奔走相告,百姓子弟踊跃参加八路军。独立团由1700多人发展到7000多人,后奉八路军总部命令扩编为八路军独立第一师,杨成武任师长。
晋察冀军区成立后,他担任一分区司令员,一度兼任政治委员和中共晋察冀边区第一地委书记。
杨成武这次得到日军出动扫荡的消息后,有点吃惊,他知道,早在1938年10月的时候,这股日军曾经在阜平县方太口被我军击败,此后一直无大的动静。
此次孤军出动用意何在?是加强梁各庄守敌,还是诱我主力出击,然后会合沫源之敌合围我主力?
情况不明,杨成武决定,部队一面继续进行整训,一面派人进一步查明敌人的动向,密切监视敌人的行动。
经过几天的侦察,敌情逐渐明朗:
5月7日,这股西进之敌一部270余人从梁各庄继续西进,占领大龙华镇后就不再前进,而是分别驻扎在镇子西侧的九个农户大院里,架起铁丝网,在镇西和镇北两面的高地设置岗哨,并大抓民夫修筑碉堡,派兵强迫民工往西修公路。
种种迹象表明,日军要把大龙华镇作为据点。
在日军其他部队西进的同时,八路军侦察员还发现,涞源之敌不断东出活动,与镇子的日军互援互进。
这样一来,日军此次出动,打通涞易公路,扩大其占领区的目的十分明显。
涞易公路,全长100多千米,蜿蜒在崇山峻岭之中,从西到东,横穿我第一分区北部地区。
就战略意义而言,易涞公路将如一道铁链,彻底锁死一分区南北的联系,整个一分区将被截为两段,日军甚至还可沿着这条公路进攻晋察冀军区腹地,深入北岳山区,直插军区司令部所在的阜平一带。
搞清了敌人的企图之后,第一分区连夜开会,研究歼敌计划。最后,根据大家的意见,司令员杨成武作做出先歼大龙华之敌,同时准备打援的决定。
什么时间打?杨成武说:“要进一步侦察,待切实弄清敌人驻防情况后,再下决心。”
杨成武要求各部队抓紧做好战前准备,让时任一分区政委罗元发等人会后马上到前线去,组织人员尽快查明敌人的兵力和部署情况。
大龙华是易县通往涞源的必经之地。当时,驻守大龙华的是日军一个中队、还有西陵警备队,共300多人。
在附近的梁各庄,还驻有日军400多人,解村、姚村、易县、满城等敌人据点各有约一二百人,总计1200人左右。
罗元发分析,如果我军在大龙华打响,周围据点的敌军要增援,最多只能出动800人左右。
当时,这一地区的八路军除一团外,还有分区第3游击支队、3团3营、第5游击支队25、26两个团和分区特务营、骑兵营、炮兵连,兵力数量不少。
况且,我军又刚刚经过整训,军政素质有很大提高,武器弹药也有很大改善,一以出击,保准取得胜利。
于是,一分区做出了歼灭大龙华之敌和同时打援的具体战斗一部署。随后,杨成武向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报告了决心和战斗部署,聂荣臻复电表示同意。
随后,一分区立即召开干部会议,下达作战命令,部署各部队具体战斗任务,规定战斗发起时间为5月19日夜。
动员大会上,政委罗元发作了动员报告。他将敌人的活动情况与企图,以及我军的战斗决心,取得胜利的有利条件等,向全体官兵作了充分说明,使大家心里有底,战斗热情空前高涨。
各营、连争着要求承担最艰巨的任务,纷纷写请战书,立誓言,表决心。
同时,我军同当地群众关系十分密切。地方党组织和群众,经过多次反“扫荡”斗争的考验,对敌斗争情绪高、有经验。听说我军要打大龙华,当地党组织立即动员一切力量,准备配合部队作战。
大龙华镇坐落在两山中间,东侧是矗立着庄严肃穆的清西陵,那里安息着清代的帝王。
日军在山上设有哨所,镇南镇北都有碉堡,其主力驻在镇西头的几间大房子里。平原少、山谷多,敌人所处的位置,正好在一条南北靠山、东西狭长、中间不足500米宽的山谷内,是一条天然的“大口袋”,如果我军两面夹击,准叫敌人插翅难逃,束手就擒。
5月19日深夜,天空无云,满天星星闪着亮光,一切都是那样宁静。一分区一团官兵在大龙华镇党支部书记和6位党员的引导下,于20日零时30分,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山上敌人的警戒,迅速包围了大龙华。
此时,敌人竟无察觉,一个个还在蒙头大睡。1时整,1团1营和2营7连,分别从镇东北和镇西南勇猛发起冲击。
隐蔽接敌的八路军官兵 图片来自网络
1营2连副连长高万言带领一个排,砍断了围在碉堡四周的铁丝网,向敌碉堡内投进10多枚手榴弹,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碉堡里的敌人全部“报销”。
在这同时,1营1连3班班长柴士贵带领全班冲人村内,绕过3层铁丝网,进入一幢住房,用手榴弹将屋内敌人全部炸死。
接着,隐蔽在大龙华镇四周的战士,趁着夜幕,犹如猛虎下山,直扑向敌人住的另外几间大房子。
愚蠢的日军开始以为是游击队来骚扰,没有放在心上,当八路军官兵冲进院子时,这才恍然大悟、尖声嚎叫,晕头转向地握着枪慌慌张张地往外窜。
在我军向敌发起攻击的同时,大龙华镇的民兵和群众也立即投入了战斗,为我军当向导的大龙华镇党支部书记等7人,战斗打响后,自愿留了下来,同我们战士并肩战斗。
战斗打得激烈、紧张、痛快。天亮时,敌人被杀伤五六十人,我军只有5名轻伤。日军处处挨打,到处乱撞,最后,剩下的逃进了镇东头一所大院子里。
这时天已大亮,考虑部队经过一夜激战,弹药也需要补充,加上日军已被我围困在院子里,我军的炮兵还没赶上来,攻破这所院子也有困难。所以,杨成武决定,以一部分兵力在镇内坚守阵地,其余暂时撤出镇外休整,以利再战。
20日上午8时,情报显示,从易县和梁各庄出动的援敌,已在大红门附近与我预先埋伏的部队发生了激战。与此同时,困在大龙华镇的敌人听到炮声,拼命突围,其中一股约130多人,在38式野炮和重机枪的掩护下,已经冲出镇子,朝小龙华村方向逃窜,企图与增援的敌人会合。
但是,日军万万没有想到,他们逃窜的方向,正是八路军1团和分区骑兵营、特务营及第3游击支队的埋伏圈。
当这130多个日军刚刚逃到小龙华村外时,隐蔽在那里的1团2营和分区骑兵营、特务营,立即勇猛地从山坡上、草丛里冲出来,扑向过去,将大部分日军歼灭。
少数残敌纷纷向路旁的一片小树林逃去,八路军官兵迅速追击,与绝望的日军展开了白刃格斗。
为了配合2营歼灭这股敌人,3营副营长罗招辉也率领11连投入战斗。
战斗打得非常激烈和艰苦,经过一两个小时的拼杀,逃进小树林的敌人大部被歼,仅剩30多人向东逃到官地一带,结果又被我骑兵营、特务营、第3支队1连死死咬住。
当日军进到二三十米处时,八路军官兵冲出工事,一阵猛打,敌人被歼多半,剩下的10来个日军,一路号叫着钻进一家老百姓的菜窖。
八路军官兵把住菜窖口喊话,要其出来投降,可是,他们死活不出来,还不断向外射击。我军战士气愤至极,向莱窖里扔了几枚手榴弹,这些日军立即被消灭。
还有一股敌人,刚逃出大龙华镇,被我1团2营痛打了一顿之后,又缩头窜了回去,企图固守待援。
下午,1团2营在营长宋玉琳带领下,配合1营营长李德才率领的4连再次包围了大龙华。镇内的残敌凭着坚固的建筑物,妄图拖延时问,等待援军。
八路军官兵奋力攻打,因碉堡坚固,进攻受阻。这时,分区炮兵连及时赶到,立即架炮猛轰,连续发射了57发炮弹。
霎时间,日军占据的炮楼、房子燃起了大火,战士们趁机冲了进去,经过20分钟白刃格斗,全歼了这股日军。
此时,另一部据守在镇西小山上的日军,不断向我进攻部队疯狂射击,1团2连官兵一个冲锋就冲到了山上,把敌人打垮,其他八路军官兵迅速向镇内发展。
可是,残敌作最后挣扎,又向我军反扑过来,双方展开白刃格斗,在激战过程中,镇里的群众纷纷出来助战,有30多个敌人固守房屋抵杭,房东亲自放火把房烧着,将敌人活活烧死。
在我军围歼大龙华之敌的同时,驻梁各庄100多名日军,分乘5辆汽车,从早晨8时开始向大龙华增援。
其先头部队进到大红门附近时,由于我第5支队一些战士隐蔽得不太好,狡猾的敌人发现我们有埋伏,便停止前进,跳下车向我军开始进攻。
不过,为了打其增援,我们在大红门附近地区,除了第5支队外,还埋伏了由3团团长纪亭榭指挥的3营及分区特务营。所以,他们刚展开进攻,即遭到我设伏部队猛烈反击,日军扔下30多具尸体,惊慌失措地爬上汽车,退回了梁各庄。
杨成武估计,敌人还会进行反扑,因此,他要求在大红门附近设伏打援部队继续坚守阵地,准备再战。
果然,上午10时左右,梁各庄据点的敌人又出动了,大约150多名日军,举着太阳旗,扛着枪,还拖着3门火炮,急急忙忙向大红门拥来。
他们在公路上架起火炮,向山上我隐蔽地区猛轰,持续了半小时之久。当时,因担心第五支队受到重大损失,杨成武命令分区骑兵营调转头来,从东南往西出击。
这两支部队像一把钳子,紧紧把敌人夹在中间,打得敌人顾前顾不了后,顿时乱成一锅粥,官兵们趁势发起冲锋,歼敌大半,剩下的日军拼命逃到大红门与梁各庄之间的地带。
到了中午12时,梁各庄和易县城400多名日军乘坐17辆汽车,拖着5门山炮,还有100多名骑兵,气势汹汹地第三次向大龙华方向增援。
这一次,他们穿过大红门时,集中所有炮火向我设伏的3团3营、第5支队和分区骑兵营、特务营阵地猛轰,霎时,阵地上硝烟弥漫,弹片、石子横飞。
一阵狂轰滥炸过后,日军组织200多人向我北山坡进攻。当他们爬到距我前沿阵地30多米时,指挥员一声令下,战士们勇猛地从泥土里跃起,一齐向敌人开火。
步枪、机关枪怒吼着向敌人扫射,手榴弹在敌群中开了花,敌人丢下一片尸体,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后来,恼羞成怒的日军,接二连三地向我发动了几次进攻,均被我击退。
日军眼见西援大龙华连遭失利,已经招架不住,妄图溜走,我军乘胜追击。1团3营在营长杨尚塑的带领下,从老虎岭一带绕到大红门敌人背后,猛杀过来。3团3营和分区骑兵营、特务营也从南面绕到敌人侧翼向敌群发起猛冲。
在我三面夹击下,日军扔下200多具尸体,沿着河沟狼狈退回梁各庄。至此,大龙华镇歼灭战胜利结束。
1939年4月,河北易县大龙华战斗,八路军战士搜索日军司令部。罗光达摄影
而后,我军迅速组织打扫战场,1团战士在清理大龙华敌人据点时,意外搜缴到两箱多日军文件。
杨成武翻了翻那些文件,虽然他看不懂日文,但日文里有很多汉字,意思差不多,由此判断保密级别很高。
于是,他派人把俘虏里的金翻译和日军警备队长、易县指挥官穴田带到师部,金翻译大致一看,说这些文件的确很重要,自己平常根本接触不到。
于是,杨成武通过金翻译,开始审问穴田,穴田一看见堆在桌子上的文件,瘫坐在地,半天不吭声。
最后他供认,那些文件大都是日军总部对华侵略的军事计划、政治目标,和各师团的作战任务,包括在经济、文化方面进行侵略的计划,还有日军高级情报部门的文件。
其中有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下发的《使用毒气之参考》,和针对晋察冀根据地“扫荡”的《1939年肃正作战概要》,《对山区封锁作战计划》等等。
穴田还说:
他们占领大龙华之后,加强了守备,以为八路军火力不行,无论如何也打不进去,就放心大胆地把那些机密文件放在大龙华指挥部了,没想到八路军不到一天时间就打下了大龙华。
杨成武马上派人把两箱文件连夜送往晋察冀军区司令部。
聂荣臻收到文件后,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杨成武:
“你们缴获的这批文件,比缴获几十门炮的的胜利还大!敌人大量核心机密都被我们掌握了,我已经写了报告,连文件一起送去延安。”
据说,后来我党中央制订的一些对敌作战方针、原则,有的就是参考了这些文件。
大龙华之战结束后,聂荣臻检阅一分区八路军官兵 图片来自网络
这次战斗共歼敌400余人,其中俘日军易县指挥官兼西陵警备队长穴田以下9人,伪军20余人,并缴获大批武器弹药及其他军用物资,粉碎了敌人妄图打通涞易公路、切断一分区与平西抗日根据地联系的阴谋,对于巩固和发展晋察冀抗日根据地,起了重要作用。
此战还保护了清西陵,进行战斗部署时,杨成武下令在清西陵东西两侧设伏,目的就是要避开在陵区作战,同时,命令作战部队不准向陵区打炮和扔手榴弹。
后来,一分区又与伪满洲国驻守清西陵的“守备队”达成协议:
守备队不妨碍八路军的所有抗日活动,八路军不在陵区作战。
共产党人的高瞻远瞩,使陵区避免了战火摧残,才为后世留下了一个完整的“世界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