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晴朗的晚春,阳光明媚,春风习习,杨伯涛在陈中和、闻子良的带领下,和宋瑞珂、晋绥军的梁军长、刘佩玺四人,第一次走出了那个曾经叫普济院、现在叫总政治部解放军官教导大队的院子,去看望正在养病的侯吉珲和王伟杰。杨伯涛当然明白,这是教导大队领导专意的安排,自己和宋瑞珂,是侯吉珲的故交,是王伟杰的新友,和二人有着分不开的情谊,虽然他们为王伟杰凑钱治病的行动,最后不了了之了,但在马啬和杨持生等领导心中,却已经为他们挂上了一朵大红花。
而刘佩玺,似乎是教导大队中,一个众人都能接受的战犯,他和任何人都能相处得来,在管理干部那里,表现得也中规中矩的。至于那位梁军长,则未必是出于情谊了。杨伯涛觉得,马啬大队长是有意让他到医院看一看,到底有没有虐待病人的现象发生。

汽车在长安大街上平稳地行驶着,杨伯涛贪婪地看着车窗外陌生的景象,不由得发出内心的感叹来。整个长安大街上,再也没有了战争的痕迹,有的只是匆匆而过的人群,和一张张幸福的面孔,有几辆自行车,摁动着响亮的铃声,骑车人嘴里还不住地说着:“诸位,借光哩,你呐。”杨伯涛甚至还听到有人问:“工程进展到啥程度了?”骑在自行车上的工人师傅大声而自豪地回答着:“快完工了,快完工了,过两天您老去看看,保证让你认不出来是那条臭水沟了。”
陈志和笑了起来,说道:“有机会,我们也去看看北京城建设的新面貌,开开眼界。”
已经被关押了好几年的宋瑞珂同样欣喜若狂地往车窗外看着,嘴里说道:“陈中队长,我们,还有出去的希望?”
陈中和笑了起来,说道:“宋瑞珂,你这个问题,我暂时回答不了你,但我们的改造政策是不会有太大改变的,那就是‘以教育改造为主、惩罚为辅’,要把大批战争罪犯改造成为自食其力的新人。我个人认为,既然是新人,是不是要走出去,享受公民的权利,履行公民的义务,才算新人啊?”
杨伯涛笑了起来,说道:“陈中队长如此理解,我们便又有了很大的希望啊。我这个人,闲不住,要是出去了,就回老家种地去,到时候,给你们寄橘子吃,我对你们说,我老母亲培养的橘子树,结的橘子,那才叫一个甜呢。”
杨伯涛说着,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陈中和和闻子良笑了起来,说道:“那一定,我可是听功德林那边,有一名和你们一样的高级战犯,在过春节的时候,写了一幅对联,叫作什么‘早进来、晚进来,早晚进来;先出去、后出去,先后出去’,不得不说,这人有水平,一下子便看透了你们这些人的未来啊,进来有早晚,是以战争的进程而决定进来的次序的,而出去有先后,恐怕就要看自己的表现了。”
宋瑞珂笑了起来,说道:“陈中队长,我宋瑞珂不大会说话,其实这位老兄所说,就是个有期徒刑问题,有的是三年五年,有的是十年八年,甚至更长时间,恐怕极个别的还要终身监禁,或者直接吧勾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意思?”

宋瑞珂的话,引来了一阵笑声,陈中队长说:“要说,也有点这个意思,但也未必全是。因为你说的那个有期徒刑,是以罪量刑的,判的是以往之犯罪事实,而我们所说的学习改造,主要是看进来之后表现的,而对于过往,也只看你们的认罪态度,并非犯罪的事实。你们自己都说过,如果按那个事实判刑的话,恐怕好多人早就不在了嘛。”
“那,对我们这些人,真的不审判了?”杨伯涛急切地问了一句,虽然大队长马啬和自己单独谈话时,曾经回答过这个问题,可他仍然感觉到不放心。
陈中和的脸,沉了下来,说道:“杨伯涛,这个问题,我暂时还回答不了你,但从目前情况来看,我们的上级还没有做出要审判你们的指示来,我们接到的所有文件仍然是对你们进行学习改造,进行优待,让你们从思想上,到行动上,彻底转向人民的一边来。我想,我们还是向着这个目标前进吧。”

杨伯涛郑重地点了点头,由衷地说了一句:“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