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就杀掉。无法取悦女人，就仇视她们。男女比例失调，受教育程度高的女人越来越不愿意结婚，会激发社会犯罪。这种事在未来的中国也会发生。”

我和X躺在驼山城墙旁边的纳凉亭里，脚边是长城一样的城墙，绵延数里。城墙在山顶上，可以俯瞰首尔老城区的璀璨夜景。最远处，首尔的最高楼SKY tower在云中隐现。

发生这样的对话，起因于我发现X的手机拍照片总有“咔嚓”声，即使关静音，拍照也有声音。

“韩国的手机拍照不能静音，iPhone也是如此。有特制的系统，回中国后自动变成可以静音的，但在韩国所有拍照都会发出声音。”X解释说。

“是为了防止偷拍？我记得偷拍女性在韩国还闹出过事。”

“是的。性骚扰、偷拍都有。针对女性的犯罪也很多。前段时间江南地铁，一名男性随机杀死陌生女子。这种事一年发生两回吧。”

女性越来越不愿意结婚，预测到2035年，1/3的女性会选择独居。

我想起在景福宫听到的对话。当时我正走在这座朝鲜王朝时的宫殿。

“为什么女人在你身边都笑的那么开心，我真心向您请教，怎么样可以讨女生喜欢，留住她的心呢？”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忍不住回头看。头发卷卷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至少40岁。亚洲人的面孔，戴着眼镜，一脸真诚虚心的样子，对身边另一个男人说。

“哈哈哈，没有什么特别的。怎么问我这个问题？”另一个男人头发极短，微胖，看上去不算帅。他身边围绕着三个女人，看不出他们是什么关系。她们穿着韩服，走到宫殿前去拍照。

中国故宫的宫殿以朱红色为主，大气磅礴。宫殿之间的广场宽阔无垠，内部金碧辉煌。从一个宫殿走到另一个宫殿，距离很长。

景福宫却像是缩小版的故宫一角。所有的建筑都小一圈，以蓝绿红色为主，最突出的是蓝绿色，仰头看每一个屋檐，都像是孔雀开屏。中国用龙凤的意境来表达皇权，韩国的古代宫殿只敢用孔雀。

听到这样的对话，让我的疲惫一扫而空。他们边走边说，我偷偷绕到他们背后，默默跟随。

“问你这个，是因为你身边的女生都很开心，她们好像都很喜欢你。永远是笑着。怎么做到的？”眼镜男问。

“那你身边的女生讨厌你吗？”短发男反问。

“讨厌谈不上，但留不住。我年纪也不小，近15年找不到对象。很久以前也交往过，但相处后就被别人甩了。感觉女人很难取悦，现在对男性越来越反感。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样啊。我的领悟就是让她们做自己喜欢的事，至少不干涉，更好的是给予支持和陪伴。比如女生爱买东西，就让她们去买，陪她们逛街。”

“可那样不是委屈自己吗？总在恋爱中委屈自己，能持续吗？”眼镜男一脸迷茫。

“也不能说是委屈自己。应该说互相退让。你陪她做她喜欢的事，她也会陪你做你喜欢的事。总是想着自己不能受一点委屈的话，那只好单身喽。”

眼镜男不再说话了，他仿佛没有理解，眉头还是紧锁。

我结束跟踪，走过勤政殿，一路到达乾清宫和香远亭。香远亭在池塘中，从乾清宫前搭建了一座拱形桥，连通到香远亭，池中开满了荷花，再远处能看到高楼大厦的现代首尔城。

景福宫几乎完全模仿中国皇宫，只是规模缩小。面积小，房子小，一间屋子也是巴掌大，所有的地方都像小人国一样。勤政门是模仿天安门，但天安门有五个门洞，这里只有三道门。

中国龙为五爪，朝鲜时期的龙有4爪，不能超过中国龙的气势，所以自断一爪。

这里的龙椅有点简陋，背后一幅日月五峰图。月亮和太阳同时出现在天空，照耀着5座墨绿色的山峰。看上去很秀丽，但的确不霸气。

景福宫的名字来源于《诗经》大雅“既醉”：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景福宫、德寿宫、昌德宫，都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美。尤其是昌德宫，除了大殿，挨着花园有一些矮小的居所。这些居所围成一个方框，有点像四合院。宫里种植松树和果树，屋檐下开着紫色的野花。

我感觉这些宫没有中国宫殿威严，很平易近人。有一种可以光着脚在宫殿前玩泥巴的轻松感。那些偏僻的院落，像中国的乡村，很接地气。

我坐在屋檐下休息，院子里有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繁茂的枝叶几乎遮蔽了一半的天空。空气中除了树叶的香气，还有浓密的桃子甜香。因为花园里的桃子掉落了一地，腐烂在草丛里。

逛完三个宫，我来到昌德宫附近的北村韩屋村。这里有600年历史的韩国传统房屋。这些房屋曾是王室和贵族的家，建造成本是普通房屋的三倍。

比起日本清水寺和花见小路附近的古屋，韩屋村的面积小很多，也不热闹。只有几家商铺。墙上挂着很多“保持安静，不要大声喧哗”的牌子。

我来到最高处喝一杯杏茶，想起那个男人说的话。

也许现代人对婚姻和爱情丧失信心，是因为选择太多，更重视个人价值的缘故。还没有开始，就开始计较得失。对方踏入自己的边界一步，就觉得受到了威胁和损害。因为这样，越来越多的把自己保护起来，并不是不渴望阳光，只是不愿意承担被灼伤的代价。

当信息不发达，只有一个选择时，也无从比较。现在信息太发达，素材太多，构建出的理想对象趋于完美。一旦现实出现偏差，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迅速缩回洞里。

简单来说，我们的确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孤单还是失望，总要选择一个。更多的女性选择孤单，而有些男性被迫单身，走上情杀和厌女的道路。

在天台上喝完茶，我被几个抽烟的人熏得快要窒息。韩国随处可见抽烟的男人，他们经常蹲在巷子的角落，或者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吞云吐雾。

韩国约40%的男性和10%的女性抽烟。据说男性抽烟的习惯是在军队养成的。因为韩国有服兵役的制度，在军队没有娱乐，但抽烟是允许的，所以抽烟成了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

离开这里，我去了益善洞韩屋村。这和北京胡同很像，弯弯绕绕的小巷子，里面都是餐馆和小商品店。逛了一会，有点无聊。物质欲望减少后，逛这种地方少了很多乐趣。看到东西也不想买，人多了就不想去挤。小摊还愿意看看，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商店进都不想进。物质上，我喜欢有限的，无限的选择让我疲惫。

在巷子里，进一家烤肉店，吃了300克烤五花肉。韩国本地的烤肉会有很多葱、蒜的配料。烤盘里放着几颗大葱，再配一碗青葱丝，一盘大蒜。吃完整个人臭烘烘的，但解腻。

夜晚，X和我在梨花村的小巷子里喝米酒饮料。卖饮料的小店是一位老爷爷开的。

“韩国很多老人退休后还出来做事，开个小卖部、炸鸡店之类。因为韩国人很长寿，退休之后还有几十年要活，不做事怎么打发时间呢。长寿是一种债啊。”X说。

喝完饮料，我们上驼山看夜景，凉风习习。想起小时候夏夜在院子乘凉，躺在竹床上看星星。回忆总是在某个陌生的地点突然击中我，如一道流星划过。

突然，一只黑白相间的野猫叫了一声。我们恍然起身，踏上了各自的归程。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