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终于到了工常胜回部队的那天了,两人在君君家吃过早饭,工常胜把皮箱放到君君的自行车上,然后他推着自行车,君君扶着皮箱一起出了门。
他们一开始都不说话,后来,还是工常胜打破了沉默,他说:“你放心,我回去以后就给你写信,年前我回来,咱们就结婚。”
到汽车站大约有两里路,工常胜要在这里坐车去市里,然后在市里坐火车直达部队所在的城市。
他坐上了车,君君还不肯离开,不说话,也不看工常胜,她只是默默地站着。
10多分钟后,车开了,工常胜给君君挥着手说:“我走了,你回去吧。”
君君一直看着车走远了,才骑上自行车去上班,一路上她都在想:仅一个来月,两个陌生人竟成了未婚夫妻,这真像是做梦一样。
她对工常胜从反感到喜欢甚至都有点崇拜了。
从他那里,她感知到了另外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从此她也开始关注这个特殊的群体,中国军人。
一个多星期后,她收到了来自部队的挂号信,君君没想到,只有初中学历的工常胜写起信来还很有文采。
君君曾怀疑他是不是抄的,但字里行间,那分明就是他说话的语气,她完全相信了这就是他自己写的,是他感情的真实流露。
君君不由地苦笑了,唉,自己这是啥命啊,两段感情竟然都得通过书信。
不过,相比之下济南的小伙写的比较含蓄,文绉绉的,而工常胜比较直白,也很热烈 。
毕竟关系在那摆着呢,他是君君的未婚夫嘛。
君君给他回了信,工常胜很高兴,后来给君君买了一套衣服寄过来。
君君穿着新衣服照了张相,随着信给他寄过去,这让工常胜很喜欢。
天凉了,君君给工常胜织了一件毛坎肩寄过去,他们就这样通过书信诉说对彼此的关心和思念。
转眼到了冬天,君君想着再给工常胜织件毛衣,她买了浅黄色纯毛的毛线。
可是,当毛衣的身子刚织了一半的时候,君君上班时在台阶上摔倒,造成了左手腕粉碎性骨折。
那时,距离工常胜回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君君就给他写信说了这件事,想着把婚期往后拖拖,等她卸掉石膏再说。
没想到工常胜还是如期回来了,并从部队开来了结婚证明,他还经常过来照顾君君。
君君去掉石膏后,整个左手都肿得厉害,工常胜就帮她揉,每天临走时还嘱咐她按时吃药。
眼看快到结婚的日期了,媒人过来和君君的父母商量。
君君已经去掉了石膏,手也基本消了肿,她换上了母亲给她做的红缎子棉袄,和工常胜一起拍了结婚照,并领了结婚证。
工常胜说父母让他们去部队上结婚,说他大哥大嫂在那里,由他们操办。
君君的母亲早就提前给她打了家具,还买了皮箱,因为他们没有房子,工常胜就说东西都暂时放在岳父母家。
母亲又给君君买了皮鞋和几件衣服,还给工常胜买了一件衬衣,又给了君君1000块钱。
君君觉得快到年了,就说给母亲留下200。母亲说:“穷家富路,你们在外边花钱的地方多,都拿着吧。”
君君不肯,硬是给母亲留了200。
结婚的头两天,工常胜带着君君一起回了工村见父母。
吃完饭临走时,婆婆从兜里掏出了800块钱,递给君君,君君想着两边应该一样,都应该留200,她就将200块钱递给了婆婆。
婆婆没说话,顺手把钱揣在了兜里。
腊月16是他们结婚的日子,这天君君梳洗好,还带上了妹妹给她买的漂亮的丝巾,配上她的红缎子袄,这让她特别喜欢。
唯一可惜的就是因为左手还不是多灵活,梳头洗头都不方便,她不得不剪掉了留了多年的辫子,变成了齐耳的短发。
吃完饭,君君找不见母亲了,邻居婶子开玩笑说:“你妈一定是舍不得你出嫁,没准是躲起来了。”
一句话说得君君止不住鼻子一酸,眼圈一红,流下泪来。
工常胜来了,他大嫂的表哥开来了车,送他们去市里火车站,这时母亲从另一间屋里过来了,她还真的是躲到一边去了。
母亲再一次嘱咐工常胜,说君君的手还没好多利索,别让她着凉水,也别让她提重的东西……
母亲说了很多,工常胜都一一答应,君君在一边听了,她哭得很厉害,不敢再听下去了。
母亲递给她一个红包,里面都是些一分二分的钱,让她过桥或者路口的时候撒几个。
车要开了,弟弟也跟着送他们到火车站,妹妹扶着她走出了大门,上了车。
车快拐弯的时候,君君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父母和妹妹还站在那里看着,她再也止不住,泪水哗哗地往下淌。
上了火车,他们很快找到了座位,君君只是在小学的时候坐过火车,那时父亲被借调到市火车站,暑假里母亲带他们去父亲上班的地方。
那时的火车站还很荒凉,他们会在那里住一晚,然后再跟着母亲从那里坐火车,去济南姨家走亲戚。
他们也就只坐过一个来回,而且路程很短,像去河南这么远还要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这还是第一回。
火车到站的时候大概是凌晨5点左右,工常胜的大哥来接他们。
想着就快要见到大嫂了,君君特别高兴,一路上没能睡觉,但她一点困意也没有。
她脑子里还想着大嫂半年前的样子,她烫着短发,特别爱笑,一笑起来也很好看,眼睛弯成了月牙,还有个小酒窝。
来到家,大嫂也就从卧室里出来了,寒暄了几句,给他们做了两碗面条,说是应该困了,让他们吃了去补觉。
工常胜兄弟俩都在一个部队,大哥帮他找了一间平房,还布置了五颜六色的拉花。
屋里有一床一桌,还有一个蜂窝煤炉子,工常胜的铺盖也都搬过来了。
头天补了觉,第二天一早大嫂就来找他们,说是大哥的几个战友要喝喜酒,让他们去倒酒。
他大哥对战友说,弟弟弟媳已经在老家结完婚了,只喝个喜酒就行了。
大哥让他们陪大家一起喝个酒,君君没喝过白酒,就只是象征性地沾了沾。
然后大哥就让他们回去了,君君问工常胜:“你大哥为什么说咱在老家结完婚了?你不是说你父母让咱在这里结婚吗?”
工常胜想了一下,说:“咱大哥的意思是说咱已经领过结婚证了,从法律上说,领了结婚证就是结婚了。”
君君还是不理解:“那不是还没举行典礼吗?”
君君听人说过,也见过,领结婚证很简单,但婚礼好像是人们比较重视的。
而且婚礼前男方要去给女方家彩礼,还要买礼品和离娘肉,可是,直到他们来河南,公婆都没有去过君君家,一直没露面。
工常胜就给她解释,说咱来部队就像是旅行结婚,自然没有婚礼那些繁琐的事啦。
旅行结婚要不要办婚礼?这个事君君还真不知道,以前也不关心这个。
不过她现在和工常胜已经结婚了,(当然是法律意义上的结婚)再想这些也没意思,她也就把那些疑虑放一边了。
刚来部队的那段时间,君君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工常胜没事就带着她去市里各个地方玩,玩累了他们就在外面吃些东西,他们几乎吃遍了当地的各种小吃。
当然他们有时候也会去工常胜的大哥家吃饭,但从来不会空着手。
他们的钱都是工常胜拿着,每次去大哥家,工常胜总是会买些馒头,菜,肉。
工常胜的侄子那时才八九岁,他喜欢吃果冻,工常胜都会给他买,还给他买成箱的饼干。
吃完饭,因为君君的手不敢着凉水,都是公常胜刷锅刷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忙,大嫂很少再跟君君说话,脸上也没有了以前的热情,也很少有笑脸。
有时候看着还冷冰冰的,让君君很不舒服,不知道该跟她说话,还是不跟她说话。
有一次大嫂还和工常胜吵起来了,他两个人都哭了,让君君都不知道该劝谁,后来,她也只能当着大嫂的面批评工常胜,等回到他们的房间再安慰他。
那天是因为大嫂对君君说起婆婆很懒,很自私,她说得正起劲,工常胜却不乐意了,不许大嫂说他的娘。
君君也不知道这里边的事,从她来到河南,就很少见到过大嫂的笑脸,那她好不容易能跟君君说句话,君君自然高兴。
一看工常胜不高兴,大嫂又开始说家里的二嫂,她对君君说:“你不知道,你二哥二嫂最沾光了。”
君君听了很迷茫,她跟婆婆和二嫂还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她们的脾气秉性,以前还觉得看大嫂很好,这个家应该错不了。
可是听了大嫂的话,她心里没了底,她最害怕家人之间互相算计,因为她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心眼。
小的时候也见过别人家妯娌打架,婆媳不和,见到大嫂后,她本以为嫁了个和谐的家庭,没想到也很复杂。
这让君君心里又很忐忑不安,她在想:大嫂仅半年多时间就像变了个人,那她说的又是不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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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