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5月1日拂晓,日军发起随枣会战,全线攻击;汉水沿岸、大洪山外翼至随县附近的第一线阵地均遭到日军重炮群,轰炸机狂轰滥炸。
正面日军以王牌第3师团主力,由应山西进,沿随枣公路,向随县城南北两侧地区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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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随枣公路,就是随县到枣阳的公路,这一线地形平坦,适合大部队作战。
第3师团攻击力极为强大,他们在重炮和空军掩护下全线进攻,和桂军李品仙麾下第84军激烈交火。该军军长覃连芳,下辖3个师,兵力约有3万人,而日军第3师团先是以8000人一个旅团正面强攻,后来,又逐步增加到2万人。
第84军同日军正面已经打了一年多、大小近百仗,有着一套同日军对抗的方法。因为武器装备相差太远,必须仔细修建防御阵地来弥补。
他们首先选择几十个土丘,在丘顶修建假工事,引诱日军轰炸炮击。实际则在山丘脚下,修建隐蔽的散兵坑,在山丘两侧构筑轻机枪工事、散兵坑,里面并不驻人。
因为日军火炮威力大,而且打得准,如果在炮击的时候留在这些工事里面,就很容易还没看到日军,就被火炮杀伤大半。
在山丘背面,他们修建防炮洞,很小,很狭窄,被桂军称为蛤蟆洞,因为是在山丘背面脚下,无论重炮,还是飞机都无法打到,就是曲线攻击的迫击炮也够不着。
日军炮击的时候,士兵们就在防炮洞里面躲避,只留下一些哨兵在散兵坑观察。
一旦日军炮击结束,步兵开始进攻上来,桂军就立即进入阵地,在近距离用轻武器打击日军。同时,在山丘背面设置迫击炮阵地(其实就几门迫击炮),从隐蔽处炮击进攻日军,弥补轻武器的火力不足。这样一来,伤亡就大大减小了。
5月1日当天,日军精锐第3师团主力向覃连芳第84军防御的淅河一线,发动攻击,桂军官兵血战蒋家河、塔儿湾阵地。
日军重武器众多,进攻开始先以150毫米重炮配合空军猛烈轰击我军阵地,然后,以山炮、野炮做精度轰击,最后,在步兵炮,重机枪掩护下,由步兵展开冲锋。
桂军几乎没有重武器,只有蒋介石给他们配属的炮兵第5旅第9团第3营的几门德制克虏伯M1903 75野炮(本来有10门,战损好几门,却无法补充)。而在敌军近20倍数量的重炮压制下,3营白天根本不敢开炮。
他们只能晚上开炮,攻击白天测算好的目标,这样一来,炮击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84军第173师第519旅旅长梁津回忆到:
炮弹落在我们阵地上,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来回轰击。日军炮火猛烈,可惜都被我军的假阵地吸引,炮弹都打在假阵地上。
敌炮停止射击以后,日军大队步兵就冲锋上来,用密集队形,冲向我军防御阵地,认为我军不被炸死,就被吓跑。
哪知道,我军在日军炮击停止以后,立即从防炮洞出来进入阵地。等到日军靠近400米内,我军散兵坑和机枪掩体内轻重机枪交叉射击。日军猝不及防,伤亡累累,只有少量士兵能够逃走。
但是,日军非常顽强,等到士兵败退回去以后,再次大规模炮击,然后再用步兵密集冲锋,我军再次进入阵地,然后猛烈交叉射击,再次击退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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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就是这样连续进攻,桂军苦苦支撑,一线的每个阵地,不被炸到无法立足,绝对不撤退。
梁津旅长估计:
日军每天发射到他们旅上的炮弹至少6000发,前后打了7天至少打了4万发。阵地上几乎被炮弹犁了一边,到处都是浮土。战斗非常惨烈,往往阵地上坚持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5月1日,第174师第1040团第1营3连,凭借2挺重机枪,同日军500人在孙家营激战数小时,连续击退日军数次猛攻,最终,全连仅剩8人没有伤亡,孙家营才被日军占领。
5月2日,桂军第173师第1034团第2、3营在团长李振雄率领下,经过1日苦战,击退日军进攻。但是,全团光是殉国就有三分之一,受伤的更多。
5月3日,桂军第173第1034团第8连,全连官兵死守青龙山。在伤亡殆尽,日军重兵冲入阵地时,连长毅然率领还活着的士兵与日军肉搏拼刺刀,结果,全连全部殉国,无一幸存。
此战,为桂军后续部队争取了时间。李振雄稍后集中2个连,夜袭日军,经过残酷的肉搏战,一举夺回青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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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5月6日,一个炎热的夏天,湖北随县东南约17公里的塔儿湾阵地炮声隆隆,日军精锐的第3师团第5旅团向守卫这里的中国军队发起了又一次的进攻。
此时,守卫塔儿湾阵地的中国军队是桂军第11集团军麾下第84军第173师第519旅,旅长是毕业于黄埔4期的少将梁津。
梁津麾下原本有第1038团和第1037团的2个团,由于2个团被分散使用,在塔儿湾防守的兵力只有旅部和刘栋平任团长的第1038团,另外,还有第517旅加强来的1个营。到今天为止,梁津和他的战士们已经在阵地上守了5天了。
但是,他们自身损失也很大,原本齐装满员2千多的官兵,只剩下300多人。
梁津命令团长刘栋平对人员和武器重新整编为一个新的营,并任命原来的1营营长担任新整编营的营长。
按照一般规律,营长属于低级军官中的最高层,他要指挥500多人,轮不到他亲自冲锋陷阵。
可惜,由于战斗极为残酷,士兵伤亡殆尽,基层军官根本不能袖手傍观。而且,桂军的军官最为厉害,上下都比较凶悍,班长、排长、连长作战时,全部都在第一线。冲锋的时候,班长排长都是带头的,所以伤亡率很高。
面对中国军队的防守,日军在进攻中不断调整策略,他们瞄向了梁津第519旅和兄弟部队517旅的结合部。两军结合部往往都是防线中防御最弱的部分,这次日军成功了。
这时,黄玖辉赶到一线阵地,带着了两箱手榴弹和两挺重机枪,与几个还活着的士兵,扼守核心阵地。
日军冲锋上来,黄玖辉和副官用重机枪扫射冲锋的日军,等到日军靠近,他连续投掷手榴弹,连续打退几次日军。
虽然阵地有惊无险,但是梁津部仅剩的这个营,又遭到了重大损失,接着,日军步兵炮对我军重机枪阵地密集轰击!
一炮打来,当场将黄营长的退炸断。几个副官见黄营长受重伤,连忙要抬他下去。他坚决不同意:
这里就是我的阵地,人在阵地在,老子是绝对不会退下去的。
就这样,黄营长一直坚持在阵地上,又打退了日寇一次进攻,终因失血过多昏倒在地,没有等到副官将他送到后方,就牺牲在阵地上了。
值得一提的是,第519旅官兵坚守阵地五天五夜,日军付出了死伤4000多名士兵的代价。为此,冈村宁次大发雷霆,就地将第3师团师团长山胁正隆撤职。
不过,第84军虽然是强硬的部队,又修建巧妙的阵地,却也实在抵抗不住日军持久猛烈的连续打击。第173师、第174师、第189师经过数日激战,一些阵地被日军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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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塔儿湾,第519旅旅长梁津清楚,日军如果再来一波进攻,剩下的这点人无论如何守不住阵地,于是,他向师长钟毅请求援兵,结果师部无兵可派,于是,他直接向军长覃连芳请求。
梁津接通覃连芳的电话并说明请求后,电话中,除了传来军指挥所参谋人员的嘈杂声,听不到军长的任何声音。
梁津心里顿感希望破灭,他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没有得到军长的回复前,他又不敢放下电话,不知等了多长时间,电话中终于传来了覃连芳的声音:
在塔儿湾阵地附近,已经没有可以调配的本部,手中能够调配的桂军远在60里以外,上级已经同意调最近的川军第22集团军第45军第127团第785团前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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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说是外系统的军队,还是川军,梁津感到有些失望,但是,有总好过无,梁津只能默默接受。
下午4时左右,旅长梁津的指挥所来了两名军人,这两名军人身着被硝烟染得看不清底色的灰军装,带着灰布军帽,只是身高和普通桂军差不多,长得壮实精干。
其中一名年长的约35、36岁,领章上戴着上校军衔,腰间宽面双孔皮带上别着一支俗称枪牌撸子的勃朗宁M1900型手枪;年纪稍轻的约30岁,领章上挂少校军衔,肩上挎着一个皮包,腰间别着一支转轮枪。
前来支援的李岳嵩团实际只有2个营的兵力,武器也都是落后的七九式步枪,除了4挺马克沁重机枪,没有轻机枪和迫击炮,每个士兵的子弹只有100发,手榴弹只有8颗。
又一次感到失望的梁津对李岳嵩实话实说:
“李团长,实话告诉你,我的团3个营在这里苦战了5天,已经筋疲力尽,你们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但是,你们只有2个营要守卫我们3个营的阵地,而且还没有轻机枪和迫击炮,现有的阵地就完全不适合你团了,你看怎么办?”
尽管梁津的话说得很婉转,李岳嵩还是早有准备,因为,他一进入桂军阵地,就见识了桂军的装备。
与头戴英式托尼钢盔和土黄色军装的桂军相比,他们身上的灰军装和灰布帽显得很土气,再看桂军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阵地,1个连至少装备有6挺轻机枪,1个营至少有4挺重机枪。
相比他带着的花名册和武器册上的内容,他完全做了被桂军轻视的心理准备。
李岳嵩所在的第22集团军,抗战爆发后,首先进入了第2战区的山西,由于装备陈旧,遭到阎锡山的轻视,更被第2战区副司令长官黄绍竑以添油战术的方式,拆得七零八落,集团军找不到军,军找不到师,师找不到团,不仅损失过半,连司令长官邓锡侯都差点落入敌手。
付出如此重大的损失,该集团军不仅得不到阎锡山半句好话,反而被赶出山西,他们空有杀敌热情却无用武之地,后来,幸得李宗仁第五战区收留,凭着在台儿庄战役出色的表现,扎下了根,随后,参加了武汉会战,付出了重大牺牲,正在休整时,又紧急来到了随枣前线。
梁津旅长说话,李岳嵩完全听得懂个中含义,他的眼睛虽然看着梁津,却也明显感觉到前后左右射来的无数目光。
李岳嵩一边承受着轻视,一边向梁津说出了一番自己早已打好腹稿的话:
“请旅长放心,我的团原来是1个师的建制,出川以后,参加了山西、河北、山东和江苏的作战,打到现在只剩1个团的人,他们都是英勇善战,经验丰富的老兵,阵地不合适没有关系,我们可以重新修改,关键是,我们一定能完成守卫阵地的任务。”
李岳嵩说得斩钉截铁,声音铿锵有力,顿时让指挥所内的军官们刮目相看。
李岳嵩一番子虚乌有的话和表态明显打动了梁津,他慷慨地说:“好,李团长,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既然来支援我,我也不能小气,你说你还需要啥?”
李岳嵩就等着梁津说这句话,他一挺胸脯:
“报告旅长,除了七九步枪子弹和手榴弹,其他我们什么都不需要。”
“好,李团长如此豪气,我立刻请求军部给你团调10万发步枪子弹和200箱手榴弹。”
说着,梁津立马给军长电话,覃连芳当即答应,并立刻派骑兵运送弹药前来。
梁津说出的子弹和手榴弹数量,如果平摊在李岳嵩团每个士兵头上,每人将增加100发子弹和10颗手榴弹,这无疑是一笔大数目。
李岳嵩非常高兴,他向梁津敬了一个礼,然后抬起左手戴着的手表看了看说:
“感谢旅长的慷慨,我的部队5时左右,就会抵达这里。”
“好,我的阵地后面有一片村庄,你团抵达后先到后面村庄集结待命,让你的营、连长先到阵地上观察分配阵地,夜晚日军不会进攻,我们在黄昏后,进行阵地交接。”
梁津向李岳嵩道出了他的阵地交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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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岳嵩团主力抵达时,覃连芳送来的弹药和手榴弹已经整整齐齐堆放在这里,他立刻命令军需官,将弹药进行了分配。
按照梁津的交接计划,李岳嵩的那位少校团副带着2名营副和6名连副来到了梁津旅的阵地。
第1038团团长刘栋平指派了对应的营、连军官带着他们走进阵地,对阵地进行了分配,指定了连的交接地段,之后,刘栋平带着第1038团剩余官兵转到阵地后的村庄休整。
李岳嵩这个团进入阵地时,已经是夜晚8时,他决定在前线阵地上放置5个连,另外1个连作为预备队亲自掌握。
在阵地后面村庄内分发弹药时,李岳嵩已经对士兵进行了简单的战斗动员,他告诉大家,杀死敌人的第一步是先保护自己,上了阵地后,要不顾疲劳,立刻整修阵地。
这些士兵都是世代耕种的川娃子,也是经历了几次大战的老兵,自然懂得阵地的重要,而且,每个人都是挖地挖坑的专家。
此时,他们拿着铁锹等工具,以在家乡种地的精细结合战斗的经验挖着掩体和战壕,原来的桂式阵地飞快地朝川式阵地变化。
大家伙热火朝天地干着,团长李岳嵩则带着副官和卫兵来到阵地的土丘上。
白天,他匆匆而来,并没有仔细观看过阵地附近的地形,此时,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阵地前面约200米处,就是一条名为蒋家河的小河。
这条河流看似有30米的宽度,但很多河床都已经裸露,即便河床没有裸露的水面,也分布着很多被炮弹溅起泥土形成的水坑,因此,河水看起来并不深,最多没及小腿。
由于经历了5天的战斗,蒋家河两岸的泥土都被飞机炸弹和炮弹翻了个遍,李岳嵩是农家出身,他依然能从泥土中看出河两岸都是种上了小麦的旱田。
而且,从残存的小麦看,麦苗已经有了几寸高,他能想象开战前两岸都是大片绿油油的麦田,如果没有战争,再过4,5个月这里就是风吹两岸麦花香,农民们幸福洋溢的景象,可惜这一切都被战争毁了。
李岳嵩脚下的阵地,是比河床稍高的土岭,土岭上,有几十个高低不一的土丘,他就站在其中一个土丘上。
川军重新构筑的阵地,除了保留桂军的“蛤蟆洞”防空洞外,他们还挖了武汉会战中,中国军队创造的“陶罐形”单兵掩体,这种掩体下面大,上面小,不仅有防空防炮作用,而且,能在原地立刻起身作战,也更加舒适。
掩体的最下方,是一个可以容人进出的洞,这个洞和战壕相连,可以保证人数少于桂军的川军战士们根据需要进出单兵坑并在战壕中移动火力,而且,战壕也比原来更加弯曲,保证了一定距离战壕内的战士不同时被炸弹所伤。
4挺马克沁重机枪也被分散布置在阵地的两侧,由于担心桂军的机枪火力已经被日军熟悉,所以,重机枪阵地有意避开了原来桂军的机枪阵地,它们被藏在1营和2营两侧的土丘后面,一旦战斗打响,就会被拉上土丘作战。
阵地的构筑,除了遵循普遍的战争规律以外,还和这支部队擅长的战术细节有关系,而部队的惯用战术又来自于长官。在构筑阵地方面,李岳嵩的营连长们让他很省心,他们都是他当连长时的老部下,相互之间,早就有很高的默契。
但是,李岳嵩又有无奈,2个营要守卫原来3个营的阵地,只能排成一线,无法做纵深防御,这使得日军可以集中兵力攻其一点,而只要一点被攻破,整个防线就将瓦解。
而且,就算此时排成一线的防御,由于人手不够,火力密度也不够。以当时栓动步枪的防御能力布阵,2名士兵间隔1米的距离,而现在,不得不间隔2、3米,这就使得他们的火力很弱,也使得日军更容易突破,这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他无法改变。
随后,李岳嵩带着团指,来到原来第1038团团长刘栋平的指挥所。团指挥所设在一个叫做柏林岗的山岗反斜面洼地中,上面用树干加固并铺上树叶做了伪装,距离阵地约有400米,山岗高度约有6-7米,视野宽阔,可以纵览整个战场。
看看距离天亮还有3,4个小时,李岳嵩让参谋忙活,他和参谋长乘机睡上一觉,因为,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饱满的情绪,这一切都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保证。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李岳嵩睁眼一看,已经有无数亮光从天棚上射进指挥所,参谋一边将电话递给他一边报告是1营来的电话。
李岳嵩接过电话,电话那头传来1营长平静的声音:
“团长,阵地上升起了日本鬼子的气球,看来龟儿子要进攻了。”
当时,由于中国军队制空权的丧失,高射炮数量又极少,因此,日军可以肆无忌惮用载人气球侦查中国军队阵地,这就使得战斗还没有打响,日军已经占了便宜。
士兵们恨得咬牙切齿但却无可奈何,国力的差距,需要他们以血肉之躯来填补,这就是现实,中国军人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
李岳嵩告诉1营长注意防炮后,挂了电话走出指挥所,后面跟着几个参谋和一部电话机。
他爬上山岗,举起望远镜向外看,见1公里外的半空中悬挂着一个硕大的飞艇,上面有两个身着青茶褐色军装的日军,其中一个日军,举着一个硕大的望远镜朝自己的阵地侦查。
李岳嵩知道,日军手中的望远镜比自己先进,他们一定将自己的阵地看得明明白白。
李岳嵩接通了两个营长的电话,叮嘱他们一定要战士们隐藏好,特别是要藏好4挺重机枪,这是他们唯一的重火力。
不过,叮嘱归叮嘱,他很清楚,这里是无遮挡的平原,虽然重机枪阵地用树枝做了伪装,但近在咫尺的日军很容易侦查到自己的机枪阵地。重机枪能否保住,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岳嵩并没有将守阵地的希望寄托在4挺重机枪上,而是要用另外的战术,这是弱势装备对先进装备不得不采用的战术,那就是尽一切可能近战,包括白刃战。
半小时后,日军的炮弹开始落在阵地上,这是日军的12门明治三十八年式120mm榴弹炮发射的炮弹,只见一个大烟柱接着一个大烟柱,它们裹挟着泥土腾空而起,地上立刻出现一个个几米的大坑,泥土纷纷向下掉落,就像下着漫天的泥雨。
运气不好的川军士兵被炮弹炸中,有的被炸得尸骨全无,有的被气浪掀起多高摔下地来动弹不得,还有的被埋在泥土中,更多的则卷缩在掩体内,捂着耳朵无能为力。
李岳嵩的指挥所附近,也落下了炮弹,有一发炮弹呼啸着正好落在指挥所旁边,李岳嵩的卫兵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万幸这是一发哑弹,只是插进了泥地里并没有爆炸,大约1个小时后,日军的炮火稀疏了。
李岳嵩急忙又爬上山岗,向阵地观看,8倍望远镜的玻璃片略微有些抖动,透过镜片,看到阵地上三三两两冒出了士兵的头来,看来他们也意识到日军步兵要展开进攻了。
李岳嵩给两个营长打电话询问情况,得到报告是有20多名战士在日军的炮击中伤亡,非常遗憾的是2挺重机枪直接被日军炮兵摧毁,另外2挺受到炮弹气浪冲击,也发生故障也无法使用。
这下子,李岳嵩这个团成了一支完全意义上的轻步枪团,他只给两个营长下达了“日军不进到150米内不得开枪”的命令。
在1公里外,日军在10多挺九二重机枪的掩护下开始进攻,在气球上侦察的日军已经从军服颜色上,看出他们与昨天阵地上的不是同一支军队,他们的重机枪射击并不是有目的的压制,而是向中国军队平均分配火力的试探。
在日军重机枪射击下,我军阵地上溅起一排排小泥柱,几乎覆盖了全部阵地的表面,士兵们没有还手,只是安静地藏在掩体中。
进攻的日军是1个中队,他们的3个小队以1个小队在前2个小队在后的三角队形向中国军队进攻。
日军的策略很简单,针对阵地上中国军队战线漫长的缺点,集中兵力进攻其一点,此时,他们进攻的正面正是1营阵地。
随着日军距离中国军队阵地越来越近,在川军战士们眼中,远处青茶褐色人形的散兵线队伍,在慢慢变大。
日军散兵线趟过了蒋家河,上岸后停顿了下来,每个小队的6挺轻机枪率先向我军阵地射击,随后,步兵快速冲击,当他们冲到150米处时,1营的士兵们开枪了。
第一轮射击,就击毙了20多名日军。日军的进攻被压制,但中国军队也暴露了自己没有机枪的秘密。
于是,日军重机枪越过日军步兵的头顶进行超越射击,现在,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突破中国军队阵地上的一点,轻机枪也开始向中国军队进行精确的短点射,日军步兵重新整顿队伍交替掩护,开始冲锋,掷弹筒手投掷的榴弹所造成爆炸烟雾,还干扰士兵们的视线。
李岳嵩在指挥所看见,阵地上士兵们的枪口,接二连三冒出青烟,这是他们利用日军火力的空隙,顽强还击,随后,又用手榴弹将将攻到近前的日军压了回去。
实际上,日军对我军阵地没有更多办法,但是,他们很有韧劲,连续进攻了两次失败后,又出动了3个中队,以1个中队在前,2个中队在后,每个中队相距约100米,向1营阵地又发起了波浪式冲锋。
日军在发起波浪式冲锋以前,又是先以120mm榴弹炮进行了轰击,相比第一次的轰击,这次的轰击更为准确,只是时间比较短,主要是以弹幕掩护日军的冲锋。
炮击后不久,第一波日军很快就冲过了蒋家河,战士们用步枪和手榴弹将他们压制在30米的距离。
可是,这一波日军死战不退,他们以机枪和步枪火力吸引了中国军队的火力,使得第二波日军很快就冲了上来,在掷弹筒和机枪掩护下,向我军阵地冲锋。
川军向他们投掷手榴弹,但是,他们仍然前进了20多米,这时,第三波日军又冲了上来,激战中,有几名日军冲进了2营阵地。
这一切,都被站在400米外山岗上的团长李岳嵩看得清清楚楚,他估计,日军会逐步扩张阵地,我们将以近战方式,将这股日军压回去,因为,近战有利于我军。
但让李岳嵩意外的是,冲进2营阵地的日军并没有在弯曲的阵地上和中国军队进行阵地争夺的肉搏战,埋头向守军背后猛冲,转眼间,就有约100名日军冲到了阵地后面纵深约100米。
这一动作,让李岳嵩突然明白,狡猾的日军不想放弃他们的武器优势,他们极力避免和中国军队白刃战,想在中国军队后面集结,以火力对阵地上的中国军队进行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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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岳嵩急忙命令预备队迎着日军冲上前去,他又给阵地上的2个营长下命令,告诉他们日军的企图,要他们不惜牺牲立刻封闭阵地,并要1营派出1个连,配合预备队歼灭冲进纵深的日军。
预备队在连长带领下,早就集结待发,接到命令后,立刻挺着刺刀朝日军冲了过去。
冲进来的日军正以为得手,准备冲到中国军队背后200或者300米处再重新整队,再向中国军队发起前后夹击,没想到,迎面冲来一支挺着刺刀的中国军队,由于太突然,一下子将日军建制冲乱,这时,我军阵地上的1个连也朝这支日军杀了过来。
中日双方士兵在中国军队阵地纵深约200米处展开了白刃战,这时,阵前的日军还在往里冲,防守的1营和2营的战士们拼命抵挡,双方也展开了白刃战。
这样一来,我军阵地出现了两处大规模白刃战,一旦被日军突破一处,全部防御都将瓦解。
旅长梁津在他的旅指挥所,看得十分清楚,他急忙命令在阵地后面村庄休息的刘栋平团上前支援,但是,电话中却传来拒绝的声音:
“旅长,白天有日军气球侦查,我军行动不便,容易招来大炮轰击。”
梁津气不打一处来:
“刘团长,你要知道川军是在为你守阵地,现在,他们正在和日军肉搏,情况危机,而且两军肉搏,日军怎么敢开炮?你只管放心前来,只是队形不要太密集,以疏散队形展开,一定不会有事。”
梁津这样一说,刘栋平无话可说,立即集结队伍向川军阵地支援。
这时,向川军阵地进攻的日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没想到,突然又冲上来一支生力军,他们抵抗一阵后,丢下40多具尸体往后退去,到中午12时,川军和桂军联手恢复了阵地。
日军步兵冲击中国军队阵地无果,开始用炮兵轰击,但这次不是炸弹,而是毒瓦斯,他们的毒瓦斯炮击一直进行到第二天,不过,阵地上的中国军队早就有过应对训练,因此损失不大,之后,日军步兵一直没有再发动进攻。
事后得知,日军已经放弃了从蒋家河阵地的突破,而是从其他防线进行迂回。
李岳嵩这个团在阵地上,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晚上12时,他们付出了重大代价,原有2个营的兵力最后只剩下2个连,6名连长全部阵亡。
由于日军精锐第13、第16师团主力沿襄河东岸突进,迂回左集团军往西退路,左集团军陷入腹背受敌险境。
5月8日晚,正面抗击日军的桂军第84军开始转移,撤向唐县镇,他们在唐河、白河一带,沿途遭到日军追击,损失颇重。第39军刘和鼎部奉命留守大洪山进行游击战。
川军第45军在茅茨畈一线与日军激战后,奉左翼集团李品仙总司令命令,乘夜色逐次北撤,经由唐河、白河,开往襄樊,李岳嵩这个团也主动放弃阵地,重新归还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