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存信/文
一、东北军炮兵简介
东北军炮兵是张作霖创建的。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失败后,张作霖把退回关外的全部部队改编为陆军两个师和6个陆军独立旅,成立了一个炮兵独立旅。1927年,张作霖再次入关时,对蒋、阎、冯作战,将东北军编成12个军,每军由3个或2个旅编成。炮兵编成2个旅,成立了炮兵司令部,邹作华任炮兵司令(以后改为炮兵第一军司令部),加上吉、黑两省的独立炮兵团和混成旅中的炮兵团共有10个。到张学良执政以后,东北炮兵的素质大为提高,又成立了一个炮兵教导团。1927年,东北军的炮兵司令部辖10个团:炮一、炮二团均系三八式野炮;炮三团系德国造克鲁伯野炮;炮四团系日本大正六年式山炮;炮七、炮八团为十五厘米榴弹炮;炮五、炮六团在吉林;炮九、炮十团在黑龙江。吴克仁的教导团(队)编有山炮队、野炮队、重炮队,并配属一个十二厘米加农炮营。东北炮兵发展快,数量多,质量好有两个原因:一是东北拥有庞大的兵工厂,技术水平比较高。大正六年式山炮、三八式野炮、十五厘米的榴弹炮、十二厘米的加农炮全能仿制。步枪、机枪、迫击炮更不成问题。兵工厂的技术顾问,大都是请的德、日两国的人。张氏父子也培养了不少留学生,回国后在兵工厂充当技术人员。生产出来的武器,除装备东北军外,尚出售给外省军队。当时东北兵工厂规模之大为全国之冠,这也是张作霖入主中原的雄厚的物质基础。1931年,加农炮即将出厂,计划再成立两个加农炮团。但因“九·一八”事变,新炮全部丢失,东北兵工厂也全部沦陷敌手;二是对提高炮兵技术的训练特别重视。东北陆军讲武堂设有炮兵科,相当中等专科学校。1926年2月,又成立了炮兵研究班,负责培养炮兵高一级的专门人才,也是专门研究炮兵学术及射击技术的教育机构。同时还有一个数导队,学期一年。这个数导队既是炮兵高等研究斑的实习队,也是兵工厂炮厂的试验队。所以,东北军的炮兵, 已建成了一套比较完全的系列化的训练机构。教官和顾问,除了东北军留学画来的以外,请了不少日本顾问及教官。后来因为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张学良把所有日本顾问,教官解雇。
“九·一八”事变以后,东北炮兵损失严重。吉黑两省的炮兵全部损失,原剩下的六个炮兵团,编为三个旅。炮六旅旅长王瑞华,驻北平南苑、后移驻静海独流,辖两个团;十一团为山炮团,团长刘焕章;十二团系克鲁伯野炮团,团长徐德庸。炮七旅旅长乔方,驻北平北苑,辖十五、十六两个野炮团;十五团团长黄永安、十六团团长刘佩伟。炮八旅旅长,先为吴克仁,后为刘翰东,先驻北苑后驻良乡、涿县、辖炮十七、十八两个十五厘米榴弹炮团,十七团团长汲少岚、十八团团长董汉三。以后在蒋介石先安内后攘外的政策下,对日军的侵略步步退让,对“剿共”内战日益加紧,东北炮兵也纷纷南调。在长城抗战中,东北军炮兵的炮火也有损失,又得不到补充。1935年,中央军政部又成立了炮兵整理处,由陈诚主持缩编东北军为两个炮兵旅,撤销了炮七旅的番号。炮八旅在开封整编,旅长仍为乔方,十五团团长为丛森、十六团团长仍为刘佩韦。炮六旅在洛阳整编,旅长为黄永安,十二团团长仍为徐德庸,将十五厘米榴弹炮合为一个团即十七团,团长叶筱泉。在日军侵略面前,在落介石的步步屈服下,东北炮兵日益削弱。
二、炮六旅旅长黄永安对西安事变的破坏
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为逼蒋抗日,发动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张、杨两将军在11日夜,紧张地进行了一系列的布置。
西安城内外部署了扣蒋和扣中央大员的足够兵力,兰州方面令于学忠扣留兰州的大员,缴国民党守军的械,五十一军按令执行,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同时令驻大荔的十七路军四十二师师长冯钦载,迅速进驻潼关,卡住中央军进犯西安的咽喉。但冯钦哉背叛张、杨,不但不执行命令,反而与中央军勾结,使中央军先占潼关,长驱直入华阴。张学良11日夜,给炮六旅旅长黄水安密电:令炮六旅旅长将洛阳机场监视,不准有一架飞机起飞;将各银行封闭;同时令其与洛阳军分校东北籍军士教导总队长刘海波,和第一大队长赵云飞协同,缴洛阳军、航两校的械,并截断洛阳以东的交通。黄永安收到密电后,连夜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会议上,十七团团长叶筱泉秉承黄永安的意图,主张不执行张学良的命令。十二团团长徐德用泣陈应当忠于张将军,我们是张将军一手培养的,张将军也是为了打回老家去,应执行张将军的命令,不应抗命破坏其行动。实际上这时黄永安叛张投国民党的心已决,只不过是对所属干部态度进行一个了解。他同时又和刘海波商量,共同决定将张的电报,向洛阳军分校主任兼巩洛警备司令祝绍周告密。按张学良计划,炮六旅有两个团在洛阳,洛阳军分校,军士教导总队深造班(1935年10月入校),408人。军士教导总队第一大队还有3个步兵队,1个重机枪队,他们若协同执行张学良的命令,缴洛阳军分校第二大队的械,是可以办到的。但黄永安在天明时,将张将军密电献给祝绍周。祝立即将陇海铁路局长钱宗泽和樊松甫军长找来,让他立即停止施工,立刻就靠近的火车站上车,占领潼关。同时祝又和洛阳航空分校主任王叔铭商量,立即派飞行组长蔡锡昌,驾驶教练机到临潼关去救蒋介石,时蒋氏已走,蔡锡昌当即被东北军卫队第一营王玉钻俘获,此时在洛阳方面,不但飞机场、洛阳城均由何应钦所控制,整个陇海路线也为国民党所控制。在徐州炮八旅的炮十五团,也被国民党陆军二师缴了械。炮十五团辖二个营,团长石济儒与陆二师山炮营同驻距徐州不到4公里的新营房内。“西安事变”后的一个夜里,陆二师师长黄杰接何应钦命令,要缴炮十五团的械。陆二师当夜即把新营房团团围住,后派人去谈判。当时石济儒团长为了避免流血牺牲,同意缴械。第二天当即宣布改编,陆二师山炮营长徐达升任团长。炮十五团改编后,只留一个连长,其余连、营长一律撤换。十五团番号撤销。这就使张将军发动“西安事变”的战略部署在主要方面遭到彻底破坏。张将军筹组西北国防政府和西北抗日联军的计划全部破产,而丧失了更为有利的谈判基础。为此,蒋介石在南京有恃无恐地导演了一场审张赦张的双簧戏,最后导致张将军长期被囚禁,这与冯钦哉和黄永安当时之背叛是有密切关系的。而黄永安出卖了张学良,也只不过换得了由少将旅长,提升为空头的中将而已。
黄永安投靠祝绍周后,为了表示效忠于国民党政府,立即撤换了我原在团的团长徐德康(笔者当时在十二团一营一连任排长),不赞成他投靠国民党的军官均被软禁,我们团也被包围起来。火炮集中在操场上,有专人看管。收全旅步枪1400余枝,机枪20挺,全部缴送洛阳军分校。并积极为祝出谋划策:①、速将西安包围,但勿袭击,则叛军必解体;②、速以大批京、泸、平、津报纸航送陕西,散发各军。在祝绍周的逼迫下,黄永安请缨讨张请求参加战事,③黄永安于12月19日发表通电“竭诚表示拥护中央,拥护最高领袖”,把张学良的命令斥为“乱令”。④我们团被包围,直到张送蒋走后的1937年1月,才解除监视。二个多月以后,才发还武器。
1937年2月2日,西安东北军中的主战分子,枪杀了联共最有力的东北军六十七军军长王以哲,破坏了东北军内部的团结,分裂了三位一体,失去了营救张将军的政治力量,从而使蒋介石更毫无顾忌的囚禁张学良将军。2月中旬,王以哲、宋学礼、蒋斌、徐方等灵车,从西安运往北平。途经洛阳东站,炮六旅全体军官和洛阳军分校东北籍教职员及学员五百多人,在车站迎接灵车,举行了一次庄严隆重的追悼会。我们连的连长杨之彦读的祭文。杨来炮六旅之前,是王以哲军长的随从参谋。他跟王将军三、四年,对王将军有深厚的感情,他的祭文读得非常沉痛。.对王将军的事迹,作了高度评价,使我们东北军的与会者都浑然泪下,泣不成声。这是大家为王将军不幸遇害而悲哀,为东北军的未来而哭泣,为张将军的前途而落泪。
三、东北军炮兵的命运
“七·七”卢沟桥抗战开始,我们炮六旅命驰援保定。我们全旅官兵闻讯,无不欢欣鼓舞。自从“九·一八”丢掉家乡之后,东北军的官兵都日夜盼望打日本,收复失地。今天抗日的愿望实现了,情绪十分高涨。7月16日,我们从洛阳车站登车,驶向保定,列车行至河北省石家庄南元氏车站,第一战区(河北)长官部派有参谋在车站指示,暂停待命。当时保定已经失守。时隔一日,即接到第一战区长宫部命令,炮六旅在石家庄设立指挥所,所属两个团配属步兵扼守正定、滹沱河一线,立即在正定城到滹沱河南岸,西迄赵陵铺一线占领阵地,支授步兵进行防御。日本华北派遣军指挥官寺内寿一指挥两个师团,沿京汉路向保定以南发动进攻。我郝梦令军已向任邱退却。五十三军及二十九军冯治安师,在正定滹沱河沿岸构筑阵地阻击日军进犯,右翼与郝梦令部连接。炮十二团第一、三营在正定城南滹沱河南岸和赵陵铺·带占领阵地。第二营进到正定城里,配合步兵扼守正定城,我炮十二团在正定城和滹沱河沿岸组织了测地网。经三天准备,进入阵地后,日军开始向正定进攻。第一天日军受挫,第三天日军炮兵已经展开,日本指挥官利用升起的系留气球,指挥其炮兵射击,对正定东面、北面猛烈炮击。激战两昼夜,北门之敌已爬上城墙展开肉搏。城墙上之日军,沿城墙向东北角猛扑,与东北城墙角上的我炮十二团二营营观测所人员肉排激战,营长张兴华当场阵亡。我黄埔军校10期同学张世和亦在此处负伤。我二营奉命向滹沱河南岸撤退。正定失守后,我军仍以滹沱河为屏障实行防御,正面未发生大的战斗,后因右翼友军郝梦令部被突破,日军强行渡河进占莱城,滹沱河防线只能放弃。由此,我军全线向南撤退,我营举命配属步兵一三九师(师长黄海华),在元氏城北阻击南下之敌,掩护我大部队撤退。战斗两昼夜,敌骑兵装甲车沿铁路快速前进。一三九师孤军奋斗支撑不住,沿赞皇阮头、楼底、太行山麓向南撤退。当时我是连里观通排长,位于前沿观测所。为了撤收观测器材和通讯器材,耽误了一些时间,为此,我们排已处于与日军面对面可以直接交战的境地。情况紧急,所幸当时的玉米秸都未割倒,可以利用它掩蔽,迅速脱离了敌人。但与我连之战炮队已失去联络。当时,我军真可谓是大踏步的溃退。我们一个小分队找不到连,也找不到营,团,真是心急如焚。我们只好沿京汉线昼夜不停地向南赶路,白天还要防敌机的袭拢。经过顺德府(邯郸)到磁县南,才碰上正在撤退的炮七团。沿途逃难的军民络绎不绝,散兵游勇到处可见。由于我们是炮兵部队,按当时的命令,是准许过洋河的。我们过了漳德府(今安阳),才追上了连队。全团整顿了几天,即奉命登火车撤往黄河南岸之汜水,在黄河南开始构筑坑道阵地,予定坚守黄河防线。第一战区刘峙指挥的部队,和日军打仗,一触即溃。最后,一退一千几百里地,把部队都退垮了。中央军的炮七团是山炮团,炮可以分解开用骡马驭载。但在元氏撤退时,大部份炮被丢掉了。而我们炮十二团的炮都是用六匹马拉的野炮,在撤退时一门炮也没有丢。炮六旅的宫兵,对此都纷纷议论,对炮七团甚为不满。当时我们认为炮就是我们官兵的生命,炮就是我们消灭日寇的武器。遇到天大的困难,我们也要把它掌握在手中。在作战中只要人在,火炮就不能丢,唯恐火炮丢了,部队就难以存在了。我们炮兵连行军到鸭鸽营北端,被溃军遗弃的大车几百辆,堵塞了去路,两侧没有迂回路可走,田地中泥泞,炮车也不能行走,在这样困难的面前,官兵们则群策群力,推开大车腾出道路,折腾了一夜,才算扫清了障碍。天亮后又有敌机来干扰,我们就隐蔽待机,日夜兼行,终于安全撤退。蒋介石想消灭杂牌军的思想,我们是很清楚的,他对东北军则是利用一切手段予以削弱或改编掉。而中央军的炮兵旅团,则多是设法予以加强,既使丢了炮也给予补充,炮七团也正是这样。但东北军炮兵旅、团的番号,在抗战过程中却逐渐都撤销了,这跟对待东北军步兵的办法是一样的。东北军炮兵大多数只是保留了营的建制,归属于中央军陆军师的建制,如胡宗南第一军,有些师属炮兵营,基本上是原东北军炮兵团撤销后的炮兵营。同时又把东北军的炮兵营长更换了十之八、九,像锄草一样,把张将军培养的在部队中掌实权的,直接带兵的干部连根铲除,这就是东北军炮兵的悲惨命运。内容来自《沈阳文史资料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