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文化运动中,鲁迅为何愿意成为听取“将令”的革命的马前卒?

笑笑维克 2024-04-06 00:22:37

100年前,由陈独秀、胡适、李大钊、钱玄同等人发起的新文化运动,以《新青年》为宣传阵地,对封建的旧文化、旧道德及复古势力发起猛烈的攻击。鲁迅随后也加入新文化阵营,他以小说为武器,用尖锐的笔锋和深刻的思想,在新文化阵营中独树一帜。

01

1922年,鲁迅将他那几年在《新青年》发表的小说结集为《呐喊》出版。在自序中,鲁迅讲述了他做这些小说的缘由及心路历程。

鲁迅说他原来有一个医生的梦,“预备卒业回来,救治像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

鲁迅画像

然而,梦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冰冷而残酷的,在日本仙台医科学校一学年还没有完毕时,鲁迅就放弃了。他说,有一回在课堂看影片,画面上有许多中国人,一个被绑在中间,周围是许多看客,体格都很强健,却显示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种画面当时对鲁迅的震撼和刺激非常大,他在仙台医科学校再也待不下去了。1906年,他从学校退学,回到了东京。

“再不要学什么医学了!”鲁迅告诉好友许寿赏。

“为什么?医学你不是学得很有兴趣吗?为什么要放弃呢?”许寿赏问。

“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

青年时代的鲁迅

鲁迅决定不再正式进入学校,打算先学好外国文,通过翻译介绍外国的现代作品,来唤醒中国人麻木的精神,去争取独立与自由。

他开始着手搜寻那些和中国一样受欺侮求自由的民族文学,如芬兰、捷克、匈牙利等正在殖民主义下挣扎的民族。

他也专门学习俄文和德文,这些国家的书在日本比较难找,他就托人从欧洲寄来。

鲁迅实现文艺计划的重点是创办杂志,他和几位一起留学的朋友商量,决定为杂志定名《新生》。就在他们积极准备杂志的创办时,曾答应垫付资金的朋友去了英国读书,此后再无消息了,他们第一次创办杂志的计划便告失败了。

但鲁迅并没有停止手中对于文艺的热忱,他开始为其他留学生办的杂志撰稿。

这一时期,他热衷介绍外国的革命文学,用“迅行”或“令飞”的笔名。

1909年,鲁迅与二弟周作人在一个留日商人的帮助下,出版了他们合作翻译的小说集《域外小说集》。这部小说集侧重于被压迫民族的文学作品,包括俄国、波兰、芬兰、捷克等国的文艺作品。

在此期间,鲁迅还拜到章太炎先生门下,听章先生讲授国学。

章太炎是一位激进的革命党人,在他东渡日本之前,因为反清言论和行为被清政府关了三年。他当时主持同盟会的机关刊物《民报》,鲁迅特别爱看章太炎的文章。

《民报》(中为章太炎)

这个国学讲习班上除了鲁迅,还有钱玄同、许寿赏、周作人等。章太炎先生对那些阔佬常发脾气,但是对学生们却非常好,随便谈笑,像家人朋友一样。

鲁迅说,他之所以听章太炎先生讲课,并非因为他是一位著名学者,而是因为他是一位有学问的革命家。

所以,革命性对鲁迅来说,是他对于中国现状艰难的探索和深刻的觉悟。然而,文艺救国之路道长且阻。

02

1909年,鲁迅回国后,先后在浙江师范和绍兴中学堂任教。

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鲁迅应蔡元培之邀在教育部任职。教育部移到北京后,鲁迅住在南半截胡同的绍兴会馆里。

在北京的这几年中,鲁迅目睹辛亥革命、二次革命的失败,以及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的闹剧。看来看去,他就很失望、很颓唐了。

在袁世凯宣布“莫谈国事”时期,他将自己封闭在绍兴会馆的补树书屋里,专心整理古籍、收集石刻拓本、研究抄写碑文,打算从中发掘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从这一方面开辟出一条途径。

钱玄同

有一天,老朋友钱玄同来到绍兴会馆,看到鲁迅正埋头于一堆老古董的金石碑帖中,就喊起来:“赫,那边都复辟了,你却躲在这里抄碑。”

“抄碑也是工作嘛!要不怎么办?不抄碑了,我去把张勋拉下来?”鲁迅反问。

“你抄了这些有什么用?”钱玄同翻看着这些古碑抄本问鲁迅。

“没什么用。”

“那么,你抄它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作点文章……”

鲁迅明白了,他知道钱玄同他们正在办《新青年》杂志,或许是感到寂寞了,想拉他“入伙”。

于是他们之间有了一番关于铁屋的争论。鲁迅认为中国人沉睡太久,即使唤醒较为清醒的几个,却使这几个人感到痛楚,这难道是对得起他们吗?

钱玄同说:“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绝无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鲁迅最终答应了。他也因此结识了陈独秀、李大钊和胡适等几位新文化运动的主将,听了他们那极富鼓动性的演讲,他久已麻痹的斗士精神被激发了。

在1918年5月15日出版的《新青年》上,他第一次使用鲁迅这个笔名,发表了惊世骇俗的小说《狂人日记》,发起了对“吃人”的旧道德、旧礼教尖锐地揭露和猛烈地抨击。他借“狂人”之口发出呼唤:“救救孩子……”

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孔乙己》、《药》、《阿Q正传》等作品先后发表,他天才的创作力得到了极大的释放,为中国现代文学宝库创造了一个个辛辣、鲜活的文学形象。

五四运动让鲁迅心灵受到巨大的震撼,他看到了中国青年人的希望,他以文艺为武器去战斗的愿望更强烈了。

03

五四运动后,《新青年》在陈独秀的主持下大量宣传马克思主义思想、十月革命和中国工人运动,并且从北京又迁回了上海。到1920年9月起,《新青年》成为中国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的机关刊物,直到1922年7月休刊。

由于反对《新青年》宣传马克思主义及明显的政治倾向,胡适在与陈独秀协商后未达成一致意见,他与《新青年》分道扬镳,而李大钊、鲁迅、周作人则继续为《新青年》撰稿。

陈独秀后来谈及此事时说道:“《新青年》风波后,别人不来稿了,唯有周氏兄弟还来稿。”

鲁迅是很佩服陈独秀的革命精神和冒险精神,而他自己“愿意做一名听取‘将令’的革命的马前卒”。

陈独秀

鲁迅在1932年的《自选集》自序中再次解释:

这些也可以说,是“遵命文学”。不过我所遵奉的,是那时革命的前驱者的命令,也是我自己所愿意遵奉的命令,决不是皇上的圣旨,也不是金元和真的指挥刀。

虽然鲁迅一直未曾加入任何党派,但他有明确倾向,始终有独立的思想,不肯轻易附和别人。他对当时的社会现实有清醒的认识,他把自己看作广大农民和一切被压迫阶级的代言人,替他们呼号,为他们请命。

1924年11月,在鲁迅的支持下,在北京成立了一个新文学团体“语丝社”,语丝社创办发行《语丝》周刊,其文学主张和创作倾向为现实主义。

除了鲁迅外,语丝社还聚集了钱玄同、周作人、林语堂、刘半农等新文化运动的健将。《语丝》周刊陆续发表了鲁迅的许多杂文,在反帝反封建斗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越来越受读者的欢迎。

1925年4月,与《京报》合作,鲁迅又发起和支持了又一个新文学团体“莽原社”的成立。

鲁迅以这些刊物为阵地,与帝国主义及封建反动势力做不懈斗争,除了宣传无产阶级文艺作品,同时还与一帮御用文人展开唇枪舌剑的辩论。

中年鲁迅

现在有许多不了解那个时代背景的人,只觉得鲁迅太尖酸刻薄,对朋友总是看不顺眼,总是要骂,那是因为鲁迅总有一个良好的愿望,他希望大家都能尽可能站在无产大众的立场,为贫苦百姓多做些事、说说话。

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在军阀及后来的国民党统治下,无产阶级运动和无产阶级文学总是遭到当局监禁、控制,甚至迫害。

当然,在那样腐朽、混乱、险恶的环境下,我们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鲁迅那样不畏强权,骨头最硬,但我们却不能不为鲁迅的“为民请命”的大无畏精神所动容。

1926年,北京发生了国内军阀与帝国主义勾结损害中国利益的“3.18惨案”,向政府请愿的学生及群众被军警疯狂镇压,死伤惨重、血流成河,鲁迅痛斥反动政府的暴行,公开站在群众一边,他以文字为匕首和投枪,向敌人猛烈攻击,写下了《记念刘和珍君》等悲愤而深沉的文字。

敌人恼羞成怒,将鲁迅列入了通缉名单。鲁迅和家人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1926年8月,鲁迅接受了厦门大学的邀请,离开了暗无天日、杀机四伏的北京,从此,他的战斗路线从北方移到了南方。

1927年,国民党与共产党的第一次合作破裂,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在上海和广州血腥屠杀群众和共产党员,当时在广州的鲁迅,看到他们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背叛革命,当时的局面甚至比北洋军阀时更残酷更黑暗,使鲁迅深感梦幻消亡的痛楚。

在“4.15广州大屠杀”发生后,他坚决地向中山大学提出辞职,校方顾忌鲁迅在学生中的崇高声望,千方百计“挽留”,但鲁迅去意已决。

鲁迅和年轻的许广平

在处理完广州的一切事务后,他和许广平一起离开广州,来到上海。

此时鲁迅已由一个人增加为两个人,他将和许广平一起在上海迎接新的生活、新的战斗,他一度枯索的内心也得到了些许温暖和安慰。

后记

1937年,在纪念鲁迅逝世一周年之际,针对社会上的一些谬论,陈独秀撰文《我对于鲁迅之认识》中说:“鲁迅对于他所接近的政党之联合战线政策,并不根本反对,他所反对的乃是对于土豪劣绅、政客、奸商都一概联合,以此怀恨而终……这位老文学家终于还保持着一点独立思想的精神,不肯轻于随声附和,是值得我们钦佩的。

鲁迅在青年时代就“以身许国”,立下过“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宏愿。因为他身肩这样的使命,所以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作品触犯到统治阶级的利益而退缩,相反,这些更激发了他与反动势力斗争到底的决心。

所以当革命的大浪潮涌起时,他愿意做一名听候“将令”调遣的小卒,用自己最擅长的文学才能为底层大众发出振聋发聩的呼声,绝不是一味躲在书斋里,或追求什么功名与利禄。当然,他也不是随便附和别人,而是始终有自己敏锐的观察、独立的见解和深刻的思想。

无论是赞誉还是诋毁,都无法抹杀他不计个人得失,始终站在广大劳动人民一边,为国家和民族利益奔走呼号,做劳苦大众的代言人。

这便是鲁迅先生真正伟大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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