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义见了他叔叔翻江鼠蒋平,一见面就哭,说他爹被定成死罪,投入死牢了,求蒋平设法救他爹。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事还得从蒋顺蒋大爷说起。蒋顺在扬州开了镖局,有了这么个好孩子蒋昭蒋小义。不幸的是,孩子六岁那年,妻子因病故去。
那时,蒋大爷三十多岁,中年丧妻是一件最痛苦的事。但凭他,既有身份又有钱,再娶个媳妇续个弦,是不费劲的,保媒的人很多,但都被蒋大爷婉言谢绝了。
蒋顺非常疼孩子,他知道有后娘就有后爹,娶个媳妇对孩子不好,对不起亡妻,也对不起儿子,所以宁愿光棍儿一人。就这样,把蒋昭抚养到八岁。
蒋昭天生聪明,长得非常像他叔叔,跟蒋顺倒不一样。蒋大爷是大个儿,四方大脸,面如姜黄,很拿得出去,可他儿子却尖嘴猴腮。
蒋大爷想:我年轻时学过武艺,孩子他叔叔也绝艺在身,这孩子不能给耽误了,得找个名师。找谁呢?
他想起一个人,这人绰号霹雳狂风水上浮舟,名叫诸葛原英,在北岳恒山出家,是栖霞岭碧云观的观主。
当初跟师父九头狮子甘豹学能耐时,他跟道爷也见过面,他是世外的高人,水性非常好。
蒋顺发现蒋昭从小就爱水,心想:不如把孩子送到北岳恒山,万一老人家恩准,我这孩子福份可不浅呢!
蒋大爷打定主意,镖局也不开了,准备送儿子去深造。这些年的苦干,大爷手头也有些积蓄,在扬州北关里还有一所漂亮的庄宅。他把家交给家人看管,带足了川资路费,就带着儿子起身了,直奔北岳恒山。
到了栖霞岭碧云观,真巧,霹雳狂风水上浮舟诸葛道爷正在庙里,一看蒋顺来了,非常高兴,置酒款待。
他问蒋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游山逛景,还是专门有事?”
蒋顺一听“扑通”跪下:“老前辈,我求您来了。我有个儿子,蒋昭蒋小义,我想让他拜在您的台前,求您教给他能耐。”
诸葛道爷一听,左右为难,心想自己的身份太高了,成了名的剑侠徒弟之中都有七八十岁的,徒孙有的也成了侠客,自己怎么还能收徒弟呢?因此道爷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答应。
蒋顺说:“老前辈,我可就是冲您来的,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名啊?要说给他找个老师,那不费劲儿,但是我都不中意,就看中您老人家了,您要不答应,我就跪这儿不起来。”
这一来,弄得诸葛道爷实在没办法,才点头答应说:“你把孩子叫进来,我看看.”
蒋顺欢欢喜喜地把蒋昭领进来:“快给道爷叩头。”“给道爷叩头了。”
诸葛原英把蒋昭拉起来,一看他的面,大喜。“你多大了?”“八岁。”“哦,你爹让你跟我学武艺,你愿意吗?”
“愿意,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你要学武艺可不能回家呀,你想家不?”“不想。多会儿学好,多会儿再回家。”“好孩子。”
几句话,一瞅这孩子说话干脆利索,也透着聪明,诸葛道爷就收下了,并对蒋顺说:“我先教他三年,如有出息,咱们再商量;要是一般,我就把他送回去。”这样,蒋大爷才离开北岳返回家中。
单说诸葛道爷把庙上的事全安排好了,抽出时间就教给徒儿武艺。
这一教,道爷大吃一惊,这孩子太聪明了,你教他一样,他能变化出三样来,而且教一遍就会,这样的徒弟谁不喜欢呀!
故此,道爷也来了兴致,爷儿俩摽着膀子共同使劲儿,一练就是三年。
三年以后,蒋昭的功夫可了不得了,学会了刀、枪、棍、棒,各种拳脚,把道爷身上的绝艺学了十分之二。
诸葛道爷有点舍不得让他走:这孩子前途无量,中途而废实在可惜。因此,派了个老道,拿上自己一封信,去找蒋大爷,意思想延长时间。
蒋顺当然高兴,亲自又来到北岳看儿子、见老师,送来不少礼物,又续了三年。
这三年学完了,蒋昭的功夫又大有长进。诸葛原英心中突然一动,有了新的想法,何不让蒋昭做自己的继承人?如果将来他能顶门立户,我这门中武艺就不会绝了。
这孩子太有出息了,他现在的功夫,就有剑侠的本领。因此,又延长了五年。前后加起来学艺十一年。
蒋昭到了十九岁,功夫学成,走高楼越大厦如走平地,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软硬功夫、各种掌法无一不精。
尤其使诸葛道爷满意的,就是蒋昭水里的功夫。诸葛道爷把水里的绝艺全教给他了。
为了传艺,道爷带着蒋昭走遍名川大海,有时一住就半年,这才使蒋昭一举成名。可现在他快二十了,再学还没个完,学无止境啊!
有一天老头儿把蒋昭叫到跟前:“孩子,你一晃到山上已十一载了,人的一生有几个十一载呢?你也不能光学,应当闯荡江湖,学学经验,长点知识;另外,你爹也是四十开外的人了,身边也需要个人侍奉,尤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因此,为师打定主意命你下山。”
蒋昭一听,“扑通”一声跪下了:“师父,是不是徒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惹您老人家生气,您不乐意教我了?”
“唉!此言差矣,你不对,我就照直说了,何必打发你走呢?方才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我师徒有缘分,数载之后,你还可以二次上山。为师我要活着的话,我还可以教你嘛!”
蒋昭一听师父主意已定,也不便多说,就准备走了。师父针对他的个头,他的武艺,求名人给他打造了一把特殊的兵刃,叫三环套月避水圈。
这玩艺儿,水旱两路都可以使用,圈就像哪吒拿的乾坤圈,一面有扶手,两面都是刃,但他的是三圈,手抓在当中,三面都有刃子。
在手的两边,还有两个尖子,尖子里装着弹簧,能伸能缩,绷簧就在大拇指上扣着,如果用的话,一摁绷簧,两边的尖子就像宝剑一样,能伸长一尺八。这东西小巧玲珑,最适合蒋昭使用。
道爷把兵刃拿出来,说:“给徒弟你做个纪念吧!”又亲自把他送下北岳,师徒洒泪而别。
蒋昭学能耐的时候,杂念不太多,有时候想他爹,可是功夫练久了也就忘了,整个心都扑上去了,这一下山,他就想:我爹怎么样了?这五年当中就来看了我一趟,虽然书信没断,但毕竟没看着呀!
他恨不得背生双翅,一步飞到家里。路上没敢耽误,白天找个地方睡会儿,晚上施展陆地飞腾法,倍道而行,很快就到了扬州。
他还记得家门,进了北关里一拐弯儿,紧把着街头一家就是。等到了门前,他大吃一惊,大门上面封着十字花的封批,有扬州府的大印,锁头锁着。
“嗯?”蒋昭倒吸了一口冷气,退了几步仔细看看,为什么官府把我家给封了?我爹哪儿去了?搬家了?又一想,我打听打听吧!
对着他家不远,在路口有个茶馆。蒋昭进了茶馆,要了壶水。他一看,这茶博士是四十多岁的人,刚把水给端上来,蒋昭一抱拳:“老伯,您贵姓?”“啊,免贵,姓赵。”
“赵老伯,您是本地人吗?”“是啊,我就是扬州土生土长的。”“哦,老伯,我跟您打听点儿事行吗?”“说吧,凡是我知道的。”
“出了您这茶馆斜对门儿那家姓蒋,对不对?”“啊,对呀,老蒋家,蒋大官人的府地。”
蒋昭一听,行,有门儿。“那么请问,他们家怎么被封了呢?他们家的人都哪儿去了?本宅的主人现在干什么呢?”
老头儿不听便罢,闻听此言,看了看蒋昭,又往左右瞅瞅,两旁喝水的人不多。这老头儿把头晃了晃,唉了一声,“年轻人,你问这个干什么?快喝水,喝完了,该办事你就办事,少说闲话。”
这一来蒋昭更担心了:“老伯,这事我非问不可,因为跟我有直接关系,您得告诉我,我不白打听。”
蒋昭说完掏出五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放,这是老师给他的路费。“您买包茶叶、买双鞋吧,略表我的心意。”这老头儿一看,这小孩儿挺诚挚,而且给自己这么多银子,不能不说了。
“年轻人,这么吧,你跟我到里屋,这儿人多嘴杂,说话不便。”“哎、哎。”蒋昭站起来,跟着老头儿进了里屋。
这老头儿是单身汉,在里屋住着。屋虽小,倒也肃静。门一关,他让蒋昭坐到床上,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靠近蒋昭:“年轻人,我告诉你吧,蒋大爷摊了官司了。”“哦,为什么?”
“唉,全城都轰动了。说这蒋大爷是个江洋大盗、海上飞贼,身上有六条人命啊。前些时,东关里义顺河当铺被人抢了,杀死好几口子,据说就是蒋顺一伙所为,官府发下飞签火票把他逮捕,投入死牢已经一个月了,家也被封了。听说,只要刑部的批文回来,就要处斩哪!现在,扬州城无人不晓,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事儿呢!官府声言,还要找余党,说蒋顺是个贼头,下边有不少爪牙、要不我怎么不让你打听呢!万一叫官府的人听见,再怀疑上你,沾上就是一溜皮呀。年轻人,听明白没有?”
“这个?”蒋昭一听,脑瓜儿“嗡”了一声,心说,这是胡说八道!我爹是奉公守法、安善的良民哪!他胆小怕事,犯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这一生中尽受罪了,他怎么能是江洋大盗呢?怎么能去抢人家当铺呢?看来这里边必有隐情啊。
蒋昭一着急,眼泪掉下来了,老头儿纳闷儿,“小伙子,你哭什么?”“唉,老伯呀,实不相瞒,我就是老蒋家的人啊,我叫蒋昭蒋小义,蒋顺是我爹。”
“是吗?哎哟,我可真认不出来了,不是说你学艺去了吗?”“不错,我这是学满期了,回家看我爹来了。”
“蒋少爷,你快走,我不是吓唬你,我听官府说,还要抓你哪!赶紧离开扬州,你要再呆下去,凶多吉少啊!”“好吧!”蒋昭再三谢过,离开老赵头家来到街上。
他越想越憋气,心想:我得砸监反狱把我爹救出来,问问究竟怎么回事。他找了个没人的小店住下了。
到了晚上,他周身上下收拾干净,背上三环套月避水圈,斜挎百宝囊,赶奔大牢。
但找了一晚上,也没找着地方。天快亮了,蒋昭一琢磨:不行,我做事太马虎了,我师父经常说我有点毛草,应当成熟一些,我又犯这个毛病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得心里有数才行,应先去探监,见见我爹。
第二天,他到估衣铺买了一套新衣服,然后又买了点心,去打听大牢的地址。有人指给他大牢在魁星楼以西。
等走到牢门口一看,戒备森严,门口有四个值班的在老虎凳上坐着,一个个横眉怒目,老百姓都不敢从门前走。
蒋昭来到门前,冲这四个人一抱拳:“唉,几位,辛苦辛苦,我这厢有礼了。”
其中有个当头儿的,瞪着三角眼一瞅,见蒋昭拎着大包,挎着竹篮子,里边装着吃喝,便把嘴一撇,“你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您辛苦了,我想看望一个人。”“看人?谁呀?”“此人姓蒋,叫蒋顺,当初在扬州开镖局子的。”“啊,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一个徒弟,来看望我师父,听说他摊了官司。”“你是他徒弟?你知道他是什么罪吗?”“我不知呀,我是刚来的。”
“哎呀,他是坐地分赃的贼头啊,几条人命在他身上背着呢!任何人也不能见,走,走吧!”蒋昭明白,官府里都这套词儿,把事情说得非常严重,借口好勒你的脖子。
他心里有气,没办法,拿出十两银子往他面前一亮:“我说这位,您行个方便,我就看一眼,说两句话就行。这儿有十两银子奉献,您看怎么样?”
在那年头十两银子是相当可观哪!这小子把银子接过来,和那几个一商量:“行吧!哎,就这么着啊,叫官儿知道可不答应,你见一面说几句话,快点进去,快点出来。”“哎,好,好。”
蒋昭蒋小义长这么大,没进过这种地方。一进监牢不由得一皱眉,这里潮湿阴暗,有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儿直刺鼻孔,小英雄热泪滚滚,心想:爹爹,你受的这是什么罪呀!您究竟犯了什么法,我一定要追问明白。
牢头在前面引路,他在后边跟着,来到尽里头。那狱卒用手一指:“就是这个号,你看看吧。”
蒋昭紧走几步,手扶着铁栅栏,往里观看。因为刚从外边进来,什么也看不清,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辨清楚了。
就见靠墙角有一堆草,旁边有个木头橛子,此外还有个马桶。在稻草上倒着一个人,蒋昭仔细一看,正是爹爹蒋顺。
就见蒋大爷蓬头垢面,颧骨突出,两腮深陷,衣服褴褛,透出斑斑血迹,带着三大件的刑具,跟当初真是判若两人。蒋昭一看,不禁悲伤起来:“爹爹,老人家,您看谁来了?”
牢房的静寂被蒋昭的哭声打破。蒋顺正倒在稻草上胡思乱想,他非常想念儿子,恨不能生双翅飞到儿子面前,在临死之前,爷俩能见上一面,说句贴心话,死也闭眼了。
正在这时,听着撕裂肺腑的声音,蒋大爷睁眼一看,铁栅栏外站着个人。“你,你是谁?”他问。“爹,我不是您儿蒋昭吗?”“是吗?”
随着“哗啦啦”的铁链子声,蒋大爷从墙边站了起来,噔噔噔紧抢几步,来到铁栅栏前,把蒋昭的双手抓住,仔细一看,儿子已变了模样,长大成人了。
看着儿子,老头子心中刀搅一般,不由得热泪滚滚。“儿子啊,莫非在梦中不成?”“爹爹,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怎说在梦中?这不是做梦,这是真事。”
“我的儿……”蒋大爷说不下去了,蒋昭也哭,可哭着哭着回头一看,那牢头在身边站着,多这么个人说话不方便。
蒋昭强忍悲痛从兜囊中又拿出五两银子来,递给狱卒:“老兄,求个方便吧。”狱卒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吃惯了这碗饭,就知道会见者跟犯人有知心话要谈。
这狱卒把钱接过来一笑,“不过,长话短说,越快越好啊!”“好,好,一会儿就完。”
这狱卒转身走了。蒋昭看看身边无人,把眼泪擦了擦:“爹爹,您先别难过,您快把事情的真相对儿说清楚,您摊了什么官司?我好做到心里有数,救您出去。”
蒋大爷听完,迟疑半晌,唉声道:“唉,孩子。爹对不起你呀!”这一句话把蒋昭说糊涂了,“爹爹,您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是儿子,您再不对也是我老子,有什么您就说吧!时间宝贵,越快越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讲了。”
前一年有人又来提媒,蒋顺的心被说动了。这媒人能说会道:俗话说“儿孙满堂,不如半路的夫妻”,您现在多难呀,外边有买卖。家里有杂事,里里外外全靠您一个人张罗,您不娶妻,是怕您家少爷受气,现在孩子已成年了,满了徒回来,就要娶妻生子或者分居另过,人家能顾得过来你么?剩下你一个孤老头儿半夜得个急病,身边连照料的人都没有,到那时您就后悔了,不如找一个如意的夫人给您料理家务,您就能放心地经营您的买卖,我看您就别犹豫了,再过几年,岁数大了,诸多不便哪!这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样一来把他说动了。不过他提了个条件,媳妇不管丑俊,人品要好,性情要温柔。保媒的答应了。
在扬州北门里,有位陶家,老陶头儿有个姑娘,长得非常好,当初定过亲,没等招亲丈夫就死了,其实是个大姑娘,年纪比蒋大爷小十六岁。
蒋大爷一听便说:“哎呀,小得太多了,恐怕不般配。”“不,大爷看您说的,小点算什么呢?再说,人家主动乐意,您还有什么说的?”后来,蒋大爷同意了。挑吉日、择良辰,夫妻完婚。
过了门儿,老夫少妻倒也自有一番情趣。果然,陶氏人品端正,性情温柔,她首先提出来:咱家虽有钱,但不要又是丫鬟,又是婆子的,管吃管住拿工钱,那得多少钱啊!咱好日子要当穷日子过,我还年轻,家里这点事儿我全能料理,请老爷不要找别人了。
蒋顺一听,从这一点看,陶氏就是个贤妻呀,俗话说:常将有日思无日,莫把无时当有时。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看来陶氏颇有眼光。
大爷听了妻子的话,家里只雇个看门的老郭头儿,活儿全由陶氏一个人料理。除此,陶氏对蒋大爷是相敬如宾,照顾得无微不至,半年后,蒋大爷便放心地到外边去做买卖,十天半月不着家,有时甚至一个多月,他对陶氏是万分相信。
前些日子,蒋顺做了趟买卖,本来准备出去十天,但半道上出了点事,买卖吹了,便中途折回;另外,他心里也惦记着陶氏,急匆匆返回了扬州。
到家已是点灯时分,他“啪啪啪”使劲地敲着门,里面没动静,他一想,大概是看门的老头儿睡着了,干脆,我越墙进去。
他看看没人,双腿一用力,跳到院子中间,也没答理守门的老头儿,径直奔内宅。一边走,还一边吵吵:“夫人,没想到吧,我回来了。”
哪知正走着,就听房内“扑通”一声,把他吓了一跳。好像发现一个人从屋里走出来,一眨眼又不见了。
蒋大爷想:莫非自己眼花了?怎么又没人了!心里想着,脚没停便进屋了,却见陶氏衣服不整,发髻散乱,床上堆着被褥,桌子上放着酒壶酒杯。
蒋大爷一惊:“嗯?”陶氏向来不喝酒,她怎么喝起酒来了!刚才是怎么回事?蒋大爷把包放下,往椅子上一坐,脸就沉下来了:“陶氏,方才谁出去了?”
“老爷,瞧您说的,哪来的人啊,就我自己。”“不对吧,我明明看着眼前黑影一晃,眨眼就消失了,难道果真没人?”
“哟,老爷,看您说的,除我之外,并无他人呀。”蒋顺一想,也没准儿我外出上了火,看错了,也应相信自己的妻子,所以,也就不追问了。
但看见桌上的酒壶酒杯,又问:“你素日不喝酒,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爷有所不知。每当您一出门,我就觉得苦闷,晚上睡不着觉,就借酒浇愁。虽然不会喝,但勉强喝两口,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以解心头的烦闷,没有别的意思。”
“哦,好吧,既然你愿意喝,往后我陪你喝。”蒋大爷没抓住什么真凭实据,也不好追问,这事就算过去了,可这天晚上,他们夫妻谁也没睡好,各自想着心事。
蒋大爷心里很不痛快,本来不打算相信,甚至愿意自己看错了,但这事实就摆在眼前,一点错也没有,为什么陶氏一口否认呢?难道我们老蒋家要出现丢人现眼的事吗?
过了两天,蒋大爷心生一计,对陶氏说:“夫人啊,把东西给我收拾一下,我还得出门。”“老爷,怎么刚回来又要走?”
“是啊,上回的事留了个尾巴,还得去把它结束了,一完事,我就回来。”“那得多少天?”
“不多,也就十天半月吧,衣服不用多带,够换洗就行。”蒋大爷把东西收拾好,嘱咐陶氏好好看家,就出了门。
其实,这是蒋大爷的一计,他假装出了扬州,绕了半圈,从东门又回来了,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安下身来。
到晚上他睡不着觉,心想:我回去看看,陶氏啊陶氏,你要背着我做不光彩的事,我岂能容饶,究竟那个黑影是谁,我非要查清不可。
到了晚上,他换好了短衣襟,小打扮,带上匕首刀,离开小店,来到自己的家门口。这回他没砸门,从西墙跳入院内,蹑足潜踪赶奔内宅。
这时二更已过,他发现房中灯光晃动,人影摇播,侧耳一听,果然有男女说话的声音。大爷的心一翻,怕什么就有什么。但不知这奸夫是何人?
蒋顺浑身抖做一团,他勉强控制着,来到窗台下,用舌尖点破窗棂纸,往屋里一看,一张八仙桌上,摆着酒壶酒盅,四碟菜。
陶氏面对着窗户,描眉打鬓,擦粉戴花,跟往日大不相同,有个男人脸冲里,后背对着窗户,正跟妻子说话,模样看不清,但见穿绸裹缎,借着灯光闪闪发亮。
蒋大爷本想听听是怎么回事,可人在火头上,就控制不住了,心说,好哇陶氏,你当面是人,暗中是鬼,你背着我做出如此见不得人之事,岂能容饶啊!
想到这儿,他热血沸腾,“刷”,把匕首刀拽出来,转身来到房门,“啪”一脚把门踹开,像猛虎一般闯入房中。
那男人和陶氏同时发现了他,这男人二话没说,一转身,用脑袋把窗户撞开,一飘身到了院里,眨眼就不见了,等蒋顺追出来,早已踪影皆无。
蒋顺知道,这人会点武功,不然怎么身法这么快呀?他一想,算了,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我问他干什么,问问陶氏不就清楚了?他转身又回到屋里。
那陶氏早已吓成一团,脸蜡黄。蒋大爷过去“啪啪”就是两个耳光,然后抓住她前襟的衣服,匕首刀直指她的咽喉:“陶氏,你给我说,这是怎么回事?说!不然的话,我就宰了你!”
“老爷,老爷别杀我,我说,我说。”“说,那个男人是谁?你们俩什么关系?他姓什么、叫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勾在一起的?要说得有半字虚假,我把你大解八块。”“老爷,我说呀。”
陶氏被逼无奈,向丈夫诉说了真情。闹了半天,这个奸夫并非旁人,正是扬州节度使杨文善的儿子,叫杨芳,因为他排行老三,人们都叫他三公子。
杨三这小子是专门寻花问柳,不干好事,他跟陶氏接触已经二年了,在陶氏还没成亲的时候两个人就不清楚。
一听这事蒋大爷气坏了,真恨不得把陶氏杀了方解心中之恨,可蒋大爷挺明智,杀人就得偿命啊,尽管我有苦衷,但这也是违法的事;我要是把她休了,奸夫奸妇就更如意了。得了,我把你软禁在家里,叫你活受罪,多会儿我的气消了,我再把你赶出家门。就这样,他把陶氏猛揍了一顿,软禁在家中,自己也气得病了四十多天。
这四十多天陶氏出不来了,可杨三怎么办呢?你要告他根本没法告。他爹是节度使,掌握生杀大权哪!就凭自己,告他儿子能告得了吗?
一想,算了,就只当我吃个哑巴亏,接受教训吧。可没想到,那杨三自从跑了之后,回家也好几天没起来,别看他爹是节度使,这事做得也违法呀。
过了些日子,这小子一想不行,我不把蒋顺除掉跟陶氏就很难再见面!他把这事跟他师爷一说,他这师爷也真损,给他出了个主意,给蒋大爷栽赃。
前些日子,扬州城里有个当铺被匪徒洗劫一空,杀死六个人,现在抓住四个匪徒,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有两个被定成死罪押在官府衙门,案子还悬着。
杨三的师爷让他到衙门走动走动,叫这两人把蒋顺咬住,就说蒋顺是他们的同伙,他家里就是窝赃的地方,只要能把蒋顺咬住,蒋顺就会被问成死罪,他一死陶氏不就归你了吗?
杨三听后大喜,就以自己的身份走动扬州知府衙门,结果跟这狗官达成协议,他们几张嘴就把蒋顺给咬住了。
这个知府姓何,他一盘算:我的上眼皮就是节度使,把节度使的儿子得罪了,我这乌纱帽还戴不戴了?这案子正好悬着,我乐得顺水推舟,讨好三公子,三公子一高兴给我美言几句,我也许还能升官呢!谁管那蒋顺冤不冤,屈不屈。
晚上,他就把两个犯人提在二堂,又引供又逼供,逼着他们咬住蒋顺。这两个死囚一听,能开脱死罪,乐乐呵呵就答应了。编了一套瞎话是有鼻子有眼的。
随后知府发下飞签火票,把蒋顺立拘锁逮,带上知府衙门,到堂上就问这案子。蒋顺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栽赃陷害呀!没有的事我死也不承认,当时就把这事给驳回了。
知府便把两个死囚给提上来,当堂与蒋顺对质。这两个小子两张臭嘴就把蒋顺给咬住了,“大哥,砸那当铺不是你出的主意吗?杀那几个人不是你亲自动手的吗?现在我们被问成死罪,你逍遥自在于心何忍那。大哥,你承认吧,那些金银财宝不都在你家吗?”
不仅如此,他们还栽赃,以检查蒋府为名,事先准备了一包赃物,拿出来,硬说是在蒋府搜出来的,这叫人证、物证俱全。
蒋大爷喊冤叫屈,受的那个罪就别提了,受了一个多月的折磨,最后蒋大爷实在挺不过刑,就屈打成招,被定成江洋大盗、窝主、有六条人命,问成死罪,知府上报节度使衙门马上往上行文报刑部,刑部一批下来就处死。
蒋顺哭着把经过讲述了一遍:“孩子,你爹冤沉海底,我浑身是嘴难以分辩,你看怎么办?”
蒋昭一听,拽出三环套月避水圈:“爹,反了,这年头他不讲理,咱就造反,待孩儿砸监反狱把您救出来,先杀赃官,后杀狗子,再杀淫妇,咱爷俩远走他乡。”
蒋大爷一听,隔着铁栅栏把儿子拽住了:“孩子,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就是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你要真是我的儿子,就听我说。还有一个办法,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就完了。”
蒋昭火气压住,问他爹有什么主意。“孩子,你叔叔在东京汴梁开封府,谁不知道大五义的蒋平,你赶紧起身奔东京找你叔叔,让他禀明包青天,或许还能救我。”蒋小义一听,爹说得对,怎么把我叔叔给忘了。
“爹,我就怕这一去您眼前没人,一旦刑部衙门的批文回来不就坏了吗?”
“不能。据我所知,官府对任何事情都拖拉,呈文刚递上去,恐怕秋天官府的批文才能回来,你现在起身,时间还来得及,要越快越好。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爹,您就放心吧,现在我就走,几天后就到东京,很快您就能获释。”爷俩又说了几句,那狱卒沉不住气了:“哎哎,我说少爷,您怎么说起来没完没了,多长时间了?快走吧!”蒋昭洒泪跟爹爹告别。
他对狱卒说:“我说官长,反正我爹也是定成死罪了,你对我爹好生照看,我绝不亏待你。我回去拿一部分钱来,一半侍候我爹,一半您留着受用。”
说完回到店房从书包里边把钱拿出来,到了监牢,一半给狱卒,一半给他爹留下买东西吃,安排好了他连夜起身,赶奔东京。
路上无话。等到了开封府,一打听蒋平,不在,都跟着颜大人查办大同府去了。蒋昭一听,真好像万丈高楼一脚蹬空啊。
除了他叔叔之外,开封府的人他都不认识,蒋昭一想,干脆,我连夜赶奔大同府。于是他马不停蹄地又到了大同,到公馆一问,又扑空了,蒋平领人到阎王寨,赴英雄盛会去了。
他打听了路线又赶奔阎王寨,他没来过这地方,几座关口都过不去。蒋昭急了,干脆爬山,凭这些年跟我师父学的能耐,这能难得住我么?
他就左一山、右一岭地翻开山了。爬来爬去爬到一座大山上,往下一看,下边是一潭水,山坡上站着不少人,他们的声音都往上传,听的很清,原来这儿在比武呢!他一想我叔叔肯定在人群之中,就不顾一切地冲下山坡。
正是蒋平众人。爷儿俩一见面,蒋昭往下一跪,泣不成声,把经过诉说了一遍,蒋平气得直跺脚,这怎么办?救我大哥是紧要的,可十阵赌输赢也到了关键时刻,离不开呀!
四爷跟徐良商量:“良子,你看这事怎么办?”徐良一听人命关天,救人如救火,如果耽误了,恐怕会出事,就说:“四叔,我看这么办吧,这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马上起身赶奔开封府,禀明包相爷,去料理我蒋大爷的事情,这比武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孩子,这不妥吧,我是奉大人的堂令率人来参加英雄会的,半路为了我家的私事去了,将来我怎么交待?”“那您看怎么办呢?”
“孩子,这么办吧,有命没命,凭天而定了。十阵赌输赢眼看快结束了,今天晚上我就起身,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孩子,千斤重担你替叔叔挑着。”徐良点头。
蒋平把这意思跟蒋昭蒋小义也说了,蒋昭点头答应,又问这武是怎么比法,这时候,碧水寒潭的水“哗一-”又涨起来,三起三落,水中那条鱼翻上翻下。
四爷用手一指:“孩子,看见没有?就是这东西。这是第四阵赌输赢,把咱都难住了。你要是不来,我们就承认这阵败了。”
蒋昭点点头:“叔叔,你知道这玩艺儿是什么吗?我上北岳跟我老师学艺的时候,他给我一本书,这书上全是各种动物,也有水里的东西,在第七页上就有这玩艺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叫墨鱼,它周身上下是黑的,因此而得名。其性十分凶猛和残忍。它的皮可是好东西,我老师跟我讲过,如果一个人用墨鱼皮做一套衣服那是善避刀枪,这是一种非常珍奇的水里动物啊。叔叔,既然赶上了,我下去!”
“孩子,你行么?”“我这些年,尽跟我师父学这个了,您就放心吧,这阵我包下了。”就见蒋昭把包裹解下来,换好水师衣靠,手中提着三环套月避水圈就要下去。
但又扭过头来对他叔叔说:“我刚来,对这里都不太熟悉,我下去倒行,可我得借一件宝家伙,我的兵刃不好使唤,这条墨鱼刀枪不入,非得宝家伙才行,您看看谁有?”
徐良在旁毫不犹豫就把青龙剑摘下来了:“小兄弟,你看看这把宝剑怎么样?”蒋昭把宝剑拽出来,“唰唰唰”就是三道闪电,那个亮就甭提了。
蒋昭点点头:“真宝物也。行了,您先借我一用,待我斩了墨鱼之后,原物奉还?”
蒋昭真要下水了,蒋平的眼泪就吧嗒嗒掉下来了:“孩子,我们哥俩可就守着你一个人啊,你千万要当心,你爹的官司还没了,你要是再喂了墨鱼,咱们老蒋家可就是缺了八辈子的徳了。”
“叔叔,您放心,您别看我对我爹的官司没办法,但对付这墨鱼,真如探囊取物也!”说着他背好避水圈,手提青龙剑,顺绳而下。
那边,朱亮、三世陈抟陈东坡、金镖侠林玉、天德王黄伦以及请来的这些人都在远处看着。他们纳闷儿,来了个小崽子,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还说什么呢,干脆认输得了。
飞剑仙朱亮刚想过去打听,就见来人顺绳而下,直奔碧水寒潭。“哦!”朱亮明白了,这是来了帮忙的了,这有什么用呀,无非让这头怪鱼多吃点东西罢了,再看场热闹吧!
说话间,就见蒋昭蒋小义顺绳子来到水面,一松手,头朝下,脚朝上,一溜水线,踪迹不见了。
人们知道,这可是到了关键时候了,如果蒋昭蒋小义出了危险,那么这第四阵是彻底的认输,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蒋平头上一个劲地冒冷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两个小圆眼睛紧盯着碧水寒潭。
时间不大,就见碧水寒潭又开锅了,“哗--哗---哗-”水面涨起七八尺高,那条墨鱼一露头,紧跟着尾巴一搅又沉下去了。
时间不大,蒋昭的身子探出来了,换了一口气又沉下水去,一人一兽就在水中斗开了。咱们单说蒋昭,他怀着两种心情:一是要速战,十战赌输赢赶快结束,熬过今天好去救我爹;另外呢,他也想替老蒋家壮壮门面。学艺十一年,这是头一次临大阵,如果我栽了跟头,对我叔叔、我爹,乃至我师父都脸上无光,所以他是竭尽全力。
这墨鱼发现有人下来,倍加猖狂,张开血盆大口直奔蒋昭而来。蒋昭一看,我得冒点险,远了够不着,靠近它才好下家伙。打定主意后他也没使劲,这鱼一吸,正好把他吸到嘴里来了,这可是紧要关头,稍微慢一点就进肚了。
就在这一刹那,蒋昭蒋小义拽出三环套月避水圈,大拇指一摁绷簧,“咔嘣”这兵刃两边就长出两只尖刀来。两个刀尖正好把墨鱼嘴给支住了,上边的尖顶上牙膛,下边的尖顶下牙膛,“咔嚓”,墨鱼一咬正好给扎上了,这可把墨鱼疼极了,“哗-”摇头摆尾一搅水,碧水寒潭就又开锅了。
蒋昭一只手握住三环套月避水圈,另一手“唰”地拽出了青龙宝剑,照墨鱼的下牙膛就是一剑,扎进去往里一伸,又一伸。这墨鱼还挺禁扎,连扎了六剑也没死。
蒋昭在墨鱼嘴里练开了宝剑。这墨鱼被蒋昭扎得血肉模糊,终于筋疲力尽,被蒋昭蒋小义一宝剑刺穿咽喉,就再也不动了。
蒋昭把三环套月避水圈抽出来,双脚踩水一使劲,露出水面半截身子来,定睛观看,墨鱼浮出水面不动了。
他过去挥动青龙剑把墨鱼劈为四瓣,拣肋下最好最柔软的皮子割下来几块,卷好往胳膊底下一夹,这才赶奔水边,顺绳来到岸上。
岸上的人乐得都要发疯了,把蒋昭蒋小义抱起来抛向空中:“哎哟,你的能耐太大了,可给我们露了脸了。”
蒋小义落地之后,把墨鱼皮往地上一放:“叔叔,您看看,这玩艺儿就可以做墨鱼甲,咱爷儿俩见面我没别的送的,您留下找个匠人做套衣服穿吧,也略表侄儿的孝心。”
飞剑仙朱亮一看开封府连胜了四阵,沉不住气了,心想:这十阵赌输赢六阵就决出高低,我们连败了四阵,现在还有二阵,再输了怎么办?这么大的一座阎王寨,这么多年的心血,到那时就付诸东流了。
他手握五金的拐杖,想跳过去拚命,但有言在先,得挨盘往下比,不准私打斗殴,所以他又把火压下去了,迈步来到蒋平面前,假装赔笑:“哈哈哈,四爷恭喜恭喜,开封府真有两下子,我算服了。请问刚才这位下碧水寒潭斩墨鱼献绝艺的是你什么人?”
蒋平觉得挺自豪的:“啊,是我的侄儿。”“哦,蒋氏门中有此后起之秀,真是可喜可贺,叫什么名字?”“叫蒋昭蒋小义。”“哦,好。”
朱亮仔细看看蒋昭,心说小崽子,你坏了我的大事,我岂能容饶!我记住你的模样,日后算账。说话间朱亮当众宣布阎王寨败了四阵,请大家回归彩台继续进行第五阵。
往回走的时候,开封府的人兴高采烈,阎王寨的人是垂头丧气。等回到彩台,大家归座休息了片刻,飞剑仙朱亮一伸手把小旗亮出来了,摇三摇晃三晃,传下命令开始第五阵。
就见西彩台上站起一个出家的和尚,就好像庙里的弥勒佛,平顶身高不到九尺,粗细也得八尺。圆乎乎的脑袋,两个肉墩墩的耳朵,垂在肩头,肉包子眼睛斗鸡眉,大塌鼻子,微微带点撅撅的嘴,彤红的嘴唇,满嘴的黄牙,耳朵上带着烧饼大的金环,光脑袋受着戒,看样子有七十来岁。
他穿着极薄的灰布僧衣,一走三颤地来到朱亮面前,耳语道:“老剑客,你放心,这第五阵是我的事,不是吹大话,这阵是准赢不输。”
朱亮频频点头:“老罗汉,我可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了,您要多加谨慎。”“阿弥陀佛。老剑客你就放心吧。”大和尚说完走下彩台,来到梅花圈。
就见大和尚双掌合十,向周围转了一圈,“阿弥陀佛,诸位,这第五阵是贫僧我的事,贫僧先来个自我介绍,我乃昆仑山小西天三十三层天外天,卧佛寺的方丈,人送绰号卧佛昆仑僧,这一次蒙朱老剑客和金镖侠相约,来赴英雄盛会,贫僧非常高兴。最高兴的是,这第五阵安排到贫僧身上,以前那四阵我全看见了,精彩而又紧张,不管谁输谁赢,武艺都达到了炉火纯青,使老僧大开眼界,我可不敢说有那么大的能耐,无非略献小技,求众位赏脸。”
这卧佛僧说完把手放下:“开封府的各路英雄,今天可得捧捧场,我主要是跟你们比武,贫僧这两下子一般,大家先看看我的掌法。来人那,准备。”
就见几个小和尚用车拉来六七块大青石,这青石,大块的能有六尺见方,小块的也有二尺见方。
再看昆仑僧一伸手挑了块二尺见方的,抡起来对大伙儿说:“诸位,这块青石的分量不算重,有六七百斤吧,我练一手大伙看看,如果能有人练到我这样,我认输,这第五阵你们算赢了。”
说完了,两手一翻,就把石头扔在空中,然后用肩膀接,“啪”,肩膀一动,石头又弹起来了,这石头又往下一落,他使了个浪子踢球,脚往后踹。
“啪”一声又把石头弹起来了,等石头往下落的时候,他用膝盖接,一起一落,就见这和尚满脸带笑,轻松自如,玩儿开花样了。
两旁的人一看无不惊骇。这石头六七百斤,到了昆仑僧手里,就像个球似的,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在这儿踢毽子,练皮球。
最后石头落下来的时候,就见昆仑僧把脖子一挺用秃脑袋往上一接,“开!”“啪!”,石头飞落到秃脑袋上,脑袋没事,把石头崩碎成四块。“好啊!”人们一片喝彩之声。
大和尚练完了,冲开封府这边一笑:“各位,大家见笑了,我请一位来陪着我练一练,哪一位来?”
蒋平看完问左右:“诸位,人家可是使的硬功啊,哪位觉得硬功可以就出场,哪一位?”说话间站起一个人,年迈苍苍,银须飘摆。
“四爷,我看这阵轮到老朽我了,我上去照料照料。”众人一看,说话的正是塞北三绝的头一位,展翅腾空臂摩天纪华成。老头儿想十阵赌输赢,反正早晚我得来一阵,为开封府的人办点事,也不枉人家聘我一回。他一看这第五阵很适合自己,因为他就喜欢练硬功。蒋平点点头。
再看纪华成稳稳当当走下东彩台,来到梅花圈,冲着昆仑僧一抱拳:“老罗汉请了,老朽有礼了。”
昆仑僧一看来了个老头儿,个头不算高,但是非常精神,两只眼睛很亮,大秃脑门子,后脑勺还剩下几十根头发,像银丝似的,拢到一块儿梳成小鬏,用红头绳系着。
身穿土黄色的袍子是又长又大,半截的白布高桩袜子,蹬着一双千层底踢死牛豆包大洒鞋,一说话声音非常洪亮。
昆仑僧不认识他,“请问老人家尊姓大名?”“哎哟,我是山沟里的人,哪来的什么大名啊。幼年爱武术,蹬高跳远的,乡亲们疼我,给我送个绰号展翅腾空臂摩天,我姓纪叫纪华成。”
“啊?”大和尚吃了一惊,纪老剑客的名望可不小啊,昆仑僧远在甘肃都听过。“哦,他就是塞北三绝的头一位,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我可要多加谨慎。”
想罢老和尚一乐:“老先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看来贫僧不虚此行啊。老剑客,怎么,你也喜欢练练硬功?”
“不错。我从小就喜欢砸砖击石,没少练,但是比起老罗汉来差远了,咱们今儿个试试,我也挑块石头按您那个方法练一练。”“请!”大和尚往旁边一退。
纪华成心说,你挑的是二尺见方的,分量在六七百斤,我得挑个大的。老人家把长大的衣襟一提,插在腰带上,把两个袖子卷了卷,然后迈步来到石头堆前,看那大块的,三尺见方,有八九百斤,老头儿一哈腰抱起一块来像抱孩子似的。
“昆仑僧,我练这块你看怎么样?”“行啊,比我那块大得多。”“好啦。我可能练不好,你可别见笑啊!众位,大家赏脸。”
说话间,就见纪华成两臂一抖,“起”,把这块巨石就抖向空中一丈六七尺高,这石头翻着个儿就落下来了。
纪华成先练了个苏秦背剑,用后背接,“啪”的一落上,老头儿的后背纹丝不动,一拱,这石头又飞起来了,老头儿用膝盖接,用肩膀接,用胳膊肘接,“唰唰唰”,就见石头一起一落,老头儿身子乱转,从容飘摆,那个轻松劲儿就别说了。
在场的人无不热烈鼓掌:“好啊,果然是绝艺,力大绝伦,练得好!”最后这块石头落下来,就见纪华成把双手往后一背,脖子一挺,秃脑袋往上一接,“开!”,“咔嚓”裂成四瓣,滚落着尘埃,把地砸了好几个坑。
纪华成把秃脑袋上面的粉末擦去,扭头冲着昆仑僧一笑:“大师父,我献丑了。”阿弥陀佛,昆仑僧一看,行啊,这老头儿的功夫比我强啊! 嘿嘿,你别高兴的太早。
昆仑僧想到这里,点点头:“老剑客,名不虚传,佩服佩服,不过,练这几块石头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不是正题,这第五阵赌输赢呀,我还没往外拿呢。”
老剑客一听:“大师父,此话怎讲?”“方才您也看见了,一招一式也好,动刀枪棍棒也好,已经打过了,咱们俩再那么打就不新鲜了,因此贫僧建议咱来个文打,您看怎么样?方才我练的是达摩老祖易筋经,你也是这么练的,可见咱们这项硬功都比较出众,咱们二人比一比看谁的功夫硬,你照我的脑袋拍三下,我照您的脑袋也拍三下,谁把谁打趴下,谁就算输,不知老剑客肯赏脸否?”“哦,这么回事。”
纪华成点点头:“高!你不愧是出家人,出这主意果然稳妥,老朽愿意奉陪,但不知道谁先动手?”“老人家,您说呢!”
纪华成心想:我要先打他,我的人格就显得低了,不如让他先打我三下,这才显出我有容人之量啊。
老剑客想完了,把自己的意思一说,昆仑僧乐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您不愧是塞北三绝,高,真有容人之量。各位,大家听见没有!老剑客愿意让我先打他三下,打完之后,他再打我,谁先趴下谁算输,我现在可要动手了,老人家请你做好准备。”
老头儿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圈,开始运气发于丹田,丹田贯于胸膛,胸膛又贯于头顶。老人家骑马蹲裆站好了,两手一扶膝盖,把眼珠一瞪,“请!”就见昆仑僧倒退了几步,把薄扇似的大巴掌伸出来,他的手心全是茧子,是练硬功练的。
像他这个身份的人,什么掌法不会?金沙掌、银沙掌、铁沙掌、鹰爪力,讲究的是马前一锭金,马后一掌银哪,莲花观当铁尺排肋十三太保的横链,样样精通,这掌要发出去能有千斤重力。
就见这大和尚动手之前,把两臂一摇“呼呼”做响。只见左胳膊变细,右胳膊越来越粗,气全贯到右掌上了,然后抢步起身,奔到老剑客面前,把巴掌一立,掌心朝下,照纪华成的泥丸宫就打下来了。泥丸宫就是小时候脑袋顶上发软的那个地方,是最不禁揍了。
昆仑僧大喊一声,用尽全力,“啪”的就是一掌。昆仑僧一闭眼,觉着膀臂发麻,手失去了知觉,一看,纪华成是纹丝不动,老头儿还乐了:“大和尚,您真是佛心的菩萨,您怎么不使劲啊,您别客气,再使点劲才好呢!”
“阿弥陀佛。”和尚心说,谁说我没使劲,我血管都要崩裂了,这老家伙的脑袋还真结实呀!看我第二下。这回他退出有一丈五六远,把两臂摇开“呼”,比头一次使得劲更大了,抢步起身“啪”又是一掌,一看,仍然末动。
昆仑僧有点挂不住了,心中暗想:这可要了我的命了,这两掌我把吃奶的劲也使上了,这第三掌还能开花吗?看来今天我要输,不行,决不能善罢甘休,这个凶僧眼珠一瞪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