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丽之死 十八
当田立夫猛地推开二柱草棚那扇虚掩的门板时,他迎面看到的是一双女人惊恐的眼睛。
“咦,我说呢,原来是你在这里躲着。”起初的惊讶过后,认出小娥的田立夫霎那露出自己淫邪的本质,流氓的贼眼象磁铁一样吸附在小娥的身上,仿佛恶狼盯着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羔羊,羔羊的周身散发出可以大快朵颐、充填辘辘饥肠的奇异肉香。
“大妹子什么时候来的?二柱呢?我找他有事。”田立夫用手摸摸自己腰间别着的盒子枪,把枪往身后移了移位置,嬉皮笑脸地问小娥道。
“我不知道,他不在家,你走吧。”小娥唯恐避之不及,结果还是没躲过这个坏种,只得硬着头皮撑住回道。同时,小娥站起身来,手里握着扫地的笤帚,警惕地想往棚外走。
“啊,这小子不在家?”耿二柱没在家,似乎给田立夫这小子增添了胆量,他顿时精神大悦,来了性致,色迷迷的眼神更加不正经,瞬间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家里没人,就眼前这个不到三十岁的俊俏女人独自一人,岂不是上天掉下来的良辰。田立夫看出来小娥欲夺门而去,心中暗想:这天赐良机怎能轻易放过你这块肥肉?只见田立夫用手指捏捏自己的鼻尖,又用手背擦擦清冷的鼻孔,然后张开双臂朝惊恐的小脚女人扑去......
小娥拼命反抗着,怎奈身弱力小,哪里是这个强壮男人的对手?不一会,便败阵下来,无法改变被欺辱的命运。“你就不怕俺弟弟和男人回来揍你?”小娥最后一刻不甘心地愤言道。
“二柱再能也出不了我的手心!在王庄、田窝,我说的算!”已经淫心大起的田立夫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小娥顿觉一阵寒气袭身,仿佛一股风雪刮开棚门,裸露的肌肤冷冻得紧缩起来......
“姐,我怎么看刚才从咱家院里出去的人是田立夫那个孬种?”小凤抱着孩子进院望见刚好从草棚里走出来的姐姐小娥,忙问道。
“嗯,是他。他来通知二柱,说让二柱明天去虎山街舞龙队。”小娥刻意掩盖着自己的不自然,目无表情地木然答道。
“姐,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这个天杀雷劈的坏种”眼尖的小凤发现小娥有些不正常的神态,从稍显凌乱的发髻上嗅出一些蛛丝马迹。于是,走近姐姐关心地问道。
“没,没有。”心中隐藏着深深屈辱的小娥,考虑到在娘家这块土地上,田立夫只手遮天,如果把刚才的一幕说出来,可能会对家庭造成巨大的影响和不利。她把狂涛般的苦水咽在自己肚里,仿佛吞下被打碎的满口牙齿,扎得心疼。小娥故作镇静地回答自己妹妹的疑问,不想让妹妹多想。小娥知道这个小妹性如烈火,一旦点燃便不肯轻易熄灭。
小凤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及竿年华,口直心快、性格倔强,与姐姐小娥判若分明,眼里难容沙子。平时,遇到田立夫,这个地头蛇一副馋涎欲滴、猫见鱼的猥琐色相,小小年纪的小凤疾恶如仇,每次都大义凛然地把那双贼眼瞪回去。所以,田立夫碰到小凤却不敢造次。小凤见姐姐满口否认,就不再追问。
耿二柱看中的这块古墓,位于冯家林的右前方一个不显眼的高台之上。说它不显眼,是因为周围有好几个土石相间的高台。这里的岩层薄,产状较缓,仿佛叠加在一起的“鬼打烙饼”,錾子掘石挖深比巨石较为容易。岩石含泥质多,透水性差,古墓建在这样的地层当中不易受到水的侵害。围上白色的布单,隐藏在雪色之中,加上林树和灌木的遮挡,倒也不易被人发现。
挖去雪褥下的碎石覆土,整个墓口展现出来,基本呈矩形,长宽大约五六尺。刚开始挖比较费劲,石子较多且冻土坚硬,只能使用铁镐刨,进度慢。越过冻土层往下,只见四周墓壁直立平整,錾痕清晰、间隔斜纹。从露出的墓况来看,古人石匠精湛的手艺,让耿二柱这个老石匠的儿子赞不绝口。洞内只能伸开两个人动作,四个年轻人便替换着上下,下面刨土,上面提土。山上风大、冷冽,可心里揣着发财梦的四人,渐渐干得热汗腾腾。
“二柱,你说这个墓能有多深?别让咱们挖不到底白出力吧?”在已经离地面有两人深的坑里正努力往上送土的金锁,对同在洞底的耿二柱问道。建民和运程二人在洞口地面用绳子拴住的柳条篮往上提土。
“土里的东西没挖到底,谁说得清?”让二柱这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伙回答金锁的提问,显然有些为难人。“你让我‘隔皮猜瓜’我或许能猜个差不多,盗墓这玩意,我和你一样:‘大闺女上轿——头一回!’”二柱知道金锁是干活累的,有些急,故意把回话说得轻松一点。其时,耿二柱也累,而且心里的压力比谁都大:墓是他发现的,人是他喊的,如果最后弄得个“力格楞”白忙活,到时的怨气也够他受的。所以,当换人下去挖土,二柱和金锁上来提土时,他安排道:“金锁,你先一个人慢慢往上提,我到冯家林沟底去看看这块土石有多厚?”说着,二柱猫腰扒开茅草,贼头贼脑地钻出挖土现场。
耿二柱记得曾经在和父亲耿老憨一起开山采石时,听父亲说过,这种薄石头底部还是厚石头,有的塘口截面可以看出薄石的厚度,也是它的深度,开山的时候,必须把薄石层剥离后才能有巨石再现。二柱知道冯家林的沟涧冲刷出来的上壁有一段薄层,和正在挖的地层相距不算太远,想必那里的薄层深度应该差不多和墓地的薄层厚度、深度相当,从而可以得知古墓的深度不会超过薄层的深度。二柱决定到冯家林看看地层状况,做到心中有数。
九嶷山的岩石状态分好几种,有巨厚的石头,里面常有黄色的竹叶状斑块或褐色的螺旋纹,石头陡立起来仿佛一排排横亘的房屋那样凸起。也有易于开采的中厚形石灰石,这种石灰石质地致密,颜色单一,是盖房垒院的首选石头。还有薄层、颜色较浅的石层,这种薄石状如瓦片或千层饼,而且含泥量高。正因为这些不同石质的岩层相互叠压,才形成九嶷山沟壑陡壁,峰峦俊秀的地形地貌。上山造墓,与石头打交道,必须具有一定的人力物力财力的支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耿二柱眼望着冯家林岩层断面所展示出来的薄层页岩厚度大概不到十步,换算成深度不过三四个人加起来的高度。通过观察,二柱对挖洞的进度有了大致测算。估计现场再挖一个成人身长的深度,就可以找到古墓墓室。想到这里,耿二柱心里倍感轻松和快乐。这个时候,不让外人发现挖洞是重中之重。二柱在返回挖洞现场时,眼睛四下瞭望,警惕如一只狡猾的狐狸。
突然,远处雪坡上有个亮点在反光,象一道光束刺眼,耿二柱定睛一瞧,原来是一个人影在晃动。耿二柱连忙躲在一块巨石后面,不至于引起对面来人的注意。隔了一会,耿二柱看清动者是祥云寺里的僧人,阳光照在身穿僧袍僧人的光头上,经过不同角度反射,才映出刚才的一幕。二柱紧盯来僧的身影,生怕他越走越近。不过,僧人没有朝这边山坳走来,而是在远处山梁就拐弯踩着积雪向象山头而去。二柱知道,翻过象山头,那面山脚有个无人打理的土地小庙,庙内供奉一尊慈眉善目的土地爷。别看庙小,香火不断。
耿二柱赶紧回到挖洞现场,快接近洞口时,就听弯腰提土的金锁“哎吆!”一声,洞下有呻吟声立刻传出。原来,站在上面提篮子的金锁手滑导致拽绳脱劲,“呼踏”一声。装满石子、土娄快被提到洞口沿的篮子直往下落,朝洞底砸去。这满载的篮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如同一块大石头。洞身就那么大点地方,在底下刨土的运程和建民无处躲藏,眼看就要被篮子砸中。在这紧要关头,“说时迟那时快”,一直举头目送上篮的运程,双手一伸,身体一挫,顺势接住坠篮,人虽然被击倒在地,可和建民二人都没有受伤躲过一劫。由此可见,关键时刻练武和不练武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金锁,你怎么不小心?这要是砸在他俩头上还了得!”见此情景,二柱心里不由生气,说落金锁一句。
“奶奶的,从干就没闲着,我能不累吗?你走这么久,都是我一个人往上提。”金锁有些急躁,不服气地回道。金锁这孩子脾气较为暴躁,虽然在一起玩又是要好的师兄弟,二柱有些事情总是先找运程商议。该给金锁说的就说,不想让他知道的就只有二柱和运程俩人通气。金锁脾气大,这或许是因为金锁家境比二柱和运程两家强些的缘故。别看耿二柱年纪不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二柱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比他实际的年纪要显得成熟老到。
“好,不行,咱们就歇歇。”既然金锁累得承受不住了,二柱趁势招呼上下一起歇会。“我告诉你们,我刚才跑了一圈,根据俺达的说法,这层薄石不会太厚,咱们应该很快就能见底了。”二柱为了鼓劲,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
冬日天短,夕阳也怕寒冷,早早地落下,急忙到地平线下取暖去了。九嶷山的旷野黑乎乎,仿佛一个水淹的硕大盆景的剪影。假如不是心怀梦想,恐怕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样冰冷的静谧中多耽搁一分钟。四个人在黑影中分别啃了几口凉馍,准备继续深挖。
“运程,如果你发了财,你会先做什么事?”金锁吃一口凉馍,抓一把雪咽下去。心里的热量可以蒸发一切寒冷。
“先做什么?先娶个媳妇!”坐在洞底的运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想了一会,回道。
“我说二柱,你们挖洞也不捡个好天气,受这洋罪!”建民说道。
“这正是出其不意无人知呢。”二柱不以为然道。
四个人草草吃了几口馍,当运程想站起身来摸洋镐时,支撑用劲的右手突然南壁底部碰出一个裂口,运程用力一捣,裂口变大,石头壁上出现一大缝隙,里面分明是一个侧洞。直洞加侧洞,这是西汉早期典型的山石墓葬形式。
“二柱,你赶快下来看看,我们好像挖到墓洞了。”运程惊喜地喊道。
听到运程的惊呼,耿二柱纵身一跃跳下洞底,蹲着身子用手往侧洞里摸摸,空的。“到了,点灯!”二柱果断地说道。洞口上方的金锁找到事先准备好的油灯,用篮子送下来。
二柱用镐在一侧洞壁上挖出一个小窟窿,接过运程点着的灯靠近侧洞口观察一会,然后被灯放在窟窿里,对建民说道:“姐夫,三人偎不开,你先上去,我和运程俩挖个斜坡,把侧洞挖的能爬进个人就行了。看来,我们马上就能完工齐活。”
滚进侧洞口,二柱发现石头洞不大,长度大过一个人身长,宽能伸出手臂能碰到。
“运程,把油灯递给我。”二柱对侧洞外的运程说道。
借着昏黄的灯光,二柱壮着胆子用眼仔细搜寻一番,只见脚下墓主人的棺木早已腐朽,和主人的几件白骨一样枯如灰烬。洞内陪葬品不多,洞壁一侧仅有几只灰色的陶罐和一件捏成粮仓、猪圈、房屋、院落的合成陶制品。紧靠棺木的地方,有件反光的物件吸引二柱的目光。二柱拿起来,是一面圆圆的铜镜,铜镜背后有繁缛的花纹,煞是好看。旁边还有一些玉器,二柱拿起来一一细瞧:一件青色造型精美的龙形玉佩;一件浅色玉猪,玉猪线条粗犷,寥寥几刀就刻画出猪的憨态,形象可掬;一件白色的玉蝶娄,做工精细,连背上的羽翅花纹都栩栩如生。还有两三件二柱说不清造型的玉器小玩意。二柱看后,又都放回原处爬出墓室。
“真他娘的穷,没几件像样的东西,运程,你进去看看。”二柱出来后对运程说道。接着,又对站在洞口上面全神贯注的金锁和建民招呼道:“你们俩也下来看看,大家都过过眼。”二柱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嫌。
四人先后看过洞内物品后,窄小的墓道里气氛僵硬,大家似乎都对陪葬品数量的简陋有些丧气。原以为通过这次盗墓大发其财的预计心理如同瀑布落水,失望的表情写在脸上。
“你们都别灰心,盗墓这玩意就象赌博,是靠运气的。东西少,咱们总不能怪罪古人吧?这人等于是咱们得祖宗,把遗产留到现在,不给别人给咱们。咱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据我所知,就这些东西遇到识货的买家,也能弄不少钱。卖了,也够咱弟兄们吃香的喝辣的一段时间。这个古人一定是大户人家,才能拥有这些陪葬品。别的不说,就说这面铜镜吧,搁到现在能有几家里有的?咱这一带能使用这玩意的大概只有虎山江家吧。”毕竟建民大几岁,见多识广,看问题说出话来中听。
理不说不明!三个人听了建民的话顿时恢复起欢快的笑声。顾不上休息,建民和金锁上去把篮子递下,二柱和运程赶紧把洞内物品清理干净。
作者简介:
篱边问菊,原名:李明金,地质队员,88年结业于《诗刊》社函授学院,90年代开始在《徐州日报》《中国矿业报》《中国自然资源报》《山西科技报》《鄂州周刊》《四川人文》《中国诗歌网》《中国诗歌报》《彭城诗派》《华文月刊》《青春·汉风》《大渡河》《鸭绿江》江苏省地矿局网站等市、省、部级报刊媒体上发表文学作品,徐州市诗词学会会员,徐州市徐国历史研究会理事。
出品:金陵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