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三年前我以新娘子的身份被抬进吴家,三年后我被当作世人唾弃的弃妇,离开吴家。
坐上娘家派遣来的轿子,从吴家后门送出。
我久久的凝视着门口,如果能再见到那个英挺俊朗,大手大脚的男人,如果能说上一两句话……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直到最后一道拐弯,直到视线的尽头的吴俯消失。
他始终没有露面。
独自泪洒衣襟
——相公,您可是早已忘了妾身。
一年之后,当我以一个伎女的眼光去审视这个世界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精选片段:
我要述说的是,北宋年间,一个青楼女子的故事。
当然,我并不是一出生就被印盖着胭脂俗粉。从足不出户笑不露齿的闺中小姐,到摇曳腰肢风情万种的妓女……好像过了千年之久;又好像仅此梦中,一梦苏醒,我又回到那片桃林,
君荫枝柳中,眉眼含笑,清风抚,荡漾下的是一片粉红的情窦初开。
很久很久以后,一切将回到很久很久以前,谁都不是谁的谁。
我要润一润口舌,因为我要诉说的那个过往很远很长……
我的爹爹是当地有名的乡绅,威严而不苟言笑;娘是个贤惠温柔的好女人,我被裹脚布缠得生痛而哭泣时,娘会趁爹不在,搂着我哭。当然她能做的也只有哭。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女人要裹脚,而且裹得越畸形越是好看,我茫然,不满,却也从没想过要反驳,我也无力抵抗。
爹长得很高大,微胖,爹是我唯一能时常见到的男人,弟弟还很幼小,于是我没把他当做异性看待。爹从不多和我有过多言语,我也因惧怕而从不敢和爹对视。印象中,爹从没笑过,至少没对我笑过。
从小就被训练成一个温顺贤淑的大家闺秀,长到15岁也没出过家大门一步。
当然,在不知道幸福之前,我对现状很满足;在不知道爱情之前,我不知道什么叫牵肠挂肚;在没见过真正的异性前,我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如爹一般可怕,故从不曾思之,敬而远之。
我也曾听某个面泛桃色的丫鬟,欲语还羞的讲述她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爱情。听了后我目光狡黠的嘲笑了她,笑到让她觉得恋爱这事配在女性身上是多么羞耻,不自重,最后她掩着面跑开。从此再也没提。
我也有自己的趣味,把纸鸢放得那么高,融合进天空。在清晨去花园逛逛,使衣带沾惹上一袭茉莉香。用自己做的网子去扑有紫色翅膀的蝴蝶,捉住后怜惜一番,再大发慈悲的放掉,挥挥衣袖拒绝蝴蝶的感恩,像做了善事一般充满成就感。晚饭后坐在阁楼上,抚一曲《四张机》……日子里不知忧愁,那么就是快乐的,岁月如静水,从容不惊,井然有序。
家后院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桃林,矗立在池水假山环绕中。初夏的晨曦还沾留着清露,薄雾缥缈,颇带几份仙境醉意。
那日我心无旁骛的走在桃林里,时不时掂着脚去瞅瞅透过叶缝后的朝霞。
然后我就看见了他,看见了我一生一世为之纠结的男人。
那年我15岁,第一次见到刚到弱冠之年的异性。我好奇的盯着他,他也好不客气的打量着我。我怀疑枝头的鸟儿是不是在为我传达心意,因为他竟向我走来。
我忙低下头,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我对他刻意的凝视简直喜欢透了!这想法让我害臊。
无论是他洁白的衣装,还是大方稳健的步伐,无论是倜傥桀骜的眼神,还是那似笑非笑的唇,在我眼里都是说不尽的潇洒!
我站在粉妆玉凿的桃花前,树枝如柔肠,树叶似媚眼。我的脸被花瓣印得粉红。在低下眸的前一刻,我看见他随意的抬起手。
他摘了桃花一支,佩与我鬓,衣衫掠过,我闻到了有没比这更醉人的味道,那是阳刚之气!他第一次让我感觉到那流淌在我们之间的,男性对女性的温柔。
当他的手碰到我的发,我心下莫名其妙的小鹿乱撞,我不安,我紧张,我羞涩,我慌乱,我不知所措……却莫名的带了些许留恋与——期待。
期待?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我为自己大胆的思想而脸红耳臊!
我终于抬起头,为自己与他的距离而感到燥热。
他在微笑,他笑的样子那么好看,他的眼睛清澈而友善。
于是我只敢低着头,盯着脚下。
他有一双大脚!我猜测他能踏出的力量与稳健。
久立而相对不言后,我想逃掉,想驱除他为我带来的不安。但我一动不动,我的手脚似被莫名的线捆绑。
这是感受是我驾驭不来的。
“小姐——”
好在贴身丫鬟来找我了。我下意识的转身轻应,魂魄终于回归身体。
望了这陌生男子一眼,而后掩面奔离。
我发誓,最后那眼,流溢的,是盎然的春意与懵懂的爱情。
我觉得自己跟那个怀春的丫鬟一样不自重,却是不能自持。
晚饭时,席上又看见了他。
娘让我见过表哥。来不急惊讶,我忙起身。
“表哥。”低头对他行了个万福。
“表妹勿需多礼!”表哥的声音温润浑厚,盘旋在上方,使我脸莫名其妙的染上层绯红。
悄然抬眸,见表哥那深邃的眼睛果然在注视我,我吓得把头埋得好深,并暗自庆幸,来时是稍加打扮过,淡抹了胭脂,轻描了细眉。
席间男人们高声而谈,其间也伴随着表哥大方而谦和的谈吐。
我是女子,身份低贱,我是必须低头不语的。
但我总是忍不住,偷偷向表哥的方向望一眼。我在心里把从书上看得的形容翩翩佳公子的词通通向他对号入座。
偶尔,我的目光也会被他“不经意”的捕捉,我自然又是一阵脸红羞涩,却按耐不住胸口澎湃万丈的激流。
那是一股怎样的蠢蠢欲动啊!
席后,宾客散尽,我从母亲那得知表哥会在我家小住几日,心中不甚欢喜。
回房路上,脑海中满是刚才与表哥对视的情景,欣喜而羞涩。心不在焉,一不小心手绢掉落到地上。
弯膝欲拾,地上的手绢却被另一只大手拾起。
是表哥!
他捡起手绢,大方的对我笑笑,露出雪白整洁的牙齿。
“表妹,给你。”
我含羞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在我脸上!我的脸不争气的又红了,我从不知道我有那么爱脸红。正准备伸手接过,却见表哥的手把手绢捏得那么紧,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我突然假想,自己正如他手中的绣花手绢,被他如此紧紧的握着……
我觉得太羞人了。这叫人情何以堪!
不知所措,我下意识的转身逃走。
身后转来表哥惊异的呼喊:“表妹,你的手绢!”
我不敢回头,跑得更快了。直径往闺房冲去。身后的丫鬟偏巧开始多嘴:“表少爷,我们小姐说手绢送给你了!”
回房后好久,胸口还咚咚跳个不停。表哥没追来,我松了口气,更稍稍带了些许失落。
那天的晚霞红得异常,铜镜中,我的脸远比那片霞更加殷红。
那天夜里,我怀揣着一脑子不能告人的心事,与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甜蜜与羞涩,辗转难眠。
翌日清晨,我站在阁楼上,望着后院桃林中的人影。那人时而站立瞻望,时而低头沉思。
他在等我?
这个想法使我激动得一颤。
出于女子的含蓄和教养,我没下楼去。我连想下去的勇气都没,想一想都是罪过。
我就这么,偷偷站在楼上,偷偷向表哥的身影观望。
他手上还把玩着什么,白色的,我猜想是那条绣花手巾。
表哥在林子里站了多久,我就在楼上偷看了他多久。甚至以后他走了数月,我依旧痴望着那片桃林。
丫鬟似乎知道什么,偷笑着,我假意生气赶走了她。
之后的两天我都做贼心虚的躲在闺房里不出来,连吃饭也是。
我想见表哥,却又怕见,我怕那种对男人的爱慕之情,从小母亲就告知过,那是不洁身自好,不知廉耻的表现。
但是表哥每日清晨都会在桃林里站立一阵。
我不知他是在欣赏风景还是在等待,而在我心底深处,面对内心的渴望,是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我只是个女人。我没资格选择什么。
每日清晨的偷望,是我一天的期待与微笑的动力。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我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那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朝阳正艳,花露欲滴,桃林飘逸,鸟在林梢,我的意中人,在那里。我可以微微朝他笑笑。
第四天清晨,表哥就没出现在桃林了。
丫鬟们说他昨天下午就走了。
我再没见过那张我掉落的绣花手绢,表哥应该带走了吧。手绢如我,被他贴身而带。我如此想。落寞的心就得到一丝宽慰。
表哥走后,偌大的庄园,似乎一夜间变得寂寞了。再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吸引我。
我放下了纸鸢,无视了蝴蝶。
没事时总爱坐在能看见那桃林的阁楼上,弹那首《四张机》。
老妈子就说小姐大概是到了思春的年龄了。
我问娘什么叫思春,娘摸着我的发,眉眼里流转的尽是不舍,久久不语。
现在是夏天,我想我为什么要在夏天思念春天呢。
我的思索还没结果时,提亲的人来了。
何谓三从?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何谓四德?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
过门的日子已经定下,听说是爹爹亲自选的黄道吉日。
那几天娘给予了我更多温柔。她喋喋不休的提醒我,嫁过去后就不是自家的姓了,要孝顺公婆,相夫教子,三从四德,洁身自好,忠贞如一……
我似懂非懂,羞涩而无助。我想问新郎是不是表哥,却开不了口。
上花轿那天,娘亲自为我梳妆,泪从她铺满胭脂的脸上滚下,她说希望我永远不要回家了。
那我就再也看不见娘了?我扑到她怀里,我们哭成一团。
贴身丫鬟也直抹泪,她说小姐你离开我怎么办。
小我3岁的弟弟也恋恋不舍,我交代他我走了,要照顾好爹娘。弟弟还小,却把头点得那么庄重。我在心里第一次给他戴上了“男人”的帽子。
只是没看见爹。
盖上了喜帕,娘不住叮咛千万不可自己取下来。
我点头,透过光,我看见喜帕上绣着一对鸳鸯。听说鸳鸯是一中重感情的鸟,一生的伴侣都不会变,相亲相爱,不离不弃。
鸳鸯织就欲双飞……我幻想着新郎是表哥,我与他正如一对鸳鸯。
于是我忐忑不安的心上,多了一丝欣喜与初为人妇的娇赧。
坐上花轿,一个浑厚的声音叫道“启程吧。”
那是父亲的声音。
突然多了那么道沧桑,我想起我那不苟言笑的父亲,我猜想他此刻是否为女儿离去的酸涩。
在感到身子颠簸的瞬间,我知道我将别离养育我15年之久的家园,而我有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我的家人了。
我闭上眼,泪滚下。染湿手里捏紧的手绢。
长到15岁,从没出过家门。第一次“走”出深闺,我不免好奇。
不知在那高高的院墙外,是个怎样一番天地。
我有种偷偷撩起喜帕的欲望,但想到娘的叮咛,还是忍住了。
娘说千万不可让喜帕掉落,那样不吉利。
我得听娘的话,我得做个规矩温顺的大家闺秀。
于是在之后的下轿,拜天地,我一直呈现给他们一个端庄柔顺的新娘。
忙了一天,精疲力竭,我又累又饿。被送到洞房里。
在娘家的最后一晚,娘要来为我讲点结婚后,洞房里的什么,但她欲言又止,我睁大眼好奇的问:“娘你想说什么?”娘张口结舌,最后放弃:“没什么,你明天就会明白了。”
尽管浑身酸痛,我却依旧端坐在床沿,一动不敢动。今天我就会明白?明白什么我来不急多想。
此时这个红烛摇曳的屋子只有我一人。我试图从喜帕的下方看见点什么,除了一张陌生的床,和自己那因紧张而扭缴在一起的手,什么也看不见。
我想家,想娘,想哭却不敢。
终于支撑不住,在迷糊中闭眼睡了会。
夜很深了,有人推门而入。我立即惊醒,矫正坐姿。
他似乎朝我这边走来,站住了,我从喜帕下看见一双大脚,我紧张得浑身颤抖。
脑中一片空白,突然眼前一亮,喜帕被粗鲁的掀开。
我条件反射般慌恐的叫了一声,往后一缩,睁大眼看着那个掀喜帕的男人。
心里猛的一沉——不是表哥!
却也是年轻挺拔,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他对我受惊乍起的反应似乎很不高兴,眉头立即紧锁。
他一直注视着我,我也惊慌无措的盯着他。我们离得那么近,我不知道他会对我做什么。
他终于放弃了和我对视,转身向桌子走去。
桌台那儿放着两支大大的红烛,写上双喜。
红烛的蜡滴滴流下,像血红的泪。
桌上还放着2杯酒,他端起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用两根手指拈起另一杯,递到我跟前。
他只字不语,示意我喝下去,凌厉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霸道。
我颤颤巍巍的接过酒,皱着眉抿了一口。烈酒苦涩而辛辣,难以入喉
他放下杯子,开始脱自己的衣衫。
他脱得急切而粗鲁,好像衣服里有一只毒蛇他必须将其退开。
当他把最后一片布料扯尽,赤条条的站立在我面前时,我早已吓得魂不守舍。
然后他喘着粗气向我走来,我下意识的闪躲,欲往门口奔去。
仅跑了两步就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我惊声尖叫,想挣扎,却引来他更大的束缚。
我被他粗暴的摔到床上,下一秒,他沉重的扑了上来。
我不知所措,我急切的本能的反抗,无助的小声哭喊。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盖在我左脸。
我含着泪停止挣扎,惊恐的望着这个赤luo的男人,他满脸写着不耐烦。
我这才想起母亲的教诲,母亲说丈夫是天,做妇人的必须言听计从,丈夫就是主宰,不能反抗只能归顺。但是娘,洞房里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您为什么没告诉我!您只说我今天就会明白……
我无力挣扎,那一夜,他粗暴的凌辱,我咬着唇颤抖的选择了顺从……
就在我怀疑他是不是会弄死我时,他终于停止了一切。
离开我的身体,他翻身立即沉沉睡去,至始至终,他没对我说一个字。
我怕身边的男人惊醒后再对我做那恐怖的事,于是一动不动,整夜未眠,睁眼到天亮。
我躺在陌生的新房里,我沉浸在一片喜庆的大红中,泪流成双行。
身边是陌生的丈夫,我浑身疼痛而僵硬。
我想起了我的家人,想到我那时常抱着我落泪的亲娘,我想,她的新婚之夜,是不是也如我这般狼狈而不堪。
我又想到了表哥,想到他温厚儒雅的笑。泪不知何时,已经沾满衣襟,我悄然拭去。
那张被我保护了一天的象征吉祥的喜帕,此时被凌乱的抛在地上。上面绣着的鸳鸯被新郎踩了个脚印,却依旧鲜灵。
我的新婚之夜,红烛流了一夜泪,我流了一夜泪。
只是红烛的哭泣近在咫尺,我的泪水却淌在遥远的内心深处。
心已飘泊到,不知何方。那是表哥的方向。
直到第二天,我才从下人们嘴里知道我嫁的是邻县的吴家。
我才知道,昨夜与我有床第之欢的男人,姓吴。
第二天清晨,5更刚过,天色已经蒙胧亮起。
新婚相公还在熟睡中,他轻闭着眼,睫毛偶尔轻颤。
沉睡中的男人真不如他醒着那么可怕,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长时间的看一张男性的脸庞。而我竟然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想想真觉得不可思议。
悄然起身,突然发现我身下有一张白色的手巾,沾染着一抹暗红。形状如一朵小小的梅花,母亲告诉过我,这标志着我已经从少不更事的孩子,走向妇人行列。
我望着这点血迹,想到床上的男人昨夜里对我做的那事,脸红了红。
丫鬟打来水,为我换上妇人的发饰。铜镜中的我立即变得成熟几份,有点像母亲。
这时相公醒了,就那么赤luo着上身坐在床沿,盯着我看。
我又是一阵害臊,低下头。
丫鬟上前欲为他穿衣,被他拒绝。
“你,过来!”他用手指着我,“发什么愣,过来为我穿衣!”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很脆,不似表哥那般浑厚充满雄性。
我惶恐的走过去,颤抖着双手笨拙的为他穿戴。这是我以前从没学过的活儿。
在为他系腰带时,他突然一把抱住我,在我腰上捏了一把,我吓得倒吸口冷气,下意识的推着他的手。
“不!别这样……”我声如细蚊般喊。
屋里还有个丫鬟,在擦拭窗台,她像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似的,麻木不仁的做她的活儿。
“别什么?!以为你还是家里的小姐?以后不许跟我说个不字!不然我——”他凶狠的吼,说罢抬起那张巨掌朝我挥来。
我闭上眼……好在,他的手在半空停住了,只懒懒的眯着眼催促:“快穿,本少爷还有事!”
我吓得浑身轻颤,手忙脚乱的跪在地上为他穿鞋。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你少给我拿脸色看!本少爷最烦女人哭哭啼啼的!以后不准在我面前哭!”
“是,妾身知道了。”我嘴上小声应着,擦干泪,强忍着委屈。
他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一切终于好了,他走出新房。
母亲告诉我,新娘子进家门第二天早上,要去给公公婆婆请安奉茶,且一定不能出差错。
公公不在。
婆婆眼神很犀利,极少说话,手上缓慢调动着一串褐色佛珠,这位吃斋念佛的老妇人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菩萨那样的慈祥。
我跪在地上端着茶半天,她才缓慢的看了我一眼,悠哉的说:“进了我吴家的门,以后就是我吴家的媳妇了。说话行事都要注意,不能像以前做小姐时那么随便。三从四德,想必令堂已经教过了。如果有什么差池,我可是要按照家规处置的。”
威严不可抗拒。我谦卑的低着头,“是。”
好在有惊无险,也没怎么为难我,喝了我递上的茶,就叫丫鬟陪我下去了。
整天我都呆在屋内,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更怕我做了什么就莫名其妙的犯了相公或是婆婆的忌讳。于是我就这么坐在窗前。
窗前也有一片林,我叫不出名,鸟儿欢快的叫唤着,我想如果我是只鸟该多好。
我又想母亲了,我害怕极了此时的现状,我想念母亲的怀抱。
一会儿,表哥的身影也出现在脑海,他手里还捏着我的绣花手绢,他捏得那么紧。突然又想到相公,猛的想起昨夜那时,他喉咙里发出的□□的声响,又想,如果是表哥,一定不会那么粗鲁吧。
我突然甩甩头,告诉自己,既已嫁做他人妇,就要对相公忠贞。
为惩罚自己肮脏的思想,我把指甲深深掐入手背皮肤。
又到晚上了,相公大概快回来了吧。我决心要讨得相公欢愉,心里暗自发誓不能哭,不能对他说不,要让他高兴惬意。
很奇怪自从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后,我对他有了另种异样的情感,既有比父母还亲的亲近之情,又有难以言表的尊崇之感。
他是我的男人,我的天,是我今后要为之奉献一身的人。
我开始思念他了。尽管他对我不那么友善。
晚饭后,他还没回。
我重新梳洗了一遍,安静的等待。练习着,如何给相公一个美丽的笑。
一更过,二更至,三更后,四更到,五更时……
清晨的鸟儿开始叫起,远方的天空渐渐泛青发白。
我在窗前坐了一夜,相公一夜未归。
我担心他,我想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于是我跑去找婆婆。
当我气急败坏的诉说着相公怎样的夜不归寝的经过,并问她是否知道相公去向后,婆婆终于停止了手上纂动佛珠的动作,抬起眼皮儿。
还是那么漠然,她缓慢的起身,走到我跟前。她把佛珠度到左手上,抬起右手“啪!”不重不轻的,一个耳光扇在我的脸上。
然后她在回到座位上,重新用右手调动佛珠。一切都那么从容而慢条斯理。
她斜着眼看着我。不紧不慢的说:“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你怎么可以询问自己丈夫的去向?这次我就不追究了,我不希望有下次。记住,你只是个女人。”
我摸着自己刚才被她扇了一耳光的脸,跪在地上,我惊恐的看着我的婆婆,好像她已经脱离女人行列。她闭上眼不再看我,嘴里碎碎念着,我猜测她在与菩萨佛主商谈着慈悲为怀的定义。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觉得头有点晕,似乎是染上风寒。
那一夜我睡得模糊而不安,那一夜相公依旧未回。
丫鬟们窃窃私语说少爷可能去温柔乡了。
我无意中听到,猜想温柔乡在哪儿,始终没敢问。
第三天的晚上,我才再次看见新婚的相公。看见他回来,我竟有些欣喜。尽管他对我不善,我却把他当做这里唯一的亲人。
他果然又对我做了那事,只是这次带了些许轻柔。
我能感到自己似乎是被他珍惜的东西,我天真的以为他是不是也如我思念他一般的思念我了。
“相……公。”我轻声唤他。这个词是我第一次叫出口。别别扭扭,羞色无边。
“嗯?”他随意的应着,大概已快入眠。
“明天……相公还回来吗?”我小声的问。
“怎么?刚过门就想使威风管住本少爷?”他佣懒的抬眉瞪着我,口吻不善的说。
“不是,不是的!”我急急的否认。过了好久也没挤出下文。
不多会儿,耳旁响起轻缓的鼾声。
那夜,我第一次在离家后,睡得舒坦。
下一次他回来时,带了只珍珠簪,赠送与我。
我满心感激,只是不语,从来舍不得戴,四下无人时,放于胸前,如获似宝。
之后的日子他依旧时常不归。久之,我已经习惯在等待中数落那些遗失的光阴。
日复日,月复月。
光阴如梭,一晃半年过去了。
日子在无数小波澜中缓慢滑过,却好似从没眷顾过我的肚子。
婆婆看我的眼光越发犀利,我在她的注视下也越发不安。
当我意识到肚子比日子还平静的严重后果后,我开始发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我犯了人神公愤的错,我少奶奶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我开始吃斋,开始拜神求佛,满心虔诚。
相公似乎一点不急,他依旧几日一回,依旧对我不冷不热。只是做那床第之事的频率减小不少。
相公是天,相公是神。在我心里没有神解决不了的事,我信任而崇拜他。我想他定能有办法的。
而相公果然有办法,他的解决方式就是纳妾。
在我嫁进吴家半年后,另一名眉眼里裹着风情,巧笑中尽是妩媚的女子做了相公的二房。
他突然不爱往外跑了,只是我依旧见不到他。
我知道他在哪,我时常呆滞的望着东南方,那里是他和她所在的方向。
二少奶奶名唤丁香。
丁香进吴家时,我作为正室,作为姐姐。自然不能小气。送了几件首饰,和一个绣着鸳鸯的枕头。
枕头套的布匹是我亲自选的,上好的丝绸,又细又滑。颜色是我亲自挑的,大红,透着吉利与恩爱。鸳鸯是我亲手绣的,我异常喜欢鸳鸯,绣的时候,我想,它们象征着恋人的爱情,永世不离不弃。枕芯是我亲手做的,除了荞麦皮,里面还加了棉花、蒲绒和干花瓣,清心安神明目,还能治偏头痛。我知道相公有偏头痛的毛病,以前他经常唠叨。
丁香收下了,她显得无比惊讶而受宠若惊,随后她那么幸福的当着相公面抱住我,说有我这个姐姐是她丁香前世修得的好福气。
算算丁香长我4岁,但是她脆生生的喊我姐姐。那一声姐姐呀,可以喊得一波三折婉转动容,人前人后,别有那么一番味道。
丁香进门后,我就像被打入冷宫的皇后,空坐着东宫之首的位置,却可以从下人丫鬟眼里明显的看出自己的实际地位。
相公本就少与我交谈,丁香来的第一天他却破天荒的主动找我说话:
“我纳妾是因为你肚子不争气,我只要多找个人来替你分担。你是大的她是小的,以后你们要和平相处,你不是以前的小姐了,要懂事,有肚量,还要有自知之明。这就是正室范儿!”
相公要我懂事些,相公怕我欺负了丁香,所以给我打预防针。
其实这些话不说我也懂的,但是他竟主动和我说了,我受宠若惊!我赶紧温顺的低头,说妾身知道了。
之后就很少看见相公。
晚上,依旧在沐浴时洒几朵花瓣,我怕相公什么时候突如其来的拥抱时,我不那么动人。
当然,这个害怕是多余的,花瓣唯一的作用,气味是芬芳了我的身子,寂寞撩拨了我的心。
深夜里,烛光在风里摇曳,如我在风里哆嗦。
贴身丫鬟说大少奶奶,您歇息了吧。
我说我不困,手里把玩着相公送的我珍珠簪子。
“大少奶奶,您早些歇息了吧。二少奶奶那边的灯早就熄了。”
我望着这小丫鬟,我想什么时候起,你已经有些大胆,有些放肆了。
我没把心里的气表现出来,我的意识里我是没资格就这个事而生气的。
“你去睡吧。”我平静的说。
小丫鬟揉着眼,果然退下去了。
那夜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雨。雨淅淅沥沥,风一吹,溅湿了桌台上的铜镜。
我望向东南方,那边的窗户的烛火果然已经熄灭,我猜想相公此时在做什么,耳语?温存?鱼水之欢?拥着温香软玉满足的入睡?
我满腑酸涩!然后开始自省我的小气。
那夜我在心里下了一场雨。雨凄凄切切,把我的心淋得那么湿润那么厚重。
之后接连几个晚上,我都合衣未眠。
有天清晨,我趴在桌上刚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相公的贴身丫鬟急急的来我了。
“大少奶奶,少爷让您去一趟。”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
“少爷在哪?”我不假思索的起身,问。
那丫鬟没说话,小跑在前带路,我赶紧跟上。
我被带到丁香的房。
一进门就闻到一阵撩人心魂的熏香,我听见屏风后丁香咯咯的笑声。
“少爷,大少奶奶来了。”丫鬟低声通报。
“嗯……让她进来。”
我疑惑不解,默默的走进去
那画面另我脸红耳烫!
相公赤luo的坐在床沿,而丁香也几乎□□的躺在被窝里,被子仅仅刚遮住她的胸,若隐若现的露出半个雪白ru房。嘴角带着胜利与挑衅的笑。
如此不堪的画面让我赶紧低下了头,不解相公叫我来的用意。
“那死丫头笨手笨脚的,居然连衣服也不会穿了。本少爷已经习惯你来为我穿衣了,还是丁香给我出的主意,说让你马上来给我穿,所以叫你来。”相公熟悉的声音在我头上回响,他此刻说话特别温柔,似乎可以滴出水来,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丁香那呼之欲出的胸上。
低下头,没说话,等着他的指示。
“以后每天早晨你就等着,我起床了让丫头叫你。你就过来给我穿衣服!知道吗?”相公看着我,语气里立即恢复了那股不可抗拒。
我点点头。却站立在那没动。
我突然莫名其妙的鼻头发酸,想哭,这股欲望止都止不住。
然后泪水就似银珠子一般,从我眼里直接掉在地板上。
我知道相公不喜欢女人哭,所以赶紧用手绢抹去,很糟糕的是,越抹越多!
心里委屈,更多的是害怕,却控制不住情绪,随后我肩膀也开始抽搐了。
屋子里静极了,随后,我左脸挨的啪的一声,那么清脆响亮,与那时屋里的宁静刚好形成对比,我怀疑我还听到了回音。
相公伸出右手,使劲的扇了我一耳光,随意的骂道:“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抽死你!?”
他这次力道很大,我被打得一个踉仓软倒在地上。我头上的珍珠簪就掉落了下来,头发散了开来。
丁香娇媚的哎哟一声,像只受了惊吓的猫。相公笑嘻嘻的俯身哄她。
这时,我的贴身丫鬟居然冲了进来,扑通跪倒在我身旁,颤着声音说:“少爷,少爷求你别打少奶奶了!少奶奶已经三夜没睡了,她一直在等您!少爷,求您别打少奶奶了!”
我睁着红肿的眼,惊讶的望着她,这个放肆得离谱的丫鬟,难道她不知道她这样做也会受到牵连?
我抬头看了看她,她眼里写满护主的坚决。
相公一时无语,震惊的看着我。
丁香的腰在被褥里动了动,她的脚似乎顶了顶相公的臀部。
相公这才回过神了,“还不快过来给我穿衣!”他朝我喊,只是语气轻缓不少。
我站起身,细心的为他穿戴。
我的丫鬟已经帮我捡起那珍珠簪,低着头站立到屏风之外。
穿好外套,为相公系上腰带,我就跪在地上为他穿鞋。如以往一般。
只是此时他身在丁香房间,只是此时他坐在另外的女人的床上。
眼睛又一阵温热,一颗泪几乎的夺眶而出,掉到相公的靴上。我祈求菩萨保佑,千万别让相公看见。
我握着相公的脚,从他身子僵硬程度看,我已经可以感觉到相公看见我的泪了。
他俯下身,捏着我的下巴逼我抬起头。
死神又要降临了。
我闭上眼,一行泪顺势滑下。
等了半晌,没等来打骂。过了会我感觉一只手指在我脸上掠过,似乎在替我擦泪。
我不敢置信的睁开眼,却看见相公紧皱着眉,一双俊朗的眼睛正充满怜惜的瞅着我。
我张着唇,欲语无言。
“你到底在哭什么呢?很委屈吗?本少爷只是习惯你为我穿衣服而已。”相公向我解释到。
我可以理解成那是安慰吗!
我颤抖着半张的唇,难以置信而欣喜若狂。
“好了,你回去吧。”相公没再说什么,他站起身,大步迈了出去。
没任何人打招呼,包括一脸恨意的丁香。
我对这个结局十分满意。
丫鬟进来扶我起来,把珍珠簪还给了我。
在起身的片刻,我看见了丁香的手上,那儿正轻描淡写的旋转着一支簪子,也是珍珠的,与我的一模一样。
相公送她礼物时,顺便给我买的?相公给我买礼物时,顺便多买一支给她的?
答案我们不得而知。
只是我的惨淡自卑的脸与丁香那张自信娇媚的脸,成鲜明对比。她总是胜利的。
轻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