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风月(四)

每读故事 2024-12-26 11:39:27

安庆面上没动静,心下却失望。

孔苓到底也是见证过上一代商场厮杀的,既知道股权书重要,必然不会放在家里。

火灾前,安庆忙着转移华建资产。

他没想到孔苓当上代理董事长后,仅靠一个利好政策,一个项目,就能盘活华建。

他对孔苓刮目相看,但也仅此而已。

只要能拿到孔苓的股权书,这场过家家般的婚姻,就该结束了。

整体看,安庆对宋连筠表现还算满意。

在他示意下,孙平递给宋连筠一张卡。

“廉价的外表和心意哄骗不了孔苓这样的女人,还要金钱、刺激,再加上独一无二。”

宋连筠接过卡,连做一番保证。

他离开前,身后又传来安庆的声音。

“记住,给孔苓挡枪这种事,没有第二次。”

宋连筠走出大宅,脸上的惶恐一扫而空。

要杀孔苓的,竟然是安庆。

孔苓带他离开金风玉露,又把他扔在高架那晚,安庆派人将他接到医院,要收买他。

孔苓突然被调查,也是安庆提前通知他去刷好感。

安庆手中显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孔苓与火灾有关。

只有找到孔苓安插在安庆身边的那个人,他才是关键。

听孙平说,平安庄园很多佣人是从安宅直接调过去的。

回到车里,宋连筠打开笔记本电脑。

刚才,他通过连接安宅的WIFI,已经掌握到六个月内的监控数据,再耗费三个小时完成与通话录音自动比对后,终于锁定那人的身份。

宋连筠查到一个地址,开快车往返三小时,应该能赶在孔苓起床前回来。

而此时,孔苓也通过定位移动,察觉到宋连筠的目的。

她知道宋连筠出现在身边别有目的,却无法接受他与安庆扯上关系,没有人能踩着她的底线邀功。

孔苓跟张成又确认了一遍。

“人都妥善安置了吗?”

“是的,小姐。”

孔苓点点头,最后看着地图上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光点,阖上满目疲惫,再睁眼,唯余一抹刀锋出鞘的锐利。

“宋连筠,不必让他回来了。

“去安排吧,做得自然一点。”

孔苓看着雪地中盛开的花,月与苍茫间,是大朵大朵的绛红,像孔苓颈部未消的暧昧,也像她曾染满双手的,宋连筠的血。

前半夜,他们还做着这世间最亲密的男女之事,后半夜,就已成不死不休的仇敌。

孔苓提醒过宋连筠,她满身剧毒。

安雪代理董事长之职有段时间了,凭借项目良好运转,让风港市政府对华建重拾信心,还将高新区项目列为重点扶持对象。

一早,安雪还赖在林擎怀里不肯起床。

半夜突然接到他电话,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就是想她了。

此时林擎耐着性子,咬住安雪的耳垂。

“小雪,我跟你说的事儿,考虑的怎么样?”

林擎这段时间约安雪频繁,平日只肯在酒店敷衍的事,如今也愿意让她来家住一晚,享受二人专属的清晨。

安雪清楚,林擎带着目的,眼看风港政府大力扶持,林家也想要投资高新区项目,分一杯羹。

自订婚以来,迟迟没有商议确定的婚期,也被林擎拿到床上来,当谈判的资本。

如果安雪只是被宠坏的千金,根本招架不住心上人这般软磨硬泡。

但安雪脑海中,总是回荡着安庆骂她那些话。

安庆从没有把她当做接班人培养过,除了手中有股份,她还没那些堂兄弟们接触的公司业务多。

安雪甚至怀疑以安庆对子侄辈们的关注,没准最后会从中挑选一个过继,那她就真正成为弃子。

至少在未来明确前,安雪都要拖住婚事。

“婚期当然要去问我爸爸,他出院后,你都还没去看过他。”

“我的错,那项目……”

不等林擎说完,安雪忽然翻身骑在他腰间。

此时,再没有什么比性更快分散男人注意力的手段。

等安雪满脸餍足从林擎住处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她钻入停在楼下的加长大劳,吩咐司机。

“先去项目……”

看到坐在对面戴墨镜的女人,安雪立马就要下车,不过晚了,成列保镖就堵在车门外,齐齐垂首,车子已然启动。

“孔苓,你搞什么鬼?”

安雪要拿手机摇人,额头一凉,黝黑的枪管正牢牢抵在那处。

孔苓知道安雪会些手脚,她在这方面不是对手,自然要提前准备。

安雪还没有勇气跟子弹比速度,她咬着牙,再无上门打砸时的气势。

“枪手的事,是误会。

“你先把枪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婚后的孔苓是低调、素雅的,她今日第一次涂绛红,在黑风衣衬托下,透着无情的张扬。

“我就直说了,等下开会,你主动请辞代理董事长之职,并支持把项目交给我负责。

“还有签了这份文件,你手中的股份按照评估价转让给我一半。”

安雪觉得孔苓疯了,她凭什么?

可当看见孔苓拿出的另一份文件,安雪才确定她当真有备而来。

她自以为做的谨慎,在心腹财务建议下,借用项目之便偷开大额增值税发票,想要以此获利,积蓄资本。

按照她票面上的金额,一旦孔苓检举,至少会判五年以上。

但安庆都没发觉的事,她怎么知道的?

孔苓摘下墨镜,拇指轻击在枪把处。

“你怎么收买我的助理,我就怎么收买你的财务,是你亲自向我示范,这个世界上哪有绝对忠诚的人?

“就算是女儿对父亲,也一样。”

安雪的行为,对安庆形同背叛,一旦曝光,林氏乃至全风港,都不可能再接纳她。

家族中,忠诚明显比感情更重要。

安雪太急,掉入了孔苓以退为进设下的圈套,只有签下协议,弃车保帅,她才有继续参与游戏的机会。

她握着笔,写了二十多年的名字,如今才是最难的一次,每一笔都是不甘。

“孔总,你满意了?”

孔苓看着签过名的合同很满意,吩咐张成停车。

安雪用眼神催促她下去,哪知孔苓重新戴上墨镜,堂而皇之地当起了强盗。

“这车不错,就当作你打砸我家的赔款。

“现在,你可以离开我的车子了。”

大冷天,安雪被扔在路边气得跺脚,竟然拿她上千万的座驾去赔几块玻璃和花草!

孔苓就如附骨之疽,安雪在面对她时,第一次生出无力之感。

而刚刚易主的汽车里,孔苓坐在主人位,随手将仿真枪模扔到角落,以安雪对枪支的熟悉,她也没想到随便唬一唬,就达到了目的。

冰柜里有刚启封的路易十三,孔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液让她柔软的躯体从内里寸寸冰冻。

车子行驶在风港早高峰的主干道,雪后难行造成道路拥堵,但私家车、运营车纷纷为之让行,孔苓是端坐于金字塔顶端的玩家,但也是最孤独的人。

张成挂断电话后,小声向孔苓请示。

“小姐,那边准备好了,动手吗?”

孔苓看着对向车道,与宋连筠初识当天的生死时速,在她脑海中又重演了一遍。

她放下酒杯,点燃一支烟,天窗缓缓开启,密布的乌云预示着,初雪过后会有一场雨。

酒精与尼古丁双重作用,消化掉孔苓压抑在心口的情绪。

她掐灭细烟,淡淡开口。

“动手。”

风港南渔村。

宋连筠跟着导航将车停在狭窄的小巷外,孔苓安插在安庆身边的陈叔,老家就在这里。

宋连筠查过陈叔的账户,火灾后共收到十笔劳务费转账,每笔伍万元,远远超出盯人、传递消息的报酬范围。

他要弄明白平安庄园那场火,是不是孔苓授意陈叔所放。

他要找到证据。

巷子很潮,海货味道重,地上积雪被晨起出海的渔民踩得泥泞不堪。

宋连筠走到巷子尽头那户人家,正要敲门,看到虚掩的门缝脸色一沉。

陈叔家院子乱糟糟一片,毛巾、脸盆都在地上,屋里却没人。

宋连筠摸了摸留有余温的茶杯,意识到自己来晚一步。

他早已在监视之中,手机是安全的,不可能被植入任何监听或者跟踪软件,问题出在那辆普通的保姆车。

宋连筠自以为谨慎,却误判了孔苓的处境,孤立无援的她,习惯性戒备着一切。

此时要走,已来不及。

听到院门上锁的声音,宋连筠冲出屋子,迎面撞上三个黑衣带口罩的壮汉。

“夫人派你们来的?

“我要见她!”

宋连筠右手背在身后,企图报警,竟被后院翻进来的又一打手踢掉手机。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要求,你没机会了!”

宋连筠捂着手腕退到角落,从打手们的反应看,孔苓就是他们背后的人。

自己背叛在先,受到报复也是理所当然。

或许是月余时间朝夕相处,又或者是昨夜孔苓对他的纵容,宋连筠潜意识里,没把自己再当成她的敌人。

他迫切找到陈叔,就是仍存着丝希望,想证明孔苓与火灾无关。

可现在,一切都显得那般多余。

面对冲上来的打手,宋连筠匆忙应付,很快就挂了彩,他抹掉唇边的血,冲着门外大喊。

“孔苓,你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自海面上呼啸而来的风声。

很快,宋连筠被打手按在地上,绑住双手,脚上捆了一块数百斤重的巨石。

打手说,开船往东数十海里,把人扔下去喂鱼,神不知鬼不觉。

宋连筠近乎绝望闭上双眼。

孔苓真的要杀他。

华建董事会,安庆仍未露面,全权交由安雪主持。

众位董事看着安雪在主位面前犹豫一瞬,随即走到下首,谨慎地交换起眼神。

“小安总,今天是……”

“我能力有限,请各位重新投票选举代理董事长。”

安雪讲完话,直接坐下,并不做任何回应。

代理董事长要么如安雪,董事长直接指定,要么像之前孔苓,是通过投票选举。

前面两个都下位了,那谁上合适?

安容转着眼珠子,只觉得眼下是她的机会,正要起身自荐,会议室大门再次被推开。

孔苓穿着风衣,在所有董事注视中,走到主位坐下。

“高新区项目由我发起,投资也是我一手促成。

“现在董事长身体不便,我不论作为安夫人,还是公司第二大股东,挑起重担都当仁不让。

“按照我和城投的协议,第二笔款项将于月底到账,我想各位董事,也不希望看到项目因为资金问题延期。”

孔苓场面话说得漂亮,一切决策都有利于公司。

实则是将大刀架在各位董事脖子上,要么妥协,要么就看着华建破产,让手中的股权证书变为废纸一张。

董事们不约而同看向安雪,她平时与孔苓针锋相对,也最适合打头阵。

可安雪低头坐着,撕了会议记录本叠纸鹤。

安容拍桌而起。

“孔苓,你太放肆了你!功劳都成你一个人的了?城投是看你面子投资的吗,我就不信项目动工了,他们还会中断投资!”

安容以前是管理夜总会的,身上本就带着痞味和土味,但她确实说到点子上了,董事们跟着纷纷点头。

孔苓不慌不忙,让小刘给每位董事发了份文件。

“大家看过这些,再决定把票投给谁,也不迟。”

文件详细说明了华建极力掩饰的财务状况,以及多次低价出售地块周转债务的窘境,城投如果拿到这份文件,别说要求撤资了,甚至还可能追要赔偿。

安容冷笑着把文件甩在会议桌上。

“孔苓,我们才多少股份,真这么做,论损失你比我们更大。”

孔苓脊背挺得笔直。

“那你们可以试试。”

正式投票前,安容借口上厕所离开了一会儿。

她再回来时,身边多出一人,在场所有董事眼前一亮立马起身问好。

自火灾后,这还是安庆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他能参加董事会,就意味着身体已无大碍。

孔苓再争一个代理之职,毫无意义。

她慢慢松开手,掩去凌厉,在安庆走来时笑着站起身。

“董事长能回来主持大局,是再好不过。”

“夫人误会了。”安庆扶着孔苓的肩膀,让她重新在主位坐下,“代理董事长之职,非你莫属。”

安庆以身体尚未痊愈为由,当场支持孔苓,最终全票通过提案。

董事会结束后,在外等候的金融媒体立刻围住安庆和孔苓进行采访,人前他们默契扮演着恩爱夫妻。

孔苓挽着安庆,无名指上硕大的钻戒在闪光灯下分外耀眼。

安庆这么安排是为了稳定公司,她当然会配合,但心底的不安却在渐渐扩散。

送走媒体后,安庆坐车离开。

孔苓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下那枚婚戒。

等她抬起头,才看到桌上大束的玫瑰,白中带红,美得极不真实,她愣了愣转瞬皱眉。

正想回头叫小刘进来,问问这花怎么回事,侧面闪出道人影,将她压在墙上扼住咽喉。

如此近的距离,孔苓能清晰闻到血与海水的咸腥。

她的视线向上,越过帽檐,与那双藏在阴影下的眸子对上。

宋连筠,他没死。

相比于心头一闪而过的庆幸,孔苓对危险更加敏锐,她试图用手敲响大门,引来助理小张。

却被宋连筠攥住胳膊甩在椅子上,他单膝压在椅面上,紧紧顶在孔苓两腿间,让孔苓难以做出有效反击,打向宋连筠的手也被他压在椅背上。

宋连筠从花束中抽出一把手枪,抵住孔苓的胸口,看似沉着话音却留有波动,他刚刚死里逃生。

“为什么?”

宋连筠的问题 没头没尾,孔苓却听懂了。

她并未胆怯,面对真正能杀人的武器,仍挺直了身子,不露半分弱者姿态。

她更好奇的是,宋连筠明知自己动了杀心,那——

“为什么回来?”

“是我在问你!”

宋连筠打开保险,将子弹上膛,可他这般威胁举动在孔苓眼中,幼稚如同赌气。

孔苓唇角带笑,却未达眼底,只用那双漂亮的眸子看着他。

“宋连筠,你不敢。”

宋连筠听出了她话语中那丝嘲讽,又或者说轻视,再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能刺激到一个男人的自尊。

他勾住扳机,“夫人,也许这次你猜错了。”

“那就赌一把。”

猝不及防,孔苓仰颈吻住宋连筠,唇舌搅动着津液,二人间呼吸逐渐粗重。

伴随扳机扣动的机械声,孔苓闭上了双眼。

股东大会开始前十分钟,孔苓还站在华建大楼的天台上。

这是她最喜欢待的地方,向着天空伸出胳膊时,仿佛把整座公司都握于手中。

可在这样高却又这样近的地方看风港,就只是钢筋水泥组合成的囚牢,而她正被困其中。

孔苓眺望着太平山,忽然想起与人许下的承诺,要一起去看日落。

进入会议室前,孔苓给张成发了一条信息。

仅仅三个字。

【放他走。】

彼时,宋连筠被丢在渔船上,离岸边越来越远。

船舱的收音机里,金融频道正在直播华建今日的董事会。

他听见孔苓接受采访时,温柔地称呼安庆“我先生”。

宋连筠忽然明白,他可能从未真正看透过孔苓的伪装。

她一早知道自己是带着目的刻意接近,还放任他留在身边,借此迷惑背后之人。

最终无论孔苓目的达成或败露,宋连筠都会被她抛弃。

想起昨晚孔苓解开他的纽扣,一句诱哄就勾出他所有欲望。

宋连筠知道若继续下去,失控的是他,一败涂地的也是他,抽身离开无异于投子认输,但孔苓却没打算放过他。

船底残留的海水浸湿了衣服,宋连筠从手表中取出暗藏的刀片,夹在指尖磨着绳索。

船已停在预定海域,打手正朝他走来,他必须快点,再快点。

有人抓住他的双脚往船边拖,宋连筠用力全力将人蹬开,却被侧面来人一脚踢在肩上,半边身子陷入麻木。

宋连筠被人抬起,听着那块巨石拖动在船板上时沉重的声音。

他想到还留在副驾的那束玫瑰。

来南渔村的路上,宋连筠被花香吸引,停在一家24小时自助花店前。

他没谈过恋爱,孔苓是他正儿八经哄过的第一个女人,可她什么也不缺。

宋连筠挑了近半小时,选中那束白玫瑰,当月色洒下,娇嫩的花瓣舒展着一如他离开宅邸时透过窗户看到的,孔苓的睡颜。

他本想赶在孔苓醒来时送给她,却已来不及。

宋连筠做着深呼吸,尽可能储存更多的空气,指腹被刀片割出深口也仍没放弃最后的努力。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接起手机,传来张成的声音。

“小姐说,放他走。”

宋连筠从死亡的边缘线被拉了回来,可他对高抬贵手的孔苓却无一丝感激,绳索解开后,他将几名打手踹下海,将船速拉满往回开。

宋连筠要去找孔苓当面问清楚。

为什么动了杀心,却又放过他。

宋连筠在黑市做了交易,把买到的枪藏在花束里,伪装成快递员去找孔苓。

电梯每升高一层,他就在心里模拟着扣动扳机。

可在听见办公室外传来孔苓的声音时,他还是一颗一颗退掉子弹。

一样的问题。

在他这里也没有答案。

就像宋连筠无数次推演在福利院与孔苓下的那盘棋,每次输的,都是他。

“叮铃当啷。”

宋连筠从孔苓身前退开,将口袋里的子弹丢在桌子上就往外走,“你赢了,我从未跟董事长透露过夫人的事。”

孔苓也是今天才清楚这一点,要不然董事会也不会这般顺利。

她抽出纸巾擦去唇上残余的颜色,随手抚过花瓣时,指尖蹭上一抹鲜红。

能让白玫瑰变得娇艳欲滴的,是血。

她开口叫住宋连筠。

“你找陈叔做什么?”

宋连筠身形顿了顿,并没回头,不想让孔苓发现他在说谎。

“安庆怀疑陈叔背叛了他。”

“怎么不直接说,安庆是怀疑平安庄园那场火是我指使陈叔做的。”

见孔苓毫不避讳,宋连筠沉默了,这也正是他怀疑的,如今真相就在眼前。

“是你吗?放火,杀人。”

“宋连筠,我从来不是好人。”孔苓脑海里回荡着火海中平安庄园里传出的求救声,她一颗一颗将子弹立在桌子上,并不在乎宋连筠愈发难看的脸色,直至立起最后一颗子弹,“但这件事与我无关。”

“安庆私下一直在转移公司资产,我不能坐以待毙。

“平安庄园戒备太严,所以我找上陈叔,威逼利诱,让他在安庆书房内装了个摄像头。”

孔苓用手机链接电脑后,调出一段加密视频。

“本想探知安庆下一步打算,暗中阻止,却有意外发现。

“宋连筠,你看看这个人,眼熟吗?”

摄像头装在安庆书房内的中央空调出风口处,没有遮挡。

帮佣阿姨给安庆端去咖啡,转过身时面容清晰地显露在画面中。

这个人,宋连筠有印象。

他住在孔家这段时间,管家曾给他看过一张同事间的合照,照片里,那帮佣就站在第二排角落。

她原是孔家的人!

宋连筠几乎在心里直接给孔苓定罪,可看着她冷静的模样,又开始生疑,孔苓之所以给他看这段视频,怕是另有隐情。

“我叫她李妈,她在我们孔家工作过近五年,直到我父亲去世当天,她消失了,我了找她挺长时间。

“没想到李妈一直住在安庆的平安庄园。”

不等宋连筠追问,孔苓将子弹收进抽屉,将手机放在他面前,那是一份尸检报告。

送检人:孔苓。

被检人姓名:孔建华。

宋连筠想到孔苓之前提过孔建华的死因,眼皮微跳,“叔叔去世不是旧疾发作?”

“在举办葬礼前,我瞒着风港所有人,连夜将父亲送到外地做了尸检。”孔苓的声音很轻,面上无悲无喜,“结果显示我父亲生前服用过超剂量的降压药,他既非自杀也不是死于疾病,我父亲是被谋杀的。”

在宋连筠甚至全风港人眼中,孔苓都是为了利益才和安庆结婚,婚礼还就在父亲葬礼后不久,简直自私又冷血。

别说孔家的那些亲戚了,就是对孔建华忠心耿耿的股东和员工,也都对孔苓心生隔阂。

但孔苓从没跟任何人解释过,这两年,她一路承受着恶意,脚踩荆棘,都只是为了亲手揭开父亲死亡的真相并夺回公司。

宋连筠这次回国伪装身份,演着最厌恶的逢迎讨好的戏码,这些对他来说尚且难以接受。

更何况是孔苓,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嫁入风港任何豪门都可以独当一面的贵夫人。

她与人台前对戏,台下却早已撕毁剧本,凭一己之力掌控起剧情走向。

剥去千百层伪装后,孔苓和他一样,弱小而孤独。

“我命人严密监视着平安庄园,想要在李妈露面后将人控制住。

“但我还是晚了一步,火灾那晚李妈趁乱跑了,我至今还没找到她的下落。”

宋连筠听出孔苓平静之后的自责,在父亲死亡真相的重压之下,她身影更显单薄。

等他回过神,掌心就停在孔苓脊背后,再靠近一些好像就能托住这个摇摇欲坠的女人。

但停顿片刻后,他还是收回了手。

宋连筠有更好的办法还彼此一个真相。他将桌上的玫瑰塞到孔苓怀中,将她连同椅子一起推开。

清空桌面后,宋连筠又从沙发上拿来孔苓的笔记本电脑,同时操作起来。

“夫人,我帮你,找到李妈。”

孔苓抱着花,视线始终停留在电脑前忙碌的青年身上。

相信宋连筠,是她又一次豪赌。

宋连筠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成功黑入平安庄园所在小区的安保监控系统。

他调取出火灾当天各处的监控视频,和李妈的容貌进行比对。

很快就发现在宅邸起火不久,李妈混在逃跑的佣人中,从车库冲进了绿化林。

由于遮挡严重,宋连筠很快失去了李妈的行踪。

但他却发现一段被隐藏的监控录像,而那处摄像头明面上始终属于报修状态。

是火场前孔苓和林擎同时从车上下来的画面。

孔苓是陈述,而非解释。

“警方调查我,就是因为这段视频,只不过林擎的画面被举报人裁掉了。”

屏幕中孔苓衣衫凌乱,唇瓣微肿,不用问也能猜到之前跟林擎发生了什么。

所以林擎才会去警局给她作证。

孔苓跟安庆是商业联姻,但她对林擎一定是有过感情的,想到这,宋连筠心口莫名闷堵。

那姓林的狗东西,分明就是个人渣。

正要关掉视频,画外音忽然传来求救声,如当头一盆冷水,浇得宋连筠里外冰凉。

他不会听错,是李叶的声音,火焰在吞噬她的生命,她痛苦、无助,却无一人援手。

宋连筠想也没想,就问了出来,带着质疑。

“为什么不救人?”

他以为孔苓会解释,但她笑得轻描淡写,“若被困火场的是你杀父仇人和他的情人,你救吗?”

宋连筠一时哽住,他确实没法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孔苓冷眼旁观。

可那是李叶,是他人生中除了母亲,最重要的人。

宋连筠没法无动于衷,他握着鼠标的手指都在抖,李叶的每一声尖叫与哭泣,恐怕都会成为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在额头传来刺痛时,他下意识抬手,打开了孔苓伸向他的手臂。

她拿着消毒棉签,被打到的地方红了一片,道歉的话卡在宋连筠喉管处,怎么也说不出。

眼看着孔苓换了两只棉签走过来,宋连筠别扭地站直身体,让原本身形高挑的孔苓根本看不见他额头的伤口。

“我没事。”

孔苓根本不理会,她拉回椅子,拽着他的领口示意立即坐下。

宋连筠只得照做,他的视线看似还停留在屏幕上,却因为孔苓的动作心猿意马。

宋连筠的伤口虽已止血,但因周围有污渍容易感染,必须做好清理。

孔苓为了清除凝结的污血痂,用了些力,宋连筠的额角青筋微凸,撕扯般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倒吸一口气。

孔苓这般身份,何时轮得到她亲自帮人处理伤口,自然技艺不精。宋连筠刚想叫停,就感觉疼痛正被阵阵带有温度的风抚平。

母亲去世后,除了李叶,再没有人像孔苓对他这般有耐心过。那丝温柔无孔不入,正寸寸蚕食着宋连筠的抵触。

孔苓轻轻吹着宋连筠额角的伤口,虽然没有深到需要缝针的程度,但隐藏在发间仍略显狰狞。

如果她没有及时命张成停手,这个世上可能就再也没有宋连筠此人。

孔苓第一次对自己生出厌弃,她早已在仇恨中变得面目全非,就算再来一次,孔苓确信自己也会下同样的决定除掉宋连筠。

但区别是,她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处理完伤口,宋连筠的后背已经汗湿大片,孔苓靠在桌边,点燃一支烟,递到他嘴边。

“听说尼古丁能止痛。”

宋连筠正在查看小区周边商铺监控,幸运的是这些商铺都由同一家安保公司提供监控服务,安保公司的防火墙对宋连筠来说如同虚设,发现李妈离开小区后上了一辆黑色套牌轿车。

宋连筠在忙碌中咬住烟卷,下一秒却被烟气呛红了脸。

他推开孔苓的手臂,示意她别添乱。

孔苓也没在意,夹着细烟,轻吸慢吐。

当她闭上眼,耳边只有宋连筠的键盘声,她没有问宋连筠为什么懂这么多,也并不好奇他隐瞒的经历。

至少此时此刻,孔苓不愿把他当假想敌。

窗外乌云压城,雾气蒙蒙间,恍若将他们隔离在世间之外,直至宋连筠开口,才让孔苓回神。

“找到了。

“李妈在风港北郊。”

安宅,安雪跪在安庆面前,嘴角还在淌血。

安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能让孔苓抓住机会反制。

“安雪,我平时到底亏待你了?

“你至于为了那点钱,拖我甚至整个安氏的后腿!”

安雪主动请辞后,就猜到自己过不了安庆这关,她也没有胆量说谎。

她从小长在安庆的棍棒教育之下,面对他时,父女之情早就畸变成了服从。

从孔苓拿到她把柄那刻,安雪就知道自己败了,她也从未指望过安庆宽恕以待。

“爸,林擎说想要尽快跟我办婚礼。

“结了婚,以后华建的事儿我也不好参与了。”

安雪跟孔苓斗了几场,也学会以退为进,安庆的手指敲击着椅背,半晌才点头道,“也好,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先出去吧。”

安庆没有挽留,彻底打碎了安雪对他最后的幻想。

她听话起身、离开,最后看向安庆的眼神,再无儒慕。

既然安雪作为女儿拿不到她应得的东西,那她不介意帮助外人去抢,去夺,又或者摧毁一切。

安雪离开,安容紧跟着就进了书房。

“阿庆啊,你今天为什么要亲自去支持孔苓,不是才把她赶下台吗?

“一旦她把这个项目做成了,肯定能获得不少股东支持,她的股份本就只在你之下,这岂不是养虎为患吗?”

安容虽然极力压制,但眼底的不满和迫切还是流露出来。

本来走了个安雪,她有意拉自己儿子进入公司权利中心,这下上头有孔苓压着,她必然全力打压安家这些裙带关系。

安容甚至都开始怀疑,孔苓是不是跟安庆联手了,那安家这边人以后都得吃西北风。

这不,股东大会一结束,安容就代表其他安家人来探口风了,他们必须要确定,安庆还是跟家族一条心。

安庆倒是对这个堂姐难得温和。

“姐,孔苓确实做着对公司有助益的事,倒不如让她先得意会儿。

“狼崽子吃饱了才是戒备最弱的时候,届时便可一击致命。”

安庆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放在面前。

“没有安家就没有我安庆的今天,回头让我那侄子安博先进公司历练历练吧,到底是一家人更放心。”

安容老公是入赘,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见安庆给了交代,她喝完茶,满意地离开了。

孙平进来时,正看到安庆将安容刚用过的名窑建盏丢进垃圾桶,还讽刺为,“一群吸血的蛀虫。”

安庆与安家人,到底也只是表面上的和气。

他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向孙平。

“什么事这么急?”

“董事长,李妈暴露了,夫人正带着宋连筠往北郊赶去,那边地荒人稀,机会难得,是不是让宋连筠直接——”

孙平话中未尽之词再明显不过。

安庆倒是不急不忙地先喝完茶,提点起孙平。

“永远不要相信能用钱收买的人,我可以,孔苓也行。

“这件事交给宋连筠,变数太多。好在,我早有安排。”

安庆又倒了一杯茶,清亮的茶水下建盏内壁流光溢彩。

“夫人不是挺喜欢姓宋那小子?

“有他陪葬,夫妻一场,这是我送孔苓最后的礼物。”

他话音未落,只听窗外一声巨响。

大雨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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