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苏丹恩扎拉县炽热的阳光下，凯瑟琳·巴希亚马站在一片咖啡树间，搜寻着三年来第一次结出的果实。这些埃塞尔萨咖啡树依靠其深扎根系和宽厚叶片，能够有效抵御干旱与高温。对于凯瑟琳这样的农民来说，这种稀有品种不仅是一种适应气候挑战的作物，更是家庭摆脱贫困、迈向未来的希望。每一颗咖啡果，都像是和平与繁荣的火种，在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上倔强燃烧。
凯瑟琳·巴希亚马用手轻轻拂过她从幼苗开始精心培育的咖啡树枝，焦急地寻找着这棵树三年来首次结出的果实。当她终于触碰到那些小小的咖啡果时，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位来自南苏丹西部村庄的农民过去从未种植过咖啡，但她如今希望这种稀有且适应气候变化的埃塞尔萨（Excelsa）咖啡能帮助她的家庭摆脱贫困。巴希亚马养育了12个孩子，她说道：“我希望我的孩子们能有机会上学，拥有更好的未来。”
■ 凯瑟琳·巴希亚马漫步在南苏丹恩扎拉附近的一片埃塞尔萨咖啡种植园中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一个多世纪前在南苏丹被发现的埃塞尔萨咖啡，如今为资金短缺的当地人带来了新的希望，同时也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在全球气候危机引发的咖啡行业困境中，埃塞尔萨咖啡的重要性愈发凸显。由于气候日益干燥且不稳定，主要咖啡生产国的产量难以维持，导致咖啡价格攀升至几十年来的最高水平，整个行业也在迫切寻求新的解决方案。
■ 气候变化对咖啡这一脆弱作物的影响日益加剧，尤其在非洲欠发达地区，咖啡产量直接关系到小农户的生计。为减轻气候变化和极端天气带来的冲击，盖茨基金会正与多方伙伴携手，寻找并支持众多有前景的创新应对策略。天气指数保险成为了一种可行的解决方案 / 图源：盖茨基金会
专家指出，巴西作为全球最大的咖啡生产国，正深受干旱困扰，预计今年咖啡产量下降约12%。
伦敦皇家植物园咖啡研究主管亚伦·戴维斯表示：“历史告诉我们，有时世界并不会给我们选择的机会。而当下，许多因气候变化而陷入困境的咖啡种植者正面临这样的绝境。” 近十年来，戴维斯及其团队一直致力于埃塞尔萨咖啡的研究，并与多个国家（尤其是乌干达）的埃塞尔萨咖啡生产商展开合作。
埃塞尔萨咖啡有望成为应对气候变化的关键力量。
■ 上图：一名工人正在翻晒埃塞尔萨咖啡豆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中图：一名工人正在操作去壳机处理埃塞尔萨咖啡果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下图：工人们在晾晒场上翻动埃塞尔萨咖啡豆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这种咖啡最初产自南苏丹，并分布于少数非洲国家，如刚果、中非共和国和乌干达等地，同时也被引种到印度、印度尼西亚和越南等地区进行种植。埃塞尔萨咖啡树凭借深扎的根系、厚实如皮革般的叶片和粗壮的树干，展现出极强的适应能力，即便在干旱和高温等极端环境中也能茁壮成长，而其他咖啡品种在类似条件下往往难以生存。此外，它对许多常见的咖啡害虫和疾病也表现出较强的抵抗力。
然而，埃塞尔萨咖啡在全球市场的占比不足1%，主要依赖线上渠道销售，远远落后于全球最受欢迎的阿拉比卡（Arabica）和罗布斯塔（Robusta）咖啡品种。专家指出，要填补气候变化带来的市场缺口，必须证明埃塞尔萨咖啡能够实现大规模商业化种植。
南苏丹的咖啡历史
■ 在南苏丹恩扎拉附近的一处农场，工人们正在采摘成熟的埃塞尔萨咖啡果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与邻国埃塞俄比亚或乌干达不同，石油资源丰富的南苏丹从未被视为一个咖啡生产国。
在英国殖民时期，此地曾种植罗布斯塔和阿拉比卡咖啡。然而，数十年的冲突迫使当地居民流离失所，农业生产难以为继。由于咖啡树需要定期修剪、除草等精细管理，并且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才能开始结果，在劳动力匮乏的情况下，咖啡种植几乎完全停滞。
本月初，记者来到南苏丹西赤道州的恩扎拉县，这里被誉为南苏丹的“粮仓”。当地居民回忆起父辈和祖辈种植咖啡的往事，然而许多年轻一代却从未亲身参与过咖啡种植。
■ 南苏丹恩扎拉附近的咖啡农场里，人们正在辛勤劳作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许多人对埃塞尔萨咖啡树并不陌生，但并不了解它的独特之处，甚至不知道它的名字，只是称其为“大树”。这种树通常比经过修剪后呈灌木或篱笆状的阿拉比卡和罗布斯塔咖啡树更高大。埃塞尔萨咖啡树可以长到15米（约49英尺）高，为了方便采摘，通常会被修剪得更矮。
用埃塞尔萨咖啡豆制成的咖啡口感甜美，与罗布斯塔截然不同，带有巧克力、深色水果和榛子的香气。它的风味更接近阿拉比卡咖啡，但苦味更少，整体口感也更为轻盈柔和。
“埃塞尔萨咖啡的相关研究和了解非常有限，我们感觉自己正站在探索它的前沿，并且每天都在学习新的东西。”可持续农林业公司Equatoria Teak的总经理伊恩·帕特森说道。这家公司已经在南苏丹运营了十多年。
■ 伊恩·帕特森在接受采访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多年来，该公司一直在对埃塞尔萨咖啡进行试验。初步结果显示，这种咖啡树比其他品种更能耐受高温。同时，公司还与当地社区合作，努力复兴咖啡产业并扩大生产规模。三年前，公司向约1500名农民提供了幼苗和技术培训，其中包括文章开头提到的凯瑟琳·巴希亚马，以帮助他们种植这种咖啡。这些农民可以将收获的咖啡果出售给公司，由公司负责加工和出口。
许多咖啡树在今年首次结果。帕特森表示，他希望将首批约7吨咖啡出口到欧洲的精品咖啡店。据估计，到2027年，埃塞尔萨咖啡有望为当地经济注入约200万美元的资金。像雀巢旗下的Nespresso等大型买家已表现出兴趣，但他也指出，产量需要增加三倍，才能吸引这些大型买家的投资。
在南苏丹不稳定局势下发展产业的挑战
在南苏丹，基础设施匮乏和安全问题使得咖啡的运输变得极为困难。
■ 上图：在南苏丹恩扎拉的露天市场，妇女们摆摊售卖商品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中图：妇女们走向南苏丹恩扎拉附近的集市，准备一天的生意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下图：士兵们站在南苏丹恩扎拉附近的一个哨所旁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一辆满载30吨咖啡的卡车需要行驶约1800英里（3000公里），才能抵达肯尼亚的港口进行出口。仅从南苏丹经乌干达的其中一段路程，运输成本就已高达7500美元以上，是邻国运输费用的五倍之多。
此外，吸引投资者也面临重重阻碍。
尽管2018年的和平协议结束了长达五年的内战，但局部冲突依然时有发生。今年2月，总统解除了西赤道州州长的职务，这一决定引发了支持者的强烈不满，导致当地紧张局势进一步升级。当记者访问恩扎拉时，通往城镇的主要道路因枪声一度被切断，村民们出于对暴力升级的担忧纷纷逃离家园。
■ 士兵们在南苏丹恩扎拉附近的哨所驻守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政府称企业能够安全运营，但警告其应集中精力于业务发展。
“如果我是一个商人，专注于自己的生意，就不应该涉足政治。一旦你把生意和政治搅在一起，毫无疑问，最终只会陷入混乱。”西赤道州农业、林业与环境部长艾莉森·巴纳巴说道。
巴纳巴提到，政府计划修复老旧的咖啡种植园，并筹建一所农业学校，但具体细节仍不明朗，包括资金来源问题尚未解决。南苏丹已超过一年未能支付公务员的工资，而一条穿过邻国苏丹的关键石油管道破裂，进一步导致石油收入大幅下滑。
种植咖啡同样充满挑战。农民们不得不面对旱季中迅速蔓延的火灾，这些火灾往往会摧毁他们的作物。猎人用火驱赶和猎杀动物，而居民则用火清理土地用于耕种。然而，当地居民表示，这些火灾常常失控，且几乎没有有效的措施来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行为。
咖啡：摆脱贫困的希望
尽管困难重重，咖啡种植对当地人来说，依然是改善生活、走向更好未来的一个重要机会。
■ 在南苏丹恩扎拉附近的一间温室里，一名工人正细心照料埃塞尔萨咖啡幼苗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巴希亚马提到，自从丈夫因伤无法再种植玉米和花生——这些曾是全家主要生计来源的作物，她的生活便陷入了困境。那场意外后，她既无法供孩子上学，也难以维持一家人的温饱。
37岁的塔班·约翰打算用种植咖啡赚来的钱买一辆自行车，以便更方便地将花生、木薯等农作物以及其他商品运到镇上售卖。此外，他还希望攒下一些收入为孩子们购买校服，让他们能够继续上学读书。
■ 上图：一名摊贩正在为顾客冲泡咖啡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中图：在南苏丹延比奥，一名摊贩正在锅中翻炒烘焙好的咖啡豆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下图：一名工人在南苏丹恩扎拉附近的田地中为埃塞尔萨咖啡幼苗浇水 / 图源：AP Photo/Brian Inganga
社区领袖表示，埃塞尔萨咖啡为当地居民提供了一个实现经济独立的契机。他们指出，目前人们主要依赖政府援助或海外支持，但一旦这些援助中断，许多家庭便会陷入困境，难以维持生计。
然而，当地人深知，要想让咖啡产业在南苏丹真正扎根并蓬勃发展，必须从长计议，而这离不开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
今年2月，埃利亚·博克斯的一半咖啡作物毁于一场大火。尽管他打算重新种植，但一想到繁重的重建工作，以及缺乏有效的法律和秩序来追究责任，他感到无比沮丧。
“战争让人们难以放眼未来，”他感叹道，“没有和平，连种植咖啡都成了一种奢望。”
本文译自AP官网文章：As warming climate hammers coffee crops, this rare bean may someday be your bre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