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一种论调,认为西医是现代医学,中医是古代医学,或传统医学。很多人说这话的意思是:医学应当只有西医一种,中医是落后的事物,需要淘汰掉,其有效成分应当并入西医。
很多人持有这类观点:“医学只有古代现代之分,没有中西之分”,“科学不分东西,为什么医学要分为西医和中医呢?”言下之意,现代医学只能有一种。
人们首先推论:古代中西方医学都差不多,古代西医已经被现代西医取缔掉,那么古代中医也应当被现代西医取缔掉。
古代中西医学确实有很多相似性,比如都使用草药,有元气等概念,有调整平衡的策略。我们说,世界如此丰富,要想证明自己的论断是容易的,很可能丢失了事情的真相。
古时候,人在主导事态,使用自然的物质,所以中西医学有诸多相似之处。但中西方还是有区别的,西方人更加务实,理论远没有中医浑厚,体系相对单薄,容易被现代化否定掉。
比如,西方的元气有相对明确的内涵,不像中医的元气那样有浑厚的理论体系支撑,容易被抛弃掉。
西方人也会把几种药物混合到一起使用,但不是很常见,没有君臣佐使等丰富的操作,更没有辨证论治之类思辨的支撑。人们更多的是水银疗法、放血疗法、芳香疗法之类,这些的内涵相对清晰,容易被搞清楚机理而变成现代版本。
19世纪的美国传统医生常常在马背上驮几种万能药物就敢纵横天下,理所当然地被物理学、化学支撑下的现代西医予以无情地取缔掉。
如果古代中西医有不同,如果中西方文化环境不同,如果中西方的发展可以不同,那么,古代西医被替代掉,就不能逻辑地推导出古代中医需要被替代掉。
人们认为,生命科学要基础于细胞和分子,医学要使用机理清晰的药品。他们没想到的是:科技远远达不成目标,比如,远远不能理解每个细胞和分子,远远不能预测某人的疾病危险,很多疾病都无法认识和治疗。
实验室生命研究显得很先进,那是和过去相比,是和中医等其他医学相比,和真正的生命比,还差得远。即是说,中医的落后,民众的落后,反而衬托西医的光荣伟大正确,让一些人在自己的小世界变得洋洋得意。
人们一直在用各种方式证明生命是机器,这显然是有问题的。人们分解得越来越细,收获看似科学的结论,同时丢失更多东西。
人们同时丢失了民众,低效于避免疾病,只能更加热切地研究疾病。
这些人犯了把理想和现实混同的错误,即,认为生命是细胞和分子的结合体,于是推论医学只能基于细胞和分子。这种语境下,生命研究的艰难,药物开发的艰难,反而让人感到悲壮而自豪。中医没有这么难,因而不可能成立。
人们预设了一种理想,遥不可及的理想,永不能实现的理想,用来打击其他医学。哪怕有些中医方法有效,也得走西医的流程。
换个表达方式:“生命是物质的”并不能很好地解决问题,所以无法否定其他思维或表达方式,比如认为生命有本质、有目的,认为生命是整体、过程、模式、状态、涌现,它们指导的实践更利于人,就是可以的。比如,中医认为生命需要保持旺盛的元气,要做到阴阳平衡,这些观点更利于治疗和疾病预防,就是成立的。
涉及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世界可以整体地把握吗,即,世界有没有整体性的力量,比如,狮子的利齿来自那些细胞和分子,还是来自它的生存。细胞和分子是无法彻底搞懂的,搞懂了也和民众无关,并且愈发缺乏实用价值。应当认为是后者,这样可激励民众的参与,形成生活化的科技体系,基于丰富的数据主观地把握世界。参与的人越多,越能保证效率。
信奉西医的人喜欢用一句话去打中医,这就是“结构决定功能”。有个著名的科学领袖就说过“结构决定功能,这是所有物质科学的基本共识。”意思是,中医既然搞不懂结构,就不可能成立。而西医能搞懂结构,所以是唯一真正的科学。
那么,结构决定功能这句话对吗?
结构决定功能,什么样的结构导致什么样的功能。结构发生变化,功能一定会发生变化。这个观点在物理学上大致是不错的,生活中也有道理。例如:椅子少了一条腿,其功能就发生了变化。
在现代西医的初期,这句话也大致不错,心脏的结构确实决定了其功能。现在,实验室迅速地到细胞和分子,结构决定功能不一定成立。
搞清楚石头和手术刀的结构,其功能几乎已经确定,搞懂细胞和分子的结构,就能确定生命的功能,或能定义其对生命的贡献了吗?人体有两万个基因,西医懂了多少,有几个是全懂了的,哪些又是真正懂了的?体内甚至有十多万种蛋白质分子,随便拿一种出来,谁能确信已经搞懂了;基因代码如何变异而导致癌细胞,癌细胞如何逃逸,免疫系统如何杀灭癌细胞,现在理解了多少?体内诸元保持全方位的关联,其他地方的某种结构可能参与实现此处的功能,人们如何加以辨别;两种生命分子发生交互,表现的特性和功能完全不同,人们如何把握这类真相。
绝大多数疾病都远远没有搞懂机理,各种慢性内源性疾病都无法克服。每种新药出来,都伴随那么多毒副作用,人们无法事先预测,也很难从机理上解释。每种疾病的原因,每个人该如何预防,更是理解得很不够(否则我们就没有这么多病痛了)。都说明结构远远不能决定功能。
生命整体是不清楚的,在此之下的研究怎么可能搞清楚?就像船是晃动的,你怎么可能保持平静的书桌?这就是结构决定功能的可笑之处。
不能指望接下来能加速发展,所有能研究的,都研究得差不多了,所有没有研究的,都是难于研究的。
就算人工智能大发展,可以迅速地、暴力地、大批量地做各种工作,也只是在分子层面,最多到细胞层面,越往上层,自然规律在起作用,科技难于加速。确切地说,新药的流程更漫长,费用更高,成功率更低,毒副作用更加严重。
结构决定功能,功能也会反过来决定结构。生命从生存需求出发,要求体内诸元如此这般地构建,越是高等级的生命,这一原则越成立。
中医正是基于功能决定结构,生存是什么意思,需要具备什么条件,这些条件如何从自然界获得,如何由脏腑经络承接,哪些因素会导致生命发生何等的变化,良好的生活和工作是如何的,各种异常有何表现,等等,因此采取相应的行动。在疾病阶段,理解生命体和脏腑经络如何偏离正常态,因此加以调整,比如,腰膝酸软、畏寒怕冷等是肾阳虚证的表现,这是和正常生命的偏离,于是使用附子理中汤以温补肾阳,这是对生命体的调整。
某些疾病上,结构决定功能更有效,其他疾病上,功能决定结构更有效。健康保持阶段,更应当强调功能决定结构,因为民众并不懂得那么多高深的道理。
结构决定功能,是期待技术的先进性;功能决定结构,是期待人的聪明创造。我们需要配合地构建相应的技术体系,以提升人的价值。
西医强调结构决定功能,违背了生存逻辑,在各方面导致生命的伤害,用各种方式抛弃民众,还有多种原因,导致疾病越来越多,显得西医很重要,这是完美的循环。中医强调功能决定结构,符合生存逻辑,能激励民众的参与,很好地缓解人类病痛。
结构决定功能,就是少数人拿着科学的大棒子打击别的医学的手段。折射的,是他们的浅薄和不可一世。事实上,真正搞生命研究的人一般比较谨慎,反倒是外行人在跳粱。
西方人持有纯真的追求,这就注定,在认识人类复杂系统上,会犯简单化的错误。
西方经验论者认为:知识只能来源于经验,这催生了西方科学,形成各种客观的知识,它们是对世界的有限描述,无法认识本质、生命、思维、未来等等。只有主观感悟才能避免相关缺陷。
一些人也认可生命体的涌现,他们持有简单的期待,认为涌现完全可以由复杂系统动力学给出解释。各种宏观生命表现都可由细胞和分子给出合理解释,这是远远不能成立的。分子是非线性系统,细胞是更复杂的非线性系统,它们向上组成的生命怎么可能由一些静态的、线性化的知识来表达呢。
理性的人们深信:在无序而多样的现象之下,存在着普遍、统一而稳定的秩序和规律,在宇宙的实际运作中,起决定作用的并非是超自然的原因,而是物理的原因,因此,人类能理性探究支配自然运作的物理原因。这推论有逻辑漏洞,决定世界运行的,一定是物质的规律,但人类远无法认识。
人们认为“所有事物的复杂时空关系都可还原为最终的物理组成关系。因此科学所认定的世界是其实存在的,是客观的。”这只是理论上成立,生命的一切活动都可最终还原到分子的运动,但人类还远不能,或永不能基于分子复原人类生命。
在科学的早期,人们坚信“如果医学里有某种公理的话,那就肯定是这样一个命题:不存在没有病灶的疾病。如果接受了相反的观点,那就不得不假定没有器官也能有功能,这显然是荒谬的。”这一简单信仰不适用于微观生命世界,比如,一种疾病在分子层面往往是多种疾病,很多疾病都有深层次的原因,很难认识。
当年,笛卡尔从普遍怀疑出发,主张“把我所审查的每一个难题按照可能和必要的程度分成若干部分,以便一一妥为解决。”人们同时认识到:“事物的细节仅只是为了要恢复它们的本来面目就必须放在整个事物的系统中一起观察。”这是轻率的设想,医学上,人们要么研究替代动物,相关知识很难符合人。在真实的人身上,主要基于病态的人,看某种方法的效果如何,其他时候对人的观察并不充分,不理解人体的变化规律。
世界是整体之下的分化,是一元之下的多元。社会、环境、自然物质、个体努力,群体行动,文化观点,都有丰富的医学用途,包括避免疾病,深入探索疾病的原因,发展调整轻微异常的方法,胜任某些治疗。西医由少数人拯救世界,依靠实验室,热衷于治疗,极大地否认了这些因素。
中医还在广泛地发挥作用,在医院,在民间。随着互联网、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的发展,中医已经迎来改进的机会。比如,开发运行在手机上的医学助手,具备望闻问切的功能,懂得民众的诉求,适时获得各种信息,和他们交流,帮助更好地生活保健;发展网上医疗平台,吸引病人和健康人上去寻求帮助。策略是很丰富的。这样能挖掘大千世界的可能性,比如,一组人协同行动,探索避免高血压、扭转肺部结节的中医方案。
丰富的信息同时被收集到,便于医生的诊疗。中医理论、中医方法、中医医生,都能得到验证,有效的得到发展深化。
这是诸元相互支撑的,指数型发展扩散的循环,很快就能影响大多数人,采集丰富的信息,把真实世界映射到云端。各种影响生命的因素都能被把握,各种利于生存的方案都能发掘到。人类对生命的理解将比较深入,中医就获得科学改进。
这是一套和西医相对的,基于人的体系,比如,在真实世界发生发展,让人的诉求驱动,依据是人的外在表现,使用内涵丰富的自然物质,显著地使用主观表达,保持整体视野,强调疾病前期的努力。
显著疾病大幅度地减少了,中医分担了一部分疾病救治工作,西医反而不重要了。
西医会遭受两种打击,一种是生命的打击,一种是人类的打击。
所谓生命的打击,是难于深入懂得生命以解决人类的病痛。
体内越简单的事物,越能搞明白,但实用价值不大,比如,懂得某种蛋白质分子的结构,并不能有效地帮助理解生命和疾病。该分子发挥作用的细节太复杂了。
越复杂越宏观的体内结构,相对越稳定,有明确的边界,但不容易研究,比如,很难直接研究血管是如何变硬的。
中间的细胞也很难把握。每种细胞的性能,为何发生变化,何时出现和消失,等等,现在并没有搞懂多少。
某种免疫细胞确实帮助癌细胞干坏事了,专家可以粗略地知道他是怎么干坏事的,但为什么这么干坏事?还是有大量知识未知。
分子、细胞级别的实验相对容易做,动物实验、人体试验,需要遵循自然规律,耗时长久。
还有诸多原因下,人们看似懂得很多,但很难开发效果好的药物。
所谓人类的打击:
1、伦理不许可随意操作人,只能在替代物上展开研究,真实性无法保证。即便能用于人,也需要大量前期准备工作,极大地限制了西医。
2、医疗措施不能导致人类的显著损失,至少要利大于弊。这样,很多治疗方案都无法上市,或上市后需要限制适用范围,甚至退市。
3、从安全出发,人类会防止各种危险的计划,比如,不许可培养类似于人的怪兽来做实验,永不许可编辑受精卵。很多真相都无法获得。
中医不会背负这些打击。我们用科技改进现状,伦理等各方面的考量很轻微,可从安全的领域出发,不断向纵深推进。
近代以来,只有西方科学获得发展,深刻影响了人类。一些人更是热切地投入西方科技的怀抱,用西方思维来要求世上的一切,对中医更是不屑一顾,希望尽数取消掉。
这些人持有简单的思维,认识不到人的有限性,认识不到西医的边界,轻率地认为一种思路就能救赎人类。
这些人选择性地使用证据,营造西医光荣伟大的形象,回避西医的诸多缺陷,认识不到西医正在变得低效。本质是对自我的崇拜。
这些人认识不到:西医否定了历史经验,是对传统生存方式的异化。应当持有不得已而用之的策略,首先挖掘人类自身的可能性。越厉害的西医方案越危险。如果人类加以严密地控制,就会导致病痛长存,要是人类持有激进的态度,更会导致灭亡。
这些人认识不到西医的技术本质,不可能真正救赎人类。这些人看不到技术的凶恶本质,带来人类的巨大危险。
这些人更看不到:西医已经耗尽了一切可能性,在变得缓慢,中医反而迎来大发展的可能性,迅速地发展,成为成熟的,庞大得多的整体观医学。
早期的疾病简单,调整某个细节可能起效,比如抗生素杀灭病菌。当下主要是慢性内源性疾病,一种西药只调整一处异常,效果不够显著,能否多种药物协同?哪怕两种西药联用,都得基于百级别的样本,进行时序、用量等方面的测试,难度是很大的。而中医让医生去君臣佐使,有适合的科技环境,能很好地提升效率。
很可能,当下是中西医学离得最远的时刻。
医学单元论的更深层次内涵,是科学单元论,很多人坚信:科学没有东西方之分,只有一种。这里只是证明了医学的多元性,人类相关的学科,也是多元的,因为一者要以民众为主角,一者要以专家为主角,因而是不同的科学世界,比如前者强调整合、主观、时间展开,后者强调分解、客观、空间展开。深入的论述不再展开。
根本是文化单元论,论者能逻辑地推导出:西方文化才是普适的,中华文化只能被完全取代掉,所谓道、元气、天人合一,都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其他的,比如致中和、调整平衡、因势利导、辨证论治,治未病,都没有科学依据,需要取消。
承认中华文化的合理性,和对现实的指导意义,就必须要承认中华科学的合理性,和中医模式的有效性。否则,文化缺乏立足之本,随着西方科技的发展,会不断消失掉。
那些认可中华文化,但不认可中医的人,本身就是矛盾的。
中医改进了,大发展了,西医那一套才是好的,否则只会导致人类的毁灭。中华科学大发展了,中华文化复兴了,西方文化才能发挥优势的同时避免危害。
世界的复杂性,事态的连续性,让观点显得合理,其实来自作者的偏好,于是众说纷纭,混淆了真相。一旦我们找到根本性的判据,这些糊涂的看法就昭然若揭了。那就是,(现代)西医是基于物的,中医是基于人的,两者因此有根本性的不同,需要长期共存。
分析上述各种观点,和几乎所有关于中西医的论述,都能析出这样的深层次结论:西医是基于物的,中医是基于人的。
比如有人认为:西方认为神才是最高的,中国人也一样,也讲三尺头上有神灵。用“人和物”这个根本性的准则来审视,这类看法的糊涂之处就很清晰了:西方是基于物的,神是远离的,人神是二分的;中华是基于人的,神灵就在内心,人神融为一体。
古代的科技不够发达,人显著地表达着话语权,所以古代中西医较为相似。但中西方还是有差别的。西方对精确、客观、逻辑有强烈的追求,近代以来得到技术的支持,受到充分的激发,已经形成基于物的科技体系。中国人追求大局,千万年来形成相应的文化环境,可利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等先进生产力,发展形成基于人的、成熟的科技体系。
如果不能否定中国人接下来的可能性,就应当认为中西方在根本上是不同的。就像不能简单地说老虎的幼崽和猫相似。
西方人追求纯洁、无限、极致、逻辑、明确等等,千方百计地避开人类复杂系统,尽量远离尘世。一旦沾染上,事态就极为复杂,就玷污了他们的高尚追求。
所以他们持有“世界是物质的、结构决定功能、细胞是生命的基础”之类理念,躲在小世界,而不会顾及人类的有限性,躲避世界的复杂性,简单地认为西医才是唯一的可能性。
人类的有限性,人类希望长期存在,人类希望驾驭技术元素,等等诸多因素都决定了多元医学的必要性。
一些中国人盲目崇拜西方,一些人讨厌中华元素,一些人无法深入认识世界,跟着犯错误。所以当下,“医学只有古代现代之分,没有中西之分”之类观点甚嚣尘上。
令人痛心的是,长期以来,热爱中华,希望复兴中医的人也乏力于反驳。要么大家争论不休,要么各自不予理睬,相互鄙视。
这里的工作,算是通过深入的探索,坚实地,不容置疑地补足了短板。要想反驳是不可能的,无论多牛的专家都不行。
今后,可以理直气壮地打脸那些浅薄分子了。