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不成文的原则,旅行不会去同样的地方两次以上。因为世界那么大,我不想看重复的风景。其实这样说有点极端,一个地方景致有四季变化,时隔几年,这个地方也会发展,变成别的样子。但每次还是想去一个不同的地方,好不浪费短暂的一生。
危地马拉我去了两次,游记却没写过,于是总是像欠了账一样,心有不安。还好我有写日记的习惯,从初中到现在日记写了20多本,大学毕业后,大部分日记转为电子版。电子版陆陆续续竟也有几十万字。翻看危地马拉的日记,记忆的碎片得以拼凑出一半。
最近流行一句话,说:“正经人谁写日记啊。“由此可见,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2010年夏,我曾到危地马拉一个旅游公司实习。危地马拉是一个活火山遍地的国家。临上飞机前,航班被取消了2次,因为危地马拉发生了火山喷发,又引发海啸。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激动,迫不及待的要去。一旦我发起疯了,家人从来都拦不住,他们只好建议我带一套防毒面具,以免吸入火山灰。而我的美国签证也快到期了,被冒险冲昏了头脑,管不了那么多,我准备去危地马拉再续签。
实习算是顺利,我并没有时间玩什么。每天呆在一个巴掌大的、叫安地瓜(antigua)的小镇上,住在西班牙式的老石头房子里,去一个种满曼陀罗花的院子里上班。
我没有学到对未来有帮助的工作技能,有两件事印象深刻。日记里记载如下:
签证
安地瓜的街头巷尾都站着警察,每个警察都扛着冲锋枪,腰间再佩一把短枪。尤其是银行、炸鸡店、麦当劳这些地方,店家雇佣了更多的警察。银行我理解,炸鸡我不是很明白,也许他们的鸡腿很好吃。
进银行换钱要经过3道门,第一道铁门,两名警察持冲锋枪把守。检查护照进入,进入之后铁门关闭。再进入第二道门排队,轮到我的时候,第三道门打开,估计是个防弹玻璃门。换完钱出去,店员会提醒你把钱藏好再出门。
第二天我坐车去首都大使馆签证。听说首都很危险,可以坐大巴去,这里叫chicken bus,因为当地人经常把活鸡带上车。车里经常出命案,最好别坐,于是我定了一辆出租车。
为了赶上最早的预约,我3点起床,4点去危地马拉。时间太早,没什么吃的,冰箱里只有鸡蛋,我煮了3个鸡蛋带上。司机不会英语,我不会西班牙语。一路沉默,早上5点到了首都危地马拉城。司机把我扔在黑夜中就跑了,我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跑到大使馆门前,又冷又害怕。不远的街角处晃荡着几个黑影,他们像是在黑夜中等待着猎物。
大使馆附近应该装满了摄像头,于是我贴着大使馆的门站着,四处观察,寻找藏身之处。终于发现门的两边有2个警亭,应该是白天警察站岗的地方。我跑过去,钻进了一个警亭。站了一会,感觉安全又暖和,放松下来,开始剥鸡蛋吃。拨开鸡蛋,咬了一口,突然背后警亭的门被拉开。我吓的迅速转身,嘴里还含着半个鸡蛋,看到一个警察狐疑的看着我。我们对峙了一会,他看到了我手里的半个鸡蛋,笑了。原来他通过监视器看到可疑的人进了警亭,就出来巡视。他让我继续在警亭待着直到天亮,大使馆开门我才出来。
现在想来,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种蠢事我再也不会干了。
发烧
安地瓜有个菜市场,物价便宜到无法想象。我记得是1块钱几斤草莓。旅游区的饭店从来都是给游客吃的,本地人都到菜市场吃小摊,买食物。我就是菜市场的常客。安地瓜太小了,每天早上我都能从小镇的最西边走到最东边,8点前到菜市场吃早餐,买水果买菜。
有一天我买了几斤野黄杏,野味香甜,忍不住贪吃,一口气吃了1、2斤。晚上就发起高烧。老话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 从小到大,杏一多吃,就会发热,以为中美洲的杏和中国不同,结果还是一样。
安地瓜是个又小又破的小镇,唯一的医院是在教堂。这个医院周末还不开门,听说为了省钱,针头也洗洗再用。我傍晚开始发高烧,整个人糊里糊涂,一会清醒一会昏睡,但不敢去医院。
我想起用酒精散热退烧的办法,但这里哪有什么酒精。突然想到前几天在厨房看到以前房客留下的酒。于是我昏昏沉沉爬下楼,取了几瓶白酒进屋。用毛巾浸湿了酒擦拭头部颈部和胳膊。就这样擦着擦着睡着了,醒了又擦,折腾了一夜,当时就怕自己睡着烧死了。第二天竟退烧全好了,留一身酒气,一地空酒瓶,隔壁的房客以为我通宵酗酒。
四年后
实习4个月,足迹局限在安地瓜这个巴掌大的小镇,是很美好的奇遇。但我也一直觉得遗憾,于是4年后,再去危地马拉,打算环游这个国家。
重新走上Antigua的石板路,路边的车比4年前多了100倍,以前安静空旷的小巷,如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群、自行车、摩托车和汽车。想必这些小镇的人民终于靠游客发财致富了,买了车,生意越做越大。以前很远就可以看到清晰的火山和火山口喷出的浓浓白烟,现在火山隐藏在灰色云雾里,污染严重了。
这里被西班牙占领过,所以建筑都是西班牙风格。雕花的石头阁楼,需要叩响铁环的大门,院内的天井,墙上的喷泉,四周爬满鲜花,处处都是精雕细琢。
我去了海边的黑沙滩。遇到了2个美国人。他们近70岁,已经环游世界4年半了。男的是大学教授,研究历史,社会学,玛雅文明。经常到中美洲、南美洲旅行。女的在博物馆工作。她说“我们维持基本的生活,其他的钱都花在旅行上。”我问他们旅行到什么时候,她说到老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