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用手扶起胜僧,胜僧刚要开口,呼守信把马圈了过来,说:“尊亲为何与这个泼皮讲话,莫非认得他么?”
王员外听呼守信问他,更是伤心动感,泪涌如泉,说:“公子且请下马,待老夫从头说与你 听。”呼守信听了,弃鞍下马,来到王员外身边。
王员外眼中含泪说:“二公子,你知道你在与谁相厮杀?你的哥哥就是他父亲,他的母亲就是我的女儿王金莲。你们俩个相杀也没道出名和姓,结果把亲骨肉当做仇人来打。”
呼守信听了王员外一番话,上前就把胜僧拉住,说:“贤侄,你真是使的一手好鞭。若不是你叔父跑的快,天灵盖差点被你打塌了。”
胜僧听了呼守信的话,站在那里楞楞地发呆,一把拉住王员外的手,问道:“外公,他是什么人?为什么管我叫侄儿?”
王员外说:“我的儿,说了这么一会,你怎么还不明白?他就是你父亲的一母同胞兄弟,名叫呼守信,是你的亲叔父啊?”
胜僧一听和他战了半日的竟是他的亲叔父,双膝跪倒在地,连忙叩头,说:“叔父在上,小侄不知是叔父,多有冲撞,求叔父多多宽恕。叔叔要是有气没出来,要打要骂随你的便。”
呼守信见侄儿跪在面前,跟中也滚下了泪水,连忙把侄儿扶了起来,真是又悲又喜。悲的是看见了侄儿就想起了兄长,也不知兄长至今流落到何方。喜的是兄长的根芽已长大成人,武艺又这样高超,叔侄相认,骨肉团圆。
他双手扶住侄儿,说:“侄儿,叔父岂能怪你?这也怪叔父事先没通下姓名,说个清楚。若不是你我叔侄相杀,还不知侄儿有这般本领。但不知侄儿从何处而来,因何事到此?”
胜僧还没回答,王员外从旁说:“你叔侄既然相认,荒郊野外不是说话之地,且到庄上慢慢叙谈。”二人听了,觉得有理,翻身上 马,与王员外、齐员外一同往齐家庄而去。
爷儿四个一齐来到齐员外门前,仆人见老爷回来,接过兵器马匹,引入书房。呼守信的儿子也过来与胜僧相见,兄弟二人年龄相仿,一见面好不亲热。仆人送上茶来,众人饮茶相谈。
不一时,酒席摆好了,入席之后,呼胜僧把当年细说一遍。说到庞文兵困大王庄,他冲出营盘到了爬头山,被王敖老祖收为弟子,教他演习武艺,学会了双鞭。
在山上住了三年,老祖差遣下山,在破瓦窑中母子相遇。路过三虎庄,与孟强,焦玉结拜为兄弟。前日与焦玉、孟强私进汴梁城,二上肉丘坟,杀了庞贼女婿王脚虎一家,烧纸钱烧着了民房,引起全城大火,官兵倾城追捕,多亏杨文广拔刀相助,诈开城门逃了出来,四人又被冲散,他只身逃到这里,前前后后细细一遍。
王员外听说女儿金莲没死,还活在世上,惊喜万分,不免老泪纵横,把被庞文抓走之后的事也说了一遍。众人又是喜又是恨。恨的是老贼庞文害得呼门家破人亡,四处逃散。喜的是经几年分离,亲叔侄,亲外甥又得重逢。
这些年来的话一时怎能叙得完。这桌酒席一直饮到日坠西山,爷儿几个仍未尽兴,又命仆人点上灯烛,再换酒菜,饮着叙着,不知不觉到了起更以后。
爷儿几个正在畅饮,叙不尽的别后情,说不完的心里话,忽听外面喊声震天,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王员外正要让仆人出去打听,只见守门的苍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高叫:“员外老爷、员外老爷,不好了!”
王员外忙说:“不要慌张,出了什么事情?慢慢说来!“老苍头喘息一会,说:“有本处地方巡查百户带领着许多官兵进了庄,把咱家的住宅围个水泄不通,不知是何原由,特来报与员外知晓。”
员外说:“围宅的人可说些什么?”老苍头说,“小的没来得及打听,只顾急着来报信,待小的再去寻问。”老苍头说着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功夫不大,老苍头又复进来,说:“员外老爷,昨日咱家姑爷与这个小爷厮杀,只听得王员外呼门长呼门短地呼唤,后来员外老爷们只顾讲话,未防外人听见,谁知人群中有个叫贾二的人,听了老爷们的话,跑到百户衙门去出首,说员外窝藏净山王之后,百户带领官兵前来围住咱家大门,立刻就要进门来搜拿了。”
齐员外一听此信,吓得心惊肉跳,一把拉住王员外,说:“亲家,我自从招赘小婿入门已十三年了,从来没与任何人提起过呼门的事,外边无人知晓。只是昨日之事,他叔侄二人在庄外相认,说出了原由始末,围观的人都知道了底细。如今遇着了小人,到官府出首告密,这场关司非同小可,想躲恐怕是躲不过去了,老亲家,还是快想个万全之计为好!”
呼胜僧在旁边听了,微微冷笑,说:“尊长不必担心。一个小小百户何是畏惧?就是万户诸侯我何曾怕过,一样打断它的骨头!”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王员外见外孙要出去,连忙上前拦住,说:“我儿,你若是出去,那些兵丁倒也不是你的敌手,但是若把他等打死,这个灾祸就惹大了。不如拿出三五百两银子送与百户,让他免于追究,再送那个贾二几两银子,把他的口封住,原告不再说话,官府也未能往下深究。”
齐员外听了,说:“老亲家之言有理。”转身对老苍头说:“你快到后边去,与夫人要出三五百两银子来,好打点百户,让他撤去围兵。”
又对呼守信说:“贤婿,你且陪令侄在此,我与王亲家到前面去见一见百户。”又对胜僧说:“孙儿只管放心,老夫去去就回,慢慢再来奉陪。”说着二人出了书房。
齐员外与王员外携手并行,来到了前面的客厅,吩咐家人把灯烛点亮,然后齐员外一人向大门走去,王员外留在客厅中等候。齐员外来到府门外,见了百户控背躬身,说“百户老爷,半夜三更到我寒门,不知有何贵干?”
百户见齐员外出来,微微冷笑一声,说:“有人出首告你家窝藏呼门之后,这乃是我地方官的职责,不得不受理,所以前来搜拿。”
齐员外故作吃惊,说:“百户老爷,不知此话 从何而起?此处也难分辩清楚,且请百户老爷到客厅说话。”百户听了,离鞍下马,带领两个亲随家丁进了府门。齐员外在前引路,把他三人接入客厅。
到了客厅,王员外迎了过来。百户一见王员外,大声喝道:“这不就是你的亲家么,还说没有窝藏呼门之后?快快献出来,万事皆休!”齐员外一听百户此言,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王员外见了,恐露出破绽,连忙走上前来,对百户深施一礼,说:“百户老爷在上,老夫有话相告。你且不可听言小人贾二的胡言乱语,老爷要三思而后行。”
“我的亲家齐员外是忠厚人家,安份守己远近闻名,怎么肯窝藏呼门后代?若是听信谎言,也太冤枉了老亲家了。不过事出有因,也不能全怪贾二去出首告状,只因为音同字不同,贾二没有听清楚,就去告亲家窝藏呼门之后,这岂不是太冤枉了么?”
百户听了王员外的话,将信将疑,眉头紧皱,说:“你把这‘音同字不同'给我说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员外说:“只因老夫的姓而引起了误会。老夫姓胡,昨日带着侄儿孙子前来给我这齐亲家庆寿,谁知小爷儿俩个多贪了几杯,一时间闹了起来,各操兵器厮杀一处,打到庄外,他管他叫大胡儿,他称他为小胡儿,这都是多喝了两杯的緣故。”
“我听见他爷儿俩厮打,和齐员外赶出劝解,说:‘你该叫他胡叔,他该叫你胡侄。'我与齐员外一到,他二人也就住了手。只因为呼、胡二字声音相差不远,喝多酒的人说出来更是让人分辨不清。”
“多事的小人听错了字音,把无当成有就去出首报官,哄得你老爷当了真,连个安稳的觉也没睡上,半夜三更来到寒舍。如今话已说清楚了,只求老爷不要再追究此事,以免搅得整个庄不得安宁,我们会孝敬老爷的操劳之心的。”
说着对齐员外说:“亲家,快把礼物端上来,老爷深更到此也不容易!”齐员外让家人把装着银子的盘子端子上来,说:“百户老爷,这是五百两银子,送给你老,略表孝顺之心。”
百户瞧见五百两银子,满心欢喜,随即改过口来,说:“齐员外,你的亲家当真姓胡么?”齐员外应声说:“老爷,这岂能假,他当真姓胡!”
这百户虽然心中知道此事有假,可是银子是好花的,得了钱财,也就没心思细究了,说:“这样看来是贾二听错了。不过,还须安抚安抚他,不然他不甘心,到处胡说乱告,老员外恐怕也难免麻烦。”
齐员外知道百户怕贾二到别处再告,到时他也脱不了干系,说:“老爷所言甚是。一会把贾二叫进来给他百十两银子,不过还请老爷亲自嘱咐他一番才好。”百户说,“这是自然。”回头对家丁说:“去把贾二叫进来。”家丁领命出去了。
且说呼胜僧与呼守信在书房之内等侯,见两位员外去了多时不见回音,放心不下,叔侄二人一同悄悄来到客厅后打听消息,只见家丁把贾二叫了进来。
贾二被叫进客厅,百户坐在上边说:“贾二,想必你昨日多吃了几杯酒,把事情弄错了。这是齐员外的亲家胡员外,他们是来给齐员外庆寿的,他的侄儿、孙子喝醉了酒打架,彼此相互嚷叫的是大胡小胡,你一时间把胡字听成了呼字,跑到我的衙门出首,说齐员外窝藏呼门后代。”
“幸亏遇到我这样明白的老爷,若遇上个糊涂官,岂不是冤枉了好人。你诳告不实,理应该打你一顿板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听风就是雨?不过,今天且饶过了你这个奴才。”
百户转身对齐员外说:“齐员外,我看贾二想必是穷急丁,他才破着死命前去首告。看在我老爷的份上不要和他计较了,赏这个奴才几两银子,打发他去吧!”
齐员外答应一声,把两封银子拿了过来,说:“贾二哥,我也时常周济你,你却为何恩将报,平空惹出这场是非。幸喜百户老爷看的明白,平息了这个麻烦,若不是这样,不但我家被冤枉吃官司,就连你也难脱干净!既然百户老爷说了,我也不怪罪你,这是一百两银子,你拿去当本钱,做个小生意,以后别再干这种没良心的事。”
贾二没想到百户不但不搜查,反倒派了他的不是,还让齐员外教训了一顿,心中老大的不自在。再一瞧,见百户旁边桌子上放着十封银子,心想,我出首一场才得了两封银子,百户倒得了十封银子,我岂能依他?我有真凭实据在手,就不怕他不肯认帐。
他对齐员外说:“齐员外,你家窝藏呼门之后的事,谁人不知?那个不晓?你反倒说我没良心?你给我一百两银子就想把我嘴堵住,这你可就打造了算盘,难道我就值这一百两银子不成?此处不准我的状,我岂再没有别处去了么? 我到汴梁城走一遭,到庞太师府内与你玩上一玩,且看你有多少银子打点!”说完转身就要 走。
百户一见贾二要走,连忙上前拦住,唯恐他真的去汴梁庞太师府去出首,若是那样,他的官职性命也难保了。这贾二也就是因得的银子少才不肯甘休,再多给他些银子他岂能不依。
他把齐员外拉到一边,说:“齐员外,你就认个小破财,再拿一封银子给这个没廉耻的奴才,叫他去吧!”齐员外依言,又叫家人拿出一封银子,贾二仍不点头,再三讲究,自三封银子加到了八封,贾二还是不肯应允。
这个贾二本来就是个渡皮,得到今天这个讹诈的机会岂敢撒开,张口非要五百两银子不可,若少一两,就去庞太师府上出首。若不立即交出五百两雪花银,无论怎么说也不依。
再说呼胜僧本在客厅后暗中偷听,见贾二这个无赖这般无理,不由得怒火腾腾,心里暗自骂道:这个该死的无耻奴才,竟拿我们叔侄当买卖做!到这里来耍无赖,想要诈讹钱财。如今给你八封银子你还不依,照此看来,就是和你平分的家产,你也不会死心。今天我要让你拿去一厘银子,我都把我的呼姓改了!
想到这里,胜僧迈开大步就要往客厅中闯。旁边的呼守信也是满肚怒火,一见侄儿要进客厅,吓得连忙阻拉,伸出双手拉住了侄儿,可是胜僧正在火头上,哪里拉得住!把胳膊一拧,就甩开了叔父的双手,一步穿进客厅。
贾二此时正扬眉傲气的逼着齐员外拿出五百两银子,忽见一个黑脸后生撺到面前,细目一观,正是昨日骑马交战的小将,吓得直往后溜,一下子躲到了百户的身后,叫道:“百户老爷!这个黑脸的小子正是呼门的后代!还不快把他拿住,还等什么?”
胜僧眼睛盯着贾二,嘿嘿冷笑,大声喝道:“狗头东西,你这无耻的小人,你竟敢拿我们叔侄当买卖做!到这里来讹诈!我就是呼门之后,你能把我怎样?”
贾二听了胜僧的话,更加高声大喊起来:“百户老爷,你只图几两银子,放着钦犯不拿,在这里装聋作哑,我到庞太师府上连你都告下!”
胜僧见贾二这个无赖这般放肆,都快气炸了肺,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大骂一声:“你这无耻的狗奴才!”扬起巴掌用力打下,只听一声响亮,巴掌打在贾二的腮帮子上,顿时鼻口冒血。这一巴掌打得贾二疼痛难忍,昏头昏脑,可是口中依然不停地大叫。
“百户贪脏受贿,私通反叛的子孙,快来人呐!”百户开始吓傻了眼,这时才反过腔来,上前就要捉拿胜僧。胜僧怎么能容忍这二个无赖,一不做二不休,从腰从解下钢鞭,扬手便打了下去,一鞭一个,结果了二人的性命。跟百户进来的两个家丁见大不好,拔腿就跑。
两个家丁连滚带爬跑出了府门,高声喊叫:“不好了,咱们的百户老爷和原告贾二都被一个黑小子打死了,呼家后代果真窝藏在这里,快些进去拿住!”外面的众官兵听家丁这么一喊,一齐拥进了府门。
呼守信一见官兵拥了进来,说:“不好了!侄儿惹下了大祸,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决一死战了!”叫道:“家人,快把我的兵器拿来!”家人答应一声,连忙把兵器取来递上。
呼守信手握长枪,呼胜僧双鞭在手,还没有出门,官兵已冲进客厅。只见众多官兵刀举钢刀,挥动得如雪片纷飞,口里高喊:“捉拿反叛,千万别让呼门后代跑掉!”随着喊声,众官兵把胜僧叔侄二人围困在当中。
胜僧看了嘿嘿冷笑几声,何把这些鼠辈放在眼里。这权侄二人挥起兵器抵敌,这一个钢枪只往两边挑,那一个抢动双鞭左右分。这一阵鞭打枪挑,杀得满客厅都是死尸,一个压着一个。
没死的也带着伤,丢下刀枪夺门而出,各自逃命。胜僧叔侄一杆枪两把鞭把众官兵打死大半,其余没死的都逃出门去。两个员外在一旁,吓得魂不附体。
呼守信见二老面色苍白,说:“二位大人且放宽心,他就是雄兵百万,自有我叔侄前去敌挡。”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见一个家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不好了!又有齐平山两个山大王进了府门,我们阻拦不住,直奔后院来了。”
四人闻言大吃一惊,这个时候山大王来此何干?难道也来趁火打劫不成?胜僧叔侄刚要迎出去,就见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闯了进来。叔侄二人手执兵器上的迎住,竭道:“何处来的强人?不许再往前来!”
两个大汉见了胜僧,说:“眼前这位可就是呼公子么?”胜僧说:“你要找哪个呼公子,到此有何贵干?”其中一个大汉说:“我俩要见呼家呼守信、呼胜僧两位公子。”
守信闻听,知二人有些来历,不然为何知道得这样详细,便问:“二位好汉是哪山哪寨,姓甚名谁,找我叔侄二人有什么事?”
还是方才说话的那个大汉说:“我俩虽然占据山寨,但并非一般的草头王。我们曾跟神人修行过,受过真传。我姓袁,名叫袁智,他姓车,名叫李能。今天奉祖师的差遣,有联柬贴送与你们。”
呼胜僧在旁说:“我且问你,你俩奉哪个祖师之命。”袁智说:“公子,实不相瞒,我俩自幼丧了父母,流落他乡,沿街乞讨为生。偶然一个机会,在爬头山上遇到了王敖老祖师,他把我俩收为徒弟,我俩就留在山上跟老祖师学艺。今日早上,老祖师命我二人来齐家庄,请二位公子上山,现有柬帖一封,二位公子可以验证。”说着拿出柬帖递给胜僧。
胜僧接过,吩咐家人把灯烛拿到近前,展开柬帖,见着——叔侄相遇喜非常,乐极生悲起祸殃。急奔齐平山上去,招兵买马自称王。胜僧看完,又把柬帖让大家瞧了一遍。
胜僧说:“二位老爷和叔父,我有一言相告,这柬帖所言正中的东京汴梁城寇丞相的一句话。”众人听了胜僧的话,都摸不着头脑,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呼守信问道:“贤侄,你说中了寇丞相哪句话了?”胜僧说:“叔父有所不知。小侄昨夜在汴梁城上坟惹祸,惊动了合朝大臣。小侄在街上撞见了寇丞相,误把他当作了包大人,我就通名报姓,把实话告诉了他。
谁知这寇丞相也是个好人,他说我这话若告诉别人,就是插翅也难逃脱。他说如今庞文势压当朝,我家的冤仇只怕有些难报。若要报仇,除非招兵买马,屯积粮草,伺机造反,打进东京汴梁,逼迫圣上下旨,只有如此,方可报血海深仇。今老祖赐来柬帖,要咱“招兵买马自称王”,这岂不就是叫咱们造反么?这不是中了寇丞相的话!”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胜僧又问袁智、李能:“二位好汉,不知你们手下有多少兵马?”李能说:“启禀公子,现在山寨共有喽罗一千五百人。”呼守信在一边听得明白,事到如今已无别路可走,只得造反才能活路。
他对齐员外说:“岳丈,我叔侄人二打死了百户、贾二,又杀死了许多官兵,惹下了这场大惹。这个消息庞文肯定很快就会知道,必然带领重兵来围困此庄捉拿我们,我们在此等候,必然是死路一条。依小婿之见,莫不如带领全家老少一起上齐平山,到那里招兵买马,日后杀上东京报仇雪恨,这是上策。再则,我们不能连累众乡邻,有愿随我们上山的,让他们快些收拾衣物,一同上山。”
齐员外听女婿说完,连连点头,说:“老贼庞文势必不肯甘休,若能上齐平山是再好不过了。”又吩咐家人:“快去庄内各户说知,有愿跟随上山的快快收拾,准备上路。”家将不敢怠慢,挨家挨户去告知此事。
这齐家庄有一多半是齐员外的侄男弟女,都愿跟齐员外上山。就是几户外姓人,岂能不要性命,一点也未曾犹豫,愿意离庄上山。合庄上下,家家户户忙着收拾行装,拿不动的家俱都不要了,只拣那些细软值钱的东西。或是用驴驮,或是用车载,浩浩荡荡地出了庄。
这数百户人家有几千口人,哄男抱女,吵吵嚷嚷离开了村庄,若大个齐家庄未剩一人,成了一座空庄。齐员外吩咐家将放了一把火,火光冲天,齐家庄成了废墟。合装男女老少跟着齐员外,在袁智、李能的指引下,直奔齐平山而去。
齐家庄几千口男女老少离了村庄,走了六十余里,进了一座大山,这就是齐平山了。这座山方圆几百里,山高林深,地势险峻。众人又走了三十余里才到了山寨。山寨的喽罗们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吃过饭,安顿众人休息。
齐平山寨原来只有一千多人,现在一下子增加了几千口人,男女老小携家带口,没有那么多房屋可住。众人来到后,马上就砍树建房,用了半个多月的功夫,建起了几千间房屋,齐家庄来的各家各户又都有了各自的家。齐平山后有几百顷荒地,众人把这些荒地开垦出来,种粮种菜,吃的也不用发愁了。
袁智、李能推举呼胜僧、呼守信为山寨之主,他们四人各自立了名号。呼守信仍袭祖爵为净山王,呼胜僧称为镇山王,袁智称为保山王,李能称为护山王。
又从齐家庄来的百姓中挑选了些年青力壮的当士兵,连同山寨原有的喽罗共得一千八百多条好汉。在山寨树起了两面杏黄色大旗,大旗两边各写着一行宇,左边写的是:替天行道非强盗。右边写的是,不背皇恩还报恩。在山上招兵买马,屯积粮草。
四人文制定了严厉的军纪,大小三军必须服从。无论是谁下上出寨,不许滥杀无辜欺弱凌孤。对于贪官污吏的钱财可以随便抢夺,遇见土豪恶霸决不留情!山寨众喽罗都不敢违背这些军令。一切都安排停当,四人率领众人闲暇时习武练兵,农忙时自耕自种,在齐平山住了下来。
再说杨文广逃出之后,接到家将送来的佘太君的東贴,嘱咐他去西凉投奔他父亲,文广不敢违背,带着两名家将日夜兼程,往西凉进发。一路上马不停蹄不敢耽搁,唯恐庞贼派追兵从后赶来。
这一日,杨文广与两名家将正往前击,从正西方向来了一队官兵,鸣锣开道,大声吆喝路人回避。见杨文广三人骑马奔了过来,开道的军卒大声喝道:“那个骑马的不要胡跑,再不下马,打折你的狗腿!”
家将连忙叫道:“公子,快些下马!前面是官府的人来了!”此时杨文广来到的地方名叫桶子街,路面狭窄,恰又逢着集场,街面人多,路两旁又都是摊床,骑在马上躲闪不过去。要离鞍下马步行,又恐耽搁时间,被后面的追兵赶上。
杨文广想,我乃是功臣子孙,前面来的只不过是个过路的官员,没有什么可怕,我就是闯过去撞倒他几人又有何碍,只要我亮出我家的名头,他岂敢不让我过去?
杨文广拿定主意,也不听家将的劝阻,撒开坐骑就冲着前面的队伍冲去,马蹄声声,带着阵阵惊风一掠而过。
那些开道的军兵万没料到有人这般大胆,躲闪不及,被马头撞倒,开路的铜锣被马蹄踏裂,清道的旗帜也落到了地上。后面的衙役军卒一见这个人横冲直撞,纷纷往路旁躲闪,有躲闪不及的便被撞得嘴啃泥。
杨文广闯过了前面的兵卒,见后面紧跟着一乘八人抬的大轿,他也没放在眼里,一撒绳,冲了过去,这乘八人抬的大轿也被撞翻了。轿里的官员头上的幞巾落到地上,玉带也被拉断。
轿后的家将见了大怒,大声叫道:“快快拿住这个撒野的贼人!”文广听了,狠加一鞭,想快冲过去,不想轿后的兵卒随手撒出绊马索,把马蹄紧紧绊住,想路也跑不了。
杨文广撞上这乘大轿里坐的不是别人,原来是南街开封府包文正老爷。包丞相手下四名家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见绊住了杨文广,一起上前把他围住,叫喊如雷:“快拿住这撒野的顽民,别让他跑了。”
杨文广一见坐骑被绊住,心里着急,抽出兵器就要动手。一抬头看见轿后有一杆大旗,上面都有斗大的金字,写着:龙图阁大学士。文广看了,心中一惊,连忙就问:“你们可真的是包大人的人马么?”
众家将说:“难道你没长眼睛?不是包大人是谁?”杨文广听了惊慌不已,这个祸可惹得不小。万没想到在这里撞倒了包大人的轿,连忙丢掉兵器,滚鞍下马,扑哆一声跪在轿前,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说:“包老大人,方才因马惊难以收住,撞倒大人的八抬大轿,前来包大人面前请罪。”
包老爷坐在轿中,见跪在面前的小将称呼他为包大人,便问道:“你是谁家之子,口口声声称我为大人,你家祖父或是在朝中为官的么?”
杨文广听包大人这样问,满脸陪笑,说:“大人,说起我的家,离这里并不太远,也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我家现住汴梁开封府,那里有座天波楼,就是我的家门。我已故去的祖宗没有人不知道。佘太君是我的曾祖母,现在在西凉为镇西元帅的就是我父亲。我的名字叫杨文广,今年方才一十二岁。刚才骑马冲撞了龙图老大人,恳望老大人恕罪,念我年纪幼小不懂事,大人千万别生气。”说完又叩了一个头。
包老爷一听他是杨门之子,心想,他既是杨元帅之子,老夫也不能深怪他。可又一想他出城到这里干什么来了?若说是行围打猎,为何只是主仆三人?
再看杨文广脸色也不对虽然他说马惊了,可也不致于神色这般慌张,这里一定有什么缘故,待我盘问盘问他,他肯定会流出真情。
包老爷说:“杨公子,我看你的架式既不象是出来行围,也不象是出来打猎,你这样慌慌张张,一定有什么缘故,从实告诉老夫,老夫帮你出个主意,休要隐瞒反误了自己!”欲知杨文广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