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说人间淡秋色,不如心头解语香《江山恩仇录》作者:紫色菩提

芳芳看小说 2025-01-23 08:10:36

简介:

这是一段由前朝君臣旧怨,牵扯出的血雨腥风...

当埋藏的密事一件件浮出水面,江山随之风雨飘摇。

朝廷,江湖,谁为执棋人,在背后翻覆风云,掌控天下命运?

繁华人间,炼火地狱,萧淡秋一路走过的时候,方觉原来仰而视之的东西,捏到手中的时候不过是类若腐鼠。

闻说人间淡秋色,不如心头解语香,人生所求,不过此情,此景。

精选片段:

康孝元年春,时逢新帝登基之初,环庆路大捷,皇上于上雪宫设宴,接待奉召回京的定阳侯。

  此宴空前盛大,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无一缺席,纷纷列座于君侧,举杯相迎,皆是为了欢迎皇帝身侧的那位光彩四溢的男子——定阳候潇淡秋。

  殷解语陪她的德妃姐姐坐在兰花亭上,发呆似的望着远方,目光空洞无神,身边宫婢正叽叽喳喳的介绍着那位定阳候,她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殷德妃喊了她几声,见她心不在焉,目光闪烁,不断在前面不同的方向扫视,不由蹙眉,低声问道,“语儿,当初定阳候前往环庆路时,你年纪尚轻,你还记得当年的萧国公么?”

  殷解语收回目光,目光清淡,眼角含光,幽凉却不冰冷,轻轻摇了摇头。

  “你性子孤僻内向,从不问外事,难怪不知道。这位萧侯爷是萧国公的独子,那萧国公当年可是开朝功臣,与先帝是生死手足,当时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呢,原是定阳府的一个世袭公侯,可他因着赫赫战功,成了第一位被皇帝召回京都的公侯,蒙皇上亲授官职,皇上还为了他大赦天下。”

  殷解语见姐姐柳眉微弯,对口中的男子透着说不出欣赏,心里不由升起了些许好奇心,目光移向远处那个炙手可热的男子,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不过他身影十分端正笔直,像是久经沙场之人,风尘仆仆归来,装扮虽简洁却又不失精致。

  她敷衍般的答道,“确实年少有为,飒爽英姿。”

  皇帝为他大赦天下,可不知这恩泽是否人人受惠,容子轩被先帝幽禁多年,是否也被赦免?还是他本来没有被幽禁,而是早不在这世上了?

  想到此处,殷解语心中忽生出一股沉沉的滞闷,难受至极。

  殷德妃仍旧觉得妹妹心不在焉,便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碎声道,“瞧你那不感兴趣的样子,你可知,朝中多为老臣,六部侍郎都没有四旬以下的,定阳候不过二十有四,如今携功归朝,已是身居尚书之位了,只是早些年耽误了婚事,此时也不算年长,上京可有不少姑娘想要嫁给他呢,你可曾想过?”

  这样的话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面红耳赤,可殷解语眉头微蹙,清淡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姐姐说笑了,你都道他身居高位,我又怎能高攀?”

  话音落地,一阵尖锐的叫唤声就直直钻到了殷解语耳中。

  “殷四小姐,让咱家好找,皇上宣您和殷大人呢,赶紧跟老奴过去吧!”那老宦官殷解语认得,是康孝帝容子言的贴身内侍,跟她姐姐走的颇近。

  殷解语煞是震惊,容子言召见殷元烈一个小小四品官员也就算了,还要见她这个庶女干什么?

  殷德妃见她面露惊愕与不安,为她理了理发梢,温和的说道,“没有事,跟公公过去吧。”

  殷解语点点头,正要走时,又被殷德妃叫住,叮嘱了一番,“你要记住,在宫中任何礼数都很是严格,一言一行稍不谨慎,都会连累家人的,我之前教过你一些,别忘了。”

  殷解语应了一声,便跟着宦官离开了。

  她心里忐忑难安,姐姐嫁给皇上这么多年,她连皇帝的正脸都没瞧过,在这恢宏的国宴之上,皇帝召见她一个小小的庶女作何?

  上雪宫是皇宫中最威严的建筑之一,方才在兰花亭上能将那里一收眼底,可要步行而去,却是要弯弯绕绕,走过多条错综复杂的路。对于这些路,殷解语早已烂熟于心,五年里,几乎每个夜晚,她总在这宫廷内院东蹿西蹿,寻找那人的踪迹。

  她步步跟着那传旨的内侍,那人倒也不恼她身份卑微,一路上都在告诫她面见天子该有的礼节,此等宴会非同小可,行为动作,一切皆不容有失,殷解语怕牵连殷德妃,也跟着仔细的听着。

  走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才抵达上雪宫,皇帝坐在高台上,百官列坐君下两侧,绵延数丈,唯有萧淡秋,伴于君旁,远远望过去,二人正交谈甚欢。

  除了萧淡秋,百官距离天子尚远,听不清天子低声交谈的话,可殷解语耳力极佳,在未靠近御前时,便清晰的听到了皇帝与萧淡秋的交谈声,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数丈外那个似冰塑而成的俊颜,只觉得瞬间身体里的血液全部凝固,钻心的煎熬。

  今日,这万人瞩目的国之功勋竟然是他!

  那被压在心底的往事因这冲击,突然翻涌而出,似汹涌的洪泉,难以抑制,十二年前正是那人,穷追不舍,用三根金针了断了她那悲催的前世。

  她压制住心中的震惊,步步走向高台,片刻之后,她才发现,皇帝的身后还坐着一个人,那人缩在高台的角落里,不站在这高台之上根本看不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正低头饮着酒,那么像子轩。

  不,不是像,他就是子轩,他还活着!

  这一刻,方才因得见定阳候真容的震惊与恐惧已烟消云散,她满心满眼里,只有记忆里那个温和亲善的少年,他还活着。

  皇上的目光在殷解语身上随意探了几眼,将方才与萧淡秋商量的事,再次向她重复了一遍,“朕当初娶你姐姐时,你还是个小姑娘,既然萧卿愿意,朕就做主了,为你和殷家四小姐赐婚,正好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殷解语深吸一口气,目光快速在容子轩脸上撇过,那无喜无悲的神色成功的刺痛了她的心。她赌气的将目光落在那位定阳侯身上,那算的上是一张俊美的容颜,修眉似剑,红唇如棱,如描如绘,一双凤目璀璨如星,眉宇间竟与子轩有些许相似。他正晃荡着手中的杯盏,表情里有着说不出的随意,许久,才轻飘飘的吐出一句,“好,只要陛下记得臣之前所说之事。”

  能够用云淡风轻的态度诠释出这样的张狂尊贵,连天子面子都不买的人,皇上不会心生不满吗?

  殷解语胸中似有冰火涌动,寒热交织。她双拳暗握,指尖骨节几欲震碎,容子言(皇上)竟就这么轻松的决定了她的终身大事,即便他是天子,她仍旧觉得愤怒。

  萧淡秋犯上的态度并没有惹怒容子言,相反,他像是一时兴起,竟握起手中酒杯,敬起百官,百官诚惶诚恐,举杯相迎,容子言饮完酒,方道,“当年,拈花门兴起,危害天下,无恶不作,朝廷曾倾尽全力剿灭邪教,当年也是定阳候立了首功,手刃拈花门主,那叛乱好不容易平歇,朕听闻天下竟又冒出一个拈花门,冒出一个花月灵!”

  这番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激起万丈波涛,百官之中一片唏嘘之声,喜庆之气,全然不再,皇帝看似平静的脸,实则已经暗潮涌动。

  紧接着众臣之间一阵哗然,花月灵这个名字,在十几年前可算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武功奇高,杀人的人小到平民百姓,大到朝廷重臣,可也是这样一个狠戾的角色,十几年前已经被少年的定阳侯所杀,怎会今日又会出现?

  下面碎语再多,也没有人敢进言,康孝帝容子言突然站起来,众臣惶恐,离席跪成一片。

  “我容朝的巡防竟然这般玩忽职守,让邪教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重生,你们有何面目见朕?夕之,你说说,朕将数万神策军交于你手中,你是如何管理这治安的?为何这等逆贼为祸良你尚不知晓?"

  “臣有罪,臣领旨,定平此乱。”

  赵夕之,乃赵相养子,神策军侍卫司步军都虞候,他治兵及严,从无什么纰漏,可那拈花门竟在他毫无察觉之下默默兴起,叫人如何不胆战?

宴席之上,热闹喜庆的氛围因“拈花门”的提及全然不再,时隔多年,那名字至今还让人心有余悸,十几年前,朝廷重文轻武,面对武力强大的拈花门,简直不堪一击。

  虽然在兴起的拈花门上吃过不少亏,萧淡秋却并未似其他官员一般惶恐,他起身走到皇上身边,说道,“皇上不必动怒,那贼目前只在边境出现过,神出鬼没,赵将军不知道也情有可原。陛下自太子时期接管京畿重军以来,练兵从不懈怠,朝廷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有赵将军在,有数十万神策军在,堂堂江山朝廷,又何惧一个邪教?花月灵明明死了,怕是有人假借那逆贼之名,恐吓天下!”

  “萧卿言之有理,此事也不必太过惊慌,自乱阵脚,就交给夕之了,三月之内,朕希望这世间永远不再有拈花门的影子。”

  花月灵死于十二年前,被眼前之人的独门暗器刺穿心脉,今日再听那个名字,殷解语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消片刻,君王的赐婚的旨意,便由宦官传遍了每一个角落,人群中登时就响起了一阵轰动。

  朝廷无人不知,当今陛下最信任的人莫过于殷德妃,将殷德妃的妹妹许配给定阳候,拉拢之心明显,可殷德妃的父亲官职卑微,殷解语又是庶出之女,这婚姻,也着实悬殊。

  “一个小小的太府少卿,尚无上朝议政的权力,且庶女身份卑微,这也太悬殊了吧?”

  “按制,圣上若要赐婚,萧候爷的嫡妻,也因与宗正寺细细商议,慎重选择才是。圣上怎能因为偏爱殷德妃,而不顾祖制?”

  ......

  这对话是从远处官员的嘴中传来的,因距离遥远,加上声音低沉,传到这边已经消散了几分,只听得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寻常人听不清内容,但只要内力修为足够深,便能听得一清二楚,殷解语听到了,而且她相信潇淡秋也听到了。

  可他,毫无反应,依旧含笑坐在那里,看似亲和温柔,实则深邃冰凉,整个人仿佛都是用千年寒冰雕琢而成,不过是包了一层俊美的皮相。

  萧淡秋离京数年之久,不曾想在朝中人心不弱,一场悬殊的婚姻竟有这么多人为他说话,反倒是皇帝,登基不足一年,人心有些涣散。

  殷解语的心早已被这些事一层层的揪住,她没有想到,皇上会将她许配给了潇淡秋,更出乎意料的是,时隔多年,朝廷竟还想追杀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

  这变化来的如此之快,若不是怕牵连到殷家,牵连到她的德妃姐姐,殷解语是不会同意这个亲事的。台下的父亲不断给她使着眼色,她想起姐姐方才的叮嘱,不得已,单独扣了谢,便告退了下去。

  她一步一步离开高台,脑中满是赐婚时,另外一个男子那清冷无波的神情,她和容子轩十年不见,但毕竟幼年相识一场,本是莫逆之交,他难道忘记了她,也忘了她的名字?

  殷解语心中不禁细思着,他被先皇囚禁十年,初初解禁,不认得她了也不奇怪。对,他只是记不清楚她的样子了,只要她告诉他,他肯定就会想起来。

  皇宫如此之大,殷解语虽不知他被关在哪里,但深宫之中幽禁人的地方,比地狱还要恐怖上几分,自少年时至今,将近十年,她都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实不该再因这点小事责怪他。

  不知不觉走到上雪宫外人迹稀少的地方,殷解语思绪依旧是波澜万丈。

  她是绝不会嫁给萧淡秋的,可是皇帝当着百官面前赐婚,她不嫁,姐姐怎么办,怎么办?

  “殷姑娘!”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陌生的嗓音。

  殷解语心中浮现一丝喜悦,这喜悦将方才的郁闷一冲而净,她欢喜的回头,见后头跟来的人果真是容子轩。

  他的声音变了许多,可说话的感觉,殷解语还记得。

  十年前,他不知因何罪名,被先帝幽禁,五年前,她开始暗中寻找皇宫每一处冷宫后院,每一栋楼阁,就连姐姐也不知他被幽禁之地,她找的几乎绝望了,不曾想今日还能见到他。

  殷解语心中千万悲喜交织,她从未流过眼泪,这一刻,突然的重逢让她想起过往的心酸,却有些压抑不住泪水。

  “你,你是...”

  见女子站在盛开的牡丹从中,昔日熟悉的眉眼之间已不见丝毫稚嫩,只是神情依旧,仿佛十年都未曾变过。这么久不见,容子轩有过瞬间的恍惚,“我是子轩,容子轩。殷姑娘,你这些年你好不好?”

  原来他没有忘记她,没有。

  殷解语欣喜的擦干泪水,“很好,姐姐十分疼惜我,自幼关爱有加。我...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

  她并未问他好不好,废宫幽禁十年之久,身份连最卑微的宦官都不如,这样的日子是凄惨的,殷解语不想揭开他的伤疤,只是略作停顿片刻,方才寻到了话题,“子轩,我有事情要问你。”

  方才,他靠皇上和定阳侯那么近,应该听到些什么。

  子轩,十年前,她就是这么叫他的,如今到了该避讳的年龄,她依旧称呼的如此顺口。

  容子轩的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清澈的眸子里闪过几丝不明的挣扎,带着几分痛苦与无奈,不过片刻就消散了,仍是带着那温润的笑,说道,“你说。”

  “拈花门主...他不是十几年前已经死了么?”殷解语目不转睛的盯着容子轩,试图想从他的神色中探出些许什么,只是问出来的话,却有几分掩饰不住的颤抖。

  容子轩悠闲的坐上了旁边的石凳,对于她的问题,没有丝毫隐瞒,“萧侯爷任环庆路兵马大总管时,有一群自称拈花门的杀手趁交战忙碌之际,勾结敌国,偷袭了萧侯爷多次。听说那人武艺卓绝,路数同当年的花月灵有些类似,赵虞候与萧侯爷都不一定是其对手,所以他敢冒充花月灵。”

  见他神色变得颇为认真,殷解语突然觉得脚下有些僵硬,她缓步坐到了他对面,静静地听他说道,“解语,我敢断定,此人绝非当年的拈花门主。十二年前,他被人重伤的晚上,我助他摆脱过神策军的追捕,可他离开的时候,心脉尽碎,根本就是回天乏术。”

  “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件事?”殷解语手指轻轻一抖,本想问一问他当年为何要救花月灵,可话未问出口,就变了。

  容子轩面露差异之色,不知她为何问的这么奇怪,不巧余光撇到那边走过来的殷德妃,于是快速在她耳边说道,“殷姑娘,告辞。”

  殷解语一滞,心中就像有一根悬着的弦被人波动,她蓦的抬头,便看见一张温和的笑脸,尚未来得及细看,那笑脸已经远离,留给她一个扬长而去的背影。

  “殿下可真奇怪,本宫一来,他就走了。”殷德妃盯着远离的容子轩,想起之前殷解语的失态,按压住心中的惊愕,叹了一口气,问,“四妹,你何时与十一皇子有过交情?他初初解禁,性子有些怪,你不要与他走的太近。”

“我方才只是将他当作了定阳侯。”

  殷德妃了然的点头,“难怪!方才赐婚时你想必是不敢直视这位萧侯爷,十一皇子与他的确有些许相似,不过你若仔细瞧了他,就会发现区别大了。解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厚,姐姐从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不管侯爷的心思在不在你的身上,日后,姐姐都会让他不敢有负于你。”殷德妃靠近坐下,像是此刻太过亏欠了这个妹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补偿她。

  她跟皇帝早就决定用解语牵制定阳侯,可是她知道殷结语或许不愿,怕她哀求自己,才会让皇帝当着百官赐婚,这样,解语便会顾忌到她,即便心中再不情愿,也不敢公然抗旨,更不会伤了姐妹之情。

  只是她没有想到,妹妹的心竟落在了一个废弃的皇子身上,容子轩被先帝幽禁十年,殷德妃从不知他们何时有的交情。

  殷解语见她故意支开下人,心中逡巡了许久,终究是带着一丝希冀说道,“姐姐,我如今还不想嫁人。”

  德妃脸色突然一沉,夹杂着几分骇然,“胡闹!姐姐一心想为你觅得良人,方才也直问过你,你并未反驳。如今,圣旨已经通告天下,如何能改?若是抗旨,你是要赔上姐姐与殷家的身家性命么?何况,这堂堂二品大员,如何委屈了你?”

  姐姐的反应太过强烈,殷解语皱了皱眉,脸上却没甚失望的脸色,她早便知道,圣旨不可违,就像当年,十一皇子那般的受先帝喜爱,还不是因为突然的一道圣旨,被禁锢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整十年。

  十年,看着那温煦腼腆的男子,她甚至不忍心开口询问,这么多不见天日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姐姐,我想先出宫了,您帮我跟父亲说说。”

  殷德妃叹了一口气,说道,“此刻还是国宴,你也累了,让芳菲陪你回去歇着,待到晚上,陛下会再次单独宴请萧侯爷,那时,你们俩可是主角,你记得好好打扮进宫,亥时,我会派宫人去接你。”

  ......

  国宴耽误了整整一日,百官散去后,容子言也只有一柱香的时辰换衣服。殷德妃心疼的扶他回宫,劝说道,“陛下几日不曾睡过好觉,晚宴不同白日,陛下何不交给臣妾?”

  容子言冷哼道,“当年先萧国公的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这么多年了,依旧有不少余党,如今他又功在社稷,轻怠不得。”

  殷德妃道,“臣妾不懂,军政乃一国命脉,可陛下为何还将兵部交给他?看他那样子,连自己的野心都懒得隐藏,太张狂了。”

  此时的君王已换上一套常服,他握住殷德妃的手,只淡然一笑,“武官授职一向由兵部和吏部负责,兵部几位官员同时举荐,爱妃可知,他们起初为这位定阳候举荐的官职?”

  殷德妃摇头,只是听出皇上这话中的无奈,便觉心中有些不安。

  “枢密使!你当他们不知道这样的举荐太过犯上?可即便知道,吏部尚书那个老匹夫为了两不得罪,便奏请兵部尚书一职,两部还为此争论不休,真当朕是看戏的傻子。”

  “什么?”殷德妃心中一惊,纵然觉得这个定阳候功在社稷,也不知兵部那群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莫说枢密使一职,自古以来,武官班师回京,所居官职,最高不超过正三品。

  枢密院掌全国军机大事,一般由皇上或其亲信所掌,兵部如此建议,分明就有从皇上手中夺权之意,定阳候离京多年,没想到在朝中人心这么强。

  当年先帝将萧国公驱逐出京之后,已然精神失常,竟多番打压皇上,才会导致他初初登基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念及此处,殷德妃突然靠在君王怀中,哽声道,“臣妾虽不懂政事,但也愿意为皇上分忧,我们要一起走过这些艰难坎坷。”

  ...

  百官散去,晚间,殷德妃在上雪宫设席,全当替这位将来的妹夫洗尘。

  萧淡秋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浅白色锦袍,腰间束着紫色的琉璃带,与衣袍滚边的巨蟒图案配合的相得益彰,自然显出一股难以收敛的霸气。

  殷解语清楚的看见皇上在看到萧淡秋出现的那一刻,眼皮抽搐了几下后又恢复平静。

  她站在殷德妃身后,看着皇上含笑慢步走进,一把握住姐姐的手,转向底下众人道,“晚宴这便开始吧,今日乃是家宴,大家不必拘泥。”

  宴中几案之上八珍玉食,琳琅满目,可众人的心思仿佛都不在欣赏佳肴之上。

  殷解语时不时的望向皇上那个左侧少言寡语的男子,心中悲喜交加,姐姐时不时的在她耳边嘀咕一些萧淡秋的轶事。

  康孝帝容子言与萧淡秋一直在说些兵部述职的事,二人面含微笑,语气浅淡,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

  殷解语断断续续的听了听,大致的内容便是,皇上觉得定阳候常年驻守关外,饱经沧桑,实不必再为兵部大小琐事而劳心,不如先修整两年,之后再就任实职。

  而萧淡秋却道自己长居边境多年以来,兵部举荐的正将,兵马史多有渎职之象,兵部亟待整修,又道自己食君之禄,又何谈幸苦,强势回绝。

  晚宴结束,皇上微露疲惫之色,也不再和萧淡秋说笑,只道,“朕有些累了,刚刚宫人来报,上雪宫的昙花开了,不知萧卿可有兴质陪殷姑娘前去欣赏一番?”

  月下美人,钟灵毓秀,花开一现,只为韦陀,所以为师唤你花月灵。

  这几乎快被记忆埋藏的话陡然重悬于殷解语耳边,那个噩梦一般的人,最擅长栽种的便是此花。

  昙花一现,弥足珍贵,世人为之趋之若鹜,可殷解语是极其厌恶的。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左侧的容子轩后,目光又落在了潇淡秋的身上,这才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他已不似白日里的冷淡,脸上还挂着一丝愉悦,不知在回答谁的话,“当然,如果殷姑娘愿意的话,相约佳人,臣又怎会辜负?”

  殷解语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应承,目光忍不住的再次移向容子轩,见他始终无动于衷,心中有些许涩意蔓延,便略带赌气的说道,“自然愿意,只希望臣女不会扫了萧大人的兴致。”

  潇淡秋优雅的起身,邀请殷解语的时候,还算是温和有礼。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打探殷解语,脸上没有任何的失落或者欣喜之情,也没有半分的震惊,有的只是一种近乎淡然的笑。

  夜晚的气候有些清凉,走在宫中的石子小路上,能感觉到明显的寒意从脚底蒸腾而起,最终蔓延到整个身子。

  一路上,二人并排而走,却是相对无言,殷解语已没了白日见他时的慌张,纵使这个人前世杀了自己,她也无暇去顾及,满心里想的唯有那个在席间对她全然漠视的人。

  她一直在想,十几年前,她几乎日日偷溜出府与他混迹,她不知那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对她生疏至此。

  容子言不知在何处移栽的昙花,养在一个气温颇高的院子里,白成了一片。到了那里,殷解语才发现,此处聚集了些许勋贵子弟。

  昙花,虽然新奇,但不稀少,在皇宫里更算不上什么稀罕玩意儿,今日竟会造成上雪宫被堵的状况,也不知那些人挤在这里究竟为的是看花,还是想一睹这位朝廷最为年轻的二品大员的风采。

0 阅读:25

芳芳看小说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