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3月20日的上午，刘细根走进了福建省连江县官头镇解放军某旅后勤机关大院，打开了办公大楼三层资料仓库的大门后，如往常一般，缓缓地打开了文件箱，准备拿出文件。

然而，当手伸进文件箱的那一瞬间，刘细根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存放其中的作战文件一件不剩！

军事机密失窃：危机骤起，拉响警报

3月21日，南京军区政治部副主任隋绳武将军突然接到一条紧急指示：“连江地区发生重要军事机密失窃案，请尽快赶往连江主持办案，一切以案情为重，短期内不必赶回南京军区。”

隋绳武在飞机上大致了解了失窃的情况，得知被盗窃的文件包括《合成军队军师战斗条令》等八本军事秘密资料、《守备第xx旅打击敌小股武装袭扰后勤保障图》二幅、《旅前方指挥所编成及行动》等八份机密作战文件，又气又急，头晕目眩，可想而知，一旦这些资料外泄，后果不堪设想。

当隋绳武赶到连江之时，上级领导已经调派了多位专员前往连江协助破案，其中，福建军区政治委员郑仕超赶赴一线，亲自督导，而有着“破案专家”之誉的保卫部侦查处处长曲文则亲自赶赴连江调查窃密一案。

“听说曲文之前是在杭州？他专门赶过来的？”隋绳武闻言略微一惊。

旁边的小战士会道：“曲文任保卫部副部长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前段时间案件繁重，一直没能赴任，连江这事一出来，他就被请过来了。”

曲文的到来像是一记定心丸，让躁动的人们略微安心。几乎是片刻不停，曲文下了车就直直地赶往官头镇解放军某旅后勤机关大院，一边赶路一边询问案情进度。“现在是什么情况?”

“曲处长，现在……案情进度还是……”战勤科的同志欲言又止。

说话间，曲文沿着机关大院的围墙绕了一圈，似乎在细细思索着什么。直到他走到了一个正对着办公大楼50米处的一个小门处，这道门和后勤部的养猪场隔着一条臭气熏天的水沟，若凑近一看，就会发现，两扇木质门板早已被污水秽物腐蚀得破烂不堪。

“这个地方平时有人看守吗？”曲文冷冷地注视着这处小门。

后方众人面面相觑，半天才道：“这里平日里没有设置门岗，而且是常年开放的，因为一直也没出过事……”

话头到了一半，那人便不再言语，怎么没出过事？如今不就出了这桩大事吗？

曲文只是点了点这处充斥着各种异味的水沟和小门：“这一处，防范不够。”

随后，曲文又在陪同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文件失窃现场，自从案发以来，还没有人动过里面的物件。朝南方向有一12平米左右的单间，被橱柜遮挡的窗户并未发现有人出入的痕迹。

然而，沿着人员进出的厦门看去，便能发现门框外沿1米以上的白灰墙面上布满了灰黑色踩踏痕迹。

曲文抬头看去，发现上方的通气窗并未钉死，一望便可知，作案者是通过门上通气窗进入仓库行窃的。曲文沉吟道：“作案者是个缺少经验、性格鲁莽的人，他的盗窃手法十分之粗糙”，他指着门沿周遭多个明显的掌纹，又皱眉道：“但是这个作案者对资料室内的布局结构很熟悉，且并非一次性盗窃，这很可能是一个多次作案的熟犯。”

至此，曲文对作案者作了一个初步画像。

推进案情：锁定罪犯，水落石出

刘细根听到曲文的分析后，仔细回忆了自己上一次见到完整文件的时间，他一拍脑袋懊恼道：“上一次见到这些文件，还是3月17日之前的事情了。”

曲文当即判断：“嫌疑人的作案时间可以确定在3月17日上午至3月20日上午之间，重点关注内部人员及其亲友、关系密切者，请注意，这很可能是团伙作案。”

曲文和刘细根都认为，一个人显然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偷盗、转移、掩盖、销赃这一系列流程的，作案团伙应当是几个临时作出简陋计划，且初次实行重大军事机密盗窃案的“内鬼”。

有了追查方向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后勤部的内部人员上。

“张姓小战士，他的供词没有问题；林跃杉吗？他一直是后勤部食堂炊事班长，平时很忙，长时间活跃在众人视线里，基本没有时间作案。”“小卢驾驶员是后勤部直属运输连的驾驶员，他倒是和外部人员来往会多一点；我们还有一位姓卢的同志，是后勤部机关卫生员，他平日自由活动的时间会比较多。”刘细根一一为曲文等人汇报审讯后的结果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

不同于多数人主张要“查一查”驾驶员，曲文看了看卫生员的口供，总觉得他在遮掩些什么。

一间为这位小卫生员专门搭建的临时审讯室内坐着两名审讯官，一名记录员，另有两位尉官侧立监督。

曲文作为审讯官之一，翻着卫生员的口供，好似漫不经心地发问：“你是哪里人？”

“家中有几口人？”

“平时生活怎么样，这里的生活清苦吗？”

“在部队里生活有困难吗？”

句句问来，好似一个贴心的上级领导在关怀基层干部。

就在此时，曲文翻动书页的手停了下来，直直地望向了对面那个笑容逐渐松弛的人：“那3月18号你和林跃杉去福州做了什么？”

卫生员的笑容僵住。

曲文一旁的审讯官开始警告他：“你要认识到，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才会找到你，你先前的口供漏洞很明显，老老实实交代，趁着你们的行为还没造成更大的危害……”

曲文自然知道，所谓的“很明显的漏洞”全是他们的审讯话术，想着，他又添了把柴道：“现在坦白还可以将功赎罪。”

谁料，卢卫生员几乎被吓破了胆子：“前几天，我在林跃杉哪里玩，看到他屋里有一支汽枪，就想着玩一玩，结果我这新手，不小心走火打中了林跃杉，我只能带着他，瞒着领导偷偷跑到福州治疗。”说话间，卫生员抽抽噎噎，话落就大哭了起来。

几人觉得有一丝意外，但很显然，卫生员这条线是找对了。他们很快将目标对准了林跃杉。

“现在将搜查火力全部对准林跃杉，一旦发现问题，立即拘捕。”曲文下达指令道。

一锤定音：法网恢恢，歹徒落网

“林跃杉，男，23岁，福建省同安县人，目前……已经不见踪迹了。”3月24日，经过两日的追查，刘细根已经可以确定，窃密事件和林跃杉分不开关系，此人在东窗事发之际就已经准备好了逃窜。

而关于林跃杉的详细调查报告也在连日审讯中由零碎到全面。

林跃杉平日里常常将“小赌怡情”挂在嘴边，但据其亲友所说，林跃杉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服役期间和退伍之后，赌债越欠越大，但前段日子，不知他以何种手段堪堪还清了。

1992年10月23日，林跃杉在同安县新店镇前溪村被捕落网。随后，在审讯中他将自己的同伙交代一清。

“高元德,男,30岁,福建省连江县人,家住连江县晓沃镇百胜村旧孙里25号；孙忠景，男，25岁，福建省连江县人，家住连江县晓沃镇百胜村澳头316号。”

同日，两人被逮捕归案。据孙忠景供认，他正是林跃杉的“外销”下线，林跃杉负责偷盗军事机密，他则负责“售出”。

林跃杉利用职权之便，先后7次爬窗入室窃取军事资料46份,其中秘密文件13份, 机密文件20份,绝密文件3份,地图2幅，全权售给孙忠景,非法得款人民币1600元。

1990年10月至1992年3月,孙忠景先后6次向台湾间谍机关出卖情报共25份,其中秘密文件5份,机密文件12份,非法得款人民币3000余元、麻将1副。

因被捉拿归案，来不及“售出”的还有机密文件8份,绝密文件3份,地图2幅。

而孙忠景和林跃杉的又一同伙高元德则主要担任运输协助的工作，高元德明知孙忠景出海是向台湾间谍机关出卖情报,仍旧先后6次驾船伙同孙忠景一起出海输送情报,从中非法得款人民币1200元、麻将1副。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97条、第52条的规定,作出刑事判决如下:

(1)被告人孙忠景犯特务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

(2)被告人林跃杉犯特务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

(3)被告人高元德犯特务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剥夺政治权利1年。

然而，判决发生法律效力后,福建省人民检察院认为原判定罪不准,量刑不当,于1994年7月6日按照审判监督程序提出抗诉。

福建省最高级人民法院经过再审认为,被告人林跃杉、孙忠景、高元德将我军的军事情报提供给台湾间谍机关,其行为危害国家安全,均已构成间谍罪。

被告人林跃杉、孙忠景相互勾结,窃取和出卖军事情报数量多、时间长,密级度高,现实危害性大,其犯罪行为并非所谓的“情节较轻”。

该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9条、第150条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97条、第52条的规定,于1994年11月23日作出刑事判决如下:

(1)被告人孙忠景犯间谍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2)被告人林跃杉犯间谍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