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胜僧在破窑中见到了个白发老婆婆,这个老婆婆不是别人,正是胜僧的亲生母亲王金莲。王金莲听胜僧说她有七十岁上下年纪,才恍然大悟,知道孩儿为何不肯认她。
心中想,那天神佛把我从火海中救出,送到这里,叫我在这破窑中安身。又恐遇到歹人,见我年轻貌美,起不良之心,赠给我一块白绫手帕,叫我把手帕罩在头上,自然会变成上了年纪人的模样。
所以,我在外讨饭,人人都管我叫年老贫婆。至今已是三载,这块手帕未曾有一日摘下来,几乎忘记了这回事,就连自己也认为是年老之人了。难怪我儿不肯相认,都是因戴了这白绫手帕的缘故。待我把这手帕摘下来,看看我儿能不能认得我。
王金莲仲手摘下手帕,说:“呼胜僧,我真是你的生身母亲,年纪未满三十,你为何却说我有七十岁上下年纪?你要仔细瞧瞧,你面前的是养你生你的亲娘不是?”
王金莲一摘下头上的手帕,露出满头黑发,立即又恢复了她昔日的容颜。呼胜僧一心急着快离开这破窑,躲开这老婆婆的纠缠。
忽听老婆婆让他再仔细瞧瞧,心想,再怎么瞧你也不会是我母亲,但还是回头又瞅了一眼。这一瞅非同小可,惊得呼胜僧目瞪口呆,眼前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不见了,立在面前的分明就是自己的母亲。
胜僧以为看花了眼,双手把眼睛揉了揉,又仔细瞧看,千真万确,眼前站着的正是自己夜思昼想的亲生母亲。胜僧欢喜若狂,双膝跪倒在母亲面前,双手抱定王金莲的双腿。
泪水哗哗而下,说:“母亲!我苦命的亲娘!并不是不孝孩儿不肯认你,只因你方才的容颜没有半点像你。我又听说老爷家遇贼寇,合家老少都被大火烧死,一个也没有剩下,我以为亲娘也必死无疑。”
“娘啊!人死哪里还能复生?你老人家怎么还会变容颜,一会年老一会年轻?莫非我这是在做梦么,是你老在这破窑里来显灵,与儿梦中相逢么?娘啊,你是人是鬼快快告诉儿,别让儿不知真 实 情!”说着抱着亲娘大哭不止。
王金莲听了胜僧的话,更是伤心落泪,口中孩儿、孩儿不住声地叫,双手把胜僧扶了起来,含泪说:“孩儿,你且起来,娘慢慢的告诉你。”胜僧站起身来,把母亲又扶到火堆旁坐下。
王金莲说:“儿啊!自从那日你闯营走后,庞贼把你外公抓了去,带到汴梁打入监牢。你外公被捉走的第二天,又有大祸从天而降,来了一伙强盗包围了咱们家。说他们想打家劫舍,给他们金银财宝都不要,不问青红皂白就放起火来,全家没有一个跑出,都在火海中做了屈死鬼。”
“幸亏神佛保佑,将为娘的救出火海,送到这荒郊野外,让我在这破窑里安身。又恐我孤身一人遇着歹人,送给我一块白绫手帕,蒙在头上就改变了容颜,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我白日里沿村乞讨,夜里就在破窑内安身,到现在已整整三年了。”
“这三年里,娘没有一天不想你,每天都要叨念几十声,不知你流落到何处。幸亏今天与儿又得相见,我就是你亲娘,不是什么鬼魂。”胜僧听了,知道母亲不是显灵,又是流泪又是笑。
胜僧欢喜过后,便把如何闯贼营,后被王敖老祖搭救山山,在山中学艺三年,在山中还得了双鞭。三年后奉老祖之命下山,在苗家庄遇强盗抢掠苗家女孩,他将强盗打死救下女孩,苗家庄强与他定亲,他又为着打听外公下落私下逃出苗家庄,原由始末告诉了一遍。
王金莲听了胜僧叙述离别后的经历,听说孩儿在爬头山跟王敖老祖学成了武艺,心中高兴万分,说:“我的儿,虽然你我母子相别三载,但还都活在人世,今日得以重逢。更可喜你武艺学成,又得了双鞭、甲胄,日后寻着父亲,就能为呼家报仇雪恨了。”二人欢喜之情就不必细说。
母子二人只顾叙说别后之情,王氏忽想起孩儿还穿着湿透了的衣服,忙说,“孩儿,快把衣服脱下来,娘给你烤烤。”胜僧把衣服脱下来交给母亲。又从马背上解下包裹,打开一看下面甲胄并没太湿,便摆在高处。
烤干了衣服,王氏又重新做了一锅饭。不一会饭熟了,王氏先盛了一碗递给胜僧。胜僧往碗里一看,见饭是用讨来的杂粮碎米做的,心想母亲这三年吃了多少辛苦。母子二人趁热吃了饭。
吃完饭,胜僧说:“母亲,祖师打发我下山,叮嘱我只能往西南而行。我离开爬头山,在苗家庄耽搁了几天,至今也出来半个多月了,若论路程,也不过是走了几百里地,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氏说:“这里是西京洛阳城外,地名叫作破瓦窑滩。”胜僧说:“如今我母子重逢,也再不能在这破窑内安身了,我们另寻一个安身的地方。有了安身之处,好慢慢再打听父亲的下落和外公的音信。”
王氏说:“我的儿,就依了你的主意。”说话之间,胜僧的衣服也烤干了,王氏递给儿子穿上,又将甲胄收起包好。胜僧又把双鞭背在身后,把马牵了过来。王氏也收拾了一下,往日讨饭用的家什也就没用了。
收拾停当,母子二人走出破窑,到了外边,只见雨住云收,时时刮来阵阵清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凉意。胜僧把母亲扶上马,自己在前面牵着,顺着大路往西南而去。
母子俩信马由缰,一直往西南走,一路饥餐淘饮晓行夜住。走了几天。这一日来到一个村庄。还没进庄,就见庄外人烟凑集,来往商旅络绎小绝,一看便知是个繁华去处,非一般小村庄可比。
胜僧在马下说:“母亲,此地人多眼杂,非比偏僻之地,咱们还是少惹是非,你老人家还是把那白绫手帕罩在头上,再变成一个老婆婆,我们行走也能方便。”
王氏说:“我儿不说,为娘的倒忘了,就依孩儿之言。”说着取出白绫手帕罩在头上,顿时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模样。胜僧拉紧马嚼子,母子俩就进了庄。
呼胜僧母子进了庄,只见庄内人烟稠密,行人南来的北往的拥拥挤挤,街南路北店铺一个连着一个,各种货物俱全,生意兴隆。庄内盖的尽是青堂瓦舍,片片相连,幢幢相接。母子二人来到十字街前,欲寻个客店先住下。
这十宇街上客店还真有几个,店家都在门前招呼客人。见母子二人象是远道而来,都纷纷上前招呼,呼唤着:“小爷,住店吧!我这客店房屋干净,又有宽敞的马厩,此店不歇,还到何处?”说着上前就要替胜僧牵马。
胜僧忙说,“我们暂且不住店,一会再来打扰。”店家见状,也不好深让。胜僧拉马停在路边,对母亲说:“母亲,现在虽然天气尚早,可此处是个繁华处,有美酒鲜鱼,我们今天就在这住上一日,明日再走如何?先找个客店安顿下来。”
王氏说:“孩儿,这十字街前人多跟杂,别惹出什么麻烦。孩儿既要住上一日,就寻个幽静的店家才好。”胜僧说:“母亲说的有理,孩儿谨依母命。后街上想是僻静,且到那里瞧瞧。”说着挽定马嚼环,转弯拐角往后街转去。
母子来到后街,只见这里槐柳成行,绿草铺地。虽然也不断行人来往,但却不象十字街前那般吵吵嚷嚷。街道虽然不很宽,倒是很干净,果然是个幽静之处。
胜僧牵着马往前走,看到路旁有个小客店,胜僧说:“母亲,咱们就到这家店住下吧!”王氏说:“随孩儿主张。”胜僧拉住马缰绳就朝店门走去。
进了店门,就有个老者迎来出来,说,“小客官,你们是打间还是住宿?”胜僧说:“我们来店住宿,歇歇马,明日再走。”
老者说:“既是住下,就请到后房,后面房屋十分幽雅,小客官一定满意。跟我来吧。”胜僧听了,把母亲从马上搀下来,跟着店主往后去。
来到后面,果然见一栋宽敞明亮的客房。店主说:“这里几间客房都很干净,随客官住哪一间都行。”胜僧选了一间,让母亲先进房安歇,又问店主:“店里有马厩没有?”
店家说:“马厩在后面,槽道也很宽敞,我带客官前去。”胜僧牵着坐骑,跟着店主来到后边的马厩,把马拴到槽上,把马背上的包裹取了下来,往肩上一扛,返回前屋客房。
回到客房,店家送进洗脸水,让母子二人洗过了脸。店家问:“客官,是否在小店用饭?”胜僧说:“你店上买的荤饭还是素饭?”店家说,“本店是个小店,只有家常便饭。客官欲是要吃鱼肉,自己到街上去买,小店可以代做。”
胜僧想,一连走了几天了,没有吃上太象样的饭,今天应买几样好菜,孝敬孝敬母亲。便说:“店家,你先替我把马喂上,我上街里去买儿样菜来。”店家答应一声,就去马马去了。
胜僧见店家去了,就要上街去买酒菜。王氏见了,上前一把拉住儿子,说:“孩儿慢走,你怎么这样不知事理?今非昔比,我们已不是有钱的人家。我讨饭三年才积攒了几百钱,这一路上也花的所剩无几。我料你腰中也是囊空如洗,还吃什么荤腥?就吃些家常便饭吧!”
胜僧听了,不禁笑了起来,说:“母亲只管放心。我腰中虽没太多银钱,银子倒还是有几两。”
他见母亲疑惑不解,又说:“母亲你不记得了么?我小时上学读书的时候,母亲每日给我一钱银子买果子吃,我吃一半攒一半,零零碎碎攒了一大包子。那日闯贼营,我就打算逃走,故把这些银子带在身边,到了爬头山后,又没处使用,至今还在我腰中。”
说着从腰间解下个白缎子包,把包儿打开,递给母亲观看。王氏一瞧,果然是些碎银子,便说:“我的儿,亏得你有此心计,若不然我们母子再往前走,恐怕又得行乞了。”
又说:“孩儿,你既有这一包银子,为何一路上并未提起,”胜僧说:“母亲,实不相瞒,我怕拿出之后花光了。我就预备到了个繁华的地方,多买些好酒菜孝敬孝敬母亲。三年来,母亲终日乞讨,没吃过一顿象样的饭,孩儿心中颇为不安。”
王氏听了,眼圈一红落下泪来,说:“难得孩儿一片孝心。你我母子重逢,也是老天有眼,今天就买些酒菜庆贺庆贺吧。只是不要多破费,还得留些银子做盘费。”胜僧说:“孩儿晓得!”说完就出房去了。出了店门,直到十字街买些酒菜,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这座庄名叫三虎庄,这座三虎庄上住着两家武将的后代,一家是焦赞的子孙,一家是孟良的晚辈。两家都是祖父创的前程,在朝世袭三品指挥之职。
焦赞的孙子名叫焦秉刚,孟良的孙子名叫孟人杰。二人都是忠良正直之人,只因为仁宗纳宠西宫庞妃,庞文父子专权,在朝廷肆意横行,杀害了呼家举门三百余口,二人气愤不过,一同弃职辞官,带着家眷到这里居住。
焦秉刚生有一个儿子,名叫焦玉。孟人杰也生有一个儿子,名叫孟强。到此处不久,焦秉刚、孟人杰相继过世,一家留下一条根芽。这焦玉、孟强都没了父亲,就靠寡母抚养。
幸亏祖上留下产业,宅院房屋也都宽敞,生计不愁,如同世宦人家子弟一样,孟强、焦玉都上学攻读诗书,可是二人根本就不把读书放在心上。
二人同岁,今年一十二岁,每日无事,到处招灾惹祸。这两个孩童淘气得出奇,胆子又特别大,没有不敢干的事。不爱读书,却爱习武,每日舞枪弄棒,前庄后村打了个遍,一般大小的孩童都惧怕他二人,都管他二人叫小铁钉。
这一日,两个顽童来到客店门口,孟强说:“焦兄弟,这里是谢家店。他家后园有几棵桃树,这几棵桃树结的桃是很好吃的,春天时我来这里玩耍,曾看见那桃树开满了桃花,想必能结许多桃,到现在也该成熟了,咱们何不进去摘几个桃吃吃!”
焦玉听说有桃,岂有不乐的,忙说:“既有鲜桃,岂能不吃,咱们进去摘它一些。”二人商议已定,就来到了客店的后门。只见后门半开半掩,二人心中大喜,从门进去倒省了翻墙。见门口无人,二人就溜了进去。
来到后园,看见几棵桃树结满了鲜桃,桃子个个都有盘子那么大,半红半青。二人看了满心欢喜。孟强说:“我爬上去摘,你在下面接着。”焦玉说:“就这么办。”
爬树是孟强的拿手好戏,只见蹭蹭几下,他就爬到树上去了。焦玉见孟强上去了,就在下面把衣襟撑开,说:“孟兄,你就朝下扔吧。”
孟强爬到树上,找了个树杈坐好,伸手摘下一个大桃,放在嘴边就咬,连连说:“好甜,好甜。”几口就把一个大桃吞下,随手仍下桃核,又伸手摘下一个,放在嘴边又咬。
焦玉在下面,见孟强只顾一个人吃,也不往下扔,急得直跺脚,高喊:“孟哥,你怎能这般不讲理,只顾自己吃,快给我扔下一个来!”孟强吃上了瘾,不管焦玉怎样吵嚷,吃了一个又一个。
焦玉见孟强不理采,大叫:“你再不往下扔,我可要喊店主人来了!”二人正在争吵,忽然传来几声灰咴的马叫声。二人往马棚里一看,看见马棚里拴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心中大喜。
焦玉、孟强闻听咴咴的马叫声,抬头望见马棚拴着一匹骏马。焦玉朝着树上的孟强喊道,“孟哥,那马棚里拴着一匹好马,我们何不拉出去,跑个辔头玩玩!”
孟强在树上说:“兄弟,玩玩倒是好,若是让马的主人看见,未必甘休!”焦玉说:“孟哥你也太胆小了!纵然是让马主看见,有什么可怕的,我们还怕他不成?若是好言相商,我们玩完了便把马还给他,他若是跟我们横眉怒目,我们也不能让了他,就拳脚相加,打他一顿,这前庄后村的都怕咱俩,岂惧他一个外乡人?”
孟强说:“贤弟之言有理!”说着从树上仍下两个桃,然后抱着树干一溜,落下树来。焦玉拾起落下的两个桃子,大口小口的啃下肚去,二人就向马棚走去。
进了马棚,瞧瞧四周无人,像做贼的一样,忙解开量绳,牵马出了后门。来到店外,孟强抓鬃上马,焦玉跟在后面,撒开马就跑。这谢家店的后面是一片柳树林,二人来到树林。
孟强说:“贤弟,你在这等着,我跑一圈回来,你再骑上溜溜。”焦玉答应一声,孟强一撒缰绳,乌獬豸如离弦的箭,四蹄腾起向前飞奔。转眼之间就跑出五里多地。这真是能赶上清风追得上云,乐得马上的孟强心花怒放。
孟强一见跑出好远,调转马头往回奔,转眼之间又回到了店的后门。孟强下马,让焦玉骑上。焦玉刚刚坐稳,孟强照马屁股就是一拳,乌獬豸猛地往前一窜,撒开四蹄如风驰电掣。
马下的孟强乐得哈哈大笑,马上的焦玉更觉得开心。就这样,二人你跑一趟我跑一趟,轮流替换,马未曾一会得歇息。
且说呼胜僧在街头买了鸡肉鲜鱼,提着回到客店,交给店主拿到厨房调做。自己不知马喂饱没有,放心不下,来到马棚看看。来到马棚,见槽边空空的,乌獬豸不见了踪影,胜僧心中大惊。抬头一看,见后园门敞开了,便出了后门。
来到门外,见柳树林中有一人骑马飞奔,仔细一瞧,骑的正是他的乌獬豸。再一看,见树林中还站在一个人,在那大笑大叫。呼胜僧见了不由怒火冲天,迈步就朝柳树林跑去。跑到近前,见马上马下的是两个小顽童,便开口大声喝道。
“哪里来的小杂种,竟敢这般撒野!青天白日做盗马贼,还敢来回作乐,小爷非要了你的命!”这时正是焦玉骑在马上,他跑的远,没有听见胜僧的叫骂。地下站着的孟强可听得一清二楚,他连忙向焦玉招手,焦玉见了,一兜马转了回来。
孟强说:“贤弟,快往那边看,马主人追来了,骂的很难听。”焦玉听了忙下了马,说:“孟哥,马主人在哪里?”孟强用手一指,说:“贤弟,你看,那跑过来的 就是。”
焦玉顺着孟强的指引一看,见也是一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孩童,就说:“孟哥,他这样的人怎能有这匹好马,分明是来冒认的,不过是也想骑上跑两圈,不用管他,咱仍玩咱们的,他奈何不得。”说着又上了马。
二人正说着,胜僧跑到了近前。二人一瞧,只见这个人长得,熊豹眼目锅底脸,犹如墨染一般同。蒜头鼻子火腿嘴,一口怒气把眼睁。年纪不过十一二,凛凛身膀五尺零。
孟强、焦玉仔细打量呼胜僧,胜僧也细看面前两个偷马的人。只见他二人,一个面如兰靛染,头发眉毛血点红,一个黄面花痘脸,怪肉横生牙外露。
胜僧见了,觉得不象善人,一伸手,把焦玉从马背下扯了下来,大声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杂种?竟敢把老爷的马偷出来胡奔乱跑,气死我了!”说着朝焦玉就是一拳。
这一拳可是用足了劲,拳带着风,若是打上,非把脸打扁不可。焦玉也不是等闲之辈,每日里打架斗殴,也练得了些着法,见拳头过来,将头一偏,躲了过去。
孟强在旁边瞧见,知来人有些厉害,必定难缠,还是少惹麻烦为好,连忙服软陪笑,说,“朋友,且慢动手。不知这匹马是你的,也不是我二人偷的。我们从此路过,只见这匹马咴的一声叫,从门中跑了出来。”
“我们好意上前把它抓住,一时高兴,就骑上试了试,跑了两圈。既然是你的马,你就牵了去吧,何必这样粗鲁!我们是本庄住户,是从不让外人到庄内撒野的!”
孟强的开头几句话倒是讲理,胜僧有些消了气。可一听说他撒野,又冲恼了胜僧,他骂道:“好个狗种!你们偷出我的马,倒说老爷撒野,如今我就撒个野让你们看看!”说着照孟强脸上一拳打了下来。
这一拳打恼了孟强,更激怒了旁边的焦玉,二人不由分说,一齐扑了上来,抡拳就打。你一拳我一脚,二人围住一人打。
胜僧见二人齐扑上来,微微一笑,心中说,别说你们两个狗种,就是再来两个,小爷岂能害怕!他拉开架式,以一臂封住来拳,一臂出击,拳拳带风,直奔盂强、焦玉面门打下去。
最初几拳,二人还能招架,躲了过去。岂知胜僧出拳越来越快,犹如闪电,二人哪里躲得开,拳拳打在脸上身上,打得眼花瞭乱。二人见招架不住,想撒腿逃跑,可哪里跑得了。
胜僧赶上前去,一脚把孟强踢了个倒栽葱,一伸手,把焦玉按趴在地。二人见胜僧这般厉害,连连哀告求饶。孟强、焦玉被胜僧擒住,一起哀求讨饶,说:“外来的小哥,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惹怒小哥,我们陪罪。”
又说:“小哥不要怪罪,平日里只有我们打别人,从来没有被别人打。今日铜锣遇着铁刷子,知道了小哥的厉害,我们服了你了。”两个顽童正在哀告求饶,谢家店店主从后门出来,瞧见三人厮打,又见孟强二人求饶,胜僧满脸怒气,举拳还要打下。
连忙走上前来劝住,说:“小客官 息怒,且不要再打了。小客官有所不知,这两个小童都是忠良英雄家公子。一个是孟良的后人,一个是焦赞的子孙。他们家搬到我们三虎庄居住,庄上谁人不敬他,谁人不怕他!今日撞着小客官,既已服了输也就足够了。依我老汉之意,放了手吧!”
胜僧听了,心想,怪不得这二人有些本领,原来都是名将之后。就说:“店主人,不是你老说情,今日断不能轻饶他们。”说着松开了手,说:“你们快滚,再惹小爷动气定不能饶!”说完牵马进了后门,店主人也进去,随手关上了后门。
孟强、焦玉见胜僧走了,连忙从地上爬起,弹去身上的灰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人相互埋怨起来。孟强说:“我们本应吃完了鲜桃就该回去,就因你非要偷马骑着玩玩惹下了大祸。”
焦玉说:“谁知道会遇上这个黑小子,他的拳头可真厉害,我们两个不是对手。你若是不说他撒野,也不会惹怒他狠命打我们。”
孟强听焦玉倒埋怨上他了,心中大不高兴,说:“我哪里料到他会这般厉害,把我们打的鼻青脸肿,央求哀告他才松手,否则会打断我们骨头!如今挨了打又输了口,要是传出去,我们的脸可丢尽了!”
焦玉不再说话,只是长吁短叹。孟强见他垂头丧气的 样子,说:“贤弟,既然吃了亏,咱们也就别埋怨了,也别垂头丧气的。我看打咱们的那个黑小子有些本事,他的拳头使的灵便有劲,必定是受了高人的传授。”
“我看他虽然长得乌眉黑眼的,可是相貌却也不俗。况且他又有一匹好马,定然不是个下等之人。俗话说不打不成交,咱俩莫不如和他交个朋友,贤弟以为如何?”
焦玉听孟强说要和那黑小子交朋友,把嘴一撇,说:“孟哥,那黑小子把咱们打了一顿,你倒还想和他交朋友,想必是挨他拳头舒服不成?”
孟强见焦玉不愿意,就开导他说:“贤弟,你说的哪里话,你岂不晓得,自古好汉爱好汉。况且是我们惹怒了他才挨了打。咱看他是条好汉,今日若和他拜了朋友,日后他若得了好处,断不会忘了结义之情。凭他的武艺和宝马,岂能做人下之人?”
焦玉听了连连点头,说:“哥哥,你到底比我明白,就依了你的主意,咱们与他拜个朋友,日后好多照应照应。”
二人说完就朝前街走,来到一家酒店买了一瓶好酒,又到熟食铺里赊了三斤熟牛肉、二只烧鸡。店家都认得这两位少爷,岂敢不赊。孟强提着酒瓶在头里走,焦玉端着牛肉烧鸡跟在后面,不一刻功夫来到了谢家店。
进了店门,二人就高声呼叫:“黑哥在哪里!黑哥在哪里!”呼胜僧此时正在屋里与母亲吃饭,店里将把他买来的鱼肉做好,都端到房屋中来了。母子边吃边叙,谈得正高兴。
忽听有人喊叫,心想这可能是叫我,便对母亲说:“母亲,孩儿出去看看何人喊叫。、说着走出屋门,抬头一看,见是偷马的两个顽童,想不到竟找上门来了,眉头紧皱,银牙咬的咯咯作响。
冷笑了一声,骂道:“你们这俩不知耻的狗种,难道寻上门来打架么?你们记性不 怎样,忘性倒挺好,忘了刚才趴地求饶了么?”
二人见了胜僧,虽是骂他二人,也不动气,陪着笑脸说:“黑哥且先把怒气息息。我们方才已尝过黑哥厉害,佩服已极,岂敢再来班门弄斧。黑哥你且听我二人说明来意,你听了保管不恼了。”
胜僧也看出二人不象是来打架的,可又不知他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就说:“有话只管说,说得好便罢,说得不好,再让你们尝一顿拳头!”
二人满脸陪笑,说:“黑哥,我们来此寻你并无别的意思。只因我二人为了玩耍,偷出你的坐骑跑了跑,惹得你动了怒,这是我们的不是。虽是挨了黑哥的拳头,我们一点不恼,很是钦佩哥哥的武艺,特来拜见。自古说好汉爱好汉,猩猩惜猩猩,我二人打了一瓶水酒,前来与哥哥陪礼。若是哥哥不嫌弃,咱们拜个朋友如何?”
僧胜听了,心想,方才他们挨了打,不寻报复,反倒买酒来陪礼,这真是天下少有之事,他俩虽然是顽童,相貌却与一般人不同,又都是将门之后,将来必不落人之下。既然有心与我拜朋友,就与他们做个兄弟,也不会玷辱了我。万一以后有何为难之处,他二人也可做个帮手。
想到这里,胜僧说:“你二人的话可当真么?”二人齐声说:“黑哥,我们俩怎么敢撒谎?是诚心诚意要与黑哥拜朋友。”胜僧也不再怀疑,说:“既然如此,你们跟我进来!”说完扭头就朝屋里走去,孟强、焦玉二人一人提酒,一人端肉在后面跟着进了客房。
来到屋里,二人抬头一看,看见有个老婆婆坐在上首,桌上摆着酒菜碗筷。二人连忙问:“黑哥,这老婆婆是什么人?”胜僧说:“这是家母。”
孟强、焦玉闻听是黑哥的母亲,立刻做揖鞠躬,又俯身跪 倒 地上,说:“拜见伯母大人!”王氏见孩儿身后进来两个人,又跪下给她叩头,仔细一看,见二人生的奇异,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忙往后躲闪,说:“何处来的两个怪物,怎跑到我的客房中来,快快出去,别吓着我们外乡来的人!”胜僧见母亲躲闪,知道是因孟强、焦玉的面貌。
便说:“母亲休要害怕,他两不是什么怪物,就是孩儿方才说的偷马的,叫孩儿打了一顿。他两就是这样的相貌。”
王氏听说二人就是偷马的顽童,心想,方才孩儿打了他们,他们吃了亏,必是不肯干休,又寻上门来打架的。还是少惹是非为好,对二人说:“两个贤童,我的孩儿粗鲁,方才多有冒犯,二位且别介意,一会 我教训他,为二位出气,二位还是请回吧。”
孟强见老伯母误会了上前一步,说:“原是我们的不是,黑哥打了几下,我们毫不介意。”说着把来意说了一遍。王氏听了,满心欢喜,说。“小小年纪就知结交朋友,倒是个讲义气的后生。”
她又对胜僧说:“孩儿,我看这二位倒很忠厚,你与他为兄弟倒也不错。”三人听了,都合心愿,就各叙年庚。原来三人都是一十二岁,按月排来,胜僧是大哥,孟强是二哥,焦玉做了小兄弟。
叙过年庚,排了长幼,三人结拜。也不用香烛,也不用纸马,三人同跪在王氏面前,共同发誓,自此以后要同心携力,亲如同胞兄弟。拜完天地,又向王氏叩了头。王氏叫道:“快快起来,一同用饭。”三人围桌坐定,饮酒叙谈。
酒也满上了,肉也端上了,孟强说:“大哥,只顾结拜兄弟,也没问大哥贵姓尊名,哪里人氏,到此有何事情?”胜僧想,既已结拜为兄弟,就不能不说真情。
可转念一想,不成,他二人倒不能害我,万一守口不严,说了出去,岂不是要惹来大祸么?我还是说我老爷家的姓吧,说:“二位贤弟,我祖居汴梁城东北大王庄上,姓王名叫三汉,父亲早已离家,只有我与母亲守着祖传的产业生活。”
“谁料想遇着强盗,放火烧了我家,万贯家财烧了个尽光。我母子无处栖身,前去投亲。今日从此处经过,遇着二位兄弟,萍水相逢。蒙二位贤弟看重,结拜为兄弟,此乃三生有幸。”
孟强、焦玉听了,也各自说了自己的姓名。孟强又说:“王大哥,常言说投亲不如下店。如今的人都盼着锦上添花,谁肯雪中送炭?大哥现无处栖身,即便寻着亲友,也是寄人篱下,快活不得。我和焦玉兄弟,两家虽是异姓别名,却在一处同居。”
“我二人的寡妇母亲是嫡亲姐妹,抚养我兄弟二人,祖上遗留下的产业足够我们过活。王大哥若是不嫌弃,就请到我家去住,这比远去投亲要强的多,不知老伯母与兄长意下如何?”欲知胜僧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