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黄维从战犯管理所特赦后,偶遇陈赓的学生王景春。
二人初次见面时,黄维便看出对方气度不凡,眉眼间皆透露着几分英气。
于是走上前,询问道:“王同志在军队待过吗?瞧您身上有军人的气质。”
王景春听后微微一笑,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您真是好眼力啊,我毕业于陈赓大将创办的军事工程技术学校。他与您可谓渊源颇深,曾经是黄埔军校的同窗校友。”
黄维听到陈赓的名字顿时一惊,尘封在他心中许久,有关淮海战役的回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过了良久他才回应道:“原来你就是他的学生,我和他的确渊源颇深,可这四字怕不只是说校友。”
“我这辈子只有两不服,都和你们校长有关。”黄维冷笑一声,缓缓道出当年的一段往事。
谁知,王景春听后无比惊讶。
黄维多年来始终无法放下的心结究竟是什么呢,又和陈赓有着怎样的渊源?
无招胜有招1948年,蒋介石对黄维委以重任,使其任12兵团中将司令。
出发前还对他郑重地下达死命令:“向北出发,一举击溃粟裕、刘伯承,绝不动摇!”
黄维从小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忠君”理念更是刻在他的骨子里,对于蒋介石的命令没有丝毫的质疑。
就这样,他带兵一路北上抵达了浍河南坪集。黄维向徐州的方向望去,想象自己带兵势如破竹,一举击溃粟裕华野的美好场景。
正当他沉浸在幻想中喜不自胜时,几个军长却忧心忡忡地找到他,表达各自担忧:
“我们的装甲车过河就遭到阻拦,继续向北怕是困难重重,不如先向东南行进,绕路抵达徐州。”
黄维听后坚决地否定了军长的提议,严肃地告诫他们:“校长出发前再三嘱咐我,一定要一路北上直抵徐州,没有命令怎可擅自退向东南绕路而行呢?”
军长们虽然都认为这样做十分不妥,可碍于上级的权威只好作罢,继续向北行进。
殊不知,陈赓率领的中野四纵早已在前方做好准备,静静等候黄维部队。
时间倒回到几个月前,那时候十二兵团的司令人选尚存悬念,陈赓正在与四纵的几名旅长一同分析接下来的战局情况。
陈赓手指着地图上的南坪集,胸有成竹地吩咐道:
“我们要在这里集中一切力量尽快修筑防御工程,布置好阻援阵地。”
“这……怕是不妥,南坪集附近的地形平坦宽阔,敌人一旦受阻必定绕道而行,我们岂不是白费力气?”
其中一名旅长听后,沉思片刻提出自己的疑惑。
陈赓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地说道:“我和你们打一个赌,就赌敌人必定要经过南坪集,绝不会绕路。”
诧异的神色齐刷刷地写在了旅长们的脸上。
陈赓见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道:“你们不用感到奇怪,我与十二兵团的司令黄维是旧相识了。
你们都不知晓,在黄埔军校读书的时候,大家就笑称他是书呆子,整日把那几本兵书捧在手上,张口闭口便是兵书云……
蒋介石此时心急如焚,想要即刻驰援黄百韬,而那黄维更是古板得很,不知灵活变通,一定会把老蒋北上的命令贯彻到底。”
“十二兵团的司令不是还没有确定下来吗?” 陈赓的这番言论不仅没有消除困惑,反而让在场所有人听得一头雾水。
“我看这结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十二兵团是隶属于白崇禧华中“剿总”序列下的,他的看法在蒋介石那里很有分量。
司令的候选人中,胡琏和黄维都有可能,可白崇禧对胡琏不太放心。因此,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陈赓这次不再卖关子,直接道出了自己分析的结果。
众人听罢可算拨开心中的迷雾,纷纷惊叹于陈赓的敏锐判断力和对敌人的了解程度。
很快,大战便一触即发,硝烟弥漫覆盖过天际,鲜血更是染红了这片土地。
就在双方打到难舍难分之际,陈赓突然下令全军撤退到浍河北岸。
“什么,是不是传达错指令了,我们准备那么久很快就要夺取最后的胜利,一旦撤退那不是给敌人可乘之机,这仗还怎么打?”
前线的指挥员得知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满是怀疑地询问。
“黄维平日里最喜欢读兵法,我出这一招想必他是没有读过的。”大敌当前,陈赓仍然不改往日的随和,镇定地浏览着前方刚刚传来的战报。
“啊?您竟然连他读过哪些兵书都了如指掌!”陈赓的下属们见他此前的猜测都得到印证,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以为陈赓连黄维所读过的兵书都摸透了。
不料,陈赓听后笑得连资料都拿不稳了,赶忙解释道:
“除非我是神仙,否则我哪里能了解到这个呢?我这一招的名字叫“无招”,是我从实际情况中读来的。
真正上了战场,哪里有那么多兵法可用,我让部队撤退是佯装我军已经疲惫,实则为了诱敌深入,让黄维的部队继续冲过河岸纠缠。
我们的兵力将他们彻底剿灭困难很大。可若是拖延一些时间,等到其他五个纵队赶到,这场胜利就十拿九稳了。”
简短的一番话语,也将陈赓多年带兵打仗的精髓渗透出来。前线的指挥员很快也知晓了陈赓的用意,部队顺利撤退后,在河边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出现。
黄维哪里想到那么多,以为四纵已经显露颓势,兴奋地命令部队过河追剿,一定要将敌人打到再无还手之力。
然而,事情的结果则恰恰相反,黄维带领的12兵团刚一过河就遭到猛烈攻击。别说一举击败,就是再往前进一步都比登天还难。
面对这样的境况,黄维的部队是否便提前锁定了败局呢?
犹豫陷绝境其实并非如此,尽管他一步步地陷入了陈赓精心布置的圈套,可此时他尚有扭转局面的可能性。
望着愈发不利的局面,十八军的军长杨伯涛彻底坐不住了,匆忙找到黄维商议脱困的策略。
“不能再继续相持下去了,我们应该将部队向东南方靠拢,最好能转移到固镇,四十公里的距离最快半天就可以赶到。
抵达固镇后,我们就有机会和李延年部队会合,这样敌人就再也无法造成威胁。”
黄维这一次没有坚决地否认杨伯涛的提议,他多少还是对战局有一定认识的,也知道这条策略是目前最好的机会。
可是这样一来,便与蒋介石临行前的命令相违背。
黄维陷入剧烈的挣扎之中。
胜利的渴望、形势的焦灼以及蒋介石临行前的嘱托,这些东西像洪水一样一齐涌来,将他的内心彻底冲垮。
彼时他正站在悬崖之巅,回头是岸,可若踏错一步便彻底坠入万丈深渊。
“《孙子兵法》中的《九变篇》曾有一言,要以不变应万变,不能因为眼下的困境就轻易改变原则。”
黄维此时已经乱了阵脚,只能在自己所读过的兵书中寻找答案。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祈祷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也正是此时的犹豫,导致他彻底失掉了最后的机会,中野五纵和华野一部很快汇合,向南坪集以东围攻。
面对如此悬殊的力量,黄维哪里还有反击的余地,到后来全军覆没,12兵团于双堆集大败,自己也被俘关押在功德林。
在那里接受了16年的改造,今日才恢复自由。
晚年空余恨尽管多年过去了,黄维想到这场战争上发生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对于自己的失败,他始终不愿面对。
久而久之,这场战争就成了压在他心中的顽石,见到王景春就像是找到了机会,忍不住一吐为快。
“别人说我是反动派我承认,可如果说我是草包,是笨蛋我是不服的。双方力量如此悬殊,就算换了其他人,也是打不赢的。”
聊到激动之处,黄维彻底放开自己,痛斥着国民党军统中的戴笠,毛人凤等人。
“国民党内的坏人很多,特别是这些特务们,这些家伙们只敢在背后整别人,有本事到战场上真刀实枪地去搏一搏。
真到关键时刻就开始掉链子,当年淮海战役上,陈赓早就拿到我兵团中的情报,他们还一无所知呢!”
由于过度激愤,黄维涨红了脸,却仍旧不解心头之恨。
王景春见此情形,根本插不进话去,只得在一旁默默聆听。
说到这里,黄维忽而话锋一转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的两不服,实际上我这个人生凭还有两不骂。”
面对黄维话题的跳跃,王景春显然没有跟上节奏,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两不骂中其一是陈诚,他于我有提携之恩,没有他的重用就没有后来的我。
另一个人便是蒋校长,他对我更是恩重如山,我从未后悔过与他一起共事。”
黄维的话匣子已经彻底打开了,竟毫不避讳王景春说了蒋介石一大堆好话。
如若当时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没有解散,不知其他人听到他的这番言论后会不会将他拉回去重新改造。
结语黄维一生固执己见,晚年曾收到陈赓生前留下的一封信,信中将淮海战役的经过全盘告知。
他读后愤怒不已,无法接受自己的错误,一气之下将信撕碎。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心中的顽石才算慢慢放下,喃喃自语道:
“以无招胜有招,难怪我打不过陈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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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竹溪】
【编辑|长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