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城驰,原越军第二军区第356师第876团12.7毫米高射机枪排排长,1984年7月12日,他参加了越军对我老山前线的加强步兵师规模反扑(即“MB84”战役)。下面,就是刘城驰对当年参战经过的回忆。
我是义安省人,1979年边境战争期间,根据国家的总动员令参军入伍,经过新兵营的几个月训练之后,我被分配到第二军区第356师第876团。从1979年至1984年,我和战友一直在老街方向担任战备值班任务,如果没有情况,就在柑塘地区进行训练。
1984年4月30日,我去市场上买东西,准备参加独立日的庆祝活动,这个时候接到了紧急机动的命令。我告诉排里的士兵,准备好你们的装备,不要再庆祝了,立即出发。这种突然的行动让我感到紧张。就在那天,该部队继续前进。到了含安,我的感受就更加强烈了。街道两旁的人很多,人们往车上扔东西,香烟,糖果,针线,干粮……车队满载士兵穿过河江市区,直奔渭川县,最后在方度乡停了下来。即便到了这里,我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接受了实弹射击训练和爆破火力点训练,然后进行实战演习。
作为12.7毫米高射机枪排的排长,我奉命与战友们一起侦察772高地(即662.6高地)地区的地形。直到这时,我才知道第356师的任务是夺回685高地(后来被称为“世纪石灰窑”,即634高地)和772高地(后来被称为“肉末山”)。那个时候,中国军队已经占领了1509高地(即老山主峰),以及该高地周围的一些海拔较低的高地,第356师的任务是夺回这些高地。(从662.6高地到634高地的山梁,就是松毛岭)
7月5日,我和战友们开始侦察地形。边境居民早已全部撤离,看不见一个老百姓,房屋破败不堪。白天我们静静地躺着,晚上侦察地形。在那些日子里,雨一直在下,一些家畜和野生动物被炮火打死,味道很浓烈。经过几天的侦察,我们前出到清水河北岸的468高地,这里能够直接观察到772高地和685高地,方便配置12.7毫米高射机枪,所以我把阵地选择在这里。7月10日,全排进入战场。
12.7毫米高射机枪既能对空射击,也能对地面目标射击,我们的任务是用火力压制中国军队,掩护步兵冲击,夺回制高点。在配置射击阵地之前,我们每个人都在挖掩体。每两个人挖一个藏身洞。白天静静地躺在里面,晚上才出来进行战斗准备。当天晚上布置停当之后,我去了老乡范文东所在的阵地。他不仅是我的战友,也是关系亲密的老乡,我们两人同一天当兵,在同一个部队,身处同一条战壕。
我觉得他选择的射击阵地位置不合理,于是说:“你应该把高射机枪布置得再低一点。你选择的地方视野开阔,方便瞄准,但是靠近那棵大树就不合适了,这棵大树是一个很明显的目标,很容易被对方的火力击中。”然而,他不同意把高射机枪转移到后面一点的位置。他说,发射阵地应该尽量接近中国军队的战壕,这样才能在开火之后迅速压制目标。我们两人正在争论,有人建议先去吃饭,然后再谈……
那天晚上,本来煮了米饭,但是煮糊了,所以我们吃的是烤玉米。然而,阿东没有吃东西,他躺在吊床上,脸上挂着悲伤。我知道他刚刚结婚没多久,老婆已经怀孕了。阿东说:“这次我回不去了,我会战死,记得把我的尸体带回去。”7月11日晚上我去开会,接到的命令是第二天早上4时15分,以火力掩护步兵冲击,军区炮兵则将在3时至4时之间进行炮火准备。
7月12日拂晓,天还没有亮,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响起,火光照亮了清水地区的夜空,我指挥的几挺高射机枪把枪管都打红了。中国军队的炮兵实施了猛烈的还击,弹片和冲击波犁过了战场上的每一米土地。因为冲击波的震撼,我的耳朵流血了。一名战友从枪林弹雨中跑过来,报告了被炮击身亡的范文东所在的位置。我想起阿东对我的嘱托,于是马上赶到那里,收殓战友们的尸体,把他们抬到小路上,这样后勤分队就可以把他们带到后方。
兑现了对战友的承诺之后,我回到了阵地上,指挥士兵们继续战斗。当时,通信联络完全被切断,和上级失去了联系。整个772高地、685高地以及周围高地的植被被中国军队的猛烈炮火摧毁,山脉由植物的绿色变成了岩石的白色。第356师有600人在战斗中阵亡,大多数人的尸体没有找到。
当时上级认为,由我指挥的,由26名士兵组成的12.7毫米高射机枪排已经全军覆没。直到三天之后,枪炮声陷入沉寂,才有一名侦察兵上来传达撤退命令,于是我带领兄弟们后撤。
当我回到后方,走在路上时,看到道路两旁摆放着很多尸体,战死的兄弟们被包裹在吊床里。当时下着倾盆大雨,护士递给我一条毛巾和一盒清凉油,让我去辨认我的战友。虽然我的老乡范文东的尸体被毁容了,但我仍然通过衣着和体格认出了他。1984年7月12日的战斗结束之后,能够找到的阵亡者尸体很少,第356师大多数阵亡的战友都被炮火打碎了,至今仍未找到。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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