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故事:小姐妹们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11-08 01:17:39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们一小队志愿军战士来到了宿营地。这里,四周全是高山,山上的积雪未化,使人感到朝鲜的初春还是那么寒冷。

翻译员带着我们走进了村庄,指着山脚下的那间小草房说:“请你们就住在这家吧!”他因有事要回司令部去,便先走了。

我走到草房前,门“呀”的一声开了,走出来三个女孩子。

这三个女孩子大概是亲姐妹吧,面貌生得差不多,最大的只有六七岁模样。她们看见我,又笑又叫:“志愿军来了!志愿军大大的好!”

我向她们身边走去说:“你们的妈妈呢?”她们指着前面那高入云霄的吉明岭说:“走了。”

我回过头来看看那高大的山岭,心想:敌人曾经在这里顽抗过,现在这儿已变成遥远的后方。她们的妈妈大概到那边走亲戚去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们看我不说话,穿红袄的姐姐把我拉进门去,指着那座山岭说:“你们到那里去吗?”我摇摇头,我们还得住在这里呢!但是因为我朝鲜话懂得不多,这句话不会说,只得用手比划着。

三对小眼睛凝神看着我比划,又互相看了一阵,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还是那个穿红袄的姐姐说:“我们的,我们的不知道!”谁知她们懂的中国话比我懂的朝鲜话还多呢!

我指着她们的房子,又指着门外坐着的战士们说:“你们的家,我们通通的住下!”说着,我又做了个睡觉的姿势。这下她们懂了。

姐姐回过头对两个妹妹说了几句话。两个妹妹点点头,就动手把炕上的东西挪开。姐姐看了一眼,摆摆头。她跑出门,伸手指着战士们数着:“一个、二个..·”

她看看空出来的地方不够,就领我去看隔壁那间房子。从她的说话和表情中,知道她怕那间房子没有炕,不暖和。我表示没有关系,就招手叫战士们进屋。

我被这孩子的天真和热情感动着,觉得在我眼前的不是小女孩,而是一个好客的房主人。战士们安定了以后,小主人又拉着我,硬要我住到她们那间房子里去。

我被她拉到房里站了一会,又被她拉到厨房里。

我看了那间厨房,才想起应该叫战士们做饭了。小姐妹们带着我们拿柴烧水,在战士中间穿来穿去。

战士们都觉得过意不去,拉她们坐下。她们头一摆,又挣扎着跑开了。我正在劈柴,忽然姐姐跑来拉着我就走。

她把我拉进厨房,揭开锅盖,叫我拿里面的东西吃。锅里放着三碗小米饭、一碟酸菜和一碟辣酱。这一定是妈妈给她们留下的晚饭,我怎么能吃呢!

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说服。走过灶旁,看见一个女孩趴在副班长膝上,指挥着他烧火。朝鲜的灶又矮又小,很难烧。副班长笑嘻嘻地听凭“小教师”的摆布。

我看着正想笑,只听见小周在叫我:“冯参谋,快来!”原来顶小的那个女孩,正从碗柜里把一只只铜碗拿出来给我们用,小周阻拦不住。

我上去劝她,她抱起一叠碗就跑。哪知走过灶旁,被木柴一绊,跌了下来。铜碗都“哗啦啦”滚在地上。小周埋怨副班长把木柴乱丢,副班长连声承认失误。

等到要炒菜时,小周向我建议煎点咸鱼,请请三个小房东。我立刻同意了。

想不到小周这机灵鬼得寸进尺,他说:“干脆,再开一听罐头肉吧!”不待我回答,他又说:“我们不吃,光请她们。”我也答应了。

饭好了,我们把饭菜端到房檐下。小周把请客的菜另摆一席,副班长觉得少了,又夹了些别的菜过去。站在旁边的战士们都说:“再加些吧,副班长!”

这时,小姐妹们却一齐坐在屋外鹅卵石墙上,攀着树枝唱歌。一会儿又唱起我们的志愿军战歌来了。她们的发音虽然不准,但唱得很好听。

她们只管唱,不肯来吃饭。战士们跑过去拉她们,她们跳下墙头就跑,笑着躲着还是不肯过来。

后来经过一番苦劝,她们到底被战士们请了过来。

开始时,她们有点害羞,后来就高兴地吃起来。忽然姐姐发现她们的菜有些特殊,和妹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三个人一人端一碗菜,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吃完饭,她们又忙着给我们洗碗。小周不愿让她们干,打着手势拦阻她们:“你们别洗了,去跳个舞给我们看看吧!”

三个小舞蹈家开始表演了。她们像大人似的表演得很认真。

夜来了,月亮已经高挂在灰蓝色的天空中。三个孩子还是起劲地踮着小脚,扭着胳膊来回地舞着。突然,山顶上传来一阵又急又响的飞机轰鸣声,接着有两架敌机掠过山沟。

三个女孩飞一样地向我们跑来,吓得全身哆嗦。我和战士们把她们抱到山下树林里去躲避。我抱着姐姐,在一棵松树下站着。她紧紧地把头贴在我肩上。

嗒嗒嗒”敌人机枪扫射了。是什么目标被敌人发现了呢?敌机是冲着什么来的呢?我正想着,头上响起了炸弹的呼啸声。大家都卧倒下来。

“阿…………妈…………妮…………”最小的妹妹哭了。姐姐不安地叫着三妹,眼泪从她脸上一滴一滴地流到我的手上。我轻声地安慰她:“不要怕,好孩子!”

敌机折腾一阵飞走了。我们抱着孩子回到屋里。她们再没有兴趣跳舞了,只是不时地走到门口去张望。她们在等待着妈妈回来!

也许她们的妈妈跟她们说好今晚一定要回来的。这时,我似乎看到这位朝鲜大嫂临走时一面叮咛,一面吻着她们的小脸,然后才走上吉明岭去...

月光已经照亮整个山谷,树林和山峰罩上了一层烟雾,孩子们的妈妈还没有回来。姐姐第一个开门走出去,两个妹妹也跟着出去了。我不安地在屋里坐着,因为我们还得开一个会。

会刚开始,就听见她们在门外叫着:“阿··.·妈..妮...·”副班长低声叫我,我说:“会议暂停,去抱她们进来吧!”

小周和两个战士跑出去不久,又跑回来,失望地说:“她们不肯回来。”我立刻穿起鞋子走了出去。

月光下,三个小女孩站在鹅卵石墙下,望着吉明岭喊着。她们看见了我,姐姐跑来扑在我的怀里,说了声“阿妈妮”就呜咽起来,两个妹妹也跟着哭了。

我和战士们把她们抱起来,小周哄着三妹,说要把月亮抓下来给她玩。三妹看看月亮,不一会,又盯着那吉明岭不作声了。

一会儿她们都睡着了。我们把她们放下,三个小脸就像三朵鲜花一样并排地开着。

我刚想睡去,忽然岗哨推开门,翻译员带着一个朝鲜人走进来。原来这人是里委员长,说是来看看这三个小孩子的。我赶忙坐了起来。

里委员长客气地叫我躺下,接着就去看她们。我对翻译员说,请里委员长想法找她们的妈妈回来。翻译员摇摇头说:“她们的妈妈已经死了!”

“什么!”小周翻身坐起来,所有的战士都坐了起来,原来他们都醒着。翻译员沉痛地说:“就是刚才在吉明岭上给敌机炸死的!”

他妈的!”副班长忍不住骂了起来;战士们也都摩拳擦掌地骂着。房子里充满了对美帝的怒斥声。

里委员长用手背抹去了眼泪说:“她们的爸爸在上半年牺牲了,现在···”他说不下去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说:“美国鬼子给朝鲜母亲和儿童,带来多大的悲痛啊!”

鸡叫了,天快亮了。我守在她们身边一夜也没有睡着。

我们起床做饭时,孩子们起身了,她们像昨天一样,跟着我们忙起来。但今天,我们都不和她们闹着玩了。副班长疼爱地摸着她们的头,小周坐在门前不知在写些什么。

饭后,小周把一个小包裹和一张信纸交给我。包裹里是一支钢笔、一双手套和一块毛巾。信纸上写的是给三个孩子留作纪念的话。副班长和别的战士们也纷纷拿出东西交给我。

我们打好了背包,集合在院子里。我跑进屋去,把纪念品放在木桌上,留一封信给里委员长;我又检查了一下房子,看看有什么地方还没收拾好。

房子都已扫过,厨房也弄干净了。最后我去揭开锅盖,见那三碗小米饭还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但旁边增加了十来张饼,这是小周给她们烙的。

队伍准备出发。姐姐带头跑来拉着我问:“你们走?”我说:“是的,小妹妹!”她那苹果一样的脸上挂下两行眼泪,我把她们一个一个抱起来吻着。

我们跨开了大步。她们站在昨晚叫“阿妈妮”的地方送我们,姐姐指着吉明岭说:“叫阿妈妮快快地来!”

她们一直站在那里,向我们摆着小手。我们不时地回过头来向她们招手。快到岭脊时,松林遮住了我们的视线,才看不见她们。

在岭脊公路上,一辆满是枪眼的牛车倒在路旁,车前布满了斑斑血迹。这是朝鲜大嫂的血啊!我们站在车前默立了好久。

一声令下“出发!”战士们满怀怒火,向那万山重叠的前方疾步前进。队伍里响起了“···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起,抗美援朝,打败美国野心狼!”雄壮的歌声响彻了山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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