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窗外天灰蒙蒙的，墨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落下来，温度也十分得冷。 谢医生干脆利落地戴起一次性手套，出声喊唐小染去躺椅上躺着，那一盏明亮的灯猝不及防地照亮，小染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双眼。 太亮了。 很快，谢医生检查完了她的智齿问题，开口有些严肃：“唐小姐的牙疼了多久？” 唐小染惴惴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好像不太聪明的认真掰手指算时间，终于算明白了。 “大概两个月......” 听此，谢医生深呼吸一口，“我建议唐小姐尽早拔掉智齿，智齿冠周炎拖延的时间越长，会对神经造成一定的影响。” 唐小染捏着自己的单子，好声向医生道了谢，赶忙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让她生理、心理皆惧怕的地方。 可这一抹落荒而逃的身影，像是一个遥控器开关，打开了苏白那段念念不忘的记忆。 最终还是谢辰先发现了愣在自己诊室门口的苏医生，他的右手还保持着预备敲门的动作。 谢辰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故作好奇的模样凑近苏白那张令无数护士羡慕的俊脸，顺着他的目光又看了看走廊，毫无波澜。 许是没见到可以令他一眼动心的美人，失望的踢了一脚苏白。 “愣在门口干嘛。” 回过神的苏白无比嫌弃地拍了拍被他踢过的地方，一把推开谢辰，“你刚刚有病人？” “嗯，资料在电脑上了。” 谢辰盯着苏医生的双眉渐渐地紧蹙在一起，莫名感到好笑，问：“外科医生什么时候管起牙科的事情了？还是说，你对这位唐小姐一见钟情？” 第二个问题，显然是谢辰故意调侃苏医生的，在他的印象中，苏白永远是那个不苟言笑、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男神。 但下一秒，苏白亲自打破了这份印象。 他说：“帮她预订明天的时间。” 顿时，还在喝水的谢辰被呛到了，若不是瞧苏白的脸值几个钱，准把水喷他一脸。 先不论苏白一改往日不管闲事的态度，单就他为唐小染擅自做决定明天拔牙一事，足以令谢辰震惊许久，差点儿让谢辰以为他是被外面的雷击中了大脑。 太不应该了。 “我明天......” “你明天值班。” 好不容易等谢辰咳嗽好一点想要套话时，苏白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还说出认真上班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谢辰一下没忍住，朝那个欠揍的背影唾了一口。 你听，风夹杂着雷声，雨越下越大，树叶沙沙地作响。透过玻璃窗望去，远处什么也看不清，好似这座城市被一层水雾笼罩着。 接到一通陌生来电时，唐小染正窝在厨房温一杯牛奶，或许在拔牙圆满之前，她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好胃口吃东西的。 小染漫不经心地接起电话，官方问候：“喂，你好。” 等了几秒，又问候了一遍，也得不到对方的回答。 许是打错电话了吧，唐小染如是想到，就要按下挂断键，嘀嘀咕咕的骂了一句神经病。 漆黑的夜晚，车内那点微弱的屏幕亮光正在一点点的暗淡，苏白抬起左手伸向眼前不远处的那座房子，那个有她在的地方。 突然间，他如释重负般的将身子往座椅上一躺，抬起右手搭在眼睛上，苦涩的笑了。 月光照不清所有，她的房间灭了灯。 她回来了啊。 今夜，几乎不做梦的唐小染意外忆起了从前。 在梦里，她瞧见那位白衣少年站在台阶之上，这么近那么远，而她忘记了行走，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那抹清冷的背影。 直到少年转过身来，对她说：“小染，过来。” 那是苏白，占据她整个青春的男生。 唐小染喜甜。 低年级放学早，唐小染嫌无聊，总爱去学校旁的小卖部买上两根棒棒糖，然后坐在校门口的门墩上，晃着腿吃着糖。等啊等啊，等小白同学放学一起回家。 可是吧，儿时的小白同学好像不知道什么是温柔。 唐小染乖乖地等他放学，甚至记得多买一根棒棒糖与他分享，但小白同学每次都会十分嫌弃地拍拍她的脑袋，接过糖后回家去了。 仔细想想，如今的唐小染也想拍那个无怨无悔当了苏白小跟班的脑袋，太没骨气了！怎么可以在他那么不懂感恩的情况下，依旧没心没肺的跟在他身边。 也不晓得两年不见的苏白有没有懂得温柔...... 老天许是与她心有灵犀，第二天便以现实告诉了唐小染关于苏白的变化。 包子吃完了半笼，唐小染也没想通为什么会那么巧的遇到同来吃早点的苏白，更是没想通怎么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陪他一起吃早餐。 唐小染有个毛病，吃东西时容易放空走神。 当苏白轻声唤她名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很不礼貌的盯着人家的脸看了好久。 “在想什么？” “哦，牙疼，我得缓一缓。” 智齿就是这样，它不会时时刻刻疼着你，但会在不经意间，疼你一下，叫你咧着嘴捂住脸的连痛都喊不出来。 四目相视，唐小染有些心虚地低头喝了口豆浆，暗骂自己怎么还是那么怂。 “牙疼得厉害吗？” 突如其来的关心，倒也没有令唐小染感到不适，本能的点头回答：“疼。” 苏白轻笑，随口一提：“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小染高中毕业那年，苏白帮她估了分，在A市适合她的学校里好好挑选了一番。最后，她拿着隔壁市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他的面前显摆了好一阵子。 一眨眼，她都快要大学毕业了呢。 “昨天。” 所以，她回来的当天就去了医院。 苏白瞧她还在和包子作斗争，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好不可爱，“你今天忙吗？” “不忙，主要是去医院陪陪奶奶。” “坐我的车去吧。” 自去年起，唐奶奶的身子愈发不再健朗，后因慢性支气管炎不得不住院观察治疗，所在医院正是苏白工作的医院。小染听说了，奶奶住院这段时日多亏了苏医生的照顾，承了一些方便。 唐小染也没客气，应了一声好，便快速地解决了早餐问题，搭上了顺风车。 系好安全带的小染随意一瞥，意外地发现他的车上放着一些水果切片糖，手臂故作不经意间的搭在扶手上，然后小手挪呀挪，终于抓到一个了！ 利用余光，看完全程作案的苏白也不打算戳穿得逞而努力憋笑的笨蛋，出声问：“大学生活过得还愉快吗？” 果然胆小心虚的小染被吓了一跳，糖也险些没抓稳，若不是看他目不斜视的开车，唐小染会认为他是故意的，这绝对是小白同学干得出来的缺德事。 “挺好的，这不马上毕业了嘛。” 趁着等绿灯的间隙，苏白转过头与她对视，“留在那儿，还是回来？” 或许是他问得太认真，又或许是她的童年滤镜，才会让她产生一种“苏白在乎唐小染”的错觉。 不过，唐小染有自知之明，只当这是多年好友的客套寒暄，便稳了稳心绪，回答：“爸爸已经帮我物色好好几家的工作了。”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绿灯亮了，苏白不再看她。 明明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可为什么唐小染会觉得他那么落寞，那么孤单。 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医护人员们正在紧张的工作中，其中不乏出来走动活络活络筋骨的病人。 唐小染拎着昨晚买的糕点，小心翼翼地靠墙行走，终于在找对病房时松了口气。 “奶奶！” 原本还在闲聊的唐奶奶一听是自己乖孙女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喜笑颜开，连忙招手唤她过来坐在身旁。 见奶奶心情大好，小染顺势将包装精美的糕点盒递到奶奶面前，热情洋溢地介绍：“这是牡丹花糍，我记得奶奶最爱吃了。” 唐奶奶瞧她一副机灵鬼的聪明模样，开心地屈指刮了刮小染的鼻子，“咱们小染有心了。” 祖孙俩好一阵唠唠家常，唐奶奶接过小染剥好的橘子，突然换了一个话题，“见过小白了吗？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啊，都是小白来陪我这个老人家的......” 小染默默地又拿一个橘子剥了起来，听奶奶讲小白多么多么的好，然后果断的在心里给苏白记上一笔。 苏唐两家多年至交，而他俩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免不了长辈们时常比较，苏白这个家伙恰好又是“别人家的孩子”，故而，唐小染多次觉得自己不是唐家亲生的。 当小染还在和橘子较劲时，她听见奶奶慈祥地说：“小白来了啊。” 然后，他们当着她的面，上演了一场亲孙女是空气的戏。 她唐小染是位大度的主儿，才不会因为被忽视而生气呢，嘶，这橘子有点酸呀。 “唐小染。” “啊，我在。”听见名字就条件反射的回应，却一不小心疼了牙，她有点想哭。 苏白看着她那副欲哭无泪的苦瓜脸，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招了招手，“跟我出来。” 还沉浸在痛觉中的小染不疑有他，跟在苏白的后面就出了病房，一点儿也没看见早已笑开了花的唐奶奶指着他俩的背影，对旁人说：他俩多配啊。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只见苏白从白大褂口袋中掏出一包纸巾，小染理所当然的就要接过，可他却执起她的手，为她擦去了手指上残留的污渍。 苏白问：“干嘛和一个橘子怄气？” 他都看见了啊。 既然如此，唐小染更加理直气壮的使小性子了，但又屈服于小白同学，只敢伸脚碰了碰他的鞋子，阴阳怪气着：“苏白，你才是我奶奶的宝贝孙子吧，这么讨她的欢心。” 如此发言，自然只会得到来自小白同学的一个爆栗。 “什么时候回校？” “明天一早。” 唐小染无比憨憨的跟在他身后，直到眯眼看清前方标注了牙科，立马腿哆嗦的就想调头往回跑，结果被苏白眼疾手快地拎着衣服走进了诊室。 “趁现在有空，把牙拔了。” “苏白！”刚想发怒伸手挠他的小染在对上牙医投过来的目光时，立即安分了不少。“医生好。” 谢医生像是等了她许久，同苏医生友好点头后，便招呼着小染去躺椅上待着，随后叫助理准备好打麻醉。 这丫头一紧张就爱抓一些物什在手中蹂躏，打麻醉之际，她伸手划拉了几下，只抓住了站在一旁的苏医生的大褂，就不肯放手了。 “医生，疼吗？” 一切准备就绪的谢医生本想打趣两声，但瞧这姑娘表情着实痛苦了些，好声好气道：“不疼，很快的。” 照明灯依旧很亮，麻醉的效果起来了，突然间，手中的大褂被苏白取走了，没有可依附的小染顿时安全感全无，直到一只大手轻轻地覆在她的眼睛之上，为她挡去那些令她不安的光亮。 被安抚的小染回想起十二岁的苏白，那时的他也曾如此耐心地对待九岁时的唐小染。 他蒙住小染的双眼，牵着她的小手，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向目的地。一路上她都在猜测礼物是什么，叽叽喳喳，啰嗦的很，可等到睁眼看到礼物的那一刹那，小染很是惊喜。 那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烟花仙女棒，苏白帮她实现了生日愿望。 黑夜里，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女的脸庞，也点亮了那个少年的世界。 其实，拔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没一会儿，小染便再也不用受智齿的折磨了。 待她起身环顾四周，小声地问：“苏医生呢？” “工作去了。”谢医生在专注填写报告，头都没抬一下，随后例行公事般向她讲明了一些注意事项。 仔细听讲，乖乖点头的小染眼前突然出现了几颗糖果，谢辰说：“这是苏白给你的。” 此时的她有些困惑，许是谢辰看穿了她的不解，解释道：“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不喜甜，却总是会带几颗糖在身上，基本也不会吃。一开始我想不通他这是什么怪癖，幸好你的出现，帮我解开了这个谜团。” 谢辰叫住了快要走到门口的唐小染，笑着说：“你昨天走了之后，他来过我这儿。” 唐小染拿完药后坐在医院附近的公交站里等车来，街上汽车的喇叭声，满街行人的喧嚣声，好似这些都与她无关。 朋友们总骂唐小染感情迟钝，错过了几次可以遇见爱情的机会，那时候的她气急败坏的总要反驳好几句，直到满脸通红才肯罢休。 她喜欢苏白。 不过是近两年才发现的事实，朋友们骂的迟钝好像也没错。 四月的江南因多雨而觉得阴冷，却另有一番风景。 又下起雨了，唐小染眼神迷茫的望向驶过来的公交车，深呼吸几口，随后毫不留恋的收起了手机上车走了。 她已经不在意那条短信他是否会回了，这场雨会停的，他们会再见的。 “我喜欢苹果味的糖。” 终于结束一天工作的苏白疲惫的将身子往椅子上一躺，也有时间理会一下手机上的信息。 谢辰来找他的时候，发现他正对着手机微笑着，莫名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谢辰突然一个激灵，显然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 咚咚两声，谢辰看着他将手机关上，“你今天是诓她来的？” 果不其然，苏白无比坦然的点头。 “啧啧，道貌岸然。”谢辰鄙视道。 苏白对此不置可否，揉了揉眉心，叹了声气，“她的情况有些严重。” 两人褪去白大褂一起走出医院，一路上谢辰调笑着，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你知道她走之前，同我说了什么吗？” 夜色愈来愈浓了，行人逐渐稀少，苏白望向有点点星光的天边，“她说了什么？” 刚拔完牙的小染一脸委屈地拿着那几颗糖，说：“他好烦啊！我刚拔完牙，而且没有我喜欢的口味。” 哈哈，她还是从前那个他熟悉的以食为天的姑娘。 “诶，你俩联系了没？” 车内中心扶手那儿，依旧放着几颗糖，只是少了一颗苹果味的糖。 “她在和我闹脾气呢。” 是啊，一闹闹了好几年呢。 谢辰说得轻松：“多哄一哄，女孩子嘛，脾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哄吗？ 苏白不是没哄过，可好像每次都没哄好，反而令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从前出趟远门都会和苏白念叨好久的小妹妹，现在一声不吭地往返两市，他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若是有问题咨询，你有空回复一下，我会监督她的三餐的。” 听罢，谢辰觉得眼前这个人并非大家所说的斯抬斯敬，以至于不近人情。 谢辰思索一番，决定开口：“她不在A市念书吧。” “不远，快毕业了。”他这么安慰自己。 苏白盯着红灯的倒计时，绿灯亮，两旁的树木匆匆掠过，他不在意此刻的风景。 谢辰懒懒地望向窗外的风景，“那些注意事项，你也可以提醒她。” “术业有专攻，主治医生的话，她不敢不听。”苏白解释道。 谢辰了然，可他看不见藏在苏白眼底的晦涩与自欺欺人。 他们总说小染是苏白的小尾巴，可只有苏白清楚这个小尾巴啊，脾气可大了。倘若稍不注意，小尾巴就被路边的花骨朵吸引去了目光。 02 “发什么呆呢？” 方贝贝一记手刀打在小染的肩膀上，令晃神中的可人儿缓过劲儿来。“怎么感觉你回一趟家，魂儿没跟回来。”她继续打趣着。 方贝贝话音刚落，小染的手机提示音便响了起来。她一边打开信息，一边回道：“牙还有些疼，忍忍就好了。” 是苏白的微信。 【牙还很痛吗？有发热或肿胀的迹象吗？】 “小染，你的终稿交了吗？”方贝贝叼着一根笔，势必在电脑前和论文斗个你死我活。 小染不敢大动作，只轻轻回一句：“交了。” 直到另外两位舍友从图书馆回来，唐小染还没想好该以何种姿态回复苏白的消息。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苏白才收到那条消息的回复。 【没有很痛了】 苏白轻笑，这丫头啊，惯会撒娇。 语音电话响起时，准备休息的唐小染拿起手机走向了阳台。 “喂。” 许是借着牙疼，传入苏白耳朵的声音是那样的软软糯糯，惹人心痒痒。 苏白洗漱完没多久，任由头发上的水珠滑落脸颊，流入胸膛。 “不要舔伤口，手也不要去摸伤口，挨过剩下几个小时就好了。”苏白同她说起了注意事项，即使明知她会左耳进右耳出，可他还是不安心的啰嗦几句。 苏白默了默，好似全交代一遍了。突然静下来的氛围，苏白这才听清电话那一端有明显的风声，随即蹙眉看了眼时间。 他知道她没有在听，喊了声她的名字，“小染。” “嗯。” “直到下次复诊前，我需要知道你的一日三餐吃了些什么，以确保你不会乱来。” 有那么一瞬间，唐小染忽觉回到了年少时，那个总是管着教她的小白同学，如今管起了她的健康。 好像空缺的这四年，他们没有互相缺席似的。 她没有感到不适，心底冒出了一丝丝暖意，甚至不曾察觉到对苏白的依赖竟会如此之深。 “苏白，”她还是想将困惑问出口，“为什么要给我糖？” 问题说出的一刻，唐小染只觉轻松，一天的郁闷不消而散。是啊，她何必自顾自纠结钻牛角尖呢。只需问问他，他会告诉答案的。 “我想哄哄你。” 哄我？ “为什么要哄我？” 那是苏白心中的一根刺，如今由故事中的主人公亲手拔掉，伤口已经冒不出鲜血，却永远留在了那儿。 “小染为什么要删掉我的电话号码？” 若非不是她删掉了号码，又怎会在那通电话里问了两次“你是谁”。 意识到这一点时，苏白垒砌的城墙开始有了松动，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堂而皇之的冲到她家里去质问，是他从来的冷静维持着他的情绪，直到第二日见到唐小染。 唐小染哑然，她再迟钝也想得到那晚的电话是苏白打来的，心中莫名道不清的酸楚。 应是风大，他听见了她吸鼻子的声音，她慢吞吞地说道：“我的手机维修过，数据全丢了。” 苏白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霓虹闪烁，心里的小人不停的在说“信她吧，信她吧，你别无选择”，唯有这样，他才能好受些。 而唐小染被春风吹得头疼，正想道声晚安结束聊天，还未扶上把手，便听见了那个无奈的声音。 他说，唐小染，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记住我的号码。 唐小染从不是记事的性子，换句话说，仗着偏爱有恃无恐，从不将那些他们替她操心的事情放在心上。 活了这么多年，她也只记得爸妈的电话号码，还有自己的。 从小两家住得近，有事一声招呼，长大后了解到可以联系的渠道有很多，电话早不在第一顺位。 当初苏白提出要在她的手机里留下他的号码，而唐小染没有管过。 数据清零，唐小染重新在通讯录里留下号码，直到将苏白的名字输入完几分钟，她还是记不得几个数字。 唐小染规规矩矩的将午餐拍给苏白看，饥肠辘辘的她还要小心地避开伤口，一顿饭吃得她欲哭无泪。 她没料想苏白会及时回复消息，医生的作息不定，她理解的。 苏白简单点评过她的午餐后，问她为什么没有早餐的照片。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明天开始，九点之前我要看到你的早餐照片。】 谢辰来喊他去食堂吃饭，还没敲门，便瞧见那张俊脸一脸的疲色，单手撑着额头，有些沮丧。 “这是又有难缠的病人了吗？” 苏白起身瞥了眼，“的确是难缠的病人。” 这顿午饭，苏白吃的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皆是她何时有的不吃早餐的坏习惯。 谢辰看得出他心里藏事，八卦趣味陡然生起，喝下最后一口汤，“你说的难缠的病人是小染吧。” 见他不置可否，继续问：“你们是校友，还是发小？” “青梅竹马。”苏白觉得发小这个词表达的意味太浅了。 谢辰噢了一声，满眼的打趣，他和苏白认识的这六年里，可没少见向苏白表白被拒的情况，那时的谢辰只以为是苏白清心寡欲，一心求学，哪想过是还有一个青梅的存在。 “你俩和好了没？小染那么善良大度的人，不会真的因为你没给她苹果味的糖就生气吧？” 苏白拿水杯的手一顿，只一秒敛去眼神里的落寞。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和好，可是，他想了这么多年也没能确定她疏离自己的真正原因。 离开食堂，谢辰猛地用手肘撞了下苏白的臂膀，“当初你怎么没把小染拐进我们学校？” 这两天瞧苏白对小染的上心程度，怎么看都不像是缘浅的青梅竹马，不爱管闲事的外科医生亲自督促，谢辰断定从前的苏白也很爱管唐小染。 既然如此，填报学校的时候，苏白怎么可能没向她推销自己的学校呢。 时隔多年，谢辰也难以忘记那天，天空不暗，身旁人的话语里尽显无奈，还有妥协。 “我不能干预她的决定，也不能阻止她走向外面的世界。” 当唐小染拿着隔壁市的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苏白认为他被抛弃了，那所大学不在他的推荐里。 看着她那明媚的笑容，苏白无法沉下脸质问为什么，只好扬起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祝贺她真好。 她总要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或许，等她累了，便会回到我的身边。 苏白一直给自己灌输的观点便是如此，不过四年，他可以等。他以为只要这四年里保持联系，尽管身处异地，她一定是会记挂着他的。 毕竟，过去的唐小染是那么的依赖苏白。 可是他错了，小姑娘不常与他联系，除去节假日的祝福，平常琐事聊的少之又少。 伊始，苏白以为是她的新鲜劲儿还未过去，后来，苏唐两家的聚会，她总是缺席。 那一刻的苏白只觉得烦闷，心堵塞得慌。 苏白聪明，一起长大的情分，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她的意图。 被刻意疏远的苏白很不好过，他总是愿意相信唐小染编出来的那些莫须有的理由，也不愿接受她是因他在而拒绝的事实。 可是清高如他，次数一多，人难免会生起倔强。 他从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既然她要躲着便躲着吧。 唐小染如约的将一日三餐都拍给苏白看，有时他会及时回复，俩人顺势聊聊今天发生的有趣事，有时要过第二天她才看到他回复的消息，他依旧是夸她乖。 方贝贝一开始见她拍照，好奇问道：“你从不爱吃饭拍照，这是怎么了？” “医生叫我拍给他看，怕我乱吃。”她没有提到苏白。 “这个主治医生还挺负责。” 唐小染脱口而出一句：“习惯了。” 语罢，她心上一惊。 是啊，习惯真是可怕，她明明主动离开他的身边，故意疏远，仅仅是回家见了一面，他与她打了一通电话，他们便回到了从前的关系。 唐小染习惯了苏白的管束。 从前直到高中毕业，唐小染对此毫无意见。在家，有爸爸妈妈的疼爱管教，在外，有小家长般的苏白操心着。 正当她以为一切按部就班时，毕业的那一晚，她改变了想法。 以为高考完会肆意狂欢的他们仅仅是在KTV进行了一次团建，点着饮料喝着啤酒，借着酒精，曾经红着脸吵架的同学握手言和，暗生情愫的彼此敞开心扉在一起了...... 他们好似打算将所有的遗憾与不遗憾都留在今夜，所以，每个人都是快乐与真诚的。 唐小染听话，没敢碰酒精，与朋友坐在角落里聊些八卦。 朋友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嘀咕：“你还记得我们学校最有名的那对情侣吗？” “记得，怎么了？”小染端起一旁的饮料，又吃了几颗爆米花。 “他们分手了。” 小染不解，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住了，“他们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我听说，他俩觉得对彼此没有喜欢、心动的感觉，商量商量就和平分手了。” 他们本是初中校友，对彼此熟悉，当得知两人高中也在同一所学校，甚至一个班时，多是高兴的情绪。一来二往的交际，他们以为互生了情愫。 这段感情，在外人眼里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双方都是努力的人儿，没有因为谈恋爱而荒废学业。所以，相对于其他在一起两三星期便分手的随便恋爱，他俩仿佛一股清流，故而成为了全校女生羡慕的一对情侣。 人不可能完美，感情亦是。 考完最后一门，女生和男生聊了许久。 他们发现，他们并不喜欢彼此，规划的未来里没有对方的位置，一切都是习惯使然。 女生喜欢和男生的相处，觉得轻松自在，她以为这便是喜欢。男生习惯了女生对他的好，所以当女生提出在一起时，没有犹豫，他以为这就是喜欢。 可是，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喜悦的、愤怒的、失望的......女生想分享的第一人不是她的男朋友，考试结束，想要分享快乐心情时，脑海里第一出现的人也不是他。 “哎，谁会想到呢，我们以为的喜欢，其实是习惯造成的假象。”朋友一阵唏嘘。 而唐小染沉默着，朋友的话点醒了她。 她习惯了事事与苏白分享，事事依赖苏白，从不觉得有何不妥。 但这样对吗？ 她可以永远依靠苏白吗？ 苏白会有女朋友，到那时，她怎么可以厚着脸皮继续麻烦苏白，继续当他是依靠...... 唐小染被他们惯的予取予求，若非今天，她不曾考虑过自己是否会是苏白的一个负担，是否打扰到了他的生活。 她从未有那么一刻害怕答案，她怕担不住真相，从小玩到大的情谊，使她害怕失去小白同学。 所以，在理清对苏白的感情时，她选择先离开有苏白在的地方，方便她独立思考。 手机页面停留在一份文档，那是苏白发给她的学校名单，连她喜欢的专业都考虑到了，事无巨细。 第一个学校，便是他在的学校。 大概什么时候意识到对苏白不仅是习惯的呢，当她第三次拒绝他人邀请时，方贝贝看不下去了。 “那小伙子人挺好的，干嘛不给他一个机会试试呢？” “没有感觉。” 方贝贝啪的夺走她手中的奶茶，气势汹汹地发问：“那你对什么样的有感觉？” 一时间语塞，因为唐小染满脑子想的全是苏白。 原来，她早已潜移默化中将苏白视为标准。 清楚明了的唐小染无比期待这一年的寒假，她故意躲了两年，这一次，她要好好同苏白表白心意。 她终于等到两家聚会，苏白还没踏进门便被爸爸带去超市买饮料，唐小染一边剥橘子等他们回来，一边听妈妈们闲聊。 刚吃下一瓣橘子，她听见妈妈问：“你上回说的小白谈恋爱，有了解到情况吗？” 阿姨还在摆果盘，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我也就见过那么两回，听他说是一起研究课题的同学，那女孩长得还挺文静的......” 他喜欢文静的女生啊。 与她的性格截然不同，她是那样的闹腾。 唐小染秉承浪费粮食可耻的信念，忍着牙酸将橘子吃完，再也不肯碰第二个。 到最后，客套寒暄大学生活，大家互道祝福再无其他。 她曾经听说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想来也是。 就这样，她初意识的感情夭折在摇篮里，唐小染自诩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唯一办法便是继续远离苏白。 所幸，她的这些反常，无人过问。 03 一周后的复诊，是苏白带着小染去的。 前一晚同她说起此事时，她只觉得玩笑，告诉他医生放假是要好好利用时间的，十分谅解的让他不要麻烦。 当唐小染在校门口看到身着白色衬衫的苏白时，除了惊讶，剩余的全是惊喜。 他们去了学校就近的医院，医生说恢复的很好，继续保持。 就当小染以为要回校时，苏白把她带到了电影院。 那是她念叨好久的一部喜剧，总是和朋友抱怨没时间，她也只是和苏白提过一次，他便记得了。 为了鼓励继续听话，苏白给她买了舒芙蕾以示奖励。 昏暗的影院，大屏幕播放着一幕又一幕搞笑的场景，唐小染借着一点光与他对视，借着周遭的笑声，告诉他：“苏白，我喜欢你。” 谢医生不同于苏白的严格，只要求她每日汇报是否有疼痛情况。再是谢辰自来熟的性格，总是有意无意的透露苏白的近况。 确定表白，亏得是谢辰的那一句“一个工作狂又没有女朋友，也不晓得特意请一天假为了什么”。 他请假来这儿，开两个多小时的车，陪她复诊，陪她看电影。 迟钝归迟钝，唐小染从不缺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要毕业了，即将踏入社会，她不想她的青春留有遗憾。想了四年，躲了四年，总要给过去一个交代的。 影院吵闹，苏白只觉得这个空间唯剩下他俩，他紧盯着她的脸庞，心心念念的姑娘还在说话。 “我们从小长大，小学初中高中，我的前十六年都有你的身影。我一直想搞明白我对你是习惯，还是喜欢，我想了四年才想明白。所以，苏白，你不用急着回复我。你可能只是习惯了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习惯了管着我。” 苏白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无力，“这就是你选择这边学校的原因？” “嗯。”姑娘干脆的点头。 苏白仿佛浑身泄力一般，重重的靠着椅背，嘴角嘲讽的一扯。 错了，全错了。 苏白执着了四年的问题，却从未想过她喜欢他这一可能。 所以这些年的他们在做什么，他们都在自欺欺人，都在故意和自己那点无谓的自尊较劲儿，如一根麻绳拧巴着。谁也不肯先跨出一步，然后白白浪费几年的时光。 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问：“为什么不问问我？如果，我也喜欢你呢。” “那时候，我还没想通。” “什么时候想通的？”他的心像是被千万只蚂蚁走过，瘙痒十分。 “去年寒假。” 影片快要结束了，笑声逐渐减少，近些年的喜剧总是逃不脱最后要抒情一番。 苏白呼出一口气，问道：“想通了，为什么不找我？” “我听阿姨说你有女朋友了……”唐小染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不再看着他。 散场灯亮起，人群散退，他们就这么僵持着，直到片尾曲播完。 那是唐小染为数不多听到的失望语气，他说：“唐小染，明明你问我答就可以解释清楚的谣言，你连问都不问，就将我拉入黑名单。” 一路安静，直到她解开安全带，也不见驾驶座的人有开锁的动作。 唐小染便乖乖的坐在位置上，等他开口。 也没有等多久，约莫两三分钟吧，苏白开了锁，只叮嘱她要换季了，注意冷暖。 “苏白，你生气了吗？” 他听着小姑娘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朝她安慰一笑，“没有生气。” 苏白气的不是小染，而是气他的那点自傲，白白错失了四年时光。倘若那时，知晓她的反常后，肯主动一点，多与她说说话，或许，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他望着那抹倩丽的身影愈来愈远，消失在远方，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第一次有了想吸烟的冲动。 上学时，身边的同学熬不住压力就会抽上一两根烟，缓解提神。谢辰问过他为什么不抽烟，他回了句什么，他一本正经地说吸烟有害健康，惹得他们一阵笑骂。 其实不然，是小染闻不得烟味。她生了一副娇贵身体，对烟味极其敏感，闻到一点都会导致鼻塞、呼吸不畅。 所以，他从不碰烟。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唐小染依旧按时打卡三餐，他仍是夸她一句乖，然后聊起其他。 仿佛那日发生的并不存在。 直到她的牙完全好了，她也毕业了。 梅雨季的江南，丝雨绵绵，雨点儿轻轻地落在人们的发丝上，拂过行人的脸颊。 四年弹指间，纵使有再多的不舍与留恋，在今天，在这样一个不算糟糕的雨天里，唐小染毕业了。 青春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毕业是一群人的悲欢离合。 要离开了，带不走的东西丢了丢、卖了卖，留下小小的钥匙，将过去锁进四人一室的房间里。 方贝贝笑着和她们许下“不论天南海北，友谊不散”的誓言，而后拎着行李，带着沉甸甸的回忆，离开了学校。 唐小染撑着一把伞漫步走在校园里，一点一点的回忆平淡无奇的大学校园生活。 “唐小染。” 她将伞撑高，那个唤她姓名的男生正站在台阶之下，与她四目相视。 与唐小染梦境一般，白衣少年一副清爽干净的模样朝她走来，跨过那些错过的青葱岁月，每一分每一秒。 唐小染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将苏白带到一栋教学楼的顶层阳台，那是她偶然发现的地方。 在这里，可以将整个学校尽收眼底，也是欣赏落日的最佳地点。 雨渐渐停了，刮来一阵凉爽的夏风。 她看向苏白，“你说今天要给我答复的。” 苏白伸手帮她把那因风吹散的额间发别到耳后，又揉了揉她的秀发，眉眼温柔，“小染，你会不会有一天喜欢别人啊？” “可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苏白轻声喃喃：“可我怕啊。”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权利，即便小染再依赖他，若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他便不再是第一顺位。 唐小染认真思考，下一秒抱住他的腰，小脸从他的怀抱里抬起，“那你努努力，让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相视而笑，苏白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笑骂：“你这叫恃宠而骄。” 他说，好。 04 余秋雨曾说：更羡慕街边咖啡座的目光，只一闪，便觉得日月悠长、山河无恙。 年少轻狂的苏白初读这句话时，只觉得没查没利。 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那日，他安静地坐在咖啡店里等待朋友的赴约，随意往窗外看了看，摇晃勺子的那只手不由得停了动作。 他瞧见一身奶黄连衣裙的姑娘抬手挡去炽热的阳光，微眯起眼望向商场的入口，应是看到了要等的朋友，便开心地蹦跳朝那人方向跑去了。 从此，那抹活泼的身影在苏白的脑海里，久久消散不去。 那个姑娘是他的青梅，十七岁的苏白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高三是与题海辛苦斗争的一年，也是唐小染有幸参与他高中生活的一年，因为他们不出意外的又同校了。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更何况是苏白这个品学兼优、受教师们喜爱的大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高三年级都晓得了小白同学有一位性格开朗的青梅。 南方下雪是一件令人欣喜的大事。 一排云杉矗立在雪堆里，操场铺上了一层白又软的地毯，就像走进了一个纯白无瑕的小世界。高一学生们在操场上尽情的玩耍，堆雪人、打雪仗......好不快乐。 突然朋友喊住了准备进入教室的苏白，指了指在不远处操场已经玩撒脱了的唐小染，“你妹妹从小到大很少玩雪吗？看她玩得那么开心，我还以为她是第一次玩雪呢。” 即使穿着厚重的冬服，小脸几乎埋进围巾里，望着她忙忙碌碌的堆雪球，也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快乐。 朋友猜得不错，因着小染从小体弱多病，一入冬更加容易生病，家里人不允许她冬天放肆。 呼，终于大功告成了。 还没等小染来得及欢呼自己的作品，便被一个人拎住了衣帽，转过身一看，苏白这家伙正抿唇盯着她呢。 唐小染被盯得心虚，急忙把冻得通红的双手往背后藏去。一瞬间，小染谄笑：“我堆的雪人还不错吧。” “这个雪人怎么没有鼻子？” 苏白将已经捂热的暖宝宝递给了小染，一本正经地欣赏她的作品，也不打算骂她玩得忘乎所以，而不顾自己的身体了。 被问住的小染摸了摸鼻子，再开口，声音低了不少，“我忘了。” 哎，原谅她吧，第一次堆雪人算是完成的很不错了，不必苛求太多。 很幸运，这场雪之后，唐小染只是小小的感冒了一下。 高考的最后一场考试，完成卷子的苏白收好笔，看看时钟，还有二十分钟，转头便看向窗外停留在树枝上的鸟儿们发愣。 回顾他的青春，没有逃课、没有冲动、没有难过......按部就班的两点一线的学习生活，当一个好学生。 就这样，今天过后他的青春好像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或许，唯一的亮点便是那个冒冒失失的姑娘吧，不经意间闯进了那个名叫苏白的青春。 走出考场，苏白一眼便望见了那个扎着高马尾，一身休闲服的小染，她正垫着脚四处张望，她是跟着苏妈妈一起来接他回家的。 烈日炎炎，拥挤的人们又太多，她的额头、鼻尖早已冒出点点汗水。 唐小染终于瞧见他了，兴奋地挥手招呼，喊道：“苏白！” 这一刻，他释怀的微笑着。 二十岁生日那天，苏白瞧着向来活力满满的姑娘往返厨房和客厅，没一会儿便被妈妈赶出了厨房。 苏白刚好削好苹果的皮，递给小染。 小染咬了一口，还未吞尽果肉，就开口说话：“苏白，你想好许什么愿了吗？要是没想好的话，我帮你许一个吧。” 苏白递给她一张纸巾，觉得她腮帮子鼓鼓的像极了仓鼠，“你想许什么愿？” “希望唐小染永远漂亮，永远开心。” 一句玩笑话，她没有听到回答，因为妈妈喊他们吃饭了。 苏白喜欢唐小染的笑容，她一笑，他跟着也笑了。 最后许的什么愿，唐小染没有问。 某日苏白值班，早早下班的小染拎着保温壶来到医院。 刚走近他的办公室，便被一位护士叫住，“你是来找苏医生的吗？他还在做手术。” 见她拎着保温壶，又是一副休闲打扮，许是被认为是苏医生的爱慕者，护士姐姐语重心长道：“小妹妹，你看上谁不好，看上苏医生了。咱们医院帅哥医生还是有很多的，要不咱换换，别在一棵树上吊着。” 唐小染起了兴趣，拉着护士姐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又掏出两颗糖给她，“苏医生不好吗？” 护士姐姐咬着糖，一脸为难，末了，摇摇头，“不是不好，苏医生是出了名的难追，我也见过不少美女主动往上凑的，都没有成功。”她又指了指保温壶，“妹妹，要是咱靠这一碗汤的话，不如回家睡觉吧。” “这么难追啊，”唐小染故作失落，“他是忘不了他的前女友吗？” 护士姐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出了声，“他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哪来的前女友。” 而后，想到了什么，她又说：“我听谢医生说，苏医生是有心上人的，他们是青梅竹马。啧啧，苏医生可真长情。” 护士姐姐见劝的差不多了，准备起身离开，突然回头对她说：“妹妹，要不咱考虑一下谢医生吧，就三楼牙科的那个谢辰，比苏医生近人情多了。” 护士姐姐真可爱，小染如是想到。 苏白下手术台回到办公室，天早已黑尽，那个小姑娘将自己缩在围巾里，歪着脑袋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靠近，本想慢慢喊醒她，哪想过谢辰这个嗓门大的，还没走到门口就开始喊，小染直接被吓醒了。 “哟，小染来啦。” 谢辰毫不客气的随便抓过一张椅子就坐，“小染，你来的正好，我刚刚还听说今天又来了一个你家小白的爱慕者呢。” 唐小染接过苏白递的水杯，润了润嗓，又接过他给的糖。 苏白踢了一脚谢辰，“别乱说话。” 可谢辰唯恐天下不乱，两手一摊，“今天来的不是职业装，听小夏说是蛮老实的一个小姑娘，人还是拎着汤来的。 “小染，老白这到处沾花惹草的，你不管管？” 话音刚落，小染便将一旁的保温壶打开，招呼着他们吃饭。 她说：“哦，谢医生说的那个人，可能是我吧。” 谢辰默然，接过筷子，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担心吗？” “他如果真的沾花惹草，那我不要他了。” 唐小染双手抱着暖手宝，嘴里吃着苹果味的糖，看着苏白慢条斯理的吃饭，舒服的眯起了双眼。 而谢辰不再言语，只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苏白，他终于明白唐小染为什么不会顾虑这种问题了。 坦白说，唐小染不算惊艳的美女，只胜在长相干净、五官端正，教人看得舒服。 外面世界花花迷人眼，唐小染敢这么自信，无非是苏白给的权利。仗着苏白对她的喜爱，有恃无恐。 05 又是一年新年，家家户户贴上了福字，街道两旁挂满了火红的灯笼。 吃饱喝足，苏白牵着小染，偷摸着离开了饭局。 俩人在阖家喜气氛围中，在小区花园里散步消食。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过得第一个新年，只是牵手绕着花园走了一圈又一圈，苏白也觉得幸福。 不知聊到何处，小染被喊闭上眼，待到睁开眼时，眼前多了几根烟花棒。 唐小染欣喜若狂，拿过烟花棒点燃。 嗞，烟花棒立刻喷射出黄色的火花，她的手一圈一圈地挥舞着，随着手臂的摇摆，烟花棒变幻着各种图案。 于火树银花中，苏白满是爱意的看着她笑，听她欢呼，听她告白。 “苏白，我好喜欢你。” 我们一直相爱吧，苏白听见自己这么说。 我的世界本就明媚，你来更是锦上添花。 碎碎念： 青梅竹马和天降 到底哪个更胜一筹，其实是没有答案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美好的一种感情。这种感情，若是能走到最后，我想不仅仅是足够喜欢这一个原因。 其实，在感情当中，会有人把习惯当喜欢，他们只是习惯了有对方的陪伴，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声音。 文中的苏白较小染先明白，这段感情是异性之间的喜欢，而非习惯使然。所以，苏白更加确定未来的每一步，他都希望有小染的参与。 在他以为小染会依赖他，毫不犹豫选择他的蓝图时，现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那一刻，他不敢相信小染是喜欢他的，所以，他才会与他的执念纠缠了四年。 而小染，一个被爱保护长大的女孩，第一次面对人生感情的选择时，她选择离开，这并不是逃避，而是她十分清楚若是待在有苏白的地方，她会更加想不清，因为她会本能的选择相信苏白。 他毕竟是她那么多年的第一顺位。 我一直觉得想清楚这个问题，是对这段感情的尊重，亦是诚意。唯有考虑清楚，他们才不会在感情中迷失定位、迷失自我。 希望每个人的感情有始有终，只要你我相信这世界是美好的，那便是美好的。 愿你我所爱皆为值得。 {完} 文章和图片均来源于网络，如侵权，请私信我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