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伊瓜苏瀑布飞到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后,我有些疲惫。不太习惯这样奔波的旅程,早上7点起,安排一天的行程,晚上半夜才回酒店,往往是凌晨才入睡。
夜晚的小酒馆
有一天晚上,E叫我出去聊天。我们约在一家著名的铁板烧餐厅,却因为没有预约而排不上位置。只好出来,又走路去一家地下酒馆。
这家酒馆很有意思,一楼是一家花店,推门扑鼻而来的花香。顺着楼梯走进地下,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小酒馆。
昏黄的灯光,身着蓝白条、红白条T恤的服务生,送上一杯粉红色飘着一朵雏菊的鸡尾酒。E帮我点了一杯淡淡的酒,有些甜味,装在一个陶制的豹子头里。
我们在吧台上聊着天。E问我,“一个人旅行和一群人旅行,你觉得哪个好?”
“都很有趣。以前我很少一群人旅行,有些担心一群人在一起会状况百出。但去年试了一次感觉还挺有趣的,今年想再试试。”
“那分别好在哪里呢?”
“一个人的时候有很多安静的时间,脑子一直在深度思考,就像冥想一样。很多的时间,可以思考、观察、感受、写作。我之前一个人旅行的时候,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一群人的好处是可以了解不同的思想,每个人都有个性、经历和擅长,从别人身上学到很多。
比如J和H特别擅长找美食,如果我自己的话就是走哪吃哪,不会有这些体验。比如你很会推荐酒,你说的那些描述酒的词我都听得懂,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也很会照顾人,对人非常亲切。你推荐一些去看的景点,我自己的话可能不会知道。这样我的经历就又被丰富了。”
“一群人的坏处呢?”
“坏处就是没有思考的时间,每天很忙,忙着聊天,忙着逛各种地方。需要社交,自己的时间就少了。因为在一起总要说话,不说话别人可能觉得你不开心了。”
“有时候不说话也很好,不过要看对方觉不觉得好。”
“是的,特别熟悉了之后,可以不说话。不太熟的情况下,对方不知道你的秉性,很容易造成误会。”
“有时候你回应别人会有一种,叫什么来着?就是别人接不上了的感觉。”
“话题终结者?有人这么说过我。说我是话题终结者。”
“所以当时是怎么想的?”
“就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对方兴高采烈地说完,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着你,等待你的热情回应。我却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但又不能让对方一直等着,就会说’哦’,对方就会觉得我不想说话,或者不喜欢她/他。但我其实说完之后更尴尬了,由于感觉尴尬又不知道如何弥补,只好沉默。”
E给我很温暖的感觉。她仔细的听着,时而去拥抱我。我笨拙地感动着,也不知如何回应她。我学不会她那样,对人永远热情,永远体贴照顾。我连回应都手足无措。
有的人温暖的像太阳,有的人寒冷的像冰山。
社恐的课堂
我想起Y教我的对话技巧。“跟人说话,用缩小、放大、和平行三个技巧就可以让对话一直进行下去。”
“什么是放大、缩小、平行?”
“我随便问你一个问题。你从哪里来?”
“美国。”
“缩小就是,美国哪个城市,那个城市有什么好玩的?把一个大而广的话题细化。”
“那放大呢?”
“我再问你,你的职业是什么?”
“数据科学。”
“你对这个行业有什么看法?这是放大。就是把一个小话题提高一个高度,让它变成更广的话题。”
“平行呢?”
“你的爱好是什么?”
“旅行。”
“我可以缩小问你去过哪些地方,哪些地方好玩,好玩在哪里。也可以放大问,你为什么喜欢旅行,旅行能带给你什么。还可以平行问,你还有其他爱好、喜欢做的事吗?就是类似的话题。”
“明白了,这样对话就可以一直进行下去?”
“是的,不管场面有多尴尬,只要你不怕尴尬,哪怕对方不愿意理你,都可以这样一直问下去。”
布宜诺斯艾利斯夜景
“心理上呢,社交场合知道要去和别人建立关系,首先就已经很紧张,不敢走进人群。”
“你害怕什么?”
“害怕冷场尴尬,害怕话不投机半句多,害怕我成了话题终结者,对方会觉得这个人有病吧。”
“使用三秒原则,告诉自己,倒数3、2、1,一定要走进人群。如果用上面的技巧,你就不会冷场和终结话题。至于尴尬,其实每个人都很尴尬,你是在帮他们化解尴尬。你就想,你是在做好事,其实每个人都在尴尬地抠地。”
听了这些技巧后,第二天我就在同行的小伙伴身上做了实验。实验效果还可以,只是话说多了,我自己有些累。
BOCA步行街
三人爬树
这几天有些提不起精神,能量耗尽。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一个长得像欧洲,物价却像东南亚的城市。
这里有世界各地的美食,街道干净、安全,人口稀少。博物馆美术馆有一些,但规模很小。
旧货市场
街边绿树成荫,人们都很友善礼貌。市区范围内搭出租车几乎都是1美元,食物也很便宜。非常高档的法式餐厅,吃一顿人均也只有30美元。
这里很有艺术气息,著名的有探戈、足球、歌剧。夜晚来临时,街头就有人在跳探戈。
探戈是一种有趣的双人舞。跳舞的人都表情严肃,甚至痛苦。我曾看过一个纪录片,说探戈是“隐秘的爱”,表达的是爱情的痛苦、绝望、久久压抑下的激情迸发。这种爱,如火山熔岩,经久忍耐,迸发之日,排山倒海。
这是探戈的魅力所在,在我看来,它对感情的表达,比欢快的热烈的舞蹈更意味深长。
我记得看过一篇文章,说阿根廷是一个破产了很多次的发达国家。所以它披着发达国家的外衣,优雅、绅士、艺术、文明,内里却撑不起排面,已经衰败了。
这里的著名博物馆有国家博物馆和拉美博物馆,都只有2层楼,展品很少,名作不多。不像旧金山和纽约的博物馆,展品多到无从下手,花一天时间也看不完。
甚至不如洛杉矶前世界第一富豪的私人博物馆,那里的雕塑和画作,来自世界各地,也是一天都逛不完。
这里有一个世界第二美的书店,有意思的是,书店的两侧如同歌剧院一样,有包厢和座位。人们拿了书,坐在楼上的包厢里看。远远的像一幅画一样。书店的天花板是一个圆形壁画。整个书店有种剧院的感觉。
整个行程没有特别多宏大的景点,只有小资情调。东南亚的物价,欧洲的设施服务,文艺气息蕴藏在不知名的小巷子里。这个城市给人的感觉很休闲,没有大起大落,心潮澎湃。
地标:方尖塔
我们去了一个公园。公园一片绿地,中央有一个大水池,水池里有一朵巨型的金属花朵形雕塑。宛如水中含苞待放的郁金香。
T想在树下坐一会,于是A、T和我走到树下一个木制的平台上。有个外国男人坐在上面。
我说,“我们面对面跟他坐在一起,他可能会走吧。不走的话,坐在一起也没关系。”
于是我们和陌生人坐在一起。A和T躺了下来,迷糊睡着了。
那个外国人看我们都躺下了,果真拿起包走了。
我坐了一会,看到对面一对情侣在接吻。一只白色的小狗跑来跑去,一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歪歪斜斜地走着。
百无聊赖,我回头看树荫。茂密的绿色,中间夹杂红的的花朵。左边是那个大水池,四周只有两三人。清风拂来,水波不兴。
我下了木台,光脚走在草地上,绕到树下。看到树干粗壮,高高低低有两三层树杈,适合攀爬。于是我爬了上去。
爬到第二棵树杈,躺在上面。头顶是一片绿荫,白的的阳光从细密的树叶里洒进来,像散落一地的水晶碎片。
坐在树上是很奇妙的事情。比我年岁还大的树,静静站着。看过多少人来人往、公园里发生的悲欢离合。如今它张开双臂站着,我抱住树干,感受时光和植物的温度。
坐在树上,远离地面。风比地面上更凉爽些,像被植物环绕,大树托着我。可以看到远处,同时也远离人群,像一只动物,隐藏在树梢上,观察下面的世界,并且有自己的宁静天地。
抬头是沙沙作响的树叶、花,还有树杈之间的蓝天白云。风吹着,感觉很美好。
A和T醒了,也来爬树。我继续向上,移到第三棵树杈,T爬到第二棵,A爬到第一棵。
我们像三只豹子一样,挂在树上。一人抱着一只树干,晃着腿,悠闲自得。大家都很开心,为什么这种不花钱、毫无疑义的小事让人这么快乐,开怀大笑。
T对着路人招手和呼喊,让那人过来给我们拍照。我们三个怪人,挂在树上,招呼别人来拍照。路人露出疑惑不解的眼神。
大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这是今天最开心的事。
让人开心的事不一定是很复杂、需要很多钱、很多经历才能买来的。这是我们悟到的。
回去的路上,T跟我说,“你从小就这样吗?为什么我小时候那么听话。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敢做。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爬树。”
“是啊,小时候就是这样,越不让我做什么,偏要做什么。所以经常受伤,有一次在建筑工地还被铲车扣进了车斗里。”
T大笑说,“我也想做这些事,有人带着的话,我也可以的。没有人带着,我就会特别老实。”
我说,“所以脱衣舞俱乐部我们也去了,你玩的很开心,是吧。”
“是的。第一次摸脱衣舞女郎的裸体。”T又大笑,“下次我们一起去印度吧。”
“好,人数已经可以确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去印度那种脏乱差的地方,所以表示强烈愿望的人已经加入了。等时机到了,我们就去。”
“你出门有洁癖要带自己的床单,那印度可以适应的吗?”我继续问。
“适应什么?”
“大街上有粪便,大街上露天上厕所,挖个大坑那种。”
“需要自己挖吗?”
“别人挖好的。”
“那就可以。”
“床很脏,我们去荒山野岭,没有好的酒店。”
“那我和衣而卧,带上自己的床单。”
“街上的小贩上完厕所不洗手给你做大饼吃,吃吗?”
“吃。”
“哈哈哈哈。”我们笑成一团。
使命和意义
有一晚,我们来到女人桥的河边。这是一个建筑师独特的桥梁设计作品。桥的形象是一个张开双臂跳探戈舞蹈的女人。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桥边停着一艘废弃的轮船,现在已经是可以参观的船体博物馆。
船上展示着这艘船驶过的航线,船员的照片、卧室、工具、武器等。
我看着墙上黑白的集体照,心想,“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啊。人真的会死,死了之后经历和记忆就烟消云散。我今天看着他的照片和日记,他也并不知道。对我来说,他留下的东西是意义;对他来说,他当下的经历才是意义。”
船舱里有一只巨大的狗的标本,上面写着,这是陪伴船员航行的狗。
我突然想学航海了,感觉航海是一件既孤独又浪漫的事情。
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街头随处可见的探戈。音乐舞蹈,让人着迷。
在BACO步行街,有很多人在饭店门口的小舞台上跳探戈。我去跟一个舞蹈者学了一会,感觉很有意思。他教我了两个基本步法,又用力度示意我往哪里走。
我突然很想学探戈、游泳、潜水、航海。世界上太多有趣的事了,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看。
“除了正经事,对什么都感兴趣。怎么办?”我和E在街上走着,我感叹道。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E问。
“丰富的体验。先环游世界,寻找一个使命感的东西,就是那种我来到人世一定要去做的东西。但我现在还不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我想先旅行,也许接触很多东西后,我能突然顿悟到使命是什么。又或许,我会突然明白,我的使命就是旅行和写作。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接受,总觉得它们也许没意义吧。”
“意义是什么?”
“你说的对,首先要定义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是社会公众定义的价值和意义,还是自己认为的意义。”
“社会定义的意义就是钱、权、名,所谓的成就。但也许环游世界也是一种意义,即使不被主流认同。也不能说它没意义。”
“你说的对,也许环游200个国家就是我的使命和意义。也许走着走着,我会发现,我已经在履行使命了,需要做的只是接受它。”
“是的,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如果能环游200个国家,就是一件对你人生有价值的事情。”E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说。
离别
清晨,我提着行李,打了辆出租车去机场,接下来要去阿根廷的中部,一个布满高山、湖泊、冰川的地方,名叫El Calafate。
El calafate机场
这是个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从热闹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来到这里,千里万里看不下一个人,我感觉很舒服。
机场在一个湖边,湛蓝湛蓝的。打了一辆出租车,经过戈壁荒漠,进入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镇。
这里除了自然风光,真的什么也没有。这小破镇,就是市中心。
因为不想经历离别场面,我很少当面告别,也总是想先行离开。不想做那个送走所有人,最后只剩自己留在热闹城市的人。而这座城市的街角巷尾,都有曾经他们走过的记忆。
所以,做个先行离开的人,奔向下一个目的地。
我们四散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