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傍晚。在延吉市朝花托儿所里,剩下最后一个孩子还在等着阿妈妮来接他。托儿所所长金正花对孩子说:“小崔平,我送你回家好吗?”“好的!”崔平露出了笑容。
到了崔平家,天已经完全黑了,崔平的姐姐崔姬正忙着给奶奶煎中药。金正花问:“阿妈妮还没回家?”“嗯。”金正花环顾零乱的房间,叹了一口气,动手帮崔姬烧饭。
四年前,孩子的阿妈妮林丽生下崔平,丈夫崔华就去世了,林丽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和双目失明、卧病在床的老人艰难地生活着。金正花正纳闷林丽今天怎样时,门铃响了。
进来的是崔华的哥哥崔龙和嫂嫂。崔龙把一封署名“W·S”的信递给金正花看。这封奇怪的信说,林丽因工作需要暂时离开延吉市五年,明天她家将会收到一笔生活费。
崔龙说:“下午我收到这封信时还不大相信。后来我给林丽打电话,她的同事说他下午没来上班,才着了忙。金正花同志,你看怎么办?”金正花毫不犹豫地说:“立即报案。”
半个月后,滨海市公安局侦察处长金明看到了林丽失踪的案情简报。他记得这样的失踪案已发生过几起,失踪者家属同样收到署名“W·S”的信和汇来的巨款,他决定要解开这个谜。
金明通过激光传真电视调阅了林丽的档案:林丽是汉族人,原在北京一家清真饭店任厨师,后因与延吉市布尔哈通狗肉店厨师崔华结婚而调到延吉,两人都在该店任厨师。从档案找不到线索。
金明带着助手戈亮乘客机前往延吉。延吉市公安局刘斌到机场迎接他们。刘说:“老同学,你怎么对狗肉店发生兴趣了?”“你们那驰誉全国的狗肉,怎么不感兴趣?!”金明风趣地答。
刘斌的助手李深汇报说,他们对林丽的家进行了侦查,没有发现可疑迹象。半个月来,一切正常。刘斌认为此案与其他的W·S失踪案有关,所以写了简报供大家参考。
金明问李深个人看法如何,李深说:“看来不象间谍案、谋杀案。狗肉店的人反映,在林丽失踪前几天,见他和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在公园里喁喁私语。”
李深说:“而那笔巨款是由北京市银行汇出的。会不会是林丽跟那位男人回了北京,但又对孩子和婆婆过意不去,于是那位男人给她家汇来生活费呢?”
金明听完李深的话,说:“恐怕此案并非那么简单。我们再“仔细研究一下其他类似的案情吧。”
戈亮把贵州一位叫司马彬的男少年失踪案和广州科学院秦世达教授失踪案的详细案情信息片,放进袖珍资料显示器里,遥控屏幕上出现了文字。
金明建议进一步调查。他们乘车沿着郊区山间公路盘旋而去。此刻,崔龙夫妇已经在东方丝绸厂的职工宿舍里等候了。
崔龙介绍:“崔华从小患先天性心脏病,初中毕业后休学,但他一直在家里勤奋自学。后来,他身体好了,被分配到狗肉店工作,很快就成了一流的厨师。”
林丽是从北京清真饭店派来这里学习狗肉烹调的。崔华是她的师傅。为了兼学朝语,林丽带来一台录音机,谁知刚用就坏,怎么也弄不好。崔华拿过去三两下就把它修好了。”
“林丽佩服崔华的无线电技术,又纳闷他只教烹调、不教朝语。几天后,崔华交给她一只微型报话机,说‘你来这里主要任务是学烹调,上班学朝语会分心。以后下了班我通过它来教你朝语吧。’”
“就这样,他们每天晚上用报话机教学朝语。一天夜里崔华突然听不到林丽的回答,他怕林丽发生意外,忙骑上摩托车,赶到林丽的宿舍。”
原来是林丽的报话机出了故障,然而在崔华到来前,她已把它修好了。崔华看见她的宿舍也摆满了电子学的书籍和工具。就这样,他们开始相爱了。”
结婚后,他们一起钻研电子学。但不久,崔华的旧病复发而去世了。开始我们耽心林丽受不了打击,然而她却很坚强,不但挑起了家庭的重担,而且还继续钻研电子学。
“为了林丽的前途,我们曾婉转地劝她改嫁;她母亲也几次要她回北京散散心,她都谢绝了。林丽的父母都是研究物理学的,与国防工业有关,这里会不会有间谍阴谋?”
金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崔龙的提问,他追问崔龙:“我很想知道,林丽当时在研究什么课题。”崔龙说: “我当时没有注意。但崔华的早逝很可能与这有关。”
崔龙继续说:“他们用了几年业余时间刻苦钻研。论文写成后,林丽把它抄写寄给北京物理学权威费秋教授。但是,寄去后没有回答。”
再寄一份去,仍然杳无音讯。崔华打电话给教授,费秋回答,你们的论文有股膻味。我不爱吃狗肉,当然不会看你们的论文了。”
“刺激和压抑象魔鬼一样使崔华的病情复发、加重,不久就病故了。林丽继续着他们的研究。”金明问:“他们写的东西还在吗?”“林丽失踪后,我曾找过,没见到什么字条、论文留下。”
金明把“W·S”的信借去检查指纹。他又说:“按法律我们还不能搜查林丽的东西。你是她的亲戚,能不能帮我们去寻找一下那篇论文?”崔龙马上答应。
崔龙按了林丽家的门铃。从隔壁跑来一位妇女,拿出钥匙替他们开了门。她自我介绍说:“我叫丁大娘,退休在家。林丽失踪后,崔龙托我照料她的家。我们就把她家的门铃接过来。”
金明向她说明来意后,便开始搜寻起来。但令人扫兴的是,他们没有找到论文,屋里收拾得过于干净,连可疑的痕迹也没发现。
回到公安局后,金明要刘斌和李深查阅丁大娘的档案,自己和戈亮鉴定W·S的来信。信封上的指纹混杂不清,已无法辨别。这时,金明发现了信中的铅字“的”有划伤,成了“的”。
金明叫戈亮去显印信纸上的指纹,并把“的”字翻拍放大。这时,刘斌他们把丁大娘的档案储存硅片找来了。金明把它放入袖珍显示器,荧光屏上即刻出现她的档案资料。
档案中说,她在狗肉店任职期间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退休后,热心于街道工作,任“青少年之家”主任。看来,好象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案光英示显
指纹鉴定结果,这些指纹有崔龙、崔龙的爱人金顺姬、金正花、丁大娘的,还有两名不清楚,金明立即把这两个可疑指纹用传真告诉在公安部值班的助手张正。
令人奇怪的是在信纸上,怎么会留有丁大娘的指纹?崔龙似乎从来未提及她看过此信。这时,崔龙来访。金明问他:“丁大娘看过W·S的信吗?”
没有!这封信,除了那天我曾带到林丽家之外,一直锁在我家抽屉里。另外,林丽失踪后,她主动帮助照料那里的家务。她怎么会?!”崔龙的回答使大家更为费解。
崔龙掏出几张纸,说:“你们走后,我继续寻找。崔姬回家问我找什么,我说找阿妈妮写的东西。她想了一下,从书包里找出几张纸,上面有她做的算术题。我正纳闷,她把纸翻了过来。”
金明拿过纸来一看,喜出望外。原来是林丽论文的草稿。上面有“论磁单极(第十一稿)”的字样。这是一份推导磁单极存在必然性的很有价值的论文,可惜只有这几页。
崔龙又说:“我记得那天在林丽家还见到书桌上有计算稿,可是怎么今天找不到。我问崔姬,她说是丁大娘拿走的。”刘斌说:“我建议立即传讯丁大娘。”金明点头同意。
连夜,李深和戈亮来到丁大娘家,要她交出林丽的论文稿。丁大娘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床下拖出一只大木箱,翻出了一大叠论文草稿。李深和戈亮拿到东西后,把丁大娘带到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丁大娘一坐定就说:“这要从林丽失踪前说起,那时正是秋天。我家来了个陌生人,他持有中国科学院的介绍信说是从北京专程来了解林丽情况的。”
来人叫谭天宏,他向我了解林丽的家庭、生活和工作情况,我告诉了他。临走前,他一再关照,他只是侧面了解林丽,不必把此事告诉她本人和其他人。”
林丽失踪的前一天,他又来了。他说,科学院认为林丽的论文很有价值,决定让她去深造。他托我照料她的家。不过,林丽的工作地点是保密的,她不能与家中通讯,也请我替他们保密。”
“我当时问他,林丽家靠什么生活?他取出一封W·S写给崔龙的信让我看,说她家将得到一笔生活费。”丁大娘提到她看过W·S的信。她的交代是否可靠?送走丁大娘后,他们进行了争论。
这时,值班室送来张正急电:指纹查清一种,是北京废品公司副经理谭天宏。另一指纹不清,请另送清晰样来。“不是说谭天宏持科学院介绍信吗,怎么变成废品公司经理呢?”戈亮说。
案情确实越来越复杂。金明踱着方步,突然停下来说:“下一步方案是、我跟戈亮去北京,追查谭天宏;老刘你们继续侦察丁大娘的新情况。”
兵贵神速,午夜之后,金明和戈亮就登机前往北京。
在飞机上,金明接到张正的急电:“查出另一指纹,是中国科学院人才研究所办公室打字员周丽娟。前两个失踪案的W·S的信上都有她的指纹。”
戈亮轻声说:“估计那三个失踪案的三封信都是她打字的。”金明说:“查出周丽娟,当然是一大进展,但是,我们至今还未查到‘W·S’的任何线索。”
到了北京公安部,张正把一叠指纹报告单交给金明。这些指纹涉及面广、头绪多是金明没有料到的。六点钟,金明决定到谭天宏家摸摸底。
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谭天宏家。他妻子领他们到卧室时,他还在睡觉。谭天宏见到传讯单,顿时显得十分紧张。
趁谭天宏穿衣时,金明打量着这书架林立的卧室。使他惊讶的是,在书架上的《甲骨文之研究》、《中国古镜之研究》等书竟都是谭天宏的著作。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到了传讯室,当金明问起他为什么去延吉,林丽究竟在哪里时,他才舒了口气:“原来为这,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就先从自己说起吧。当年,我是一个没考上大学的高中生。”
“后来,我到废品收购站当了营业员,我对那里的旧书报发生了兴趣,渐渐爱上了历史学,我们站长也支持我的学习。有一次、我在废旧物资中发现了一面唐代的古镜。”
从这以后,我调到废旧品公司当鉴定员。我又从废品中找到许多古书和古物。经过长期努力和累,我写出处女作《中国古镜之研究》。我把原稿寄给我国考古学界权威,但杳无音讯。”
“半年后,竟在回收的废纸堆里发现了这部原稿。一气之下,我把它扔到炉里,稿纸烧着后,我又舍不得了,忙把它抢出来。我又重写了一遍,复写三份,分别寄给另外三位教授。”
“有一天,有人来卖一批古镜。我出相当高的收购价格,那人受宠若惊。我如实告诉他后,他反而不卖了。临走时,他给我留下了他的地址。”
当晚,我寻访他家。我正想要看他的古镜时,他递给我一叠手稿。我才明白他就是收到我稿子的那位教授。今天,他是特来考我的。在他的帮助下,这本书得以出版。后来,我当上教授,又提升副经理。”
顿了一下,谭天宏继续说:“至于林丽的论文,我也是从废纸堆里拣到的。手稿上套着一个寄给费秋教授的信封。我想他们可能也遭到埋没,当天我就把这部手稿送交那位教授。”
“过几天,他告诉我:此稿费秋教授已看过,并写了肯定的意见。我正纳闷时,他笑着让我看那论文的封面,上面写着《论磁单极某某教授著。
延吉市我是去过两次,是受人之托。林丽在哪,我也不知。不过,我劝你们不必找她,因为这与公安局无关。因此,我也不透露‘首犯’是谁了。”金明笑着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他是王松教授。W·S是他姓名的拚音缩写。”金明的话使谭天宏十分惊讶。其实金明是从周丽娟的指纹和他谈的情况推断,W·S应当是历史学、考古学方面的专家,又与人才学有关。
送走谭教授后,戈亮问是否传讯王松。金明说:“不必了。今天上午我们去登门拜访,现在先查一下有关背景材料。”他们来到电子档案室,戈亮按动电钮,屏幕上便出现文字。
在多如牛毛的王松资料中,有一则报导颇引人注目:他获得八十万克朗的诺贝尔奖金后,以个人名义全部存入银行,从此隐居。有位记者找到了他,他只回答一句:“时间就是金钱!”
金明和戈亮驱车前往远郊偏僻的山区的王松别墅。一位年近三十的女人来开门,金明认出她就是王松教授的秘书周丽娟。
教授在书房接见他们。书房里除了门、窗之外、四周全是书架和书籍。一位气色红润的古稀老人站起来和他们一一握手,这位老人就是王松教授。
没等金明开口,王松就说:“谭教授已打电话告诉我了。我这个‘首犯’今天向你们交代‘罪行’。先谈谈我为什么会从历史学、考古学转向人才学的。我常爱说:历史是一面镜子。”
纵观数千年历史,得到一个结论: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裤少伟男。我研究过创造‘阿贝尔定律’的数学家和盲文的创始者布莱尔的历史,他们的研究和创造在生前都没有得到公认。”
科学巨匠中十之八九都出身贫寒,事业艰难。鲁班、化学家道尔顿、火车发明者斯蒂芬逊、化学元素周期律创立者门捷列夫等都是如此。我在作了有关研究后,写出《论人才》。”
金明注意到书桌上一篇论文打印稿上的“的”字,有明显划痕。王教授继续说:“林丽的失踪,是我的一项课题。我认为在当前,仍然有埋没、压制‘雄才’的现象存在。”
“我设想用我的奖金来援救当代人才的‘W·S计划’。诺贝尔设立奖金的目的,是‘使那些感到无从着手,陷入困境的科学幻想家,可以借我的资助而得贡献于人类!’。”
但现实却违反了他的本意。英国作家肖伯纳说:‘这笔奖金好比是只救生筏,丢出的时候,游泳者已经安然抵达岸边了。’由此我决定使我的奖金真正成为‘幻想家的救生筏’。”
“为使‘W·S’计划得以进行,我物色了好几个‘主考官’,谭教授就是其中之一。我了解他,他是从逆境中奋斗出来的,对于人才的磨难有切身的体会。他是合适的人选。”
“林丽的论文就是他发现的。我只要个花招,改了作者,费秋教授就审阅并肯定了它。我又了解到林丽家境困难、决定资助她,在她的同意下,把她安置到有实践条件的环境里。”
“金明同志,不知我是否把‘罪行’说清楚了?”金明笑着说:“可是,你还没有讲你的‘作案动机’呢。”王松教授的神态变得严肃起来说:“这是我经过仔细考虑采取的行动。”
“我注意到先征得失踪者本人同意,并做好失踪后的安排;突然失踪可以切断一切干扰,让失踪者能专心从事研究;W·S计划的保密,是为了避免冒牌天才上门找我,使我难以应付。”
金明听了哈哈大笑。这时戈亮拿着一个铅“的”字进来,验证了W·S给崔龙的信。金明又拿出周丽娟、谭教授的指纹照片递给王松。王教授惊奇地说:“你们居然通过这些蛛丝马迹破了此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