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国栋,38岁的长途货车司机。此刻我的副驾驶座上蜷缩着偏瘫四年的妻子周美兰,后视镜里映着正在帮我叠衣服的沈秋——那个说要和我领证的女人。
"老李!"周美兰突然抽搐着打翻水杯,我急踩刹车。沈秋已经熟练地掏出药片,温热的手指擦过我掌心的茧:"让我来,你歇会儿。"
四年前那场暴雨夜,周美兰在电话里尖叫"你要敢去找她我就死给你看",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医院里她全身插满管子,却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死死攥着我:"这辈子你都得赎罪。"
"你知道她根本没瘫痪吗?"沈秋在服务区洗手间拦住我,睫毛上还挂着给周美兰擦身时溅的水珠:"上周换尿布,我看见她小腿在抽动。"
我手里的烟灰簌簌落地。记忆突然闪回三个月前深夜,周美兰的睡裤上沾着服务区后厨的菜叶——那个需要爬三层楼梯才能到达的仓库。
"装够了吗?"沈秋把诊断书拍在仪表盘上,周美兰的瞳孔剧烈收缩。我看着她像提线木偶般直起身子,四年没动的右手正死死抓着安全带。
"对,我装的!"她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那年车祸是我自己往卡车上撞的,就为留住要去找你的丈夫!"涂着药膏的指甲戳向沈秋:"可你还是赢了,他连碰都不碰我..."
我颤抖着摸出藏在工具箱里的离婚协议。沈秋却按住我的手,从包里抽出三张纸——周美兰的精神分裂诊断书,我的胃溃疡病历,还有她自己的宫颈癌手术单。
"明天去领证吧。"她笑着把抗癌药混进维生素瓶,"这次换我当恶人。"后视镜里,周美兰正偷偷把没病的右腿塞回固定带。
服务区的白炽灯在雨夜里摇晃,货车上弥漫着消毒水与止痛贴的酸涩。周美兰的指甲抠进我手臂:"你们早睡过了吧?"她盯着后视镜里沈秋发白的嘴唇,"每次你给我擦身,他都在门外抽烟——抽一根烟刚好七分钟。"
沈秋正在叠的毛衣突然掉落,露出内侧绣着的"秋"字。那是我去年生日她熬夜缝的,针脚盖住了周美兰用剪刀戳破的洞
"前天夜里你偷服我的安眠药。"沈秋突然转身,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铁架上——那是周美兰陪嫁的首饰。"药瓶少了两粒,救护车来得及时。"
周美兰猛地扯开衣领,锁骨处青紫的掐痕在路灯下泛着淤血:"他半夜掐着我问为什么要装瘫!"她突然抓住我的右手按在伤痕上,"你摸!你摸啊!"
沈秋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血丝。我这才发现她藏在座位下的止痛栓包装盒,保质期显示半年前已过期。
"别演了!"周美兰抓起保温杯砸向驾驶台,枸杞红枣洒在沈秋刚整理好的病历上,"你们在仓库干的好事当我不知道?"她掏出手机摔过来,屏幕里是我抱着发烧的沈秋冲进急诊室的监控画面——日期显示是我们声称去修车的那晚。
沈秋颤抖着擦掉嘴角血迹:"那晚你高烧40度..."她突然掀开衣摆,腹部蜈蚣状的手术疤痕还渗着组织液,"医生说我子宫全切了。"她将沾血的纸巾按在周美兰手背,"现在你能闻到他身上有女人味了吗?"
雨刮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突然想起四年前那个同样暴雨的深夜,沈秋发来的最后短信:"你老婆在我诊所门口跪了一天,孩子我打掉了。"
周美兰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神经质地撕扯固定带,四年未动的右腿重重踹在挡风玻璃上。裂纹像蛛网般蔓延,映出我们三人扭曲的脸。
"你早知道了?"她抓起我的胃镜报告,"胃溃疡病变...为什么不告诉我?"诊断书角落标注着"长期精神压力诱发"。
沈秋默默拧开保温杯,二十颗抗抑郁药在褐色汤剂里沉浮。"你每天倒掉的中药,我都加了这个。"她将杯子推给周美兰,"你死了,他这辈子都走不出来。"
我突然看清沈秋藏在围巾下的放疗灼伤,结痂的皮肤像枯萎的玫瑰花瓣。她手机屏幕亮起,肿瘤科通知栏显示"靶向药补助申请被驳回"。
"仓库监控是我装的。"周美兰突然平静下来,从假肢暗格里摸出U盘,"那年车祸,卡车行车记录仪拍到了真相。"她痴痴摸着沈秋手术疤痕的倒影,"我流产过三次,最后一次在沈秋工作的医院。"
沈秋的翡翠镯子突然碎裂,露出内侧刻着的"2005.9.18"——我们初遇的日期。周美兰疯笑着吞下泡发的药片:"那年今天,他向我求婚时说会忘掉你。"
警笛声由远及近。沈秋把我推向驾驶座:"带她走!药监局在查过期抗癌药..."她咳出的血滴在离婚协议上,正好覆盖签字栏。
我猛踩油门时,后视镜里沈秋正对着缉查警车微笑。她左手举着我们的结婚申请,右手攥着周美兰的精神鉴定书——日期改成了四年前车祸次日。
周美兰忽然把未拆封的止痛贴按在我心口:"其实你每次急刹车,都会先护住她那边。"她摸索着按下双闪灯,"下个路口右转是肿瘤医院。"
暴雨冲刷着挡风玻璃上的裂纹,那裂痕的形状竟像极了结婚证上的烫金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