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讨伐张勋复辟之回忆

猴王说历史 2024-06-02 11:26:53

1917年7月1日张勋复辟之役,余虽为討逆軍总司令部之一龙套(交通处长),并未与聞机要,但前后接触方面頗广,且历年以来与此事有关的因果影响逐渐发露,前后印证,更形明了,除已見公私紀载者外,摘述片段,用供参考。

一、起用冯玉祥的经过

此时段芝貴任討逆軍东路总司令,却无一兵一将。余自小站回津往視之,詢其有何准备?段曰:“无也。”余曰:“君旣任总司合,何至一筹莫展。且由津到京,路程非短,廊坊乃中心要点,馮玉祥被楊桂堂代为十六混成旅旅长(此事乃傅良佐所为,有人云被曹錕撤換,非也),心方不滿。現馮仍在廊坊,其部下多傾心于彼,去楊如反掌,不若君用电話召之来,令其担任一路司合,在彼光复故物、名利双收,必踊跃从命。廊坊一扼,京津路断,辮子兵将何之。且馮为善用机会之人,如他先有所组织,挂出討张的旗子,你怎样办?”(后知当时馮实有此酝酿,系张紹會找他的。)段跃起曰:“对,对。”即用电話召馮。余以有事在心,翌晨7时即往段处,不一分钟,馮来謁,段尙在楼上。馮詢余:“段总司令召我何事?”我曰:“我不知,但揣想必系要送一份功劳与你。人皆知十六旅系你的,今坐听张勛在京复辟,你的声威何在,难道你們十六旅要听张勛指揮嗎?”嗎勃然曰,“甚么話。”至此段下楼,我趋与語云:“你开門見山說吧,包管妥当。”段馮接談十分钟,馮即归廊坊。我告段:“你可先发命今,后报讨逆军总部。”其后东路告捷,即全賴此。(此事我未告过何人,尤其不愿对冯说)。

二、东路饷糈的筹措

見馮的头日,段仍在津,余往时,段正与李释戡、郑韶觉聊天。余曰:“总司合何以仍未出发?”段笑曰:“一个光杆总司令閙什么!”我曰,“不是要讲排場装門面,因为主力虽在馮,而你应走在前头,以壮士气。”段曰:“我到前线,对軍队要有些給养同犒賞,現尙无着。"我云:“这容易,你交給我。”我即商之于京奉铁路局长徐建侯,向承办餐車者尽量搜购面包咸荣一大貨車,并向交通銀行借得十万元,又嘱徐备兵車一列。事已齐备,而段尚未行。时已傍晚,段曰:“我连參謀、秘书都未有。”我曰:“李释戡本軍人,郑韶觉嫻赎,馬上可跟你去。”段上楼去找軍衣,良久不下。时火車已暗調齐,余令人促段下楼,曰:“一切齐备,可以立即出发。”于是拥簇段向車站,开到廊坊。以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但馮軍得此鼓励,倍加踊跃,是无疑的。

三、军事运输的调度

张勋于7月1日在北京发动复辟,而辩子兵在京津間者只千余人,大部分集中北京。而討逆軍却散駐馬厂和天津两处,尙未能集合,势必特铁路运输为利器。如沿津浦铁路一带的辫子軍拾先北开,必使时逆軍处于不利境地,但张勛計不及此,正是其弱点。于52、是我该員四出,劝京奉、京汉、津浦各路局切勿为子軍运输,且将机車調离各大站,而将客貨車集中北段听用。幸各路均中奉号金,致东西路討逆軍均能运用自如,迅赴事机,数日間即将辩子围困一隅,予以歼灭。这不能不說是铁路运输得力的关系。时余已不在交通部,得此效果,頗用自慰。

四、讨逆军总司令部的首脑人物

时逆軍总司合: 段祺瑞

参赞: 梁启超,李长泰,湯化龙,徐树錚

参議: 傅良佐,曲同丰

秘书长: 张志潭

軍需处长: 曾毓隽

交涉处长: 刘崇杰

交通处长 :叶恭綽

軍法处长:丁士源

皖晋豫三省联军总司令:倪嗣冲

东路总司令: 段芝贵

西路总司令: 曹錕

段自镇第八师即李长泰师。

参赞有徐树錚而无靳云鵬,盖此役之策划中心,本在靳而不在徐,因此靳轉不到前台。其梁湯两参贊,則以此役本由对德宣战演成,而对德宣战系由梁湯为段划策,故推为参赞。至张志潭本系靳派,以长秘书,则不管靳长秘书也。刘崇杰管外交,士源任军法,已伏亲日之线。我之长交通,則以运等等无人可任,故以属我,且有筹前等关系。至于上述起用馮玉祥事,系属偶然凑合,非我的本責也。

五、倪嗣冲一跃而为策划中心

天津总参谋处之产生,其初仅为倒黎拥段的一种机构,其后事机一轉,遂又生出倒馮(国璋)、倒张勛諸計划。五花八門,而各有其线索,总参謀处遂成虛設瞬即消散。先是,5月下旬,黎元洪下令免段祺瑞国务总理职,安徽省长倪嗣冲通电与北京政府脱离关系,继而宣布独立的有冀、魯、豫、陝、奉、浙、閩等七省。黎元洪无法可施,势在必倒。不久倪嗣冲北上,中心遂移于倪,而以王祝三家为枢紐。王祝三本津地一投机家,自识倪嗣冲,为之营运芦盐,极为密切,又与徐树錚等拉上关系,而大安福系,声势漸大,各方人士輻輳其門,不啻为倪嗣冲之代表。倪嗣冲北上后,改变宗旨(原不贊成絕德),祝三殆亦大有力焉。倒黎旣成必然之势,遂进而思倒馮(以拥徐世昌为帜),破坏南京会議而改开徐州会議。阳似捧张勛,实則設一陷阱以待其跳入。而若干謀复辟的书呆政客及热中无聊的失职文武等等,不知就里,群趋徐州,酿成复辟的一幕。张勛亦复昂然自喜,以为功业有成,而不知螳螂捕蟬,黃雀方在其后也。段祺瑞旣享有三造共和之誉,又去了眼中釘的黎元洪,而馮国璋虽已扶正,却仍不安于位,于是又为徐世昌造成机会,此是后話,不必贅述。至段祺瑞出任国务总理,解决了多少糾粉,扫除了多少荆棘,这一举不能不說是明智的。张勛的不懂政治,乃至可說不懂軍事,亦适成其为一莽夫而已。

六、复辟之役的国内外关系

复辟之役张助虽系主角,而不能說是唯一主动者。盖辛亥革命之果实为袁世凱所篡,英帝国主义者实具有大力与阴謀。而洪宪帝制之发生,实德先而英从,使其事若成,德在华之势力,将跨英而上之。英勿善也,日本更勿善也,于是合謀以对德。英国于是加紧对袁拉攏。日本则感觉无法对袁融洽,遂有二十一条要求之提出,致始終不能与袁合作,故决計倒袁,而一面与袁之部下联絡。及袁旣倒,政权明归黎而实归段,日本遂乘机大肆活动。其对英无力而美方兴,国内亲英美者,遂利用外力,联結反段的各方以与段抗(如直派)。段方执政,力謀扫除异己。而张勛久踞徐州,辫子兵名誉素劣,其与駐蚌埠的倪嗣冲殆不两立。又段祺瑞长軍部时,张勛骄态,目中固无段,袁亦不得不优容之,故段、倪与张交恶日甚。袁死后,暗潮更烈。张为自存計,遂有所酝酿。段派知其事,阴使人慫恿促成之。日本本不贊成我国革命,亦阴有所布置,故1917年某月,日本田中义一方为参謀本部次长,曾以游历为名亲往徐州,有所游說。且北洋高級文武,于张的主张,亦大多数佯为贊同,实則一場戏剧而已。

张助复辟酝酿已久,内外文武及国际勾結亦非一日。内之則黎段之爭,直皖之爭,南北疆吏軍人政客之爭,乃至靳徐之爭,外之則英美日之手,德与协約国之争,而結果乃以复辟失敗,等于决痈潰脓,而暫时收口。《寿松堂来鸿集》中各方致张助之函足見草蛇灰线之痕迹,及其运筹帷幄者之主张,亦正与反对对德宣战有关,足征其种因,当亦在此。其后段再組閣,湯化龙、梁启超、林长民、汪大燮皆入闇,可云皆主参战的,事更显然矣。康(有为)梁(启超)师生,因此立于对立地位,亦自然之势。

七、《寿松堂来鸿集》中的探索

許君稚黄收得寿松堂(张勋的堂名)来鸿集五册,皆当时有名人物致张助的信。其中蛛絲馬迹足以印证当时酝酿经过的甚多,料往来书札,尚不正此。而王士珍、梁敦彥、张鎭芳等之被拨引为議政大臣,皆证明先有不少勾结。其度、顾繁等,皆与张通信,亦可异也。复辟时的議政大臣(大約系仿清軍机大臣制度)共七人,张助、王士珍、陈宝琛、梁敦彥、刘廷琛、袁大化、张鐉芳当然系志同道合者,但王士珍、梁敦彥的参加,似稍不伦。据我所知,当清末清廷欲削袁世凱軍权之时,曾任王士珍为陆軍部侍郎,多方加以撫慰。王虽本性淡泊,但旧道德观念极深,故辛亥前后,北洋三杰中之馮、段皆活跃时,王仍高臥正定家中。厥后王被强迫为統率办事处及陆軍总长等等时,皆未尝一着軍服,足征其宗旨所在。而梁敦彥虽主君主,却不拥袁。当洪宪戏剧极热閙时,梁會对人言,中国固非君主不可,但宫保(指袁世凱)上去沒問題嗎?云云。故民国二年,梁虽同袁克定一同回国,实是同床各梦的(梁虽一度出任交通总长,实由袁克定所拉,以拆交通团体之台)。梁之私計,固仍在复辟,以淸末袁下台时,梁曾继袁任外务部尙书,自命乃淸之元老。其赴德居住时,乃安顿其私产,以托德华銀行经理柯达士,故复辟失敗,梁受柯达士保护以免。张助之受荷兰保护,传聞亦系梁经手。故議政大臣之班序,仅次于王士珍。梁以吸鸦片故,最反对唐紹仪的主张禁烟,两人几因此絕交,故务欲破坏唐所造成的局面。其实禁烟一事,不失为淸末之一善举,唐之完成与英談判此事,亦唐的历史中值得紀述的一事也。

八、有关复辟之役的杂闻

徐州会曦对复辟的签字册究竟有无其事,外間喧传甚烈,我不能断言。但有一事可供参考,在二十余年前,有人會聞王书衡(式通)說,見到該册,且有譚延圈之签名,最为特别。王乃徐树的亲家,可能是徐处見到的。似此,則签名之說,非属烏有。并聞当时系一篇宣布复辟的电稿,凡签名者即属赞成,亦即徐州会議之结果也。

曹錕其时名位不甚显,复辟时意尙未决从违。张勋自任直隶总督及北洋大臣,而以曹为直隶巡撫,曹大怒,遂担任西路总司令,率所部入长辛店、丰台,此亦一关鍵事。

康有为进京时,意在掌学部,故携所編教科书一箱同行。其后有人谗之张勛,謂其在前淸只系一个工部主事,故仅以弼德院副院长予之。康大怒,后加賞一头品頂戴。康力主国号应称中华帝国,而不称大淸,张亦不贊成。

复辟之夕,群丑进謁溥仪。溥仪曰:“許多人都沒有見过。”令各报职名。于是雷震春曰:“我是雷震春。”独 顾瑗从容曰:“臣顾瑗。”当时尙有人說,究竟翰林出身,能识朝仪。

詹天佑在京张铁路,声望頗好,后为川粤汉铁路督办。复辟时,以梁教彥之荐,经张勛任其为邮传部尙书。其时詹方在汉口,接上說周知所措,拟姑先到京再說。余知其事,急覓會任京张行車处长的陈炳嵛发一急电与詹,但云有要事到汉面商,务留汉等候。詹接电后,躊躇不决,遂解装等候。继陈之詳函亦到,詹遂决不北上,未入此圈套。梁与詹少而同学于美国耶魯大学,向甚熟稔,其不至染汚者幸耳。

复辟敗后,雷震春、张鎭芳赴津,途中被获,事后有人斡旋,由法庭解决,而令汪有龄为律师,酬汪十万元,藉还賭債。此类事不胜列举,此其著者。刘廷琛由西直門经京绥铁路逃回青岛,无人过問,其他若此者尙多。厥后惩办命令皆系文員,无一武人,遂成慣例,此亦紀纲不立的一大确证。

夲文章摘抄于“文史资料选辑”第四十一辑,有叶恭绰编写,文字少有更动,照片来自网络,侵权删除。

1 阅读:56

猴王说历史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