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打草惊蛇,孔苓没有联系任何人。
宋连筠开车载她去北郊的路上,雨势越来越大。
高架桥上发生一起连环事故,死伤无数,异常拥堵。
车外暴风骤雨,警笛尖锐。
车内放着不知名的钢琴曲,宋连筠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身看孔苓跟小刘交代工作。
“第二笔款项到账前,城投的人想去工地实地考察进度,你亲自安排。”
许是信号不好,电话那边声音断断续续,孔苓调小了音乐声音。
“工地上绝对不允许出现偷工减料,拖欠工资等问题。
“等雨一停,哪怕多出点加班费,把进度赶一……喂?”
孔苓通话中断后,车厢内短暂陷入沉寂。
半晌,宋连筠调大音乐声,钢琴曲已从悠扬转为悲怆,在事故现场远比一场雨更适合诀别。
或许氛围太过压抑,宋连筠降下些车窗,任由雨丝迸溅在脸上。
他离开风港那天,也是这样一场大雨。
李叶撑着伞站在雨中,哭红了眼眶,她没有求宋连筠为她留下,只坚定地相信着他那句“一定会回来”。
那时宋连筠申请到欧洲名校的全额奖学金,留学期间结识了一伙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本是群闹着玩的无名黑客,在得到第一笔资金后全身心投入到创业中去。
在两人有限的联系中,他知道李叶后来进入华建公司实习。
当宋连筠听说安庆给李叶当了情人,几次打回电话质问,李叶却拉黑他的联系方式一直躲着他。
宋连筠本想等他那边忙完,回国找李叶问个清楚,却在新闻上得知她葬身火海。
他刚进福利院时,被所有人孤立,大冬天躺在被泼湿的被窝里,手脚怎么都捂不热。
宋连筠讨厌那个鬼地方,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
李叶跟他同岁,是院长最喜欢的孩子,在学校担任班长。
在老师安排下,李叶负责帮扶宋连筠的功课,但他正处于被全世界背叛的逆反中,不愿意往前走。
同样的题李叶给他讲五遍、十遍,讲到最后眼圈通红,宋连筠怕她哭,怕她和院长告状,只能听话学习。
逢年过节,爱心人士送来各种礼物,李叶总是有办法拿到他最想要的那一个。
有时是一套围棋,有时是一本书。
后来他才知道,是李叶用自己的礼物和老师奖励的书本跟院里孩子做了交换。
在宋连筠心里,李叶善良、朴实,当情人是为安庆所迫,最后还变成了豪门斗争的牺牲品。
宋连筠看着孔苓,她好像瞧不见车外上演的生离死别,简直无情。
想到这,他故意提起李叶之死,想看看孔苓有没有哪怕一点愧疚,只要救援早到一些,李叶都有可能生还。
哪知孔苓露出抹讽刺。
“宋连筠,你还真是单纯。
“从李叶趁安庆酒醉,主动爬上他的床时,她就算不得无辜。”
宋连筠攥着方向盘,拼命压制住反驳的冲动,听听孔苓还能怎么编,可他的心思却早已被看透。
“不相信,觉得我对小三情人有偏见?”
孔苓唇边挂着无所谓的笑,“是李叶亲自找我递投名状,说想到安庆身边去。”
“才毕业的小姑娘,野心勃勃,竟还拿我当了跳板。”
在孔苓印象中,李叶有副清纯无害的面容,学历不是顶好的,但凭借面试时留下的好印象,顺利进入行政部门工作。
行政部门经常要陪上司应酬,做好接待,在那样的场所漂亮女孩总会吃点小亏。
李叶不适应,甚至跟客人起了冲突。
在部门人都以为她会被辞退的时候,李叶反而升职成为董事长助理,安庆亲自调的岗,李叶新工位上还放了只六位数的新款包。
李叶休假回来,人就变了,在酒桌上开放很多,让安庆对她日渐看重。
孔苓本没把她放在眼中,直至李叶排挤走了她在行政处的人,又在孔苓动手处理她前,主动找上门。
当然,孔苓绝不会信任李叶,但有欲望的人满身弱点,她不介意做个尝试。
多年来,安庆怕麻烦,身边从没有固定的女人,他虽对李叶有兴趣,那也仅限吃第一口。
有孔苓介入就不同了。
在李叶爬上安庆的床后,刚好有达人来酒店拍摄入住视频,好巧不巧拍到了楼下套房的无边泳池里,搂搂抱抱的二人。
二人私情曝光让安庆发现大众对男人总是格外宽容,也不演了,他本就是披着绅士外套的流氓。
刚开始李叶和孔苓合作的很顺利,也提供过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很快她就不满足于情人的身份,依仗安庆的宠爱对孔苓诸般挑衅。
在孔苓眼中,李叶死于自己的欲望之中。
宋连筠紧绷着,半晌才泄了气,他看得出孔苓没有撒谎。
他们现在虽然不是敌人,但因为李叶的死,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宋连筠说:“见完李妈,我就不跟夫人一起回来了。我会离开风港,以免安庆事后追究。”
宋连筠当然不会真得离开,只是要改变调查真相的方式。
就在他以为孔苓不会有任何回应时,却听她淡淡道了一个字,“好。”
宋连筠自嘲一笑,难道还期待孔苓把他留下吗?
成年人之间的对弈,最先学会的是舍弃。
车辆缓慢通过车祸拥挤路段后,随即加速,遥遥将风港和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甩在了身后。
风港北郊。
下雨阻止了浩浩荡荡的拆迁工程,宋连筠把车一路开进去,最后停在栋二层小楼前。
院墙和楼房侧面都用红色油漆写着大大的“拆”字,但楼内亮着灯,明显还有人在居住。
李妈正看电视,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也不知下这么大的雨,谁会在此刻登门。
“来了来了,谁啊?”
房门打开,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位俊秀的青年。
青年额头贴着纱布,隐隐还有血色渗出,明明撑着柄黑伞,却任由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
“你是?”
李妈摘了眼镜,她很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年轻男人。
随着女人的声音从雨中传出,伞面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孔苓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神却比冬日的雨水还要凉。
“李妈,还记得我吗?”
李妈怎么可能不认识孔苓,那是她照看过五年的孔家大小姐。
李妈将二人让进屋,搬了把椅子到孔苓身前,面露局促。
“大小姐,请、请坐。”
宋连筠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椅面,孔苓看他一眼,当即坐落。
她对人一向客气,虽是来问罪的,也并没有咄咄逼人。
“李妈,我今天来是想问问父亲过世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父亲每天需要定时定量吃药,这件事如果我记得不错,当时是李妈你负责的。
“父亲出事后,你躲了两年,我只想要一个解释。”
宋连筠打量着房间内陈设,从毛巾、牙刷和枕头看李妈是一个人住在这儿。
可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桌,却有两双筷子。
来的路上孔苓说过,李妈没有结婚,无儿无女。
李妈用手背擦着额角根本不存在的汗,声音发虚。
“大小姐,当年我老家有急事,因为管家不批假,我直接走了,这算旷工。
“知道孔先生出事后,我怕担责任,哪还敢露面?”
这些孔苓不是没从管家那了解到,直到看见父亲的尸检报告,她从没中断过寻找李妈。
“李妈,孔家知道你的情况,平时也多有照料。
“你生病住院,我父亲怕你没人照顾,特意让管家给你请护工。
“你说你只有侄女一个亲人,无论如何也要拉扯她上大学,我父亲就给你涨了三成工资,让你给侄女报补习班。
“李妈,我们孔家从没苛待过你,你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害我父亲?”
说到最后,孔苓言语犀利,几乎定死了李妈的罪责。
李妈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大小姐冤枉啊,孔先生那是我的再世恩人,我要敢这么做是会天打五雷轰的!”
李妈才说完,窗外惊雷滚滚,她脸色一下就白了。
许是上了年纪,对报应一事颇有忌讳,她不敢再一个劲撇清自己。
“两年前确实有人找上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孔先生的降压药换了。
“我哪有胆子害人,当时也是上网查过的,我以为都是降压药,都一样……”
降压药怎么可能都一样,剂量和降压效果不同,她父亲不知情下误用当然会出人命!
孔苓一掌拍在桌面上,拼命克制怒意,“是不是安庆的人?”
李妈默认了孔苓的猜测。
孔苓别过头,她想到安庆主动与父亲来往,人前总是一副谦卑知礼的模样,在父亲死后,也是他第一时间帮着料理后事。
最无助的时候,安庆假惺惺地安慰她,毫不吝啬帮助,孔苓对他是有过真心感激的。
这两年,孔苓通过蛛丝马迹,猜测安庆与父亲之死有关,但证实是另一回事。
察觉孔苓气到发抖,宋连筠悄悄扶住她的手臂,一件事明了,还有另一件。
“李妈,平安庄园失火,安庆和李叶困在火场时,是谁把你接走的?
“还有那场火,是不是你放的?”
李妈没有监控的拆迁区域,像在躲避安庆追查一样,而那辆接走李妈的套牌车,宋连筠并没找到来处。
这也提醒了孔苓,李妈身后,可能另有其人。
李妈眼神躲闪,始终不愿意正面回答。
孔苓目光越来越冷,耐心消耗殆尽,李妈却忽然站直身体往楼上走去。
“大小姐,我忽然想到当年那人来找我,我偷偷拍了张照片,就存在旧手机里。
“我这就找出来,兴许有用!”
这个消息让孔苓微微振作,有人证有物证,能通过法律的途径为父亲讨回公道,再好不过。
此时,孔苓才注意到宋连筠扶住自己的手臂。
在过去的几分钟里,这一份支撑至关重要,宋连筠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她拉住。
孔苓指尖冰凉,透着不愿言说的脆弱,让宋连筠第一次觉得与她的距离这般近。
等这一场雨停,他们就要分道扬镳。
小楼待在空旷的雨声中,电视里放着不知名的电影,昏黄的灯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延伸出无限亲密。
倏尔,孔苓和宋连筠面色同时一变。
李妈去的时间太久了,楼上听不到走动和翻找东西的声音。
“不对劲!”
宋连筠立刻冲上楼,才发现二楼有道小门,直通楼后梯子,但此时门已上锁,李妈不见人影。
发现四面窗户根本打不开后,宋连筠丢下椅子冲下楼。
“夫人,快走。”
他拉住孔苓的手腕,想先带她出去,却感觉脖颈上一凉,孔苓握着水果刀,抵在他颈部。
不久前,孔苓还用它给宋连筠削过苹果,此刻刀锋再进一寸,却能夺走他性命。
愿赌服输,孔苓脸上没见太多失望,更何况她手中仍有博弈的筹码。
“带我到这里,也是安庆的命令?”
“我说不是,夫人信吗?”解释就是掩饰,宋连筠知道他们早已掉入仇家精心安排的陷阱。
“大门从外面上锁,窗户是特制防弹玻璃,除非掘地三尺能寻一条生路。”孔苓紧握刀柄,刀锋在宋连筠颈侧拉出条血痕,“宋连筠,我就是信你太多,第一次见面,就该杀了你。”
刹车失灵、应酬下药、火灾调查、宅邸枪手、林擎暗算,孔苓被宋连筠救过很多次。
孔苓再不愿意承认,宋连筠的存在,对她都意味着安全感。
可这些也许都是为给她最后致命一击做铺垫。
在阵阵雷声掩盖中,摇曳的电灯,不断落下的粉尘,都提示着他们,这栋楼随时都可能坍塌!
拆迁区,没有工人,没有信号,他们很可能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一场暴雨中。
宋连筠的急切转为苦涩,他确实不值得孔苓再付出信任,是他大意,让孔苓深陷于危险之中。
楼体剧烈晃动着,让孔苓险些失去平衡,宋连筠下意识想扶住她,却听见头顶传来异动。
“既然夫人下不了手,那就再信我一次。”宋连筠眼神一凛,在楼板掉落前,用力将孔苓推向墙角。
而他只来得及稍稍偏转身体,被砸中左肩,骨头一定断了。
疼痛后知后觉传来,宋连筠摸向脖颈,发现满手的血,而孔苓依靠着墙角,惊惶丢掉染血的小刀。
孔苓不知宋连筠要救她,被推开的瞬间,下意识还击割伤了他的脖颈,血越流越多。
如果不进行有效急救,宋连筠撑不了多久,孔苓知道他伤得有多重,想去帮忙。
宋连筠压着伤口,朝她急吼。
“别过来!”
下一秒,二层楼板再次发生大面积坍塌,宋连筠瞬间被腾起的灰尘埋没。
“宋连筠?宋连筠!”
墙角相对稳定,孔苓并未受到波及。
此刻,她顾不上满身狼狈,正在一堆废墟中搜寻着宋连筠的身影。
她掉了只高跟鞋,赤脚踩在废墟渣土上,留下或轻或重的血色脚印。
雨水顺着塌陷的屋顶灌进来,在这样冰冷的环境里,要不了多久,人就会进入失温状态。
孔苓手腕抖得厉害,对死亡产生恐惧,是人的本性。
但她绝对不能死在这,她要还父亲一个真相,让安庆付出应有的代价。
看到渣土中下染血的手时,孔苓紧紧抓住,似要把仅剩的温度与坚定都传达给他。
“宋连筠,不要死!”
颤栗的声音出卖了孔苓,她用尽全力想扳开那块楼板,虽侥幸搭出一道空隙,没有直接压迫到宋连筠,但他的血还没有止住,将楼内积水染的越来越红。
“坚持住,我能救你出来。
“我可以……”
大雨冲刷着孔苓惨白的面容,她红着眼尾,不知被带走多少泪水。
有好些年,孔苓都没这般绝望过了,上一次还是在父亲墓前。
她是不是做错了,不该执着于仇恨与利益,落得四面楚歌。
孔苓能信任的人不多,但宋连筠于她而言,是不同的。
宋连筠伤势恢复后,孔苓谨慎与他保持着距离,她知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欠宋连筠多些,亏欠的重量日渐沉重,让孔苓开始退缩,甚至放大宋连筠的背叛行为。
明知她动过杀心,让他伤痕累累,还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宋连筠仍在危急关头舍命相救。
孔苓再也无法高站看台,正如此刻,被挣扎不脱的命运所困。
“宋连筠,对不起……”
孔苓力竭跌坐在地,她不再觉得寒冷,也感受不到疼痛,她尝试消化掉所有不甘,直面结局。
当掌心微动,孔苓感觉到宋连筠回握住她的手,随后听见了他的声音。
“孔苓,别害怕。”
宋连筠少有直呼其名,但这次让孔苓欣喜至极,有了配合,孔苓一鼓作气将宋连筠拖出来。
他失血不少,唇色极淡,一边任由孔苓帮他按住伤口近心端,一边冷静打量身侧的窗户。
“楼体坍塌,窗框受力挤压变形,外应力会破坏防弹玻璃的稳定性,更易打破。”
孔苓脚腕被抬起,宋连筠脱掉了她仅剩那只高跟鞋。他抬头看向孔苓时,浅褐色的眼眸在昏暗中,熠熠生光。
“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孔苓扶着宋连筠,看他用高跟鞋一下下砸在玻璃上,随着裂纹越来越多,楼体已坍塌大半,将他们的生存空间挤压到仅剩窗口前不足一平之处。
终于,伴随一声脆响,宋连筠砸碎玻璃,强行争出一丝生机。
他的动作越来越急,不计后果,直至将玻璃破开大半。
宋连筠的右手被碎玻璃磨得血肉模糊,只看不断掉落的碎石渣土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向孔苓伸手,毫不犹豫,“你先走!”
窗户有些高,孔苓一个人要爬出去有难度,宋连筠正要托举她时,忽觉唇上一热,孔苓踮脚吻上他。
如蜻蜓点水、浮光掠影,快到几乎抓不住,他就被推出了窗户。
残存的楼体再也承受不住滂沱大雨,下一秒轰然坍塌,宋连筠从地上爬起来,眼前只剩下废墟。
宋连筠脚步踉跄,扑在废墟上,不停往下挖。
他不确定到底失去了什么,心间忽然空荡荡的。
宋连筠眼前阵阵发黑,浮现出孔苓最后的模样。窗口内外,生死界限,孔苓第一次对他完全撤去戒备,如此刻穿透乌云的月色,皎洁温柔。
风停了,雨水沿着大地奔流而去,他耳边回响着孔苓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次,我们扯平了。”
宋连筠一拳砸在碎石上,低垂着头颅,有晶莹自碎发间掉落。
“做梦!”
安家大宅
孙平挂掉手下电话,立即到安庆面前请罪。
此时,李妈就坐在一旁,并无半点拘束,显然她在安家的身份,不只是帮佣这么简单。
安庆倒茶的动作微滞,冲李妈深深一笑。
“没想到我这位夫人,命还挺大,那栋房子要说做成了天罗地网,也不为过,难道还真让他们钻地出来的?”
“夫人身边那个男人,不简单,纵火一事已经怀疑到我身上了。董事长,他不是您安排的人吗?”
李妈的话让安庆笑容僵住,他做事一向谨慎,自然调查过宋连筠身份,却没查到太多东西,以至于除了钱财,找不到任何能控制到他的弱点。
而平安庄园那场火,确实是他安排李妈做的。
安庆本想假借昏迷,公司群龙无首之际,彻底掏空华建,却被孔苓搅合了。
孔家在风港影响力深,政府班子都愿意给孔苓面子,在项目上行便利。安庆看出这点,改变金蝉脱壳的计划,在董事会上支持孔苓,打算将她利用到底。
可惜,孔苓太不安分,非要深究她父亲的死因。
不能让她有机会再回来,想到这,安庆看向孙平。
“他们现在人呢?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解决了吧。”
“附近一家钉子户听见动静,叫了救护车刚刚送进医院,我这就去安排。”
哪知孙平去而复返,脸色难看至极。
“董事长,下面人说……夫人和宋连筠在医院消失了。”
安庆眼皮猛跳了两下,怒不可遏。
“一个失血过多,另一个重伤昏迷,这都看不住?废物!
“找!掘地三尺!
“我要他们的命,不惜一切代价。”
距离风港70公里的云州人民医院。
护士正将女人从普通病房转移到走廊上的床位,有不少病人及家属在旁边围观。
“呦,头上伤得挺重吧,不是才出ICU吗?”
“这姑娘生得倒是漂亮,怎么没见家属呢?”
护士翻了个白眼,又气又无奈。
“好看有啥用,摊上个没用的老公,医药费都交不起,医院这边还欠着钱呢,他人就消失了。
“医院也是没办法了,总不能跟交钱排队的病人抢床位吧。”
走廊上拥挤、吵闹,对于病人恢复那是极其不利。
现实如此残酷,引得周围一片唏嘘。
护士正要走,忽然被提醒,床上的女人醒了。
刺目的光线下,孔苓缓了缓,才慢慢睁开双眼。
护士看她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也松了口气。
“醒了就好,能联系上家属吗?
“医院不是做慈善的,都学你这样欠费,能行吗?”
孔苓感觉头疼的厉害。
她为什么在这?还有……她是谁?
护士咄咄逼人引起周围人群不满,他们有的关切询问孔苓是否需要帮助,有的跟护士吵起来。
就在孔苓试图捂住双耳时,走廊来了一行人。
最前方的年轻男人左肩打着石膏,双手缠满绷带,他披着件西装,走路带风。
跟在一旁的主任看见护士劈头就训。
“你没接到通知吗?马上把这位女士转移到VIP病房去!”
人群一下安静了,只有某个反应慢半拍地,冷不丁开口。
“莫非他就是护士说的没用老公,怎么派头比云州太子爷还大?”
很快人群被驱散,孔苓看着病床前的男人,虽叫不出身份名字,却唯独对他感到熟悉。
“请问,你是?”
男人瞳孔微缩,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这位女士手术很成功,但因为脑部受创,记忆方面会有影响,有的短期就能恢复,有的……”
主任还没解释完,男人已经坐在病床上,看着孔苓一字一字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我是宋连筠,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