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再度响起的时候,沈宁嘉终于认命地睁开了眼睛。
她摸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再不起来,一会儿肯定得迟到。
沈宁嘉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左臂,翻身下床,走进厕所。
说来也是倒霉,前段时间她跟几个同事去观海公园出外勤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刚开始以为只是脱臼,结果后面越来越疼,去了医院才被告知左臂尺骨骨裂,虽然不需要手术,但保险起见医生还是给她打了石膏。
当然,受伤也有受伤的好处,杂志社立马就给她批了一个月的病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她也因此度过了一段既痛苦而又美好的带薪休假时光。
才刚刷完牙洗完脸,手机便响了起来。
因手上沾了水,沈宁嘉伸出食指滑动了下屏幕,直接开了外放。
没等她说话,在外地出差的室友兼好闺蜜孙欣雨先出了声:“沈大记者,还活着不?”
“活着呢。”沈宁嘉语气中带了丝无奈,“正准备出门。”
“出门?你不是自从成了独臂侠之后,都不想出去吸引群众目光的吗?”不到两秒,孙欣雨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哦……对哦,你要去晴姐家,参加平安夜聚会呢。”
沈宁嘉手上动作一顿,对着手机幽幽道:“这哪儿是平安夜聚会啊……分明就是相亲宴。”
孙欣雨在电话那头幸灾乐祸地笑:“可就算你清楚这是相亲宴,你也不得不去。”
沈宁嘉再次叹了口气。
是啊,她不得不去。
孙欣雨口中的晴姐名叫季晴,是杂志社里沈宁嘉的直属上司,为人热情爽朗,待沈宁嘉如同亲姐妹一般。
这两周她因为手臂受伤在家休息,季晴几次三番打了电话邀请她去家里吃饭,还说段封封很想她。
段封封是季晴的女儿,跟沈宁嘉关系特别好,上次小姑娘的生日会她就因为出差没去成。
今晚是平安夜,怎么说她也要走一趟,把圣诞礼物拿去给小姑娘吧。
见她许久没有声响,孙欣雨苦口婆心道:“哎呀,宁宁你就去吧,过了年你可就29岁了,马上就三十啦,是时候该找个男人好好谈谈恋爱了。而且晴姐介绍的男生大多数都毕业于华清,那可都是顶级理工科学霸耶,改善你的理科基因。要不像你这种连小学奥数题都算不出来的,以后有了孩子该咋办呐?”
……
不理会孙欣雨在那头吱哇乱叫,沈宁嘉直接挂断了电话。
洗漱完毕,沈宁嘉打开衣柜,正想换身衣服,一旁的手机又振动个不停。
她拿起手机,看到了来自季晴的信息轰炸:
【宁嘉!!!】
【今晚必须得来啊!】
【今晚会来一个王炸!优质!单身!大帅比!】
【这个优质男人我一定留给你,不让其他小姑娘抢走!】
-
急急忙忙赶去浦东,结果到了季晴家,沈宁嘉发现自己来早了,其他客人都没到……
季晴正忙着布置餐厅,沈宁嘉原本想过去帮忙,却被季晴一个眼神给劝退了。
于是她就只好傻坐在沙发上,对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发呆。
没多久季晴的丈夫段凌峰从厨房出来,见她左臂打着白色石膏,不由问道:“宁嘉,也就几个星期没见,你手臂怎么就成这样啦?”
没等她开口,季晴已经回答:“她前几周出外勤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为了抱住一个差点被自行车撞倒的儿童模特,结果自己受了伤。”
段凌峰开玩笑道:“那你岂不是带薪休假?”
沈宁嘉摸摸鼻子,笑了笑说:“是啊,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休假之后,肩上的重担可都移到晴姐那里去了。”
季晴百忙之中瞅了她一眼:“我看你可不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明明很爽很欢乐。”
沈宁嘉但笑不语。
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客人到了。
为首的是段凌峰的大学学弟兼合伙人宋临清,身后还跟了三男两女,看起来都很年轻。
沈宁嘉见过宋临清,但其他人还是头回见。
打过招呼后,段凌峰便跑进厨房忙活去了。
季晴泡好茶水,端给客人。
客人们嘴上虽然说着谢谢,眼神却不约而同地飘向另一个地方。
季晴顺着他们的视线转过脸去,待看见端坐在一旁的沈宁嘉时,了然一笑。
这种情况,季晴已经见怪不怪了。
沈宁嘉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身材高挑,五官精致,再加上皮肤天生就白,就算是披着麻袋,素面朝天,也能动人十足。
此时她正跟宋临清聊得欢快,眼睛溢满了笑,弯成漂亮的月牙儿,清新得如同幽绿之中的栀子,让人忍不住想偷偷摘下来,放到透明玻璃瓶里藏起来。
季晴越看越欢喜,她咳嗽一声说:“临清,你这学长是怎么当的,也不主动介绍一下。”
“哦对,我都差点忘了。”宋临清弯唇一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沈宁嘉沈记者,跟嫂子是同一个杂志社的。”
说罢,他又转向沈宁嘉:“宁嘉,这几位都是我和峰哥的学弟学妹,有的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有的是在其他公司工作,但都在上海,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话音刚落,客人当中看着比较外向的男生率先跟沈宁嘉握手,有人起了头,剩下的几个小年轻也都一一地跟沈宁嘉打了招呼。
-
吃饭时,季晴拉着沈宁嘉到身边落座。
沈宁嘉乖乖坐下,脑子里却在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低调地溜走呢?
这时宋临清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Iverson还没到呢?我们不等他?”
“不等了,先吃吧。”段凌峰大咧咧地说,“他临时有个会议,估计要半小时呢,等他来咱们都饿死了。”
Iverson?这个名字她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沈宁嘉心里狐疑,但也没太在意,因为接下来她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满桌精致美味的菜品上面了。
吃着吃着,沈宁嘉就发现,全桌只有自己是在认真吃饭。
其他人都在那儿忙着聊天,时而聊人生,时而聊理想,时而聊近况,时而聊旧忆,渐渐地,他们聊天的中心就变成了那个叫作Iverson的男人。
听到这个名字,沈宁嘉的八卦之心油然而生,假装自己是在低头安静用餐,却把他们的交谈,一字一句,全都听进耳朵里。
这个叫做Iverson的男人简直就是美强惨的典型代表,在华清经管学院甚至是校友圈里非常有名,学弟学妹们都很仰慕他。
据说他家庭条件不太好,但同时又是个目标很明确的人,打定了主意要出国深造,因此大学时拼命兼职攒留学经费,每天打好几份工,可学习上也毫不下降,几乎每个学期都能拿到全额奖学金。
后来他成功地拿到了入学offer,留学美国,硕士毕业后直接进入顶级投资公司EH工作,闯荡华尔街,短短五年走上投行高位。
前几个月他更是被总部调回上海,直接升任EH大中华区的投行部总监……
听到这儿,沈宁嘉渐渐意识到了。
原来他就是姐夫之前提过好几次的大学学弟,原来他就是晴姐说要介绍给她认识的王炸!优质!单身!大帅比!
听起来这个男人确实是很优秀,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长得帅。
毕竟晴姐的审美有时候挺迷的……
对于沈宁嘉来说,有钱能力强这些都是次要,长得帅才是主要。
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看人首先看的就是脸和身材。
孙欣雨为这点无数次劝告过她,让她做人不要那么肤浅,颜值只是表象,金钱才是趋向。
但是吧,她偏不听,这世上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
正当沈宁嘉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铃响了。
大家的交谈被这忽如其来的声响打断,整个餐桌上逐渐安静了下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来了。”段凌峰笑了笑,起身过去开门。
几秒之后,玄关处便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哥。”
段凌峰抱怨道:“咱俩可终于见面了,我都约了你快一个月了。”
男人声音带笑:“这不是刚回国嘛,太忙了。”
清润好听的嗓音由远及近,竟带着一种来自记忆深处的熟悉感。
沈宁嘉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稍抬眼睑怀着好奇望去,待看到来人的模样时,她整个人怔住了。
姗姗来迟的男人穿了件纯黑色的西装外套,身形硕长,五官俊朗,他跟在段凌峰身边,迎着众人的目光,款款走进餐厅,姿态沉着而优雅。
不过几步,他们已经走到了餐桌前面。
段凌峰笑眯眯地说:“宁嘉,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学学弟,秦勉。”
听到这话,沈宁嘉才回过神来,只觉心脏怦怦直跳,却也从容地起了身。
站定后,她稍一抬头,视线触及来人的面庞。
眼前的男人神色寡淡,却又略显闲散,眉头微扬,眼眸漆黑明亮,眼角泪痣在头顶莹白吊灯的映照下,鲜明可见。
此刻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可他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沈宁嘉,不发一语。
整个画面就像是定格一般。
沈宁嘉轻轻吸了口气,想要率先开口,来打破这个僵局。
恰在此时。
男人慢慢弯起嘴角,而后伸出右手,对她说:“好久不见。”
沈宁嘉愣愣地看着秦勉,眼睛都忘了眨。
犹豫了几秒后,她轻轻地握了下他的手:“好久不见。”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掷向沈宁嘉,尤其是季晴,先是看了看秦勉,再看看沈宁嘉,眼中的惊讶一览无余。
沈宁嘉心虚对着季晴笑了下,而后望向面前安然自若的秦勉,纠结着要不要向众人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她该对他们说些什么呢?
说什么都不对吧。
无论说什么她都有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
毕竟她跟秦勉的关系并不好,她还非常清楚地记得,当初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以争吵告终的……
“Iverson,你跟宁嘉,你们认识啊?”好在这时宋临清突然发问,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闻言,秦勉点点头,语气淡然:“我跟沈小姐是高中校友。”
“那正好啊!”一旁的段凌峰夸张地说,“你跟宁嘉都是南安人,又是高中校友,如今相聚在这里,这就是缘分呐!”
听到这话,秦勉轻挑了下眉,而后深深地看向沈宁嘉,似笑非笑:“嗯,的确是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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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勉不愧是昔日华清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他的到来使得饭桌上的热闹气氛更添几分。
几个小年轻虽然没见过秦勉,但是对他好奇已久,打过招呼后,便叽叽喳喳地问他各种关于投行的问题。
秦勉始终微笑着,一一解开他们的疑惑。
几个小年轻听得眼睛发亮,纷纷端起酒杯跟秦勉敬酒。
秦勉淡淡一笑,婉拒道:“待会儿还有工作要忙。”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又问起他在EH的工作内容和强度。
他们谈得投入,沈宁嘉这个闲得发慌的人便也在一边听着。
她对EH也算是有些了解。
EH是一家国际知名投资公司,总部位于美国华尔街,在全球近一百五十多个国家及地区设有分支机构。
之前他们组负责的《人物周刊》要出一期金融专题,她曾跟着季晴采访过几位金融大佬,其中就有一位是EH的高管。
像EH这种外资公司,一般都偏向于外籍职员,作为一个中国人,能够受到如此重用,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大中华区投行部总监的位置,秦勉确实很厉害……
不过,既是在投行部,又是部门主管,免不了要到处应酬,以秦勉那冷傲孤僻不喜与人交往的性格,吃得消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才冒出头来,就被沈宁嘉狠狠地打了下去。
她看着秦勉在那儿谈笑风生,说话时眉宇间神采飞扬,任她怎么找都找不出当年那个高冷少年的影子。
也许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性子早就变了吧……
沈宁嘉沉思着,一时忘记了收回目光。
秦勉正跟几个小年轻说着在美国读书时的趣事,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忽地一顿,朝沈宁嘉看了过来。
他望着她,微微抬眉,虽然嘴角带笑,却无端给人一种压力。
沈宁嘉心里一跳,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季晴轻声道:“宁嘉,跟我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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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厨房,季晴便问:“怎么样,秦勉,还行吧?”
沈宁嘉不在状态地点点头:“还行……所以,你和姐夫之前说要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就是他?”
季晴脸上满是笑:“对啊,他是你姐夫的大学学弟,刚回国没多久,没想到你跟他竟然早就认识,这不刚好吗!”
沈宁嘉勉强一笑:“认识是认识,但其实我跟他不怎么熟的,甚至高中的时候,还闹过矛盾。”
“啊?因为什么?”季晴嘴边的笑容一收。
“因为,因为各种事情……”沈宁嘉也不知从何说起,“我们俩磁场不合,看对方都觉得有点不顺眼。他大概从头到脚都看不惯我。”
季晴皱了皱眉,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沈宁嘉摇摇头:“没误会,真没误会,我跟他就是纯粹的磁场不合。”
“那可惜了,他刚回国,又是单身,而且你们还是老乡,本来我和老段打算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发展一下的。”
沈宁嘉急忙摆手:“别了别了晴姐,我跟他真的不可能,我跟他……”
恰在这时,有人轻扣门板,打断了沈宁嘉的话。
沈宁嘉和季晴望过去,俱是一愣。
因为门外那人,是秦勉。
-
秦勉进来拿蜂蜜水,可眼睛却盯着沈宁嘉,眼神直白而又若有所思。
说人闲话被当场抓包,沈宁嘉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尴尬得简直想遁地逃走。
过了没多久,沈宁嘉回到餐厅,继续在之前的位置上坐下。
大家谈天说地,其乐融融,只有沈宁嘉心头萦绕着一种逃不掉的窘迫感,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陪伴着她挨到了饭局结束。
宋临清和学弟们告辞离开。
送走他们几个后,段凌峰和秦勉回到餐厅继续聊天。
季晴便也没理会他们兄弟俩,拉着沈宁嘉进了段封封的房间。
段封封已经睡着了,房间里一丝声响都没有。
季晴语重心长地对沈宁嘉说:“就算你和秦勉当初闹过矛盾,但你也最好当作啥事没有,交交朋友,且不论他是姐夫的学弟,做我们这行,最需要人脉,万一以后有采访任务,需要联系什么人,还可以找他帮忙不是么?”
沈宁嘉点点头,轻声回答:“放心吧晴姐,我懂的。”
另一边的餐厅。
段凌峰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学弟,忽然生出几分难言的情绪。
当初在北京读大学时,他和秦勉就很要好,还介绍秦勉去他所在的公司实习,只不过后来秦勉去了美国,而他则来了上海。
当然,这些年来就算不在同一个地方,他们也挂念着彼此,时常联系,也因此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好友——宋临清。
后来宋临清回国,更是直接加入了他的公司,成了他的合伙人。
也因此,秦勉这些年来在投行工作的不容易,他虽然不曾旁观,却也从宋临清那里了解了个大概。
想到这些,段凌峰不由关心道:“怎么样,刚回国,公司那边都还适应吧?”
秦勉笑了笑说:“国内的行事方法跟总部那边的确有所不同,但我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想要适应这些,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那就好。”段凌峰欣慰地点点头,又说,“他们肯给你这样的位置,说明你这些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往后……希望你越战越勇吧,最好能拿下整个分部。”
秦勉也没谦虚,扬了扬眉说:“一定。”
说到这里,段凌峰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道,“哎对了,没想到你跟宁嘉竟然是旧相识?上次给你看照片,你怎么没说你认识她啊?”
秦勉顿了一下,面色平常地说:“没太注意。
“宁嘉蛮好的,人美心善。”段凌峰回忆道,“前几年封封生了重病,那时候我出差去了外地,你嫂子身边没有人,都是宁嘉跟她一起去医院照顾封封,所以封封谁都不跟,就喜欢跟她。”
秦勉垂眸不语。
见他默不作声,段凌峰继续说:“你这些年来也不容易,既然事业有成,那终身大事也应该上点心了。”
秦勉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段凌峰:“峰哥,让你和嫂子费心了。我跟沈宁嘉……是没有可能的,她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我。”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段凌峰一愣:“阿勉……”
段凌峰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督见沈宁嘉从偏厅过来,便连忙止住了话头。
他看见沈宁嘉穿好了外套,问道:“宁嘉你要回去啦?
沈宁嘉拿起沙发上的包包:“嗯,挺晚了,姐夫,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看向秦勉,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秦勉与她眼光一碰,便垂下了眼睛,低头看腕表:“我也先回去了。”
段凌峰惊讶:“这么快?”
“还有点工作要做。”说着,秦勉站了起来,扣好西装外套。
“行,都回去吧。”段凌峰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而后笑眯眯地站起来,走到沈宁嘉面前,“宁嘉,让阿勉送你吧,他没喝酒。”
“啊?”沈宁嘉连忙拒绝,“不用了,我那里比较远。”
“没事儿。”段凌峰热心道,“他住花城公寓,离你那也不远,宁嘉,你手不方便,就别去挤地铁了。”
“……”
谁说不远的,简直是一个南一个北……沈宁嘉腹诽。
再说了,刚刚讲闲话被秦勉抓包,她这会儿只盼望着能够赶紧离开这里,哪儿还有脸蹭他的车啊。
可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拒绝,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季晴的声音:“宁嘉,就坐阿勉的车回去吧,你们这么久没见,刚好叙叙旧。”
几乎是一锤定音。
沈宁嘉无奈道:“好吧。”
见她点头,段凌峰看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的秦勉,问道:“可以吧?”
秦勉缓慢抬眼,淡然地嗯了声,再看向沈宁嘉,低声吐出几个字:“我送你吧。”
平安夜十点出头,正是年轻人出门享受夜生活的最佳时段,也因此,前方通往高架的路口被堵得水泄不通,像糊了一锅的大杂烩。
堵成这样,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
沈宁嘉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可不想跟秦勉单独相处几个小时,想想就觉得窒息。
就在她望着窗外腹诽的时候,秦勉忽然喊了她一声:“沈宁嘉。”
她疑惑地转回头,看向他:“?”
在响彻一片的喇叭声中,秦勉显得格外舒适闲散,他懒洋洋地靠在窗边,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轻点着,“你看到我,好像很不高兴啊。”
沈宁嘉一愣,心想你也知道啊,嘴上却说:“没有啊。”
闻言,秦勉侧目,眼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再次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是真的没有?”
无视他满是质疑的目光,沈宁嘉哈哈两声,尽量自然地说:“当然没有啦!”
沉吟几秒,她又赶紧补充道:“我只是很惊讶,上海这么大,我们竟然会在晴姐家遇见了,没想到你竟然就是姐夫经常提起的那个大学学弟。”
秦勉冷淡地瞥她,却用无比和悦的嗓音说,“我也很惊讶,没想到你就是峰哥他们说要介绍给我认识的沈小姐,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会过得这么的……”说到这,他刻意停了一停,而后缓慢地吐出两个字,“落魄。”
沈宁嘉脸上苦撑已久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
这才是他,这才是真正的秦勉,记忆中那个能够将言语化作利刃并且毫不留情地刺向她的少年。
一晚上了,沈宁嘉这才找回了从前的熟悉感。
落魄?
她不过就是摔伤了手臂,打了个石膏而已。
在他眼里,这竟然要用到“落魄”二字来形容?
看来,他还在为她在厨房里说他闲话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她不过就是向晴姐陈述了他们不合的事实而已,至于吗?
刚才他主动说要送她回家,她还以为这事在他心里已经揭过了。
结果……
她这辈子就没有见过比他还要小心眼的人!
沈宁嘉越想越感到气愤,她觉得自己这几年来被迫尘封的战斗力终于被唤醒了。
虽然晴姐让她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但是吧,忍气吞声从来都不是她沈宁嘉的作风,干嘛非要忍呀,这不是给自己的乳腺增加负担嘛。
“我肯定不能跟秦总您比啊……”沈宁嘉挺直腰板,刻意用轻快的语调对秦勉说,“秦总您年纪轻轻便飞黄腾达,当上公司老总,可谓是一朝得势,风光无限,让我差点都认不出来。”
顿了顿,沈宁嘉朝他嫣然一笑,“谁能想到您当初竟是个靠着校园补贴度日的贫困生呢。”
听到这话,秦勉手上的动作凝固了一下,几秒后才笑笑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沈宁嘉接过他的话:“老样子?”
秦勉往后一靠,无比慵懒地说道:“喜欢说人闲话。”
……
这点的确是她理亏。
沈宁嘉沉默了下,抬眸看向他:“所以刚刚我和晴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我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只是你声音太大了,想听不到都难。”停了几秒,秦勉不紧不慢地说,“对了,你最后那句话,同样也是我的想法。”
沈宁嘉一愣。
最后那句话?
难道是……她说和他没有可能那句?
秦勉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我刚才也明确地跟峰哥说过了,我喜欢谁都不可能会喜欢你,我,跟你,绝对不可能!”
“除非……”他挑了挑眉,语气慵懒地说:“是你想追我。”
沈宁嘉为这句话目瞪口呆,过了会儿才说:“……放心吧,我对秦总您,一点想法都没有。”
“嗯。”秦勉似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眉目舒展开来,唇角也跟着小幅度上扬,“我现在终于安心了。”
沈宁嘉:“……”
曾经的秦勉真的是个沉默冷峻的少年,只不过那会儿是闷骚,多年不见变成明骚了。
他这话,就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就好像她很稀罕他似的。
沈宁嘉垂下眼眸,小声嘀咕:“说得好像我很喜欢你似的。”
秦勉凝视她:“你说什么?”
沈宁嘉抬头,坦然地对上他的目光:“我说,我对秦总您一点想法都没有。”
许是觉得这句话还不够硬气,她又特意补了一句:“我不喜欢您,您千万不要太过自作多情。”
也许是她的错觉吧,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秦勉的表情和眼神竟然瞬间沉了下来。
一阵沉默过后,他嗤笑一声,轻点着头,望着她的目光染上了一丝嘲弄:“是啊,你对我当然没有想法,我记得十年前你就说过。你看不起我,讨厌我。”
沈宁嘉没想到他会往事重提,顿时哑口无言。
这是要跟她翻旧账吗?
沈宁嘉抿着唇回想,当初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确是不欢而散。
也难怪他会这样。
不知为何,她竟莫名地感到有些胸闷,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
过了好久,前方车流还是一动不动。
这都还没上高架呢,就已经堵成这样,如果上了高架,岂不是要到第二天才能回到家里?
沈宁嘉看向秦勉,发现他正静静地望着窗外,浑身上下笼罩在一种沉寂的气氛中。
跟她说完话以后,秦勉就再也没有开口,眼角眉梢笼上了一层疲乏,完全没有了方才在餐桌上谈笑时的神采。
她心里生出几分愧疚,她不应该拿旧事来嘲讽他的,刚刚那几句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正当她纠结着要不要跟秦勉搭话的时候。
车子后面忽然传来了刺耳的喇叭声,把她吓了一跳。
身边的秦勉就跟没有听见似的,仍旧一动不动。
沈宁嘉趴在窗边往后看,原来是后面的汽车在向他们发出警告,催促他们向前。
可他们的车子排在车流最末尾,前面的车子没动,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往前。
沈宁嘉不再纠结,小声开口:“要不……你把我送到刚刚经过的地铁站吧。”
秦勉转头看向她,目光沉冷,仿佛带着一层冰霜。
不知为何,沈宁嘉竟然感到有些心虚,温声解释道:“今晚是平安夜,你刚回国,肯定不知道,每年平安夜高架上都堵个半死……我去坐地铁,你就可以绕路回家了,能省很多时间。”
沉默几秒后,秦勉笑了笑,语气中带点轻嘲:“既然沈小姐这么不乐意坐我的车,那就如你所愿,毕竟我也不想跟你在这车上单独相处,浪费时间。”
说完,他迅速掉转车头。
松手刹的时候,他的手差点碰到她放在腿侧的包包,沈宁嘉默默地扯过来,往怀里移了移。
秦勉手上动作顿了下,面无表情地踩下了油门。
车子在地铁口附近停下,沈宁嘉道别后下了车。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秦勉在后面喊她:“沈宁嘉。”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去。
秦勉透过半降的车窗望向她,大概是晚上的缘故,他的眼眸显得特别的幽深,昏黄的路灯打在他的脸上,竟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多了几分落寞。
“十年了。”他低声说着,眸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你还是这么讨厌我么?”
沈宁嘉猛然怔住。
看着秦勉的脸,她忽然想起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似乎那个画面,如今就在她的眼前。
……
漫天大雪将周遭所有的事物都冲刷成了一片片残碎的剪影。
格外冷清的长街上,只有路灯兀自闪耀着,从天而降笼罩着立于树下的两个人,仿佛冷清舞台上仅有的追光,将他们和周围安静的黑暗隔绝开。
寒风如同锋利的冰刃,刮过耳际,沈宁嘉仰起头,雪花落入她的眼中,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在一片朦胧中看清了少年白皙清俊的脸。
积沉已久的情绪都裸露在了湿冷的空气中,无所遁形,无法掩饰。
少年眼睫微垂,好像已经明白了一切,却又仍然带着一丝希望,抬眸看进她的眼中,用沙哑的声音问她:“沈宁嘉,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是。”她平静地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回答他,“我就是看不起你,就是讨厌你。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既然这样。”少年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仿佛一吹即散,最后却化作七分坚决,“我们往后就当作从没认识过吧。”
……
一切随雪而去,记忆中少年决绝的脸,跟眼前男人俊朗的脸逐渐重叠了。
沈宁嘉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回答。
就在她迟疑的片刻时间,秦勉已经升起车窗,扬长而去。
她呆立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尾灯,心绪纷乱。
也许对于秦勉来说,她就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高中校友罢了。
可是,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还要问她,她讨不讨厌他呢……
不愧是平安夜,不仅大街上人满为患,地铁里也是人挤人。
回到家里,沈宁嘉累得直接瘫在沙发上,好半晌没缓过来,直到茶几上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她才找回了一丝神智。
她摸过茶几上的手机,没看来电显示,直接就接了起来,却意外听到那头母亲沈素华在笑着喊她的小名:“宁宁,睡了吗?”
“没呢。”沈宁嘉爬起来,往沙发边上一靠,“沈老师您怎么也没睡?真是稀奇。”
沈素华当了几十年的高中语文老师,作息一向规律,每晚十点必定准时上床睡觉。
没想到母亲这个点了还没睡,沈宁嘉不由得调侃。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沈素华的语气有些无奈,顿了顿,她又关切道,“你手臂怎么样了?”
沈宁嘉唇角弯起:“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下周就去医院拆掉石膏。”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得好好注意。”孙素华千叮咛万嘱咐,“就算拆掉了石膏,也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按时吃药,还有啊,千万不要提重物……”
沈素华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讲着话,沈宁嘉忽然出声打断她:“妈,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沈素华:“谁啊?”
“你的好学生。”沈宁嘉慢腾腾地吐出两个字,“秦勉。”
听到这话,电话彼端的沈素华连忙问她:“秦勉?你说的是13级1班的秦勉吗?”
听着母亲满是惊喜的声音,沈宁嘉无奈地笑了笑:“对对对,就是沈老师您一直引以为傲的高考状元,秦勉。”
沈素华用几秒时间平复了心情,然后问道:“他不是留在美国工作了吗,怎么?他从国外回来了?”
“嗯,他被调回上海了,现在可是一家国际投资公司的高管,开的车都是好几十万的大奔。”沈宁嘉语调平平。
“真好,真好……我就知道秦勉那孩子会有出息。”沈素华开始感慨,“他从小跟着奶奶生活,家里不容易,能有今天的成功,全凭他自己努力。”
又来了,每次提起秦勉,沈素华都会对他大大夸赞,说他虽然家境不好,但为人诚恳努力,沈宁嘉都已经听腻了。
“我懂我懂,他是您的得意门生。”沈宁嘉应和着,过了会儿,她想起什么,奇怪地问道:“哎不对呀,妈,你怎么知道秦勉毕业后留美工作了?你不是很多年都没见过他了吗?”
“他快出国那会儿,来家里看望过我。”沈素华笑,“我还记得那会儿好像是春节吧,他给我们家带了好多香糯呢,难为他还记得你喜欢吃香糯。”
听了这话,沈宁嘉更为诧异:“我怎么不知道?”
沈素华又笑了起来,说:“那段时间你不在家,跟同学跑去舟山玩儿了,你不记得啦?”
听到“舟山”这两个字,沈宁嘉有一瞬间的恍神,几秒后才说:“哦,原来是那一年啊……”
“秦勉是你的学长,以前对你也很好,往后可以多跟他联系,都是南安人,有什么事可以互相照应。”沈素华最后叮嘱道。
“好好好,我记住啦,放心吧沈老师。”沈宁嘉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明白,她跟秦勉应该是不会再见了。
他们一直以来都不太对付,再加上刚刚在车里发生的口角,秦勉估计是不会再想见到她了。
同样的,她也不想再见到他。
-
自那晚之后,沈宁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趁着假期最后几天在家好好休息。
当然,在休息之余她也干了点正事,把硬盘里的采访视频都看了个遍,顺带修改之前还未完成的几篇人物通讯,为复工做准备。
这一天,沈宁嘉熬夜修改了一篇稿子。
翌日清晨,她被一通电话吵醒。
季晴的父亲突发脑溢血,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季晴夫妇都要赶回苏州老家。
电话里,季晴问道:“宁嘉,能不能让封封去你家住几天?你只需要晚上帮我照顾她就行,白天接送、做饭都有张阿姨。”
沈宁嘉想着,反正自己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而段封封从小就跟她关系要好,便爽快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沈宁嘉看了下家里,其实卫生状况不算太差,就是冰箱已经没有什么存货了,而段封封又是一只小馋猫……
她果断地换了一身家居服,套上羽绒服去小区的便利店买零食,拎着东西回到家里,开始打扫卫生。
为了不碰到受伤的左臂,她还特意用保鲜膜包住石膏。
窗外阳光正好,沈宁嘉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换了新的床单被罩,然后又去客厅拖地。
拖地拖到一半,她忽然觉得有些尿急,正想跑去上个厕所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肯定是季晴夫妇送封封来了。
沈宁嘉透过穿衣镜打量了一下自己,手臂包着保鲜膜,满面油光,还顶着一头乱发,似乎不怎么适合见人。
不管了,都是自家兄弟,先开门再说。
然而打开门后,她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
“……”
谁能。
告诉她。
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勉,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门口?
望着秦勉那张面无表情还有点欠揍的脸。
沈宁嘉懵了,彻底懵了。
“宁宁姐?”段封封的一声呼唤,将她从懵逼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沈宁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封封,怎么会是秦叔叔送你来呀?你爸妈呢?”
“我爸妈回老家了……”段封封一边拉着秦勉进门一边跟她解释。
原本季晴夫妇是要一起送段封封过来的,但因为急着赶回苏州,就把这个“重任”托付给了正好没事干的秦勉。
途中还有个小插曲,段封封一时兴起,拜托秦勉带她去买盲盒。
秦勉还真就带她去了,还碰巧摸到了沈宁嘉心心念念已久的两只Molly。
说着,段封封从书包里拿出两只Molly,献宝似的说:“宁宁姐快看,这可是你最想要的小蓝和小粉!!!”
顿了下,她又补充道:“秦叔叔可厉害了,竟然一摸就中,就是你缺的那两只。”
沈宁嘉自动忽略“秦叔叔”这几个字,抱着段封封大大地亲了一口:“谢谢封封,我真是太爱你了。”
一直站在一旁、没怎么说过话的秦勉,这时见缝插针地开口:“抱歉,无意打断你们姐妹俩饱含深情的对话,但是封封,你叫我叔叔,却叫沈小姐姐姐,这恐怕不太妥当吧,我和她就差了一岁。”
闻言,沈宁嘉起身将盲盒放到柜子上,悠悠道:“那是因为您长得显老,好好保养吧,秦总。”
秦勉反常地没有回怼,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他蹲下身子,视线与段封封平齐:“封封,以后可以直接叫我Iverson,刚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要做好朋友。”
段封封看了看沈宁嘉,脸上露出些许为难:“可是……”
秦勉笑了笑,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封封,我隐约记得你刚才说,下周还想跟我一起去买盲盒,对吧?”
许是见段封封没有松动,他又补上一句:“还有南京西路的泡泡玛特……”
谁都知道泡泡玛特是段封封的心头好,秦勉这招可谓是一击即中。
果然,段封封一听,立刻朝他伸出手,脸上笑容灿烂如阳:“OK,以后我不叫你秦叔叔了,你好,Iverson。”
秦勉回握住她的小手,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你好,封封。”
没想到段封封竟然会因为区区盲盒就选择举手投降,沈宁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段封封装作没看见,赶紧拿过秦勉手上的书包,跑进房间避难了。
于是客厅里,就只剩下沈宁嘉和秦勉大眼瞪着小眼。
对视几秒后,秦勉率先移开目光,慢悠悠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眼神最终定在某处:“难怪封封喜欢来这里玩,的确是小孩子的天堂。”
沈宁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餐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各类零食饮料。
她心里有些发虚,却仍旧嘴硬道:“这有什么,年轻人不就喜欢吃些零食吗,难不成您家里什么零食都没有,堆满了中草药包养生汤?”
秦勉望着她,没吭声。
沈宁嘉撇撇嘴,小声说了句:“看来秦总您家里,的确是老年人的天堂。”
秦勉显然是听到了,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刚刚跟段封封说话被分散了注意力,到这会儿,沈宁嘉真的很想去上个厕所,但是吧,就这么把秦勉晾着,也不是待客之道。
她强忍着不适,挤着笑对眼前的人说:“秦总,要不您先坐,我给您倒杯水。”
而那人显然是不识好歹,抬眼看了一下墙上挂的钟表后,淡声道:“不用了。”
不用?那就是要走了所以不喝的意思?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去厕所了,沈宁嘉有点小激动。
她望向秦勉,试探地问道:“噢,那您,是要走了吗?”
令她没想到的是,秦勉闻言,眼神和表情竟然瞬间就沉了下来。
“放心,马上就走。”他盯着她的脸,唇角勾起一抹带点嘲讽意味的笑,“本来也没想多待。”
说完,他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沈宁嘉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勉离开的背影,脑海中没来由地冒出一句“靠!”
她这是又说错了什么话吗?
还是说十年不见,秦勉这脾气已经反复无常到了一种令常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听到动静,段封封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宁宁姐,Iverson呢?他走了?”
“嗯。”沈宁嘉转身,愣愣地点着头。
停了几秒,她看向段封封,企图寻求一点安慰:“封封,我看起来很讨人嫌吗?”
段封封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