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中期选举大局已定,共和党夺下了众议员,而民主党保住了参议员,参众两院的选情都可以用胶着来形容,共和党之前宣称的将席卷全国的“红色浪潮”并未到来,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因“红潮”未至受伤最深的人是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大多数美国机构均预测:2024年代表共和党竞选总统的将不再是特朗普,而是佛罗里达州州长:德桑蒂斯。
抽签公元前88年,罗马共和国元老院中正进行一次抽签,被抽中者将成为镇压罗马前附庸米特拉达梯六世反叛的罗马军团指挥官。
但事实上,这次抽签的意义,远不是决定谁来当镇压叛乱的军事指挥官那样简单,它的结果将直接反应当时罗马共和国内两大派系的斗争情况。
本次抽签的主人公有两个人,一个是底层出身,靠着军功和自己在政治活动中的巨大成就在部分军队和平民中拥有极大威望的马略;另一个则是祖上曾是大贵族,后来家道中落,靠着军功和与贵族的联姻而成为贵族代表的苏拉。
马略与苏拉的军事指挥权之争,本质上讲是贵族与平民之间的权力之争。
这场号称绝对“公平”的抽签,是在“正直”的元老院贵族的主持下进行的,而抽签的最终结果是苏拉胜出,与元老院贵族希望的结果一致。
苏拉被抽中,真的是命运使然,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已经难以考证,但在这次抽签的结果却带来了一系列连锁反应,马略的反扑,苏拉的逃亡与反攻,以及罗马内战。
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元老院贵族们操纵了这次抽签,但是这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表明,无论真相是什么,罗马的平民都愿意相信,这次抽签被贵族们操纵,而这本身就是巨大的问题,它反应的是彼时罗马共和国的平民对于元老院贵族的极端不信任。
罗马不能一天建成,也不会一朝倾塌,罗马共和国的贵族与平民割裂至此,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而那个昔日强大团结的罗马共和国也在贵族与平民的撕裂中一步步走向土崩瓦解。
公民之国从法理上讲,罗马共和国的主人是所有罗马公民,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有义务在罗马遭遇危机时加入罗马军团作战,同时,也享受作为罗马公民的福利与权力,这些权力中就包括选举罗马的行政官员。
罗马的最高行政官员是执政官,但罗马共和国时期,设两名执政官,且任期只有一年,共和国的重大事务,事实上是由元老院决定的。
就这样,共和体制下的罗马,平民要承担大部分义务,贵族则享受大部分权力,这种不公让平民与贵族之间出现对立。
为了缓和矛盾,元老院们最终允许平民设立保民官以防止由贵族组成的元老院肆无忌惮地出台只对贵族有利,却对平民有害的法律。
保民官制度出台后的罗马共和国,虽不能说实现彻底公平,但权力与义务的对等关系整体实现,罗马大体上成为了一个相对公平的公民之国,罗马公民们一同劳作,一同参政,战争来临时加入军队一同作战,战后也一同分享战利品,由于拥有较高的民族认同感,罗马从一个台伯河畔的小城邦,一步步成长为地中海的霸主。
但是,在罗马消灭迦太基彻底控制整个地中海时,其内部矛盾却开始动摇罗马共和国的统治基础。
兵荒罗马能够成为地中海霸主,靠的是罗马军团在一次次战争中的出色表现,罗马军团之所以战斗力强悍,与其所实行的军事制度有关。
共和国时期,罗马的兵役制度是兵民合一的公民兵制度。
所有罗马的男性公民,平时为民,一旦战争来临,需要自备武器装备,加入罗马军团作战,战争中所获得的战利品,由战争参与者分配,战争结束后,军团也同时解散,士兵们回到各自家乡。
公民兵制度除保证了战争时期罗马共和国能够动员出大量兵源外,还有另一个好处:防止军事强人崛起。
由于罗马军团的军官和士兵都是临时的,战争解除后,军官与士兵之间的从属关系也同时解除,这让军官没有机会把军队变成自己的私人武装。
但在罗马共和国的后期,却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强大的罗马面临着兵源不足的危机。
罗马公民加入军队是有财产要求的,罗马军团的士兵大多是自耕农,他们的财产是土地。
但是随着罗马共和国的逐渐壮大,其经济形式也逐渐从自耕农经济转变为庄园经济,富有的大贵族们通过在战争中获得的金钱不断兼并平民土地,而后组建自己的庄园,由奴隶负责耕种。
随着越来越多的自耕农变成无地流民,失去参加罗马军队的资格,罗马这个军事强国开始面临兵源短缺的困境。
作为军事立国的罗马,兵源短缺造成的问题是致命的,解决这一问题只能有两个途径:第一,分给失地流民土地,让他们重新获得加入罗马军团的资格;第二,降低加入罗马军团的标准,让失地流民也有资格加入罗马军团。
公元前133年,格拉古兄弟开始改革,他们的选择是第一种,改革的措施是收回贵族手中过多的土地,分发给失地流民,以让这些无地流民重新获得加入罗马军团的权力。
格拉古兄弟的改革确实能够从根本上解决罗马共和国兵源不足的问题,但是它却要以贵族们交出大量土地作为前提,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由贵族组成的元老院自然不会通过格拉古兄弟的改革方案,最终经历过一系列政治斗争,格拉古兄弟改革被强行终止,格拉古兄弟也先后被杀。
第一条路被堵死,罗马又必须解决兵源问题,这就注定了必须有人要走第二条路。
破局者马略出身平民,却很有野心,他对学术不感兴趣,从小就立志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成年后的马略如愿加入军队,并在小西庇阿的带领下参加纽曼夏战争,因在战争中表现出色,屡次受到提拔。
马略对此并不满足,战争结束后,他投身政界,先后任职保民官、大法官等职务,后来在西班牙行省总督的位置上积累了不小的政治能量与金钱。
公元前111年,朱古达战争爆发,马略得以有机会再次指挥罗马军团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马略成功证明了他的军事才能,带领罗马军团取得了胜利,只是这场战争中有一个小小的插曲,这个插曲会在日后对马略和整个罗马都造成巨大的影响,这个插曲稍后细讲。
马略任统帅前,罗马军队在朱古达战争中并未取得主动,马略上任后战局很快逆转,而这其中的原因,马略的杰出军事才能只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马略在出兵前开始一系列军事改革。
马略军事改革的核心就是变义务兵制为招兵制,没有土地的罗马人也可以加入军队,由政府提供武器武装,同时给予相应的报酬,让军人成为一种职业。
让军人成为一种职业好处显而易见:职业军人更有作战经验,战斗力也更强,马略新军事制度下应征而来的新兵,在马略的严格训练下立刻变得战斗力爆棚,之前在朱古达战争中表现平平的罗马军队重新迸发出强大战斗力,以摧枯拉朽之势赢得了战争。
但变募兵制为招兵制所带来的隐患也是显而易见的,军人职业化后,军官与士兵就更容易建立稳定的联系,这样一来,就给军阀的崛起创造了条件,但对于当时已经陷入兵源枯竭危机的罗马共和国来说,即便明知危险存在,也别无他途了。
马略军事改革所释放的这只“魔鬼”,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吞噬整个罗马共和国。
挑战者靠着远征北非所带来的威望,马略成功当选为执政官,而后日耳曼部落来犯,马略再次率兵出征并成功击退日耳曼人的入侵,一时之间马略在风头无二。
尽管在多年的征战与从政生涯中,马略已经积攒了大量的财富与政治能量,但是贵族们却并不待见马略,平民出身的他行事粗鄙直接,且好大喜功,在元老院贵族严重凛然就是一个暴发户,土老帽。
当然,比起这些,更令元老院贵族们无法忍受的是,这个暴发户竟然有颠覆所有元老院贵族的野心。
马略与民主派保民官萨杜尔尼努斯等人联合准备推出一系列挑战元老院权威的政令,如扩大公民权,让部分马略部将进入元老院。
本就看马略不顺眼的元老院贵族们当然不会看着马略一步步做大,他们需要扶持一个人去充当马略的对手,让这个人制衡马略,限制马略,最好干掉马略。
苏拉出身于一个落魄贵族家庭,其六世祖曾担任过执政官,到苏拉父亲这一辈,苏拉的家庭已相当贫困,但是窘迫的生活境遇并没有阻止苏拉醉心于文学艺术哲学等,苏拉早年虽混迹于小丑、优伶之间,却对生活有着一番独到的见解。
苏拉的崛起同样在行伍之中,有趣的是,让苏拉崭露头角的那一仗,正是让马略走上罗马权力巅峰的朱古达战争。
当时,苏拉也在马略远征北非的军团中服役,并且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成功抓获了敌方首领朱古达。
苏拉的“头功”让马略的功绩蒙上一层阴影,而苏拉也因为在战场上表现出色而被贵族们认为是可以对抗马略的人选。
朱古达战争后,苏拉继续在军中领兵,这让他在罗马军团中积累了更高的威望,而这也是元老院贵族们所乐意看到的。
此后,苏拉进入政界,在元老院贵族的支持下,他在政界混得顺风顺水,50岁那年就当选为执政官。
面对贵族们抛出的橄榄枝,苏拉显然接受,他以与贵族联姻的方式确立了元老院贵族的同盟关系。
马略军事改革后,军头成为了罗马共和国中的重要势力,马略在军中威望甚高,所以尽管贵族们很讨厌这个粗鄙的家伙,却也暂时拿他没办法,但是当苏拉这个愿意与贵族们合作,且同样在军中拥有巨大威望的人物出现,元老院贵族们便想通过扶持苏拉,来彻底压倒马略这个粗鄙的闯入者。
文章开头的那次抽签,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的,不知是天意使然,还是元老院贵族从中作梗,最终,苏拉取得了率军出征的权力。
但是,马略作为一个出身寒微,又粗鄙狂妄的野心家,怎么会就此认输,他使出了一系列非正常手段去夺取率军出征的权力,而马略这些非正常手段,又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最终导致了扩日持久的罗马内战。
内战苏拉获得指挥权后,马略与保民官卢福斯结盟,直接绕过元老院,向公民大会提议,将指挥权转交给马略,苏拉派对马略的这一做法表达了强烈不满,他号召支持自己的政务人员全部休假来抗议马略的做法。
马略派与苏拉派的政治斗争演变为暴力对抗,在罗马广场,马略的支持者对苏拉派进行了清洗,多名苏拉派重要成员被杀,在巨大的压力下,苏拉承诺妥协,号召支持者停止休假,并承认了马略的军队指挥权。
但是,苏拉又岂是泛泛之辈,在马略派以为取得了最终胜利的时候,苏拉却偷偷逃出城,来到支持自己的军队中,苏拉也使用了非常手段,他号召士兵哗变,赶走马略派来的参将,并且带领亲近自己的士兵反攻罗马。
这是第一次有罗马的将军率领军队攻击罗马,日后凯撒率军攻击罗马时,被贵族们描述成破坏共和的独裁者,但是请注意,第一个带领军队攻击罗马的不是凯撒,而是贵族派的苏拉。
经过一番血战,马略兵败逃亡,苏拉控制了罗马,重新控制罗马的苏拉对马略派进行了残酷的清洗,同时苏拉修改了法律,削弱了保民官的权力,让由贵族组成的元老院重新大权独揽。
帮助元老院贵族们夺回权力后,苏拉率领军队向东方开拔去平定米特拉达梯六世叛乱。
但在苏拉率军离开后,马略又集中力量卷土重来,他召集了大量苏拉的反对者,马略派的军队包围了罗马并切断了粮食供应,城中掌权者不得不向马略派投降。
马略控制政权后,又对苏拉派进行了一波清洗,同时颁布了一系列削弱元老院权力的法案,权势无二的马略连续担任执政官,并死在第七任执政官的任内。
但马略死后,事情还未就此终结,平定叛乱的苏拉带着罗马军团中的精锐,并在各行省招揽士兵,杀回罗马。
这次苏拉攻击罗马与上一次不同,那次苏拉进攻时,马略派并未掌握多少军队,与其说是一场内战,不如说是一次兵变。
但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苏拉出征时,马略派经营数载,掌握着相当数量的军队,而气势汹汹杀回罗马的苏拉带着的是罗马最精锐的野战兵团和从各行省募集而来的雇佣兵团,双方都有相当的军事实力,这次对决是不折不扣的罗马内战。
独裁者双方经过数番对决,苏拉派最终取胜,取胜后的苏拉再一次大杀马略派人士,同让元老院同意将追随自己的部将安排进元老院。
同时,掌握无限权势的苏拉还要求元老院,任命自己为独裁官。
为了实现权力制衡,罗马的最高掌权者执政官都是两人一同执政,只有在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时,罗马才会临时选出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独裁官,且危机解除后,独裁官也要立刻交出权力。
在罗马共和国历史上,很少出现独裁官,即便有,掌权时间也十分短暂(大多是半年),但这一次苏拉却命令元老院任命自己为独裁官,且任期不限。
后世常说凯撒与屋大维埋葬了罗马的共和体制,但事实上,第一个以武力手段实现大权独揽的人是贵族派的苏拉。
苏拉在为自己及部下争取大量权力的同时,也剥夺了大量平民权力交给元老院,算是对于支持自己的元老院贵族们的投桃报李。
然而,就在苏拉已经达成权力的登峰时,他却突然宣布辞去一切职务,将权力归还给元老院。
苏拉将自己描述成一个还政于民的圣人,但事实上,他的一系列做法加重了共和共和国平民与贵族之间的矛盾,为凯撒的崛起埋下了伏笔。
门徒2016年,一个口无遮拦的政治素人特朗普闯入美国政坛,就在所有人都准备看他笑话的时候,这个粗鄙的地产商却击败了包括前国务卿希拉里在内的一众传统政治精英问鼎白宫。
特朗普当选后,民主党政治精英依旧欲除之而后快,于是一顶“通俄门”的帽子扣在了特朗普的头上。
在特朗普陷入“通俄门”危机时,一个叫德桑蒂斯的佛罗里达州议员在社交媒体上大骂“通俄门”是民主党政客们针对特朗普的政治迫害。
德桑蒂斯的表现成功引起了特朗普的注意,他开始公开为德桑蒂斯站台,在特朗普的公开支持下,德桑蒂斯成功当选为佛罗里达州州长。
德桑蒂斯是哈佛大学博士,曾在军中服役,在“通俄门”事件中,德桑蒂斯表现出了不弱于特朗普的煽动底层极端选民的能力,比特朗普年轻得多的德桑蒂斯已经不甘心继续当特朗普的门徒,他开始寻求另立门户,取代特朗普。
而德桑蒂斯精英的履历也让美国的精英阶层更愿意选择他,因为在他们看来,特朗普就是个疯子,而德桑蒂斯只是为了吸引极端派选民而装疯。
中期选举后,特朗普向共和党人宣称的“红色浪潮”并未出现,这更让共和党精英们加快了抛弃特朗普选择德桑蒂斯的步伐。
美国建国时,确立三权分立的原则以防止独裁者产生,总统权力被限制后,大多数事物的决定权来自国会,而经历了200余年的演变,美国在平等的外衣下已经形成了无数实际意义上的政治贵族,他们与掌握巨额财产的资本家相勾结,成为这个国家的真正掌权者。
这个政治资本集团通过控制国会,让美国的社会资源不断流入最富和最有权势的一小部分人,在他们利用美国霸权在全世界肆无忌惮地掠夺财富的同时,普通美国人的收入却长期原地踏步,两极分化之下,美国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希望。
最近,美国社会的撕裂程度不断攀升,从踩着与罗马相同韵脚放任两极分化不断扩大那一刻起,美国就注定要重蹈罗马的覆辙,时代会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呼唤着马略、苏拉以及凯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