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纪念西路军西征50周年,政府决定在西宁市烈士陵园门前增建西路军烈士雕塑群,陵园内增建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纪念碑和纪念馆。
1988年8月15日,雕塑群、纪念碑和纪念馆等处落成开放,并举行隆重的落成揭幕仪式。
在纪念馆内,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身材佝偻的耄耋老妇人格外引人注目。
她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从一个又一个雕像前走过,眼神在上面略过,眉头紧锁。
突然,她在一座大理石雕塑前跪下来,失声痛哭。
“我把儿子给你带来了,你走的时候28岁,孩子现在比你都大了……”
这个老人叫陈淑娥,让她情绪失控,泣不成声的雕塑不是别人,是西路军军长孙玉清。
而最让人想不到的是,老人还有另一层身份,她做过马家军首领马海元的侍妾。
“我当时大着肚子,他就把我虏了去。”在老人的讲述中过去一幕幕徐徐展开。
究竟是为何让一个女红军怀着孕委身匪首,又是什么原因让这场“父子相认”耽搁了半个世纪之久?
诱降无果,战将陨落古浪之战后,红九军元气大伤。经过五个多月的鏖战,虽然给马家军以重创,但自身也早弹尽粮绝,西路军损失惨重。
在孙玉清率部向陕北方向突围时,与埋伏的马家军交锋,不幸被俘。
马家军获知孙玉清军长的身份之后,如获至宝。
马步康更是喜出望外,连忙会见,一见孙玉清,他满脸奸笑:
“孙军长辛苦,给我们赏光!我是马步芳的堂兄,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为了表示祝贺,光是陕西同乡会会馆的戏班子就唱了三天三夜。
马步芳闻讯也十分惊喜,决定先对孙玉清诱降,等亲信马忠义返回西宁时将孙玉清一同押解回去。
在这期间,马氏兄弟无所不用其极,多次请孙玉清洗澡、吃饭、看戏……衣食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
马步芳见孙玉清对这些无动于衷甚至嗤之以鼻,就要给他个下马威。
5月17日,孙玉清被押解到西宁,马步芳随即就安排了会见,精心布置一场名为“欢迎”,实为“审讯”的鸿门宴。
当晚,青海省政府会客厅灯火通明,马步芳和他的军政要员齐聚一堂,姿态高傲。
随着外面一声吆喝,孙玉清穿过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不卑不亢地走进宴会厅。
此时的马步芳早就做足姿态,出面表演,由他牵头鼓掌,全场一阵掌声雷动,四周布满了他提前安排好的记者,准备大肆宣扬这场闹剧。
马步芳抛出了一系列试探性问题,孙玉清态度坚决:
“我军弹尽援绝,如有子弹,我还要干,干是红军的军纪!”
他面对马家军的强权丝毫不畏惧,有理有据一一回应。
同时,当场揭露并痛斥马家大肆征兵纳税,耗国家资财,不一致对外反倒结党营私专打同胞的丑恶行径。
在座的官员被怼哑口无言,急忙叫人把孙玉清拉下去。
孙玉清面对这些都无动于衷,马家军决定“动之以情”。
他们了解到,孙玉清的妻子刘淑娥是四方面军妇女独立团的排长,那批被俘的妇女都在陆军医院做苦役。
用心爱的妻子要挟他,孙玉清肯定会就范。
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孙玉清对革命的忠心和决心。
刘淑娥回忆称:“当时我在厨房忙碌,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一回头看到孙军长被几个大兵押过来。”
刘淑娥见到丈夫,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孙玉清看到妻子与上次分别时衰老了许多,他有很多话想对妻子说,到嘴边却变成了:
“你不要害怕。”
这短短的一句话给刘淑娥巨大的勇气和鼓舞,他也有一肚子话想跟军长说,但身处虎穴狼窝,身不由己,一切都可能招致无端祸患。
她点点头,只能在炙热的目光中向丈夫表达思念与关切。
不仅如此,敌人还企图利用孙玉清在军中的威望劝服那些被俘虏的红军投降,便将他带到战俘劳作的地方。
谁知孙玉清见到了两千多被俘战友身陷囹圄,顿时心如刀割,他慷慨激昂地讲道:
“同志们,西路军虽然失败了。红军还在,党中央在陕北建立了根据地,红军杀不完,自有后来人!”
马家军偷鸡不成蚀把米,在孙玉清身上费尽心机却一无所获,立即上报南京请求处理意见。
蒋介石闻言恼羞成怒,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下令将孙玉清处以极刑。
一代战神在贼寇后院的马厩旁掉了脑袋,他牺牲之后,妻子的噩梦也从此开始。
二、三次委身寇首孙玉清被杀害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刘淑娥那里,她悲痛万分,甚至想跟随丈夫一起去了,但念及肚子里的孩子,发誓无论如何也要留下英雄的血脉。
陈淑娥比孙玉清小9岁,出身大户人家,从小受革命思潮影响,一心要参加革命。
19岁那年,她来到红四方面军前进剧团演出。
她相貌出众,身段窈窕,性格活泼,在剧团是团宠一样的存在。
果不其然,剧团演出时,孙玉清对这个模样俊俏的四川女孩一见钟情。而刘淑娥早就听闻了孙军长的大名。
不久,二人就确定恋爱关系,很快就很快就成了军营里的恩爱夫妻。
孙玉清率西路军行至河西走廊时,一同前往的刘淑娥已经有了身孕。
孙玉清被俘,她自然也没有幸免,被抓的当晚,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军官侵犯了他。
刘淑娥受了奇耻大辱只想以死明志,但念及肚子里的孩子,只得咬碎牙往肚里咽。
但是,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刘淑娥因为相貌出众被马步芳的手下,一个叫牟文斌的参谋盯上,二话不说就将其接入家中,彼时陈淑娥已经有八个月身孕。
很快,她生下一个男孩,牟文斌对她的侵犯更加的肆无忌惮。
一日,马元海路过牟文斌家时,看到了刚生产不久,身材丰腴的刘淑娥,立马要回去当妾。
在马元海那里的每一天,刘淑娥都遭受着肉体蹂躏和对儿子的思念双重折磨。
她数次逃走,但没有一次成功,甚至被马元海威胁:“想要你儿子活命,你就乖乖呆着!”
一开始,刘淑娥每天以泪洗面。但慢慢的,她发现马家军将俘虏的女战士投入监狱,折磨致死,活下来的,也会被赏给手下做妾。
她开始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这些女战士,她们互相支持,盼着革命结束的这一天到来。
三、漫漫寻子路1949年,解放战争节节胜利,国民党败退台湾。马家军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一时间作鸟兽散。
马步芳携这些年俘获的财宝逃到中东,马元海也逃往台湾,临走时,这个杀人如麻的军阀瞥见伺候自己10多年的陈淑娥,只挥了挥手让她自己离开。
陈淑娥的生活得以重见天日,她想回自己的老家四川,但是为了打听儿子的下落,思虑再三她决定留在甘肃兰州。
过去寄人篱下的日子里,陈淑娥从没放弃过打探儿子的消息,她知道孩子被牟文斌的亲戚领养,后来辗转到一户姓刘的人家。
儿子几岁的时候,有知情人士同情她的遭遇,想办法让母子见了一面。
在那之后,母子二人就彻底断了联系。
这户刘姓人家眼看革命胜利,便挑了个时机把真相告诉了刘龙。
刘龙得知自己是革命英雄的后代,自己的亲生母亲可能还在兰州寻找自己,便开始与刘淑娥双向奔赴的漫漫寻亲路。
一筹莫展的刘龙来到兰州,只能一点一点自己打听母亲的下落。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这天,刘龙在街上遇到两位老人,问到了母亲刘淑娥,两位老人眼前一亮,顿时老泪纵横道:“我们知道她在哪!”
原来,当年西路军有近5万人,战争结束存活下来的仅千人左右,这两个老人就是其中幸存的战士。
母子终于团聚,刘龙也留在兰州,陪母亲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
按理说,英雄的子孙理应受到优待,何况父亲还是西路军军长,但刘淑娥母子的生活总是食不果腹。
因为刘淑娥与孙玉清结婚的年代没有结婚证,时过境迁,没有东西能证明两人是夫妻。
但刘淑娥做过军阀小妾的事却是人尽皆知,也让刘龙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
无奈,刘淑娥只能在街道纸壳厂叠纸壳换取微薄报酬,刘龙打打零工补贴家用,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三十多年。
直到1983年,中央了解到有一批被俘和被打散的西路军及其家属仍滞留在青海甘肃一带。
在解放后生活也过得十分困难,于是派原红四方面军妇女独立团的营长王定国前去帮扶,改善他们的生活。
刘淑娥在纸壳厂劳作的时候,听到有人叫自己,耳边有人大声告诉她:
“北京的王定国大姐来看你啦!”
她端详着眼前人,愣了几秒开始嚎啕大哭:“你怎么才来看我,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王定国看到昔日剧团最美丽的姑娘比同龄人都苍老许多,听了她的遭遇忍不住流泪,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
“你放心,我这次来,一定给你恢复名誉!”
她立即向甘肃民政厅上报了问题,请求给刘淑娥母子落实烈士家属应有的待遇。可是如何证明刘淑娥与孙玉清是合法夫妻呢?
王定国一听这话,倔劲就上来了,她用两个多月,辗转了多了省市,找到了10多名西路军老战友给刘淑娥作证明。
终于,集结了各方努力,刘淑娥终于恢复名誉。并在孙玉清雕塑落成之后,带儿子不远千里从甘肃奔赴西宁看望,于是出现了开头一幕跨越世纪的“父子相认”。
结语孙玉清陨落的第三个月,适逢国共第二次合作,当时迫于压力,马家军释放了多批俘虏的红军战士,其中的高级将领几乎全部大赦。
孙玉清的战友无不为这位军长扼腕叹惋。
如果孙玉清能够拖延时间,熬过这三个月,是不是就不用枉死,更不用妻离子散,阴阳两隔。
这些我们不得而知。
但是正是有像孙玉清这样不畏强权,舍小家为大家的英雄前辈,才换来了今天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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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锦书】
【编辑|长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