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爸爸出医院回家的那一天，李可从人群中冲出来。
她疯疯癫癫地跪在我的面前。
然后一下又一下地磕头。
“求求你，把哥哥还给我！”
李可在家门口朝着我和我爸面前跪了下来。
她双眼红肿，头发凌乱。
一边哭一边把一张银行卡塞进我的手里。
“宋冉，这里有十万块钱。
“当初你爸花了五万买我哥，我现在给你双倍。
“我求求你放过他吧。
“把哥哥还给我好不好？”
她甚至在我面前磕头。
一下又一下。
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
李可的哭喊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
他们围在我们旁边一边打量着爸爸一边窃窃私语。
“这怎么回事？”
“你看那老头，像不像神经病？”
我被他们的话气得眼前一黑。
“你们说谁神经病?”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另一手挡在爸爸的面前。
爸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只能不安地攥紧我的袖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看热闹的人都讪讪散去。
只剩下我面前的李可。
看人散去，李可从地上爬起来。
也把银行卡收了起来。
“你嘴比以前厉害了。”她对我说。
我将银行卡扔回到了李可的身上。
并强忍住身体的颤抖。
“现在，你给我滚。”我咬牙切齿地说。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李可的话没说完，脸色变得僵硬起来。
“哥。”她叫道。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路边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这是时隔三年，我再一次见到宋泽楷。
他已经变成了成熟的青年。
身形瘦削，眉目冷峻。
“哥。”
李可看着他走近，狡辩说，“我只是来看看。”
“回去。”
宋泽楷一句废话没有就强硬地拉走了李可。
走前，他回头看了我和爸爸一眼。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
然而我已经迅速拉着爸爸进了家门。
砰地一声大门关上。
将他们两人隔绝在外。
我强撑出一个笑容，回头牵了爸爸的手。
“爸爸不怕，我们回家了。”
“宋小姐，我还是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说了我不需要。”
我不耐地打断了医生的话，拿着药往外走。
这已经不是医生第一次提出这样的建议。
每一次都被我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手机震动不停，被我关了机塞进口袋。
这几年的催债短信不停涌入。
我还了一次又一次的钱。
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被人撞了下。
手里的药都散落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立刻鞠躬道歉。
我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药盒。
烦躁与焦虑达到了顶点。
“你走路不长眼吗？脸上那俩窟窿是摆设吗？”
我火大地质问对方。
那人没想到我说话这么难听。
“神经病吧你，我都道歉了。”
那三个字触动了我的神经。
怒火一下子燃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我说什么，就被出现的宋泽楷按住了肩膀。
“抱歉，她最近心情不好。”
那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随即甩开宋泽楷的手。
“你来干什么？”
这几天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宋泽楷把地上的药捡起来递给我。
“爸最近睡不着吗？”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看到了我的药。
“安眠药还是要少吃，对身体不好。”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我不耐地打断他。
我的话让宋泽楷皱了眉。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我。
我推开他，“没话说就让开。”
宋泽楷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抓得很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宋冉。”
他的声音有些哑。
“你不要这么对我。”
那双眼睛总是很深情。
让我想起来那个夏夜。
他看着我说，“我会保护你的。”
而宋泽楷现在却说，“李可的事情我替她向你道歉。”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
我讥讽地笑了下。
“所以你又要替我原谅她了吗?”
宋泽楷张口变得有些艰难。
“她是我妹妹。”
我看向宋泽楷，眼眶有些发热。
“我曾经也是你妹妹。
“为什么受伤害的却永远是我?”
十岁那年，宋泽楷第一次来到我家。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眉目舒朗，脊背挺直。
只是他的好看带着疏离与冷意。
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爸爸带着他走到我面前。
“冉冉，你不是总说想有个哥哥吗？”
“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
爸爸温柔地对我说。
可我有些害怕宋泽楷。
于是躲在了爸爸的身后。
但是爸爸显然没有精力注意到这些。
他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家。
走前还嘱咐宋泽楷要照顾我。
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我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从小就有些内向的我鼓足了勇气开了口。
“哥，哥哥，”我有些结巴地说，“你好。”
宋泽楷垂下眸子看我。
我紧紧地拽着衣角紧张地看着他。
过了会儿他才轻声说，“你好。”
他的声音很好听。
我慢慢松了口气。
心里升起一阵欣喜。
我想，我也有哥哥了。
那天之后，宋泽楷在我家住了下来。
并且转学进了我的学校。
每天早上我们都会一起上学。
他会在清晨的早上站在楼下等我。
也会把我送到教室门口再离开。
同学都说我身边多了一个保镖。
“什么保镖？”
有人笑嘻嘻地说。
“以前都叫下人。”
宋泽楷听见了也不解释。
他好像并不在意别人是怎么说他的。
但是我不行。
我告诉他们，“宋泽楷是我的哥哥。
“谁都不能对他乱说话。”
我想了想，又加了句，“谁说我就揍谁。”
那天是我第一次挡在宋泽楷面前。
也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去反驳别人的恶意。
宋泽楷有些诧异。
我能想象得到他在诧异什么。
爸爸肯定和他说我是一个胆小鬼。
一个性格内向柔弱的胆小鬼。
所以他才会把宋泽楷带到我的身边。
那天晚上放学爸爸给我打了电话。
“冉冉，你今天很棒。
“哥哥今天夸奖你了吗？”
爸爸说话的时候，宋泽楷正好看向我。
他看了眼我的手机。
“很棒。”他随口说道。
明明他和爸爸说的一样，我却格外的开心。
那天之后宋泽楷依旧会把我送到教室门口。
只是他不再会装作没听见。
而是目光阴沉地盯着那几个嘴碎的男生。
从此再也没人敢嘴欠。
我和宋泽楷好像达成了一种默契。
他不爱说话，我也安安静静的。
他为我撑腰，我就努力支棱起来。
爸爸经常会夸奖我长大了。
也会顺带夸奖一下宋泽楷。
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眼眶湿润。
幼稚得像个小孩子。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
当我无忧无虑的时候。
我的爸爸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
后来我升入高中。
同班的男生写了封情书交到了我的手里。
那个男生面红耳赤的。
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先看看。”
说完他就跑了。
但是那封情书我没来得及看。
因为暗恋他的小枝抢走了那封信。
然后怒斥我。
“你离他远一点。
“自己有对象，就不要来祸害别人！”
我惊愕地看着她。
“你胡说什么？”
“那个每天来接你放学的不是你对象吗？”
我完全不知道小枝认为我们是这种关系。
我一下子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尴尬，羞耻。
还有一些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微妙情感。
“我们，我们是兄妹。”
我甚至又有些结巴了。
“算了吧。”
小枝冷笑着说，“谁不知道你是独生女。
“看他那么巴结你，说不准就是你爸给你招的上门女婿呢。”
我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
“恶心！龌龊！
“你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愤怒地骂她。
小枝也火了，二话不说冲过来就开始动手。
我们两人打到了一起。
就在我准备还手的时候看到了门口的宋泽楷。
他那样冷漠地看着我，目光讥诮。
就好像是终于发现了我的真实面目一样。
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已经转身离开。
“哥！”
我顾不得小枝，急忙追了上去。
我和别人打架的消息传到了爸爸耳朵里。
我还没想好怎么和宋泽楷解释。
就看到了客厅里的爸爸。
他坐在沙发上，没开灯。
我吓了一跳。
下意识抓住宋泽楷的衣角。
宋泽楷愣了下，把衣角抽了出来。
爸爸站了起来，声音低沉。
“宋泽楷，你过来。”
宋泽楷犹豫了下，然后走向他。
“啪——”
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宋泽楷的脸上。
宋泽楷的脸上立刻肿了起来。
“我让你照顾妹妹，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
爸爸愤怒地质问他。
“爸爸?!”我害怕地叫了声。
宋泽楷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么漠然又那么平静。
就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我顿时停在了原地。
好像发现了什么我一直忽略了的事情。
“冉冉，爸爸有事要单独和哥哥说。”
爸爸对我说，“你上楼去。”
他不是在征询我的意见而是在命令我。
宋泽楷也把头转了回去。
他没指望我会做什么。
他低头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但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爸爸还是一脸愠怒地看着他。
从小到大我都很温顺。
那天我却疯了似的挡在宋泽楷的面前。
对着爸爸大喊大叫。
“跟哥哥没有关系!
“是我不该打架。
“你要打就打我，不要打他！”
爸爸愕然地看着我。
然后生生被我气笑了。
我满脑子都是不服气。
就在我还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宋泽楷抓住了我的胳膊。
“宋冉。”
他对我说，“跟你没关系，上楼去。”
我执拗地看着宋泽楷。
他却没有让步。
那天我还是上了楼。
爸爸承诺不会再动手。
上楼前，我听到爸爸的声音。
“我是希望你照顾她，但只是以哥哥……”
“……对不起。”
他们在楼下谈了很久。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我都快要睡着了。
宋泽楷敲响了我的房门。
他面无表情地把热好的牛奶递给我。
我看着他脸上的红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哥。
“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哥哥。
我怕因为我的任性把他气跑了。
妈妈就是因为我的任性离开的。
我七岁的时候缠着妈妈要一个气球。
妈妈让我站在原地等。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爸爸说不是我的错。
但是我知道不是的。
眼泪掉下来那一刻。
我终于在宋泽楷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复杂的动容。
“别哭了。”他对我说。
他擦掉我脸上的眼泪。
然后告诉我，“以后不要打人。”
“我知道了。”
我对他说，“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的。”
宋泽楷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
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他对我说，“有事找我，我会保护你的。”
我被他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是宋泽楷。
我相信了你的话。
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
5
小枝后来给我道了歉。
“但是不要指望我和宋泽楷道歉。”
小枝说，“你和宋泽楷不一样。”
我知道小枝道歉已经是很大的让步。
所以也就没有强求。
但是那天以后小枝的话总是在我的耳边盘旋。
我突然意识到。
除了兄妹。
我和宋泽楷竟然还有别的可能。
一种莫名的滚烫的情绪在我心中滋生。
每当看到宋泽楷的时候。
我都会想起小枝的话。
然后我就会不自然地躲开宋泽楷伸向我的手。
宋泽楷茫然地看着我。
最后收回想要帮我拿书包的手。
“抱歉。”他的脸色有些不好。
“我不是……”
我立刻想要开口解释。
他又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我做这么多余的事情。”
我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但是对着他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想着离他远一点就好了。
不过那段时间他忙于高考。
我能和他相处的时间都很稀少。
“哥，你大学想去哪里念？”
“本地吧。”
宋泽楷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家。
但是高考之后他却选择了离家很远的地方。
我拿着录取通知书想要去质问他。
却被突然回家的爸爸拦住了。
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
再次见到的时候，爸爸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衬衫穿在身上都空空荡荡的。
“冉冉。”
爸爸叫住我。
很严肃。
“哥哥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你要学会离开他。”
我愣愣地看着他。
让我依赖宋泽楷的是他。
现在让我离开的也是他。
爸爸转而又说，“等你以后成家就好了。”
爸爸的话让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也不敢去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胡乱地抹掉眼泪然后“嗯”了声。
爸爸抱了抱我。
我摸着他瘦骨嶙峋的后背。
后知后觉地问，“爸爸，你怎么了？”
“爸爸没事，只是有点累。”
那个时候的我竟然毫不怀疑他的话。
宋泽楷很快去了外地上大学。
我没有去送他。
可他却给我打了电话。
“宋冉。”
他的声音很冷。
“你打算永远都不见我了吗？”
我咬着嘴唇没敢说话。
我觉得我说什么他都会生气。
宋泽楷嗤笑一声。
“你什么都不知道。
“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啊。”
他第一次嘲讽我。
让我毫无招架之力。
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他不联系我也不见我。
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我才会在家里见到他。
但也始终保持着疏离与冷漠。
他的刻意忽视让我心里非常不好受。
明明我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年宋泽楷破天荒地请假回家。
他说要在家过生日。
我认认真真地为他准备了生日礼物。
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和缓一下我们的关系。
但在那场生日会上。
我见到了自己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李可。
李可是我上高二的时候转学过来的。
比起同班同学的光鲜亮丽，她显得灰扑扑的。
老师让她选个座位。
她一眼就挑中了我旁边的位置。
在我身边坐下之后，她说，“我知道你，
“你叫宋冉，是宋泽楷的妹妹。”
她脸上带着怪异的笑，让我很不舒服。
但很快我发现她的书包上挂着一个小熊。
很眼熟。
我曾经在宋泽楷的身上见过同款。
“你的小熊是哪来的？”我问。
“我哥给的。
“他托一个叔叔送我来上学的。”
李可对我说，“他说会把所有我想要的东西都给我，不论什么。”
李可的话让我莫名觉得不舒服。
很快我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宋泽楷的生日会上我看到了李可。
李可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他。
我清晰地看见他眼里的开心与欣慰。
与看到我的时候完全不同。
我发现宋泽楷的注意力总是停留在李可的身上。
李可会叫他哥，会拉他的手。
宋泽楷会把我送的礼物随手送给她。
我再也忍受不了。
将宋泽楷拽到了阳台上。
“为什么她在这里？”
宋泽楷没看我。
“我想邀请谁是我的自由。”
“那我的礼物呢？”
“给我的，怎么处置也是我的自由。”
不争气的眼泪充盈了我的眼眶。
我质问的话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喜欢她？”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宋泽楷脸色那么难看。
他用那种极其厌恶与反感的目光看着我。
我心里一颤，随即听到他的话。
“宋冉，不要以为所有人都那么恶心。”
宋泽楷没再和我说话。
生日会不欢而散。
我恍惚地回到房间里。
然后发现，我的日记本不见了。
李可拿到了我的日记本。
并且砸碎了上面的密码锁。
我被她骗进学校卫生间。
李可拿着我的日记本。
和几个女生边读边笑。
“喜欢自己的哥哥，你恶心不恶心?”
我强忍着泪意，“你怎么拿到的?”
李可笑了，“进你卧室拿的啊。
“我说想进去看看，你哥就让我进去了。”
虽然早已经想到了答案。
但是李可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心痛。
李可举起日记本。
“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你说他会怎么想?”
她微微挑眉，“会不会说你恶心？”
李可的脸一瞬间和那晚的宋泽楷重合。
我暴怒地冲过去。
“把日记本还给我！”
她的几个朋友也冲过来把我摁在地上。
李可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还给你?为什么？”
她笑着看我，眼里满是厌恶与嫉妒。
“我不仅不会给你，我还会好好保存。
“只要你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就会拿出来恶心你。”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我只知道我必须要把日记本拿回来。
我奋力地挣扎。
那几个女生都险些没有摁住我。
李可让她们扒掉我的衣服。
还要把涮拖布的脏水泼在我的身上。
她们围着我，奚落我。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家里有点小钱就装清高。”
“没关系，反正我爸说她家现在不行了。”
慢慢地我不动了，仰躺在地上。
我脑中一片混乱，头疼欲裂。
李可拿日记本拍了拍我的脸。
我的脸火辣辣的疼。
“你现在装死是不是晚了点?”
我突然睁开眼睛。
用我这辈子最大的力气爬起来打了李可。
我死死地揪着她的头发。
李可高声尖叫着。
我们扭打在一起，她想跑我就把她抓回来。
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火辣辣的疼。
但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焦急的声音。
“李可！危险！”
是宋泽楷。
但他叫的却不是我。
我余光扫过站在门口的清瘦身影。
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表情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砰——
所有的声音与颜色都离我而去。
我的后背狠狠砸在了水泥地面上。
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宋泽楷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阳台边上的李可。
“抓紧我。”我清晰地看见他松了一口气。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救我。
我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头上，胳膊，双腿都被包扎了多处。
我像个死鱼一样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床边坐着的人听到动静立刻抬起了头。
是宋泽楷。
他的声音有些哑，“你醒了。”
他的眼下一片青黑，想要来牵我的手。
我艰难地移动手指躲开了。
宋泽楷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开口。
“我冲过去的时候你已经掉下去了，所以我只能先抓住李可。”
因为我已经掉下去了。
所以他只能先救李可。
听起来多么完美的借口。
“那如果我们是同时掉下去呢？”我问他。
宋泽楷没有说话。
看着他的沉默我已经明白了他的选择。
“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宋泽楷对我说，“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李可是我亲妹妹。
“所有人都可以不管她，我不能。”
难怪啊。
难怪宋泽楷唯独对她那么特别。
我和李可从来就没有可比性。
宋泽楷还要说什么，我已经闭上了眼睛。
换药的护士小姐姐好像看出了什么。
“病人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宋泽楷点点头，起身走出了病房。
后来宋泽楷一直在医院里陪床。
那天他给我削苹果的时候划了手。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宋泽楷第一句话却是对我说的。
“这个苹果不能吃了，我给你换一个。”
我看着地板上他手指滴下的血滴。
突然觉得这样没意思。
“算了。”
这是那天以来，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宋泽楷猛地看向我。
“你终于肯说话了。”他松了口气。
他告诉我李可已经被开除了。
以后她不会再来伤害我。
那天之后，我对他的态度和缓了一些。
他也总会不自觉地看着我入神。
在被我发现之后又李可移开视线。
“你不用回学校吗？”我问。
“等你好了我再回去。”
就在我以为也许我们只会这样的时候。
我接到了一通电话。
那天宋泽楷没在，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一接通就听到了一阵哽咽。
即便没说话，我也能听得出来这个声音。
是李可。
“哥，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为了给我筹钱治病，我们也不会分开。
“都怪我。”
我的脑子嗡得一片空白。
一切想不通的地方终于都串联了起来。
难怪宋泽楷看起来那么的冷漠。
我以为他是面冷心热。
原来他只是真的不喜欢我。
电话那头李可抽泣了很久。
我紧紧地抓着手机，手心生疼。
宋泽楷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你的错，我们是亲兄妹，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哥，不要让我转学好不好？
“我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里，我不想走。”
然而宋泽楷拒绝了她的请求。
“宋冉现在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你怕她会报复我吗？”
宋泽楷沉默了两秒，然后“嗯”了声。
李可急了。
“她喜欢你，万一她要你跟她在一起怎么办？
“哥，你不能再跟她妥协。”
宋泽楷这回没有立刻回答。
我忍了很久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
胸口的钝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宋泽楷下午的时候又来了。
他手里拿着我的日记本。
在我和李可扭打的时候，日记本已经被撕坏了。
而现在宋泽楷又把它粘好了。
我看着这坑坑洼洼又脏兮兮的日记本。
抬手把它扔了出去。
宋泽楷皱眉问，“你不要了？”
我看着他笑出了声音。
“我是不是真的很好骗。
“所以才能被你从小骗到大?”
宋泽楷皱起了眉头。
“宋冉，你又在胡说什么?”
他下意识地教训我，又突然想起来现在的状况。
他将我扔出去的日记本捡了回来。
然后拿着它坐在了我的床边。
我恶狠狠地盯着那本日记。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望它没有存在过。
然而宋泽楷的话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都看到了。”
宋泽楷习惯了我的仰视与依赖。
我也离不开他。
直到现在他依旧这么认为。
他淡淡地说，“我们可以在一起。”
我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让我不再追究李可吗？”
我看着宋泽楷的脸色骤变。
无视他的脸色继续说着。
“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当初你可以为了她跟我爸走，现在又可以为了她和我交往。
“怎么，你就这么廉价吗？”
宋泽楷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的手死死地攥着拳头，青筋毕露。
“宋冉，你就不配别人喜欢。”
他都走到门口了。
又回头看向我。
“我再告诉你最后一遍。”
他撑着门看着我，声音发紧。
“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
宋泽楷等了好一会儿。
确定我不会改变主意后默然离开了。
他应该松了一口气才对。
可是我却莫名觉得，他好像很难过。
错觉吧。
他怎么会难过呢？
那天宋泽楷愤愤离去。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傻子也会有开窍的一天。
可笑的是，这一切都要感谢李可。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
我本来打算出院后和我爸谈一谈宋泽楷的事情。
但我没想到，比我动作更快的是意外。
我爸的公司破产了。
他还进了精神病院。
尽管电话里就知道我爸的情况不容乐观。
但是看到他在病房里疯疯癫癫地大喊大叫的时候，我还是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妈去世以后，他的精神状态就有些不太好。”
我爸的主治医生对我说。
“这次公司破产，打击有些大，所以——”
医生扶着我从地上站起来。
他怜悯地看着我。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地接受治疗了。
“但这一次，他没能熬过去。”
我用身上所有的钱交了费用。
然后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里。
短短几天我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任何人能够让我依靠。
也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我把通讯录里的电话都打了个遍。
他们要么不接电话，要么就说自己现在也困难。
我甚至想到了宋泽楷。
然而无论我怎么打电话他都不接。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
我能得到的消息他也能。
我对宋泽楷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最后还是打过架的小枝给了我一笔钱。
她对我说，“宋冉，生意场上没人想你们好。”
她又说，“你长点心眼，不要随便相信人。”
宋泽楷再联系我是为了把自己的户口迁出去。
“你这么急着要和我们家划清界限吗？”
宋泽楷的声音有些冷。
“你都这样了还这么嘴硬?
“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大小姐吗？”
我没忍住打了他一巴掌。
红色的巴掌印在他脸上浮肿起来。
我情绪激动地在他身上又踢又打。
他一开始还忍着，后来只能出手制止我。
“你永远都是这么天真，现在才知道生活真正是什么样子吧。”
最后我挣脱开他累得坐在了地上。
“就这样吧，你走。”我对他说。
“我爸对你不算好，你对我也不算好，我们扯平了。”
他沉默了。
半晌之后问，“那你对我呢？”
我看向他，“我只想让你滚远一点。”
宋泽楷看着我攥紧了手。
这一次他没有对我反唇相讥。
而是安静地转身离开。
他走后我高考失利只上了一所普通大学。
为了给爸爸治病和还债，我变卖了家里所有能变卖的东西。
然后日复一日地打工攒钱。
三年的时间匆匆过去。
前段时间，有个匿名捐赠人替我还清了剩余欠款。
我才得以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喘息。
但即便如此钱也总有花完的一天。
我不得已把爸爸从精神病院接到了我租住的地方。
然后，我再次遇到了宋泽楷和李可。
再一次吃下安眠药，我闭着眼睛数羊。
期待自己今天晚上能够睡着。
我已经失眠好几天了。
我怕我会猝死。
我死了谁来照顾爸爸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
我毫无防备地接起来，然后听到了宋泽楷的声音。
“我们见一面。”
我立刻挂断了电话。
宋泽楷一次又一次打过来。
我直接关了机。
但没想到宋泽楷直接找上了门。
我没办法，锁了家门跟他下了楼。
我不耐地催促他，“有话快说。”
宋泽楷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不是白天李可塞给我的那一张。
我盯着那张银行卡。
强迫自己把自尊踩在脚下。
在钱面前，自尊又能算得了什么？
“多少钱啊?”我接了过来。
“十万，是我这两年工作存下的。”
宋泽楷皱了下眉，有些不太习惯我这个样子。
“你有这么多钱怎么不早拿过来?
“算了，能给钱就行。”
“宋冉。”
我扭头就要上楼，宋泽楷却拉住了我。
我嗤笑一声。
“我不会去报复李可的，你可以走了。”
看在钱的面子上。
我可以忍耐她一次。
但是宋泽楷还是没有放手。
我发了疯地想要甩开他。
他却直接抱住了我。
“冉冉。”
我听到他哽咽的声音。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我了。
可是我却对他说。
“不如多给我钱吧。”
我早就过了和他谈感情的时候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爸爸已经开始犯病。
他疯狂地大喊大叫。
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在了地上。
“冉冉！”
他一看见我，眼睛一亮。
我的眼睛立刻湿润了。
“爸爸。”我朝着他跑了过去。
“你想起我了是不是?”
还没等我走到他面前，一只手将我拽开。
下一刻一个花盆在我面前四分五裂。
如果我没有躲开，那么这花盆会砸在我的头上。
我愣愣地去看爸爸。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说有人要杀我，让你带我走。
“你为什么不管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他的幻想。
他觉得这间房子不安全。
他想要离开。
爸爸冲过来就要打我。
被我旁边的宋泽楷扯到一边控制住。
我的爸爸，用了他这辈子最肮脏的词汇骂我。
他看着我像看着仇人。
好像我才是那个想要害死他的人。
“你为什么不管我！为什么！
“不孝女！畜生！”
我浑身颤抖地看着他发病。
看着他浑身痉挛。
最后骂累了头一歪就睡着了。
我想要走过去，脚一动却坐在了地上。
“冉冉。”
宋泽楷走到我的面前。
“爸病得太严重了。
“我出钱，把他送回医院吧。”
我从地上爬起来拿了块沾湿的毛巾。
然后爸爸嘴角的秽物擦干净。
宋泽楷想要接手，被我推开了。
“你说，”我突然问，“他是不是真的很恨我?”
宋泽楷半跪在我面前。
“不，”他说，“爸爸最爱你了。”
我没有把爸爸送回医院。
我试探性地问过他。
他说那里有魔鬼，他不要回去。
我知道他害怕医院，害怕医生，也害怕没有我。
虽然他没说，但是我知道。
我夜以继日地跟着他，照顾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祷被上天听到了。
我竟然觉得爸爸的病好转了。
他不会再大吵大闹。
会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有的时候还会叫我的名字，问我宋泽楷在哪。
我只能撒谎说他上班去了。
那段时间宋泽楷每天都会来。
他坐在院子里陪爸爸说话。
爸爸就开心地拉着他的手。
像个小孩子一样。
爸爸说，“你要好好照顾冉冉。得让着她。”
宋泽楷目光一暗，“我会的。”
“你刘叔叔家的老二挺好的，你跟她说说。”
“爸爸，”我打断了他的话，“该看动画片了。”
爸爸开心地去看动画片。
宋泽楷站到我的面前。
我随口问道，“什么刘叔叔家的老二？”
“爸看中了刘叔的二儿子做女婿，想让我考察一下。
“但我觉得他不合适你所以拒绝了。”
宋泽楷看向我，“你不想问问为什么吗？”
他深吸了口气。
那张素来淡漠的脸变得有些紧张。
“是因为我的私心，我觉得——”
我本来已经打算走开。
听到这我停下来看向宋泽楷。
“宋泽楷，你喜欢我吧？”
宋泽楷脸色一变，却没否认。
我早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他喜欢我。
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可那些感情却早已因为种种原因变质。
留给我的只有痛苦。
我淡淡地笑了。
“但我看不上你。”
回家的第七天。
那天早上似乎要下雨，天气阴沉沉的。
我去医院给爸爸拿药。
宋泽楷把车停在路边拦下了我。
“我送你回去。”
我抬头看了眼天，果断坐上了他的车。
但显然我们不太适合坐在一起。
狭窄的空间显得有些窒息。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宋泽楷开口。
“也在想尽办法去弥补你。
“但是你得让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我扭头看向窗外，表情麻木。
“阴天的时候我会腿疼。
“走到高处会恐惧瘫软。
“仰躺着会感觉眩晕。
“这是坠楼的后遗症。
“晚上睡觉依赖药物的不是我爸。
“是我。”
宋泽楷的呼吸一滞不敢再开口。
“我还没有追究只是因为没有精力去和你们扯皮。
“我真的很累。”
我冷冷地说，“但不代表我会放过你们。”
宋泽楷问，“你想怎么样？”
“让我把李可也从楼上推下来一次，”我顿了顿，“要么你也行。”
“一命换一命，公平吧?”
宋泽楷没有回答，方向盘上的手却青筋暴起。
我知道，李可是他的命脉。
以前是，现在也是。
“那样就可以吗？”
我震惊地看着宋泽楷。
“你疯了?”
他只是眼神哀伤地看着前方。
“我是疯了。
“冉冉，为什么你从来不会对我服软呢?
“我就那么让你看不起吗？”
我一句话没说地下了车。
然而我刚刚打开家门。
就看到了和我爸坐在一起的李可。
“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我尖利地质问她，冲过去将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李可甩开我的手。
“过来看看而已。”
她看了眼宋泽楷。
宋泽楷脸色铁青，“你碰了我的钥匙?”
因为宋泽楷每天都要过来。
而我有时候要出门就给了宋泽楷一把钥匙。
我愤怒地看着他们。
我知道，我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宋泽楷冲到我的面前想要解释。
但是李可突然哭了起来。
“哥，我好难受，我想回家。”
宋泽楷张了张嘴，走向我的脚步停住。
他对我说，“李可有抑郁症。”
“都给我滚！”
我拿着扫帚将他们赶了出去。
我气喘吁吁地回来。
爸爸还坐在沙发上继续看动画片。
我试着询问李可对爸爸说了什么。
但是爸爸却一直在看动画片。
我松了口气。
他现在应该听不懂什么。
我进卧室拿了条毛毯给他。
“爸爸。”
我坐在他的旁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就这样相依为命好不好?”
爸爸没有说话。
但他的头向我歪了歪。
宋泽楷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我挂断。
我太累了，靠在爸爸肩膀上就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
沙发上只有我一个人。
毛毯也盖在了我的身上。
一种莫名的恐慌席卷了我的内心。
我立刻起身寻找爸爸。
然而整个院子里都没有他的踪影。
我刚刚冲出房门就看到了宋泽楷。
他快步走过来。
“爸呢？”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开着车带我四处去找，我也报了警。
在我找了整整三个小时之后，我在原来的家附近找到了他。
他安静地坐在地上。
身体散落着一个空的药瓶。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的安眠药。
他太安静了。
安静到我甚至以为他睡着了。
可他身体冰冷僵硬。
没有一丝生气。
“爸爸。”
我看着他的脸，再也没忍住地趴在他身上痛哭起来。
“明明说好了要陪着我的。
“为什么你抛下我就先走了?
“你不要冉冉了吗？”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的时候。
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
从今以后。
再也没有我在意的人了。
一直到爸下葬都是宋泽楷一手操办的。
“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宋泽楷求我，“求你，冉冉。”
葬礼结束过后，我像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喝水。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
从我爸死的那一刻起，我就跟他一起死了。
我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遗书。
不过不是现在写的。
被他放在枕头下，都有些泛黄了。
我寡言的父亲在遗书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从小到大的事情。
他说他很爱我，我是他的小公主。
他说他不放心我一个人，他给我找了个哥哥。
他说哥哥对我很好，他很放心。
遗书到这里断了很久。
直到一行最新的字迹。
写得歪歪扭扭，与上面潇洒漂亮的字迹形成了鲜明对比。
[冉冉不幸福。]
[爸爸错了。]
这五个字让我眼前一片模糊。
也让我无比的痛恨。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我而痛苦。
而我竟然连最后的安宁都没有给他。
我约了李可出来。
见她甚至都不需要什么理由。
我想要见她，她也一样想要见我。
一见面，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我。
“你爸都去世了，我哥终于可以摆脱你们了。”
我死死地盯着她。
手心被自己掐得生疼。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宋泽楷吗？”
李可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了。
但是她并不在意。
她冲我笑了下。
“是，也不是。
“宋冉，我一直很讨厌你，也很讨厌宋泽楷。”
我觉得不可思议。
李可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们是兄妹，凭什么能被收养的就只有他?”
她靠近我，低吼着。
“他去过好日子，我却留在孤儿院里受欺负。
“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又让我离你远一点。”
李可眼里都是怨恨。
“凭什么呢？”
李可看着我，“所以我都告诉你爸了。
“我告诉他，宋泽楷这几年是怎么欺负你的。
“你爸一听就哭了。”
李可像是说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
“疯子竟然也能听懂人话，真好笑。”
我木然地看着她，从痛苦到麻木。
手心的疼痛让我清醒过来。
“你才是疯子。”我对李可说。
“为什么你们兄妹的事情要连累我爸，他做错了什么?”
李可盯着我，恶毒地说，“谁让你爸养了你呢。
“反正他现在都死了，你还能怎么样？”
我脸上露出疯狂扭曲的笑。
“李可。
“你怎么这么该死啊。”
我说完就朝着她冲了过去。
被我握在袖子里很久的刀终于暴露了出来。
刀尖划过她面前的桌子，发出尖厉的声音。
李可没想到我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她一边尖叫着一边逃跑。
“救命啊，杀人了！
“救命啊！”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身影想要冲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宋泽楷拦住了我。
他死死地抱住我，抢走了我的刀。
“冉冉。”
他一遍又一遍叫我的名字。
“冉冉，不要毁了自己。
“爸已经走了，你不能再出事了。”
我的泪水决堤，牙齿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肩膀。
“宋泽楷，你为什么还不死?”
宋泽楷也在哭。
声音哽咽。
“冉冉，你得好好的，才能看见我的报应。”
“我……”
我的话没说完。
宋泽楷突然带着我转了下。
噗嗤一声，那是利器没入身体的声音。
我愣愣地抬起头，看见满脸惊恐的李可。
“哥。”
李可退后两步，满手血红。
“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哥，你肯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她满脸希冀地看着宋泽楷，幻想着宋泽楷会原谅一切。
而宋泽楷依旧抱着我，身体却在发抖。
“冉冉。”
他带着哭腔，声音颤抖。
“冉冉，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履行我的承诺。”
明明最一开始，他是真的想要保护我的啊。
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宋泽楷说完之后便倒在了地上。
大片大片的血红色在他身下绽开。
李可惊恐地缩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警笛声，尖叫声与喧闹声夹杂在一起。
我仿佛又回到了坠楼的那一天。
只不过这一次，宋泽楷选择的是我，放弃的却是他自己。
李可被送进了监狱。
而宋泽楷也没有再醒过来。
我们之间的纠缠最终以这样荒唐的方式结束。
听说李可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在监狱里总是幻想自己是个男人，还吵着要见自己的妹妹。
我知道，那是她幻想出来的宋泽楷。
宋泽楷留了些东西给我。
我才知道他那时候迁出户口是为了去另外一个地方工作。
对方承诺三年后会给他一大笔安家费。
那笔钱最终进入了我爸公司的债权人的账户。
除此之外他还留下了一本日记。
是当年我扔掉的那本。
前半部分是我的暗恋。
后半部分则写满了他的感情。
我没看，一把火都烧了。
让它连同我所有的过往一起消散。
再后来，我去了另外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
一个没认识我，也没有我认识的人的地方。
也不再需要任何药物助眠。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爸爸的遗书。
“爸爸。”
我迎着温暖的春风闭上眼。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