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杨守义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杨守义,是陕西榆林山区汾河边杨家村的人。那年,我27岁,在村里的果园当看守。说起我的故事,还得从1983年说起。
那是个秋天,金黄的苹果挂满枝头,空气中飘着果香。我记得那天,我正在果园里修剪枝丫,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守义哥。。。能不能帮个忙?”
我转过身,是李秀兰。她穿着一身灰布衣裳,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在我们村里,谁不知道李秀兰?她的丈夫去年上山打柴,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了下来。这一年来,她一个人带着5岁的女儿李小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什么事?尽管说。”我放下剪刀,擦了擦手。
李秀兰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我家。。。后墙塌了一块,想找人帮忙修补一下。”
我看着她局促的样子,心里一阵不是滋味。这个女人,丈夫走后,村里人对她的闲言碎语就没断过。有说她克夫的,有说她不守妇道的,可我知道,她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行,我明天去帮你修。”我痛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我开始经常出入李秀兰家。起初是帮她修墙,后来又帮她修屋顶,补窗户。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她虽然是个寡妇,但年纪还轻,才25岁。身材纤细,走路带着几分柔弱,但做起活来却很麻利。有时候,我看着她在院子里忙碌的背影,心里就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李小雨,刚好5岁,是个特别可爱的小丫头。圆圆的大眼睛,扎着两条小辫子,每次看到我来,都会甜甜地喊一声“叔叔”。我常常摸摸她的头,给她带一些果园里的水果。
转眼到了冬天,北风呼啸,村里的房顶上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那天晚上,李小雨突然发起高烧,李秀兰抱着她在村里挨家挨户借钱看病,可谁都不愿意借给一个寡妇。
我得知消息后,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攒的三百块钱全都给了她。那时候,三百块可不是个小数目,差不多是我大半年的工钱了。
就在那个雪夜,我送她们娘俩去镇上看病。回来的路上,李秀兰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我说:“守义,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看着她在月光下泛着泪光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因为我喜欢你。”
这句话说完,我自己都愣住了。可李秀兰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慌张或生气,她只是轻轻地说:“我知道。”
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悄悄地改变了。虽然我们都很小心,不敢让村里人发现,但那种甜蜜的感觉却怎么也藏不住。每天清晨,我都会特意从她家门前经过,看她在院子里掠扫落叶;傍晚,我会找各种借口去她家,帮她劈柴,修东西。
有一次,我送了一枚玉坠给她。那是我爹留给我的唯一值钱东西,说是我娘的遗物。李秀兰戴上后,在油灯下转了一圈,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比玉坠还要明亮。
我们约定,等开春后就去镇上领证。可就在我以为幸福终于要来临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那是个普通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去果园干活。路过李秀兰家时,发现院子里异常安静。推开门一看,屋子空空如也,只有桌上放着一封信。
我的手颤抖着打开信,上面写着:
“守义:对不起,我要走了。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我爹病重,需要一大笔钱。我知道你没有,我也不能再麻烦你。这一年来,谢谢你对我和小雨的照顾。我带着小雨走了,请你不要找我们。就当我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保重。”
那一刻,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我疯了似的在村子里找了一圈,又跑到镇上去打听,可是一无所获。就这样,李秀兰和李小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始终放不下这段感情。我没有搬走,还是住在杨家村,看守着那片果园。村里人都说我傻,错过了好几门亲事。可我就是放不下,总觉得她们母女俩还会回来。
就这样又过去了十五年。
1998年的夏天,我都记得可清楚。那天,我正在果园里给苹果树施肥,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请问。。。您是杨守义叔叔吗?”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站在那里。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扎着一条马尾辫,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特别眼熟。
“我是李小雨。”姑娘怯生生地说。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手里的农具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十五年了,当年那个喊我叔叔的小丫头,现在都这么大了。
“小雨?真的是你吗?”我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妈妈呢?”
李小雨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妈妈。。。妈妈去年走了。”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前一黑。李小雨赶紧扶住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妈妈临走前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是那枚玉坠。
我拿着玉坠,手都在发抖:“你妈妈。。。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李小雨抹着眼泪,慢慢地讲述了这十五年发生的事。原来,李秀兰带着她回老家照顾重病的外公,后来外公去世了,她们就在那边定居下来。李秀兰一直没有再嫁,独自把女儿拉扯大。去年,李秀兰查出得了癌症,临终前告诉女儿关于我的事,让她来找我。
“妈妈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李小雨哽咽着说,“她说她欠你一声对不起,可是她没机会当面说了。”
我紧紧攥着玉坠,泪水模糊了双眼。突然,李小雨扑在我怀里,喊了一声:“爸!”
这一声“爸”,把我这十五年来的委屈、思念、痛苦都击垮了。我紧紧地抱住这个曾经的小丫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李小雨告诉我,这些年李秀兰一直戴着这枚玉坠,从来没有摘下来过。她总是摸着玉坠,跟女儿讲起在杨家村的日子,讲起那个总是默默帮助她们的果园看守。
现在,李小雨在镇上的医院当护士,她说想认我这个干爹。我看着这个和李秀兰长得越来越像的姑娘,心里五味杂陈。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再有钱一些,是不是就能留住她们?如果我能早点找到她们,是不是李秀兰就不会撒手人寰?这些年,我一直守在这片果园,守着那些美好的回忆,可是人生有太多无可奈何。
现在,李小雨常常来看我,给我带一些水果和营养品。她说要补偿这十五年来我受的委屈。每次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我总觉得看到了年轻时的李秀兰。
这些年,我时常坐在果园里发呆,看着那些年年结果的苹果树,想起那个秋天,想起那个披着月光的雪夜,想起那个戴着玉坠的女人。
有人说,错过的爱情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可是,当我看着李小雨,听她喊我一声“爸”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也许这就是生命给我最好的安排。
如今,我依然守在这片果园,守着这些记忆,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或许,这就是生命的馈赠,这就是爱情最好的结局。
对于我来说,这个结局,是苦涩的,却又带着一丝甜。那枚玉坠,我一直挂在床头,每天晚上看着它,就像看着那个永远留在我记忆里的人。
人生啊,就像这果园里的苹果树,年年开花,年年结果,可是最甜的那一颗,却永远留在了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