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敌国做人质五年忍辱负重父母却收养一与我相似的少女赐她荣宠

中源聊小说 2024-04-23 03:54:55

我在敌国做人质五年,忍辱负重。

父母却收养了一位与我面容相似的少女,赐她荣宠。

替身妹妹抢走了我的一切。

就连与我青梅竹马的小将军,也同她私定了终身。

万念俱灰之时。

是我的死对头站在我面前,笑意深深。

「华音,欢迎回家。」

而敌国的太子也追过来,面露不悦。

「我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是燕国最受宠的公主。

十三岁那年,为了两国和平,我自愿前往西戎国为质。

我离去那日,父皇母后抱着我,哭到肝肠寸断。

我归来那日,他们脸上却不见多少欢喜。

因为他们身边,已经多了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女。

母后笑容慈祥:「华音,你走后第二年,我们收养了泠月。」

「你不在的日子里,是泠月替你承欢膝下。」

父皇亦是微微颔首:「我们看到她,就像看到你一样。」

望着着泠月那张脸。

我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与我,几乎一模一样。

在西戎的五年,我没有一天不思念父母和家乡。

为什么我思念父母时,只能含泪在脑中描绘他们的容貌。

父母思念我时,却认了一位跟我相仿的姑娘?

可是,我张了张口,却没有把委屈吐露丝毫。

在西戎的这几年,我学会了什么叫做察言观色,什么叫做不该说的话就不能说。

我刚到西戎时,镐京办了一场宴会,在座几位宾客是大燕商人。

我听到乡音,一时高兴,多说了几句话。

当时,西戎的王后不动声色。

可是宴会结束后,她却淡淡地说:「华音公主感染风寒,这几日让她少见外人吧。」

就这样,我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整整三个月,没有踏出一步。

我被关进去时,是炎炎酷暑。

我被放出来时,地面已是积雪三寸。

我至今记得,踩在漫天雪地里的那种感觉。

每一步都是虚浮不安,寒意彻骨。

其实何止是那一日。

我在西戎宫廷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如此。

支撑我走下去的唯一愿望,就是我要回到大燕。

我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时,父皇母后也老了。

我望着父皇鬓角的一丝白发,在心里叹息。

我小小年纪,远行在外,父母必定是忧虑的。

若是宠爱一个与我相似的女孩能让他们感到宽慰,我又怎能有怨言。

我定下心神,向父母笑道:「我不在的日子里,麻烦泠月妹妹了。」

「日后,我们姐妹齐心,一起孝顺父母,可好?」

我的懂事大度让母后如释重负。

也让方才还略显局促的泠月喜笑颜开。

不知为何,看到她与我相仿的笑容,我有些心烦意乱。

「我想先回昭阳殿休憩洗漱。」

「也不知我亲手栽的那株石榴长得好不好?还有院子里的秋千,好久都没有晃了……」

话只说了一半。

但我知趣地住了口。

因为泠月突然红了眼眶。

她怯生生地望了母后一眼,说:「请姐姐不要怪罪。」

「昭阳殿如今是我住着。我今日回去就把它收拾好,挪给姐姐。」

泠月此言一出,母后脸上立刻露出怜爱之色。

连父皇也眯起眼,仿佛在观察我如何应对。

而我,亦是怔了片刻。

我从三岁起,就住在昭阳殿了。

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按我喜好所设。

它是我的家。

也是我午夜梦回,不能忘怀的地方。

我的父母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们却让泠月住进去了。

我不在的日子里,我的父母还真的是……

把这个十分像我的姑娘,宠到了心尖尖上。

2

我被安置在了含翠宫。

竺娘见我面色不虞,轻声安慰我:「这宫殿宽敞华美,公主住起来一定更舒服。」

我瞥了一眼屋内陈设,没说话。

的确是精雕细琢。

让人挑不出毛病,可是也喜欢不起来。

更何况,它的位置太偏僻了。

我推开窗子,遥遥只能看见母后寝宫的一角。

昭阳殿距离母后的宫殿只有一射之地。小时候我经常不穿外衣,就一溜小跑去寻母后。

可是现在,若要去拜见,坐轿子也要一刻钟的时间。

距离远了。

心也远了。

竺娘看出我的忧郁,屏退众人,轻声哄我:「公主何必伤怀?」

「泠月公主固然此刻得宠,可您才是大燕真正的金枝玉叶。」

「相信过不了几日,陛下就会回转心意。然后,您也能搬回昭阳殿。」

我在心中叹气。

竺娘在哄我。

我从西戎动身回国,车马整整走了一个月。

如果泠月真心想把宫殿还给我,那么早就收好了。

直到今日却未曾动身,那显然就是不想让我搬回去。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

无非是仗着父皇母后的纵容。

我慢慢闭上双眼。

母后与泠月交握的那双手,始终在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许久,我才说:「竺娘,我们收拾一下,去母后宫中吧。」

我离家数年,母女两人许久不曾对话心事了。

但愿,只要闲话片刻,一切就能回到当初。

但愿。

半个时辰后,我携着竺娘,来到母后寝殿。

抬脚刚要进去,两位侍卫已经侧身挡住了我。

「请公主稍候,等微臣去向皇后禀报一番。」

我进我自己母亲的宫殿,居然还需要通传?

我立在原地,微微抬起下巴,给竺娘一个眼神。

她会意,立刻沉了脸色:「你们好大的胆子!华音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女儿。你们竟敢阻拦?」

「公主未离京时,是何等的荣宠万千,莫非你们都忘了吗?」

竺娘是女官出身,通身的气度也是不凡。

果然,几位侍卫都软了口气:「姑姑息怒。只是,我们对于宫廷旧事确实不太清楚……」

我扶着竺娘的手,面上波澜不起。

十指却已经掐入掌心。

宫廷旧事?

原来我受宠,已是旧事。

僵持之中,母后的心腹宫女绥娘快步而出,斥道:「胡闹。华音公主随时都可以进出。」

有绥娘这句话,侍卫总算放了行。

绥娘向我笑着赔罪:「公主离京也有五六年了吧?门口那些侍卫是三年前调来的,他们不知公主,还请您不要怪罪。」

我没有搭话。

我在心里反驳绥娘——不是「五六年」。

是一千八百六十九日。

从我离开父母,到回到家里,整整过了一千八百六十九日。

每一日,我都在心里数过的。

绝不会有错。

我缓缓步入母后的寝宫。

她已卸去浓妆,身穿家常服饰,坐在软榻上,唤我名字:「华音。」

我眼眶一热,几乎要滴下泪来。

我从竺娘手里接过碗,送到母后面前:「这是我亲手熬的冰糖燕窝。您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3

母后常年喝冰糖燕窝。

这是也我学会的第一道菜肴。

我离开大燕之前,每日都会亲手给母亲做。

但这件事,我许久未做了。

此刻,母后含笑望我一眼,抚着我的鬓发,笑道:「华音有心了。」

这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

那时,我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

而母后也是个双十年华的美人。

我与她,母女情深,亲密无间。

身在异国,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我魂牵梦萦的,不就是这样的温存吗?

它此刻终于成真了。

也转瞬即逝。

不知何时,内殿里,竟悄无声息走出来一个冰肌玉骨的姑娘。

是泠月。

我入母后寝宫尚且要被侍卫阻拦。

泠月却早就守在内殿多时。

我的目光兴许有些锐利。

因为四目相撞,泠月有些胆怯地别过脸。

但母后已经笑道:「别害羞,你华音姐姐也不是外人。」

我与母后血脉相连,究竟谁才是外人?

可是泠月却轻声应了一句:「是。」

我这才瞧见,泠月的手里,也端着一只碗。

也是冰糖燕窝。

原来,在我走后,母后的习惯一直没有变。

除了给她熬羹的人,从一个女儿,变成了另一个女儿。

其实这羹有什么难做的呢?御膳房任何一个厨子都比我熬得好。

不过就是因为那一份沉甸甸的母女情分。

而它,也不是无可替代的。

我霍然攥紧了手,呼吸不畅。

而母后仿若未觉,只是笑道:「华音,泠月,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女儿,都知道孝顺我——来,我一碗吃一口,好不好?」

她果真一碗用了一半。

仿佛她是个大公无私的母亲,完全不知何为偏爱。

泠月被她夸赞,欢喜得两颊飞起红云。

可我脸上在笑,心却是冷的。

我没有丝毫的开心。

有什么可开心的?

母后应该只有一个女儿啊。

我才是她唯一的女儿。

泠月凭什么能和我平起平坐。

我原本是想跟母亲讲述,我在西戎,是如何度日如年。

我至今记得,辞别故土那日,父皇握着我的手,叮嘱我:「华音,你小小年纪就要远行,实在可怜。」

「但是身为公主,为国分忧是你的本分。」

「你一日受百姓供奉,就要谨记公主的职责。」

我将父皇的教诲牢记心中。

在西戎为质的日子,再煎熬痛苦,我脊梁都是笔挺的。

在家书里,我更是报喜不报忧。

如今我回来了。

只要能在母亲怀里撒个娇,再多的委屈也都会消弭无形。

我有千言万语想对母后倾诉。

可是,泠月却跟她谈起了京中近来时兴的花样子。

这家的样子好,那家的创意多。

我听得索然无味。

几度张口,想插几句话,却是欲言又止。

也许我在西戎如履薄冰的日子,也只会让母后徒增烦忧吧。

毕竟,我人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痛苦一旦时过境迁,再被提及,总是免不了邀宠之嫌。

4

我的沉默终于引起了母后的注意。

她看着我,眼底划过一丝温柔:「华音,明日给你办了接风洗尘的宴会,你素日交好的那些女郎都会来。」

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笑意更深,「叶居安也会来。」

叶居安。

我眼睫轻颤。

虽在极力克制,但唇角已经微微翘起。

大燕重文轻武,叶家是少有的能独当一面的武将世家。

我和叶居安自幼相识,感情甚笃。

不知五年未见,他会变成何等模样?

然而,就在我暗自猜测之时。

我看到了妆镜反射出泠月的脸。

眼神朦胧。

粉面含羞。

她为何如此?

莫非她心仪叶居安?

大燕气候温和,四季如春。

但在这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西戎那绵绵不绝的雪。

风雪侵袭之下,每行一步都是艰难。

可是,我记忆中的少年每每望着我时,眉眼弯弯,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或许我不该多心。

与我容貌相同又如何?

泠月又没有和叶居安一起长大的情分。

那她怎么可能比得过我。

翌日宴会,高楼华台,鼓乐齐鸣,确实给足了我这个归国公主应有的排场。

十数位皇族女眷及曾跟我交好的女郎,纷纷向我请安。

然而,时过境迁,许多人的样貌我都有些模糊了。

就连竺娘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认得。

在我思忖之际,泠月站出来了。

她如翩跹蝴蝶一般,穿过众人,向我行来:「姐姐,我来给你介绍吧。」

她好像真的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妹妹。

「这是荣亲王府的三郡主,周婉。」

「这是太医院判之女,陆松娘。」

「这是左仆射的妹妹,罗芷……」

泠月一个一个念这些名字。

不少我都确有印象。

年幼时,我的确曾与她们交好。

可是如今,她们看向我时,只有礼貌和客气。

唯有看向泠月的眼神,才是熟稔。

在我离开的五年时间里。

泠月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我的交际圈。

并且将我剔除在外。

一时之间,我竟觉得有些荒唐。

我才是真正的公主,泠月是假的公主。

可是所有人都待我像是假公主,待她像是真公主。

女孩子欢声笑语,在这个明媚春日,格外悦耳动听。

可我只觉得聒噪。

我捏着手里的酒杯,琼浆玉液入喉,方带来片刻的安静。

大概是瞧见我独酌,罗芷体贴地迎上来,向我敬酒。

「和公主一别多年,没想到公主现在酒量不错。」

我们两人对酌,都是一饮而尽。

罗芷又向我说了几件小时候的趣事。

气氛仿佛终于变为正常。

直到,突然之间,众人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连罗芷都咬住了下唇,一脸慌张的模样。

在这一片诡异的安静中,我将酒杯放下,细细思索。

莫非是我言行有哪里不妥?

哦,我方才说了几句西戎话。

但这是因为,罗芷先说了西戎话。

我一时不察,竟着了她的道。

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两国停战,已有数年。

偏偏泠月瞪圆了眼睛,询问:「姐姐方才说的是什么?我竟听不懂呢。」

5

我望了泠月一眼,没有作声。

只是不急不缓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在座的另一位小姐已经不忿冷笑:「不怪泠月公主不懂,因为这是西戎的语言。」

「这么流利的西戎话,华音公主都能脱口而出,想必公主在西戎的这些日子,一定过得不错吧。」

「就是不知道,公主的大燕官话,是不是忘了呢?」

我眯起眼睛,终于想起了此人的名字。

陆松娘。

她居然这样说我?

真是有趣。

她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学会了西戎话。

刚到西戎的那一年,我十三岁。

我听不懂当地的语言,我随行侍从三十六人,大多也都不懂。

我们在偌大的宫廷里,言语受限,举目无亲,常常感到孤独。

虽然有老师教我西戎文字,但我因为内心抵触,学得极慢。

直到有一日,我向西戎王后请安。

磕磕绊绊的祝福语刚说完,我就听到王后哂笑。

「我曾听人说,大燕的公主聪慧无比。」

「可是华音,你到我们西戎也有一年,大字不识一个就罢了,怎么连话都说不明白?」

她身为西戎人,却字字句句,用的都是最流利的大燕官话。

连嘲讽的腔调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垂着眉眼,背后沁出热汗。

旁人说我什么都可以,但他们不能指责我的国家。

从那一刻起,我打定主意要把西戎话说到滚瓜烂熟。

我把纸张裁成小片,上面写满字符,贴在宫殿里的每一个物品上。

每日晨起,也都要先念诵一遍昨日所学的功课。

终于,我能够自如使用两国语言。

西戎宫廷里也再没有一个贵族女眷敢说「大燕的公主是个庸才」。

我一颗心都放在大燕身上。

但是,旁人似乎仅凭只字片语,就能质疑我对故国的忠诚。

我缓缓抬起脸,浮起一丝笑,望向陆松娘。

「我一日是大燕的公主,大燕的语言,我就不会忘。」

「只不过,诸位或许不知……」

「三年前,一队大燕商人在西戎遇袭,价值千金的货物被盗。他们求告无门,便寻到了我。是我帮他们奔走,找回货物,挽回损失。」

「两年前,西戎北方的游牧民族滋扰我大燕百姓。父皇派出使节,与其首领协商,是我从中促成斡旋,并亲笔帮他们拟定了两国语言的协约。」

「西戎人善于养马。一年前,我将此类著作翻译成大燕文字,传回国内,协助了无数大燕的牧民。」

「敢问各位,若不会说西戎话,我能做这些事吗?」

为了两国和平,我自愿前往西戎为质。整整五年,边境再无战事。

我不敢居功自傲。

可是,我也不能忍受旁人无视我的付出。

我笑吟吟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但无疑在所有人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被我目光逼视,众人纷纷垂下眼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懒于揣测她们心中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这宴会也算是无趣至极了。

我摇着头起身。

路过泠月的时候,目光在她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

却瞧不出任何端倪。

但这怎么可能同她没有干系?

罗芷,陆松娘。

都不过是官员的女眷。

若无泠月的指点,她们怎么会有胆子拆我的台。

在座的十七位姑娘,从前我或许记不清了。

但此刻之后,我必定会一一记在心里。

6

殿外夜凉如水。

也让我有些昏沉的头脑冷静下来。

母后说,为我设宴,叶居安也会来。

那如今宴会过半,他人在哪里?

我扶着竺娘的手,正想命她打听,却远远瞧见一袭深紫色衣袍。

那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

正是叶居安。

心心念念的小将军就在不远处,我应当迎上去的。

可我却扯着竺娘的袖子,一同藏到花木丛之后。

曾经瞥见泠月脸上的那一抹娇羞,让我心生警惕。

果然,叶居安在殿外驻足片刻,仿佛在等人。

不一会儿,泠月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少女低声啜泣,似乎在讲述方才宴会上的冲突。

而男人声音清醇,柔声安慰她:「华音一贯骄傲,你不必记在心上。」

一贯?骄傲!

也许叶居安没有说错。

我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又被父皇母后宠成了光华灼灼的明珠。

在生命的前十三年里,我不知忧愁是何物。

可是我听人说过,人这一生的苦难,都有定数。

大约是小时候没吃过的苦,如今都要补上。

因为我念了五年的那个人,一边哄着我的假妹妹,一边说:「在我心中,她不如你,多矣。」

少女白嫩面颊涨得通红。

眼睫亦是颤个不停,极为娇羞。

「那你和姐姐的婚约……」

叶居安微微蹙眉,随即一笑:「哪有什么婚约,不过是小时候的几句玩笑话。」

「我刻的簪子,你既然带上,那我心中就唯有你一人。待过几日,我会请陛下赐婚。」

我眯起眼,遥遥看向泠月的发髻。

哦,果然有根紫檀木簪。

原来是叶居安亲手刻的。

他手艺还不错。

可是他的品味,差极了。

童言无忌的岁月里,我曾扯着母后的袖子,要她把我嫁给叶居安。

那时她笑着答允:「待你及笄,就让你们成亲。」

可是我十五岁那年,人已经在西戎了。

我的婚事自然也无人提起。

甚至,西戎没有及笄束发的风俗,我的十五岁生辰,就这么过去了。

原来,我没有的一切,泠月都有。

她得到了盛大的及笄礼。

收到了叶居安亲手雕刻的发簪。

还要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他的妻子。

为什么呢?

这一切明明都是我的。

为什么我仅仅离家五年,什么都变了?

那这个家,还是我的家吗?

声音渐渐远了。

是叶居安和泠月相携而去。

我捂着嘴,无声地苦笑。

只是笑着笑着,竟都变作了哭泣。

「竺娘,他们都不喜欢我了。因为他们有了泠月。」

「可是,这里明明是我的家呀。」

「我明明如此努力守护我的家乡。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都只看得见她,却看不见我?连叶居安都……」

在西戎的这几年,我早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

如今声声质问,显然已是悲愤至极。

竺娘心痛不已,连忙劝我。

「公主何必这般。天下好男儿又不是只有叶家才有。」

「将来您一定能嫁个比叶将军更好的夫婿……」

话音未落,房梁上传来一声轻笑。

漫不经心的,像是在笑话我。

我顿时冷了脸,斥道:「谁在那里!」

7

屋檐上当真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和竺娘同时抬头去看。

少年白袍玉带,身量修长,劲腰直背,笑容满面。

他从房梁一跃而下,踩着月色,向我行来。

「你这话可不对。谁说大家都喜欢那个泠月?小爷我就最讨厌她。扭扭捏捏,跟她说话能烦死我。」

「还是跟你吵架有意思。」

夜色里,那袭白衣如明珠生辉。

那人懒懒散散地笑着,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他看着我,轻声说:「华音,欢迎回家。」

我已认出他是谁。

宣平侯的独生子,裴淮。

十三岁之前,上京所有人都喜欢我。

但这一个人除外。

小时候,我和裴淮见面就打架。

最狠的一次,我把他拖到池塘里,骑着他,按着打。

他挣扎到满头满脸都是泥水,大骂我是疯丫头。

事后我们两个都被关了禁闭。

后来年岁渐长,出于脸面无法随时动手,但我们互相斗嘴,也是各不相让。

往事清晰如昨。

如今见了裴淮,我亦是没什么好颜色。

我低低骂了裴淮一声「傻瓜」。

我说的是西戎话。

是故意的,因为我料想裴淮听不懂。

可我没想到他居然反唇相讥:「你才是傻瓜。」

我瞬间惊愕。

这个家伙最讨厌读书。小时候练字背诗,他想方设法偷懒耍滑。西戎的语言复杂难学,他是怎么学会的?

我睨着他:「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裴淮梗着脖子不说实话:「我天生聪明,怎么不能学啊?」

我抬手欲打。

裴淮侧身闪过,半晌,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华音你离开上京那年,西戎也派来一个小皇子,到大燕为质。」

「他叫贺禄。我跟他志趣相投,偶尔聊聊天。一来二去,我就学会了西戎话。」

我紧绷的心弦稍稍松懈,但随即又拧起眉头:「你们有什么可聊的?」

裴淮唇边浮起一抹很浅的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说:「确实没什么可聊的。」

「不过就是听他讲讲故乡。吃什么,用什么,何时降雪,何时开春……」

「这样我就能想一想,你在西戎,过得怎么样。」

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就让我心尖上突然泛起密密匝匝的疼。

我回到大燕,整整两日。

没有人主动问过,我在西戎过得好不好。

只有裴淮。

居然是裴淮。

月色之下,少年的身影丰神俊朗。

我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跟裴淮多聊一会儿。

我想告诉他,西戎的天气干燥。我每日起床,鼻腔里都是血渍。

那里的蔬菜很少,一入冬就什么都吃不到。

酒很烈,我不敢喝。但是为了交际,又不能不喝。

也许裴淮能听懂。

因为他真的打听过西戎的风土人情。

可我一定是傻了。

小时候,我和裴淮是死对头。

如果把自己掉过的眼泪和受过的苦都告诉他……

谁知道他会不会反过来笑话我。

思忖之间,有个宫女匆匆走到我面前。

她奉上一封书信,说是驿馆寄来的。

信封上的确写着我的名字。

寄信人却是贺禄。

那位从西戎而来、到大燕为质的小皇子。

我有些疑惑。

我与贺禄从未谋面。他为什么要写信给我?

我将信收起来,准备稍后再读。

可是裴淮却说:「一起拆呗。我跟贺禄关系最好了,要是他说了什么事情,你问我也比较方便。」

8

我和裴淮虽然彼此嫌弃,但对外时,却总是互相打掩护。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我想了想,当真把信封拆开。

第一张信是贺禄口吻,客气地向我致以问候,无甚要紧。

第二张信纸上,却仿佛惜字如金,只写了六个大字。

「我想你了。回来。」

信纸明明没有温度。

可我指尖都是烫的。

连带着血液也沸腾起来。

裴淮还在我旁边轻声调侃:「这谁啊,字写的这么丑,还不如我呢……」

可是他视线下移,很快就脸色微变。

因为落款处,盖了一枚印章。

上刻「元异」二字。

我们只认识一个元异。

他是西戎国的太子。

就在我离家五年后。

就在我归家的第二天。

敌国太子就明目张胆地寄信过来。

堂而皇之地说,他,想我。

用词如此大胆炽热,以至于可被称之为猖狂。

我被裴淮探究的目光凝视,脸上一阵发热,赶快将信捏成团。

正思忖该如何向他解释。

裴淮已经压低声音告诫我:「华音,你才回来,大约还不清楚,陛下很不喜欢西戎太子……」

而我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难辨喜怒的声音。

「华音,谁给你寄的信?」

「给朕瞧一瞧。」

是父皇。

我掌心微微出汗,捏着那一团纸,心中百转千回。

绝对不能让父皇知晓我和元异来往。

何况这封信的内容如此暧昧。

父皇已经缓步向我行来。

我捏着纸团,飞速思考对策,脊背上已经浮起一层冷汗。

却不妨裴淮突然错身,与我的手轻轻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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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04-29 18:19

    后来呢?[呲牙笑]没有结尾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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